《别看我,我只是来修水管的![无限]》 第一章 不大的房间,昏黄的烛光摇曳。有风从窗户缝里漏进来,风铃被吹得铃铃作响,连带着烛火都更剧烈地摇动起来。 悬挂在天花板中央的破布娃娃随风转动着,露出玻璃做的眼珠和古怪的笑脸,脖子长长地耷拉下来,后颈处冒出大团的粉色棉花。 就着那点晃动不安的光芒,苏越心打量着周围的人。 除她以外,房间内一共有九人,五男四女,全是陌生人。 其实本来房间里应该是有十一人的。只可惜第十一人现在已变作了瘫在椅上的一具尸体,从苏越心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他被挤压变形的头颅和夸张突出的眼珠。 这位仁兄在“进入”房间后就表现得有些激动,完全不听其他人解释,一边叫着要报警,一边死命开门,在发现没法开门出去后,就特别机智地改选了翻窗,别人劝都劝不住。 没人知道他在翻出去后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大概五分钟后,他又按照原路线,乖乖地翻了回来。 不过这时的他,脑袋已经扁掉了,扁得像个漏气的皮球一样。 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他就那样顶着个塌掉大半的脑壳,大剌剌地从夜色中翻进来,缓慢机械地走向房间的角落,留下一串血脚印,最后往椅子上一瘫,不动了。 死自然是死透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支撑成他死成这样还能继续爬进来。 这番操作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可不知为什么,在看到那人倒下后,苏越心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常规操作”。 第二个念头则是“演得好像有些过了”。 ……奇怪,为什么要说“演”? 苏越心蹙了蹙眉,想不明白这个念头到底从何而来,一时却也顾不上深思。 这事一出来,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更为紧绷,也很快就有自称“老玩家”的人出来带队,组织了几人在房间中展开探索。 一个叫“绵绵”的女孩好心给新人介绍了一下当前的处境,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现在是在一个异次元的游戏中,通关后就可以回家了。 “有新人在的副本容错率都很高,存活率也高,大家只要努力解谜,不要作死,要顺利过关还是不难的!”绵绵甩着高高的马尾,认真鼓励着,瞧着倒是非常自信。 这话明显是给在场新人都打了一针强心剂。就连一个从进屋到现在都一直在哭的女生,闻言都冷静了不少——然而很莫名的,同为新人的苏越心,内心却对此毫无波动。 嗯……她应该算是新人吧? 苏越心不确定地想着,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握着的卡片。 那是一张扑克牌大小的硬卡片,很薄,上面绘着人头鸟身的怪物。根据那些“老玩家”的说法,这个叫“玩家卡”,苏越心的卡片底色是绿色的,证明她是第一次进入游戏。 说来也怪,她进屋到现在起码也有十分钟了,脑子一直空荡荡的。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记得自己的任何过去。然而她就“进入”到现在,对所见的一切适应都非常良好,甚至不需要老手教导,某些概念就会自然而然出现在脑海中。 从她的观察来看,别人身上并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 苏越心有些困惑地眨眨眼,一声催促忽然从房间中央传来。 “喂,新人!”一个有着尖下巴的男人站在那里,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到你了,磨蹭什么呢!” “……哦。” 苏越心漫应了一声,收回思绪,旋身走了过去。 房间中央是一张矮桌,铺着大红的桌布。那桌上原本是没有东西的,直到五分钟前,有个玩家从桌布下摸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条,桌上才起了变化——大红的桌布上,凭空出现了九把套着刀鞘的短刀。 根据纸条上的提示,屋里的每一个活人,都要从桌上拿一把剔骨刀,哪个人看到自己的刀上有豁口,就得单独进入另一个房间。 一堆陌生人聚在一起,你突然让人拿刀,大家多多少少心里都有点发毛,要是想想还有可能落单,自行自然更是不安。但毕竟规则摆在那儿了,不想拿也得拿,只是有些比较警觉的,在拿好刀的同时,也已悄悄拉开了与其他人的距离。 而现在,那桌上仅剩下了一把刀,是留给苏越心的。 苏越心走过去,拿起刀,顺势往周围扫了一圈,只见其他人都已将自己刀上的刀鞘取下了。所有的剔骨刀都雪白锃亮,刀身完整,没有一个有豁口。 有问题的那把刀在谁身上,不言而喻。 “好了,别耽误时间了。”那个有着尖下巴的男人还在催促,语气极不耐烦,“大家都等你一个呢。” 苏越心淡淡瞟了他一眼。她记得这家伙,就在不久前,绵绵还在好心地给他们几个新人解释情况的时候,这个男人曾毫不礼貌地打断过她的话。 “你现在给他们讲有什么用?还不知道能活几个呢,白费什么劲!” 这个尖下巴当时是这么说的,一边说还一边打量着苏越心和另一个新人妹子,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尽管如此,绵绵还是坚持给他们做完了最基础的科普,还特地强调了一遍,新手要注意,千万不要落单。 不要落单……苏越心在心里重复着这几个字,暗暗叹了口气,低头收好自己的“玩家卡”,转而拔下了刀鞘。 她手中的刀身一露出来,便听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苏越心手中的剔骨刀上,刀面脏污、血迹斑斑,刀刃处还有好几处卷起的豁口,看上去极是凶残。 “哈,果然在你这儿……”那尖下巴男人冷笑一声,旁边一个穿粉色外套的女孩忍不住捂着嘴低叫了起来:“那上面好像还沾着东西!” 那女孩就是那个一直在哭的新人,现在眼睛还是湿漉漉的。苏越心闻言横刀看了一眼,果见刀刃上还沾着一些碎屑,红色的、薄薄的、看上去很柔软。 “嗯,是有。”苏越心观察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像是肉沫沫。” 粉外套女孩:“……” 她的眼眶又开始红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苏越心抬头一看,发现不仅是她,其他人也在逐渐拉开与自己的距离。 苏越心:……至于吗。 她又打量了一眼手上的刀,还刀入鞘,转而看向旁边的门。那是一扇小木门,看着高度最多一米七,门上有一个插销,门扇上有个鲜红的数字“1”。 “我是要到那里去,对吧。”苏越心记着规则,也懒得多说什么,径自走了过去,尚未走到木门前,忽听一人低声道:“等一下。” 苏越心闻声回头,只见一个高挑人影慢腾腾地从角落的沙发上站起,缓步走了过来,越过其他几人,停在了她和尖下巴之间。 那是一个面容俊逸的青年,眉目深阔,脸色却很苍白,看着有些病恹恹的,配上身上的深灰卫衣,更显得缺少气色。 “那把刀,本来不该是你的。”青年温声对苏越心说道,说完将目光转向尖下巴,语气陡然一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被他那意有所指的目光一望,尖下巴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他猛地挺直背脊,干巴巴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青年说着,手上拿出了自己的剔骨刀,当着众人的面,慢悠悠地比划起来。 “你们仔细看一下就会发现,有问题的刀和其他新刀不一样,它在刀鞘和刀柄相接的地方,是有一点血污的。这不需要把整把刀露出来,只需要把刀鞘挪开一点就能看到了。”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慢吞吞做着示范,他的手指修长冷白,按在银色刀柄上的模样十分好看,只是动作看着总透着几分虚软。 其他人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又转头去看苏越心。苏越心却一动不动地站着,一点没有要将刀拿出来验证的意思,只微微偏着头,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青年看。 另一边,青年用自己的刀示范完毕,又转向了尖下巴,微微提高了声音:“刚才你拔刀的时候,我就在你后面。我看得很清楚,你第一次拔刀时,只抽出来了一点,在看到刀柄上的血污之后,就立刻将刀鞘套了回去。等你再拿开刀鞘时,拔出的就是一把和别人一样的新刀。” “我不知道你是具体怎么做的,估计是用了技能或者道具,暗中进行了物品交换。但那把豁口刀,本该是你的,进屋的人也该是你。” 青年说得虽慢,语气却很坚决。尖下巴听完,脸色变幻几番,忽然嗤地笑了起来。 “干嘛,这么护着,你女朋友啊?”他不客气地说着,抱起了胳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有证据吗?没有的话就闭嘴!” “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心里清楚。”青年语速依旧很慢,语气却变得越发严厉,“游戏给出的文字规则必须严格遵守,这是规矩。那把刀本来在你手上,也就是说你才是被选中的人,你却愚弄规则让别人进去,你想过后果吗?” 青年上前一步,微微眯起了眼:“万一引起了团灭,你负责吗?” 青年的话掷地有声,房间内一时陷入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尖下巴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要你多管什么闲事,你这么热心你陪她进去啊!” 尖下巴不服气地叫起来,一直站在他旁边的粉红外套女孩也开始帮腔,声音弱弱的,模样倒是很理直气壮:“游戏只要求‘看到’自己刀上有豁口的人进去,按你的说法,韩哥也没看到豁口啊!再说了,李哥是老人,留在我们身边,不比一个新人有用?你也说了,要从团队考虑嘛!” “你倒是会咬文嚼字。”青年似笑非笑地望她一眼,眼神露出些嘲讽,“是对团队有用,还是对你有用?” 粉红外套也是新人一个,本就是在明着抱大腿,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语塞,尖下巴见状,不客气地骂了句,一言不合突然动手——只见他两手重重推在青年的身上,青年却是一动不动,转而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看着气色很差,手上力气却大,尖下巴的手腕被他捏着,没一会儿就变了脸色。 “我说了,文字规则必须遵守。有些事不是你耍个小机灵就能混过……嘶。” 青年说到一半,忽然皱起了脸,伸手扶住额头,发出一声呻/吟。 他的面色变得更差了,就连嘴唇亦完全褪去了血色,神情中透出几分痛苦,看上去像是犯了什么旧疾。尽管如此,他的另一手却还是牢牢地抓着尖下巴不放,看样子是坚持要将他送进门去。 绵绵见状,忙悄悄走上来,伸手去拉苏越心,打算先将她带离争执中心。苏越心却摆摆手谢绝了她的好意,转而走向两人。她站在青年的斜后方,又盯着青年的脑袋看了几秒,突然踮起脚尖,在那青年的后脑勺上轻拍了两下。 “算了,我进就我进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满不在乎地说着,凉凉地瞟了尖下巴一眼。 原本还在拼命挣扎的尖下巴动作顿时一僵,惊疑不定地看向苏越心,也不知是从她那目光里感觉出了什么。 同样惊疑不定的还有被她拍了头的青年。他仍维持着捂着额头的姿势,神情显出了一瞬间的空白,脸色却明显比刚才好看了许多。 他怀疑地看着苏越心,默然片时,道:“可是规则上说……” “规则写得也不是很明确,那就都试试呗。不是说有新人的关卡容错率都很高吗。”苏越心说着,征询地看向其他人。 几个新人自然是不敢说话的,剩下的老玩家,估计也是各有各的思量,除了绵绵劝苏越心再想想之外,别的人都没对此提出反对意见。 想是懒得再想了,苏越心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地接着道:“反正如果我不行,你们再把这家伙扔进去好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说完,又望了那尖下巴一眼,一双眸子黑漆漆的,像是看不到底的深井。 尖下巴脸上怒容未退,听到她这话,双眼一瞪,似乎又要发火——然而等真正对上她的目光,他的身体,却是彻底地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忽听他惊慌道:“你……你不对劲!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 开新坑啦!今天下午会再有一更,大概在六点~之后会固定在晚上六点更新(有存稿的人说话就是这么有底气!) 不用担心女主的记忆问题,只是出了点小意外,很快就解决了2333 第一章和第二章,会在评论区各抽20个红包,欢迎大家留评~ 第二章 这是韩北萧的第四次游戏。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玩家,他清楚地知道,一局游戏的新人数量越多,游戏难度就越低。而像这种新人数量达到总人数一半的副本,基本可以说是福利局了——在这种局里,只要老玩家操作稳点,心狠一点,想要顺利通关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所谓的“心狠”,就是不要去照顾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可以利用他们去挡枪,别人替你挡住了,自己不就能活了? 因此,在发现自己那把刀与别人不一样时,他果断暂停了拔刀的动作,并发动自己在之前游戏里拿到的技能卡,偷偷将自己手上的刀,与桌山剩下的那把做了个交换。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操作有什么问题,就像大家都知道的,新人多的局容错率都高,而且不会有团灭。就算他这个操作违规了,也肯定还有挽救的机会;再说,他一个有技能卡傍身的老玩家,总比一个菜鸟有存活价值吧? 所以,在那个叫白河的病秧子跳出来拦他的时候,他是极其不耐烦的——尽管他好像打不过那个病秧子,但这并不妨碍他一边反抗一边问候对方全家。 直到他被那个叫苏越心的女孩——也就是被他换掉道具的倒霉新人,淡淡地看了一眼。 她的眼睛其实很好看,黑白分明,眼瞳颜色极深,眼青的部分比常人要大些,看上去有种洋娃娃般的精致。 然而韩北萧却不知怎么回事——在迎上她目光的刹那,他只觉自己浑身的力气,忽然像是被抽掉了。 这太奇怪了。明明自己在对上那个病秧子的时候,还有反抗的力气,此刻却像一只被蛇盯住的青蛙,连动都不敢乱动一下。 在某个瞬间,他甚至觉得面前的女孩根本不是活人——一种熟悉的寒意拽紧了他的心脏,让他的呼吸都出现了凝滞。 他的大脑艰难转动着,好一会儿才想起,他上一次产生类似的感觉,是在独自面对某个副本高级怪的时候。 苏越心,她在那一刻给他的感觉,竟和那些副本里的“东西”一样! “你……你不对劲!”几乎是无法控制的,韩北萧低声喊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越心:…… 苏越心:? “我是玩家啊。”苏越心觉得莫名其妙,还将口袋里的玩家卡拿出来给他看了下。 这东西一人一份,只有对应玩家才能持有,无法伪造,无法掠夺——这可都是这些老玩家告诉她的。 韩北萧看了玩家卡,眼神却仍是透出强烈的畏惧与怀疑。他摇了摇头,怔怔道:“真的吗?我不信。” 其实我也不信……苏越心在心里回了句。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她总觉得自己和“玩家”这个词语放在一起,有种天然的不搭。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苏越心也懒得再废话什么,收好卡片后便径自转身往木门走去。 在她走出大概五六步后,韩北萧才终于缓了过来,身体晃了两晃。跟着,他又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冲上来又想说些什么,却被那个脸色苍白的青年牢牢堵着,跟着又过来了另外几个男的,将他拦了下来。 他的动静吓到了别人,穿着粉色外套的新人女孩忍不住又哭起来,站在她附近的两个女生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安慰她,反而主动拉开了距离。她们往绵绵那边靠过去,目光却都控制不住地往苏越心这边瞟,模样欲言又止。 苏越心只当看不见,伸手拨动起门上的插销。脸色苍白的青年却还有些迟疑。他叫住苏越心,上下打量着她,不放心道:“你一个人,自己可以吗?” “大概吧。”苏越心含糊道。对于自己的安全,她莫名地充满了自信,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自信到底源于何处。 “对了,托你个事。” 青年:“嗯?” “那个东西。”苏越心伸手指了指,只见角落沙发旁边的地板上,放着一个黑色的斜挎箱子,“好像是我的。你帮我看一下,等我出来给我。” 青年顿了一顿:“……好像?” “嗯,好像。”苏越心镇定道。她的记忆到现在还是空白的,也没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只是有那么个感觉。 “好吧。”青年点了点头,“我会帮你好好保管的。” “谢了,小紫。”苏越心微微一笑,又拍了拍青年的后脑勺,转身走到木门旁,卸了插销,走了进去。 剩下那青年,揉着脑袋,一脸困惑。 “什么小紫?之前不都自我介绍过吗?我叫白河啊。” * 小木门的背后,是一个比之前房间更为狭小的空间。 外面那房间大约有三十平,因为一下被塞进十人,便显得有些逼仄。而现在这个空间,目测连外面房间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墙壁上装点着烛台,烛台上摇曳着同样昏暗的烛光。 所有的阴影都被跃动的烛光扭曲拉长,一时间连光影的界限都变得模糊起来。苏越心镇定地往前走了两步,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巨响。 转头一看,那扇小木门,已经自己合上了。 借着烛光,苏越心看到,那木门的背后遍布刀砍的痕迹,某些地方还溅着些许暗红。她目光稍稍下移,发现插销处被砍得更厉害,几乎已看不出本来模样——当然,哪怕已经破破烂烂,它还是牢牢地插在门上。 苏越心没有尝试去开门。想也知道,这个时候的门肯定是开不了的。 她转身往前看去,只见不大的房间内,却摆着一个很高的架子。这架子几乎占据了整整一面墙,上面摆满了娃娃。 有着玻璃眼珠和圆鼓鼓身体的布娃娃。 苏越心左右张望了一下,没见到别的摆设,便直接上手,拿起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娃娃,上下翻看起来。 她记得绵绵教过,他们在游戏里,要尽可能地找线索——知道归知道,苏越心做起类似的事情来,却总觉着有些违和感,好像这事不该她做一样。 娃娃的背后有个破洞,破洞中露出大片的粉色棉花。苏越心用手在里面掏了掏,见没掏出啥来,便将娃娃放到了一旁,正要去看别的,忽觉手中一阵黏腻,低头一看,只见刚摸过棉花的手指和手掌上都是一片暗红。 嗯……是血。 苏越心凑近闻了闻,确定了这片鲜红的本质。 然后再次将娃娃拿起来,毫不犹豫地将手上沾到的血全部揩到了它的身上。 娃娃:…… 勉勉强强擦干净手,苏越心又一次抛开手上的娃娃,再度抬头时,却见面前的架子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原本还称得上整洁的置物架,忽然染上了斑斑血迹,甚至还有红色汇成一滩,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流。而放在架子上的每一个娃娃,身上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破洞,每一个破洞都露出大团的粉色棉花。 几乎是同一时间,房间内有咯咯的轻笑声响起,跟着便是一阵空灵的童谣声—— “从前有个娃娃,娃娃有个下巴,下巴上有个洞洞……” “从前有个娃娃,娃娃有个下巴,下巴上有个洞洞……” “从前有个娃娃……” 那童谣循环往复着,声音近得仿佛就在咫尺。苏越心听完却是微微蹙了蹙眉。 这音效听着不对啊……音质好像有点差?声音也特别扁平……是设备没更新吗?可部里前阵子还在推广新出的环绕音响啊? ……等等,什么部里? 苏越心不由一怔,就在这时,架子上的娃娃们又起了新的变化—— 无数粉色的棉花团正越膨越大,仿佛一团团血肉正在有意识地往皮囊的外面钻。在膨到一定程度后,又纷纷掉到了地上,发出扑簌扑簌的声音。 那声音明显不是棉花该有的,事实上它们也确实不是棉花了——在苏越心冷静的目光下,它们当真化作了一团团血肉,蠕动着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大滩稀烂粘稠的血红沼泽。 而从这不断蠕动的沼泽中,一只手伸了出来。 先是手,然后是胳膊、头颅、身体……循环往复的儿歌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背景音又变回了咯咯的娇笑。而随着那扭曲的人形的缓慢爬出,那咯咯的娇笑声也越来越近—— 它就是面前这人发出的。 说是人,好像也不太对。那肢体扭曲的模样,很难令人相信它确实是一个人——更何况,她的胸口还染着一大片的血迹。 血是从她下巴处淅淅沥沥滴下的。她的下巴上有个深红的伤口。 还真是有个洞洞啊……苏越心观察片刻后,得出了结论。 可以,这个出场很不错。 苏越心认同地点着头,忽听女孩轻轻地“诶”了一声。 诡异的娇笑突然顿住,女孩怔怔地盯着苏越心看了几秒,突然跳了起来。 “诶呀,心老师!您怎么……您真是,来怎么不先说一声呢?真对不住让您见笑了……您坐,您先坐!不好意思稍等下哈!” 那女孩一边说着,一边匆忙地调整着自己扭曲的关节,好让它们看上去正常一点,又慌里慌张地从旁边的娃娃身体里扯出两团棉花,胡乱地塞到下巴处,努力将破洞堵住,一副拼命挽救自己形象的架势。 而被她称作“心老师”的苏越心,则愣在了原地。 仿佛是有什么被这个称呼触发了,原本失落里的记忆突然潮水般地涌入脑海,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自己作为玩家行动时,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了…… 因为她——还真的就不是玩家啊。 ※※※※※※※※※※※※※※※※※※※※ 韩北萧:我说啥来着!啥来着!【震声】 感谢在2020-09-15 11:32:48~2020-09-15 17:2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书奇谈 90瓶;陌霁月 5瓶;世说新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章 苏越心,无限游戏“生命借贷”的后勤部工作人员,维修组组长兼唯一组员,主要职责包括但不限于为各个副本的npc修理水管、电器、wifi,以及别的杂七杂八。 而这一次,她来这个副本,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修水管。 这对她而言本来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谁知在临出发前却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作为内部人员,她进入游戏原本是有专门的通道的。然而那会儿系统正在维护升级防火墙,关闭了后台人员的出入通道,苏越心想要赶去维修,只能借由媒介传送进入。 可用的媒介有两种,一种是npc临时上岗证,另一种则是玩家卡。这两样东西都是全部门共用的,僧多粥少,数量有限。苏越心赶到时,npc临时上岗证都已经被申领完了,无奈之下,她只能领了一张玩家卡。 苏越心不喜欢和玩家打交道,在此之前也从未使用过这东西,操作起来十分生疏,太过生疏的结果就是她在进入游戏后,脑子里的记忆因为通信问题而差点丢包…… 还好,现在都找回来了。 苏越心微微汗颜,很快便找回了往日状态,随手拉了张椅子当着那洞洞女孩的面坐下,冷静道:“我记得你们这次是水管报修?什么情况?” “地漏堵住了,不下水。”那女孩立刻道,神情流露出烦恼,“我们自己拿衣架和骨头棒子捅过了,还一直堵着。” “只是地漏?”苏越心镇定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对此并不惊讶。 长发女鬼是各个副本里的标配,普遍又很喜欢窝在厕所和浴室,那头发一掉一大把的,还老忘记及时清理,地漏被堵在她看来再常见不过的事了。 见洞洞女孩点了点头,她又问道:“我记得上半年的时候,后勤部给每个副本都配了疏通器,你们试过那东西吗?” “试过了!”洞洞女孩拼命点头,点了两下,忽似想起什么,忙伸手捂住正不断漏血的下巴,抬头冲苏越心有些腼腆地笑了下,方继续道,“boss亲自去试的。也不知道那水管里到底堵了什么,疏通器收回来时被啃得只剩半截了,boss脸都绿了。”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打电话报修——他们这个季度的免费报修次数早就用完了,再找苏越心可是要钱的。 苏越心的出场费可不低,而他们这种低级副本,一年的预算就那么点…… 洞洞女孩暗自叹了口气,再次看向苏越心,却见对方正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没记错的话,后勤部发的疏通器都用的特殊金属,防腐蚀高硬度还有紧急净化功能……连这都能被咬掉半截,你们到底是往地漏里塞了些什么东西啊? 苏越心腹诽一句,面上却还是淡定,点了点头:“行,情况我大概明白了。浴室在哪个房间?正好我现在落单,直接就过去好了……嗯?” 苏越心话说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边,表情蓦地一顿。 注意到她的神情,洞洞女孩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心老师,怎么了?” “……我工具箱放外面了。”苏越心抿了抿唇,想起了那个托旁人看顾的黑色盒子。她说怎么看那东西好像很眼熟呢,合着那就是她的工具箱,是她吃饭的家伙啊。 “我得出去拿箱子。你先把浴室所在位置告诉我吧,我等等再找机会过去。”苏越心说着,想起那个受她所托的,模样俊美病态的青年,又顺口问道,“对了,我记得你们这儿是低级本吧?” “是啊。”洞洞女孩点头,“一般来这的都是游戏局数在三局以内的新手,老玩家也会来,不过来的大多都是综合评分很低的菜鸡。” “这就怪了。”苏越心道,“我刚在外面看到一个有紫色标识的玩家。” 对于他们这种工作人员而言,玩家都是有颜色标识的。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评级。绿色是最低级的,倒数第一,而紫色则是顺位第二。拥有紫色标识的玩家,从各个方面来说,都称得上是高玩了。 “我知道他。我发现他进游戏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洞洞女孩立刻道,“我们这是低级本,又没什么隐藏的支线任务,也不知道他来干嘛。估计是带妹?” 苏越心回想了一下之前观察到的情况,摇了摇头:“不太像。他倒更像是……脑子有病。” 洞洞女孩:“……啊?” 苏越心回忆起那青年过分苍白的脸色与扶住额头时的痛苦表情,笃定地点了点头:“对,脑子有病。” 洞洞女孩:“……” “我之前没太关注,但他的体质似乎有些问题。你们后面带流程的时候注意点。” 苏越心嘱咐道,站起身来,又想起另外一事,左右张望一下。 “说起来,你们这里的音响是怎么回事?效果太差了……之前后勤部有环绕音响促销活动的,你们没关注?” “关注了的。”洞洞女孩轻快地回答道,“但那个不还是要花钱买的嘛。” 苏越心:“……有折扣啊。” “我们低级副本,穷。”洞洞女孩言简意赅。 苏越心:“……” 行吧,有理有据,很有说服力。 * 在问清浴室的具体方位后,苏越心便转身去拉木门。总算她还没忘记自己有个不走心的玩家身份,也没忘记自己是进来触发剧情的,不是来和同事唠嗑的。 她对这个副本的攻略方法有大致掌握,但这种需要工作人员把控的环节,并没有相应的书面资料,因此她也是一头雾水。洞洞女孩告诉她,按照正常的游戏进度,她会在这个环节中和玩家进行一个简单的战斗轮——当然,如果该玩家本身能力或素质不过关的话,她也会根据实际情况,将战斗轮调整为单纯的惊吓场景。 然后,在拖满一定的时长后,她会假装不敌倒地。玩家只有在从房间里找出重要的通关线索后,才能离开这个房间。 至于该如何找到线索,提示就藏在之前那首循环播放的儿歌里。 从前有个娃娃,娃娃有个下巴,下巴上有个洞洞…… 苏越心在心里重复着这首儿歌,沉吟着看向洞洞女孩:“所以那条线索其实是在你身上?” “嗯。”洞洞女孩应着,指了指自己的下巴洞,“需要从这里面掏。” 苏越心:“……” 洞洞女孩:“不过您就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另外给您写一张吧。” 苏越心:“……谢谢了。” 洞洞女孩给出的线索是一张纸条,上面用特殊的红墨水写着“3576”几个数字。苏越心在来之前曾大概看过副本攻略,看到这几个数字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于是将纸条仔细收好,转身走出了房间。 她本想着,回到原房间后,先将手上的线索给出去,然后拿上工具箱,找机会单飞,独自去浴室完成维修工作,最后就地死遁,通过制造死亡的方式直接退出游戏,回办公室写报告。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等她出去时,外面的房间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不,不对……苏越心抬头看了看吊在天花板上娃娃,嘴角抽了一下。 那个娃娃的样子和她之前看到的不一样。这甚至不是她最初待过的那个房间。 苏越心无语片刻,回头看向屋里的洞洞女孩。后者亦步亦趋地跟出来,小声解释道:“这是我们副本新加的机制,移动房间。每一次关门再开门,玩家都会面对不一样的空间。” 苏越心:“……我记得我看的攻略上没这段啊。” “所以说是新机制。”洞洞女孩客客气气道,“我们boss为了做这个效果,花了不少钱呢。” 苏越心:“……”这会儿你们倒是不缺钱了。 既然房间变了,她的工具箱自然也不在这儿了。苏越心无奈,只能设法先摸回原来的房间。她打开房门,往外一看,神情又是一顿。 只见门洞外,一条羊肠小径蜿蜒着向外延伸,道路两旁枯树丛生,密密匝匝的干瘦枝条遮天蔽日,上面还悬挂着不少带着诡异笑容的洋娃娃。 苏越心默了一下,转头看向洞洞女孩,平静道:“这小道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这个副本只有室内布景?”根据攻略地图,外面应该是走廊才对。 “贴图啦。”洞洞女孩笑嘻嘻道,“我们boss说了,虽然我们只是个低级副本,但该有的排场还是得有的,光是走廊太普通了,修点室外景观比较有震撼的感觉……” 苏越心:“……” 苏越心:“贵吗?” 洞洞女孩拼命点头:“可贵了!我们今年的预算差不多都砸在装修走廊和移动房间上了,boss还自掏腰包垫了不少。就指望着今年年末评级能好看些呢。” 苏越心默然。 好吧,她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没钱买折扣期的环绕音效音响了。 ※※※※※※※※※※※※※※※※※※※※ 洞洞女孩:穷就一个字~我多说几次~说完了我还能用行动表示~ 苏越心:…… 苏越心:你应该知道,不管你怎么表示,该给的维修费还是得给的吧? 洞洞女孩:qaq 感谢在2020-09-15 17:20:18~2020-09-16 16:5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静影沉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的小可爱 200瓶;皓婷 20瓶;是席玖鴉 16瓶;万万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章 苏越心目前所在的副本,官方名称叫做“无尽回廊-娃娃屋beta版”,通过名字可以看出,这副本设计的初衷,就是以循环的回廊为特色的。 ……虽然现在他们的特色回廊变成了贴图效果不过五毛的户外布景,但游戏的整体机制,还是和之前一样的。 回廊上会随机刷新出排序混乱的房门,玩家只有在依次进入正确的房间后,才能激活真正的出口。 而苏越心手中的那张纸条,所写的正是当前房间的正确进入顺序——3576,即玩家需要依次进入第三、五、七号房间,才能进入最后的六号房间,进而抵达出口。 而根据洞洞女孩的说法,六号房间,正是他们一开始所在的房间,也就是苏越心的工具箱所在的房间。 “我真的不能直接找去六号房间吗?”苏越心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揉搓着怀里的兔子娃娃——她刚才在观察房间时发现了这个,无意中多看了两眼,洞洞女孩察言观色,直接就将这娃娃送她了。 “这个真不行。因为您拿的是玩家卡,身份已经被限定成了玩家,所以必须得按玩家的流程走,哪怕是我们,也没法给您开后门。” 洞洞女孩揉着下巴,露出抱歉的笑容,想了一想,又殷勤道:“或者我们这边直接派人去帮您拿?” 苏越心:“……那还是算了。” 洞洞女孩:“?” 苏越心:“对你们不好。” 洞洞女孩以为苏越心是担心耽误他们工作,忙又补充道:“没关系的,我们有专门的员工通道,来回一趟很快,不会影响游戏正常进度的。” “这不是游戏进度的问题,是人员安全的问题。”苏越心无奈道。 洞洞女孩:“……?” “总之,你别让人去碰我的工具箱。最好示个警,让编制内的员工都尽量远离那东西。我费点事无所谓,万一搞出工伤来就不好了。” 苏越心细声细语地说着,手掌无意识地薅着怀里兔子娃娃的耳朵,无声叹了口气。 如果只是需要按顺序走才能进入六号房间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个副本还有一个很坑爹的设置——它对进入房间的人数也有要求。 只有进入房间的人数和门牌号相等,才能解锁下一个房间。 而苏越心目前所在的房间,正是三号房间,是通关门牌序列的起始。 也就是说,她只有先找到另外两个玩家,才能前往下一个房间。 苏越心有心想到外面去找,可房间又是移动的,怕出去之后这房间又不知要转哪儿去。洞洞女孩安慰她,说其他玩家也会拿到提示,知道要往这个房间走,苏越心这才安心坐了下来,决定暂时等着。 “……这样看起来,第三个房间,需要的人反而是最多的。”苏越心盯着手中的纸条看了半晌,忽然道,“第三个房间需要七个人。万一到时候人死太多,凑不齐人,怎么办?” “您手上拿到的那个门牌号是动态的。它既然能列出七号房,就说明当前玩家的存活人数肯定大于七人,如果人数已经少到满足不了要求了,这个通关门牌序列会自动重置的。”洞洞女孩热情解释道。 “啊对了,如果一时之间实在凑不齐人,也可以考虑故意进入错误的房间,这样纸条上给出的门牌序列同样也会重置——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一旦重置,您都需要从头重新开始解锁房间。” 苏越心:“……” 哦,合着这还是个动态码。 “再问个问题。”苏越心想了半天,再次开口。 “嗯嗯,您讲。”洞洞女孩头点得飞快,下巴上塞的棉花都差点甩出来。 苏越心坐直了身体,认真道:“如果我要暴力通关的话,你能帮我估计下,该往哪儿敲才能将损失将到最小吗?赔偿和维修费我都可以出。” 在她心里,还是效率比较重要。 “……”洞洞女孩的表情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轻轻揉起脸颊,露出个无奈又讨好的笑容:“心老师您真爱开玩笑……诶对了,心老师您吃点心吗?我们这里下午茶还是不错的,今天有鲜肉月饼,带蟹粉的……” “……”看出洞洞女孩的为难,苏越心又缓缓靠回了椅背上。 算了算了,人家运营个副本也不容易,还是尽量别给人添麻烦…… 苏越心一边想着,一边拈起洞洞女孩放到面前的月饼,礼貌地道了声谢。 * 于是,韩北萧推开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诡异场景: 烛光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的女孩正坐在一片阴影中,面目被烛火映得若隐若现,两手正捧着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送到嘴边,正在认真咀嚼。 她的身边放着一个笑容阴森的兔子娃娃,嘴部密密的缝线看得人头皮发麻;头顶上,则还吊着另外一个。那被悬挂在天花板下的布娃娃无风自动,缓缓将脸转向了门口的方向。 它一双玻璃做的眼珠泛着冷冷的光,红色棉线缝成的嘴巴,则在看到韩北萧后,明显向上勾了一下。 但这些都不是最令他惊恐的。 最让韩北萧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个正坐在沙发椅上认真吃东西的女孩,正是不久之前,代替他独自走进另一个房间的炮灰,那个奇奇怪怪的新人! 她怎么会在这儿?! 韩北萧难以置信地抬头,再次确认自己没有走错——这个房间的门牌号上,分明写的是三。 而苏越心,应该还在最初的房间,也就是六号房才对…… 韩北萧尚不知道移动房间这个设定,一时间因为苏越心的凭空出现而陷入了混乱,另一边,正专心对付鲜肉月饼的苏越心则早已在他开门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不过她暂时不方便和他说话,所以就缓了一下才开口——嘴里含着食物的时候不可以说话,苏越心从小就是被这么教导的。 她不慌不忙地咽下嘴里的食物,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月饼,一边擦着手一边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韩北萧一眼,又往他身后看了看,开口道:“怎么就你一人?” 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失望。 然而沉浸在错愕中的韩北萧完全没有听出她语气的不对。他只按着门框,防备地看着苏越心,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我从木门里面出来就直接到这儿了。”苏越心平静道。 她这本来也不算说谎。 她有心想再向韩北萧打听下情况,注意到韩北萧惨白的脸色,缓缓眨了眨眼,又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气息收敛了些。 ——像他们这种拿着低级玩家卡进游戏的工作人员,身上往往会自带一个路人甲buff。在这种buff的作用下,他们在其他玩家眼里会自动平庸化。这会削弱他们在其他玩家眼中的存在感,不至于被过分喜欢,也不会被过分警惕或讨厌,有利于他们开展工作。 不过这个buff的具体效果还是因人而异。不同玩家的天赋与喜好不同,所受到的影响程度也不同。 就比如韩北萧,苏越心直到恢复记忆,才大概猜到他之前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表现出畏惧——这家伙多半属于过分敏感纤细的类型,用隔壁克系项目组同事的话来讲,这就叫做“灵感过高”,用自家部长的话讲,叫“细得过分”。 过高的灵感往往能穿透系统给予的buff和滤镜,直接触及工作人员的本质。保险起见,苏越心决定还是尽量“压”一下自己的气场,免得真把人吓出个好歹来。 “你们都去哪儿了?我出来后一个人也没有。”苏越心一边收敛着气息,一边继续向韩北萧打听。韩北萧迟疑地望了她一眼,仍停在门口不愿进来。 “房间里面出了事,又突然出现了好几扇门。我们就各自开门跑掉了。”他语焉不详地说道,警惕地打量着苏越心的周围。 他所指的房间,自然是他们一开始所在的六号房。苏越心估摸着,那所谓的“出事”应该是编制内工作人员在强行推流程,将人往屋外赶,便也没详细打听,转而道:“那房间里有一个黑色的箱子……” 她边说边无意识地走动,从茶几的后面绕了出来,谁知她脚才迈出茶几外,就听韩北萧厉声叫了起来,一边叫还一边举起手中的剔骨刀—— “你想做什么?你别过来!” 苏越心:“……” 她看了看自己与韩北萧之间的漫长距离,陷入沉默。 不是,她只是觉得吃得有点饱,想起来活动下消消食…… “你别紧张。”苏越心有些无奈道,“我只是随便动一动……你刚刚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后半句话出自《你不得不知道的迅速与玩家打成一片的一百零一式》——苏越心本身极度缺少与玩家打交道的经验,现在遇上的又是韩北萧这么个纤细敏感的男人,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啥,索性直接把自己背得最熟的那一句拿出来说了。 韩北萧双眼圆睁,满脸防备地望着她,没再搭理她的问题。 苏越心观察着他的神情,渐渐觉出不对来——她都已经将气息收敛到这个程度了,怎么还怕成这样?这男人细得有些过分了吧? 她又怎么知道,因为她之前无意中的施压,韩北萧已默默将她和“不正常”画上了等号。但一个平平无奇的新人玩家,怎么会那么吓人那么不正常呢? 人都是善于脑补的,尤其是在给自己找补的时候。 于是,结合苏越心拿到豁口刀的事实,韩北萧的尖脑瓜里产生了一个惊人但是又非常说得过去的猜测—— 刀代表的是什么?是伤害!游戏一上来就让他们拿刀是什么意思?就是让他们互相伤害! 而苏越心最特别,她拿的是一把带血的刀,一看就没少砍过人,所以拿到这把刀的她,身份一定是最特殊的,多半是类似于杀手、杀人狂之类的角色…… 这么一来,她之前的反常也说得通了。为什么她一个新人会有怪物般的震慑感?这肯定是那刀的关系,她被那把刀感染了,附身了,变成怪物了! 韩北萧越想越觉得这个剧情发展有道理,并被这个自己脑补出的剧情吓得不轻。能和苏越心站在这里强撑着唠上半天而不是转身就跑,他都觉得算是自己天赋异禀。 而苏越心,如果知道他的想法的话,则会很认真地告诉他,他真的想多了。 关于刀的问题,她早问过洞洞女孩了。人家答得很清楚,纯粹是因为去年年会抽奖,他们boss抽中了整整十箱剔骨刀。卖又卖不掉送又舍不得,于是就物尽其用地放在自家副本里当道具…… 仅此而已。 ※※※※※※※※※※※※※※※※※※※※ 这里的鲜肉月饼是正常的鲜肉月饼哈,别想歪【捂脸】感谢在2020-09-16 16:57:57~2020-09-17 17:4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你爸爸 80瓶;万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章 虽然不知道韩北萧究竟脑补了些什么,但有一件事苏越心是看明白了的。 对方在怕她,发自内心地那种怕。 因为害怕,所以对方迟迟不肯进屋,但他也没有转身就走。苏越心估计,应该是因为他在走廊里也吃到了苦头——这点从他的外表上也能看出来。 比起一开始,他现在的状态狼狈了许多,头发凌乱,衣服也像被什么狠狠撕扯过,上面拍满了血色的手印,胸口一直剧烈地起伏着,面色惨白得连之前那个病弱青年都不如,眼神充满了惊慌,明显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能将一个自称颇有经验的玩家吓成这样,看来这副本还是有些东西的……不过也不好说,说不定只是这男人太好吓了而已。 苏越心心不在焉地想着,旋即抿了抿唇。 根据《你不得不知道的迅速与玩家打成一片的一百零一式》,这个时候,工作人员需要通过一些关心温柔的话语来安抚对方情绪,以达到拉近距离,消除对方戒心的目的。 然而苏越心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事对自己有些难度。主要是这男人太细了,她说啥他都反应特别大,完全安抚不了…… 嗯,这就是所谓的老玩家。长见识了。 苏越心有些烦恼地蹙起眉头,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之前也说了,她是一个重视效率的人。 而想要提高效率,就需要在合适的时间,选用合适的方法。 于是苏越心在思索完毕后,果断抛弃了书上的教条,选择了一个在她看来最适合自己的做法—— “进来。” 她抬起头,不容置疑地对韩北萧说道。 韩北萧:“……???” “进来。”苏越心重复一遍,神情平静,“不进来就杀了你。” 韩北萧:“……?!!” 他就知道,她果然已经被感染变怪物了! 被那双没有感情的黑色眸子一望,他的体内又倏地涌上一股凉意。大脑因轰然炸开的冰冷而陷入短暂的停滞。而就这么一个僵直的工夫,苏越心已经漂移般地闪到了他的跟前,一手轻飘飘地往他手腕上一拍,另一手则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子—— “铛”的一声,韩北萧手腕吃痛,手中的剔骨刀瞬间落地,跟着整个人都被拽着重重跌进门里。 苏越心撒手抬眼,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洞洞女孩。 后者正摆出双手前推的姿势,不好意思地冲她眨着眼——她本想着要帮苏越心将人弄进屋里去,没想到苏越心下手贼快,她还没动手呢,她自己先把人拽进去了…… 苏越心冲她平静地点了点头以示领情。洞洞女孩腼腆地笑了下,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的阴影之中。 她是在编鬼魂,本来就是有自己工作岗位的,陪了苏越心这么久,已经耽误不少上工时间了。虽说苏越心是贵客,这部分耽误的时间肯定还是算她绩效,但毕竟他们副本人少,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时也找不到能替她班的人,而且专门负责陪苏越心的向导也要到了…… 她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暂别苏越心,老老实实回去上班去。 早在韩北萧出现之前,洞洞女孩就已经和苏越心提过自己要先离开,并再三保证按照正常进度,很快就会有其他玩家也找来这个房间,因此苏越心对她的离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韩北萧身上。 后者早在她撒手的一瞬间就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旁边,连刀都没顾得上捡。苏越心无语望了他一会儿,默默地将门关上,走到椅子旁坐下。 韩北萧警惕地望着她,不住吞咽着唾沫,小腿在肉眼可见地发抖,而苏越心…… 苏越心只觉得尴尬。 虽然她是为了解锁新房间才将韩北萧拖进来的,但这话又不能直接和他说,说了算违反规定;但除此以外,她又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了。 她本来也不是擅长沟通的性格,这男人又那么纤细,跟个兔子一样,她稍微动一下,就警惕到不行。她倒是有心把线索拿出来以示诚意,但他好像总以为她要拔刀…… 如果是个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这个时候就会开始设法圆谎了。先将自己之前表现出来的种种疑点圆过去,再给自己的行为套个合理的解释,跟着再来一套真心关怀推心置腹利益交换的组合拳,最终成功完成破冰,大家把话说开,还是亲亲密密好队友。 起码看着会比现在亲密。 但问题是,苏越心她的经验完全不丰富。她现在就像是个新手饲养员,而韩北萧则是一只反应过度还无法沟通的猴子。 ……下次绝对不拿玩家卡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她明明只是来修个水管而已…… 苏越心无声叹了口气,觉得还是应该表达一下自己的友好,于是将茶几上的餐盘拿起来,问韩北萧:“吃鲜肉月饼吗?蟹粉的。” 韩北萧:“……” 苏越心见他没回答,便又将餐盘递过去一些。那盘子上还剩一个半的鲜肉月饼,那半个是苏越心咬过的,一眼望过去,能看见有点泛红的鲜肉内芯。 苏越心挺喜欢这月饼的,口感厚实,就这么送出去还有点不舍。韩北萧却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惊吓一样,盯着那露出的肉馅看了一会儿,突然干呕了起来,跟着又惊叫着扑向门口。 苏越心:“……” “敢出去我就杀了你。”她无奈道。 韩北萧动作一顿,转头颤巍巍地看她一眼,僵在原地,不动了。 “坐到那边去。”苏越心随手指了张椅子给他,韩北萧抖着小腿走过去,却不肯坐下,只硬挺着站在旁边,仿佛坐下去就会要他命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老玩家吗? 苏越心真是心累了。 她收回餐盘,自己又坐回了椅子上,思索片刻后问道:“你详细说说,在我进那木门后,房间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韩北萧迟疑地望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那个人,活了……” 苏越心:“嗯?” 韩北萧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事情一样:“那个死掉的新人,他突然又开始动了……” 苏越心:“……哦。” 看来她之前的预感还真没错,那个成功把自己作死的玩家,就是副本内工作人员假扮的。 派一个内部人员在新手局里故意送死,这是近两年来比较流行的做法,一来可以为真正的新手玩家做一个很好的“示范”,免得一群人总在那儿嚷嚷着什么拍节目要回家的,浪费时间;二来这具“尸体”可以二次利用,带来的惊悚效果会比凭空出现的鬼怪来得好…… 而这个副本里,显然是两种做法都用上了。 先是安排个内部人员“死”在众人面前,在苏越心单独进入房间触发剧情后,又安排他“起尸”—— 按照韩北萧的说法,在那人起尸的同时,房间里也刷出了好几扇全新的门。那具尸体摇晃着扑向众人,房间的地板则化为了一片血沼,无数骨肉分离的小手从那沼泽里伸出来,抓向玩家的小腿。玩家们被逼得没法,只能打开房门,各自逃生。 “所以你们就分开了。”苏越心听完韩北萧的叙述,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口道,“当时一共出现了几扇门?和你一起逃的有谁?” “一共出现了三扇门。其他人我不知道,我这边一同逃出的一共四人。除了我,还有蒋小依、张连……” 蒋小依就是那个明着抱他大腿的粉红外套妹子,韩北萧在提到她时神情扭曲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很糟糕的事情。张连则是另一个玩家,玩过两局,有些经验。 苏越心听着,觉得不对:“不是四个人吗?还有一个是谁?” “还有一个……是白河。”韩北萧支吾道。他记得白河曾替苏越心说过话,所以提到他名字时总有几分不自在,“但我不确定他跑出来没有。” 苏越心微微蹙了蹙眉:“怎么说?” “房间里出事的那会儿,他正在犯头疼,是张连拖着他跑出来的。”韩北萧低声道,“结果他才被拖出来,头疼又好了,就坚持要回去。” “回去?回去做什么?”苏越心越听越糊涂了。 韩北萧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喉头滑动了一下。 “当然是回去拿箱子啊……不是你说的,让他帮你保管好那箱子的么。” ※※※※※※※※※※※※※※※※※※※※ 其他工作人员:你不要怕,你先进来,这里很安全…… 苏越心:进来,不然鲨了你,积分都给你扬咯。 韩北萧:qaq —————— 同一时间的男主:一个人抱着箱子孤单地跑路,仿佛一个带球跑的单亲爸爸【不是 ——————感谢在2020-09-17 17:47:39~2020-09-18 17:0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见雾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夜无尘 10瓶;ylhmc、几只羊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章 昏暗的小道,摇晃的布偶,若有似无的童稚哼唱。密匝的干瘦枝条遮蔽在头顶,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丛生的枯木之后,则时不时能见到一扇扇紧闭的房门。 白河一手拿着个金属门牌,挨个对着那些房门看,另一手则提着个黑色的工具箱,步履缓慢又充满警惕。 那个箱子不大,材质像塑料,把手却是金属的。可单手提握,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还挺沉的,起码得有三四十斤重——要不是他有能力加成,想要带着这么个累赘在游戏里跑,绝对是难事。 说起来,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憨了…… 白河望着那箱子,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当时都已经被人带着跑出了危险范围,颅内的抽痛也还没有完全散去,不论是从哪个角度看,再反身冲回去都决称不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脚就已经动了。 明明那女孩看着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谁会把真正重要的东西交给萍水相逢的人看啊…… 白河再次望了望手里的箱子,无声叹了口气,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微微一勾,很快便又抿了下去。 说来也怪,这副本看着危机四伏,气氛也烘托得十分阴森,但他这一路走过来,却是安安稳稳,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只除了有一次,他不小心误入了写着数字“二”的房门。 那是他从原房间逃出后看到的第一个房门,当时他头疼又在发作,神智一时不清楚,就撞进了那个房间里。事实证明这真的是相当差劲的一个决定——在进屋的第三秒,就有一把飞刀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去,刀上还串着一片像是头皮一样的东西。 那刀来自一个脑袋里长满稻草的等人高小丑当时他就坐在铺满红布的房间里面,冲着刚进门的白河桀桀怪笑。 之所以能看出他的脑子里面全是草,是因为他的脑壳压根就没封好。他的头盖骨完全就是缺失的,本该是大脑地方却塞着满满的稻草,看着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白河本来就在犯头痛,看了他这造型奇特的脑袋,更觉得脑壳下疼得一抽一抽。他看了眼小丑手里上下抛着的几把飞刀,又评估了下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果断决定,先溜为上。 只可惜想走并不是那么容易——房门早在他进屋的那一瞬就自动锁上,小丑的飞刀嗖嗖的,全都冲着要命的地方扎。白河仗着能力加成一一惊险躲开,那个藏在他脑袋里的东西却又趁机作妖,令他痛得站都站不起来。偏偏就在这时,那小丑又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把大斧头,照着他天灵盖就劈了下来…… 当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白河已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自己下意识地将那工具箱扒拉进了怀里…… 等到痛楚再度消退,意识又一次回归时,他发现,那个小丑已经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他的身体像没有骨头一样,软软地贴在地面上,仿佛遭到了某种从天而降的重击。白河茫然地看着他,估摸着这应该是某种福利形式,但又不太确定。 根据他的经验,新手本里确实会出现这样的模式,即在某场战斗中坚持过一定时间后,系统将自动判胜,但这种照顾新手的福利模式怎么想也不该出现自己身上…… 总不能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差到要被系统额外照顾了吧? 白河哭笑不得地想着,提着箱子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去开门,却发现门依然被反锁着。 他估计应该是这房间中还有一些元素没被探索到,便又在房间中一通搜寻,最终从小丑的稻草脑子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门牌。 门牌是金属质的,上面印着一个小小的阿拉伯数字三。 摸到门牌后,房门就能打开了。白河猜测这应该是一个提示,便拿着这个门牌出了门;在发现道路两旁的门扇上各自印着单独的数字后,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他接下去,就该去找与这门牌号对应的房门。 白河打定主意,便顺着小路一路走了下去,路上没找到正确的房门,倒是察觉了不少奇怪之处。 比如这四周的树木姿势总是重复,看着像是复制黏贴,比如两旁景观看似立体的,实际摸着却是一片平滑,仿佛就是一面墙;再比如,那枯树与枯树之间,时不时就能看到一道白色的缝隙…… 这亏得是个灵异游戏。要是普通的电脑游戏,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贴图没贴好了。 当然,最古怪的就要数当前这种可疑的安稳了。 ……太平静了,平静到令人反而心生不安。 白河抿紧嘴唇,继续往前走着。走了几步,忽然觉出不对,低头一看,这才那枚金属门牌上的数字,不知何时已经从“三”变成了“五”。 ……嗯? 是要改换探索目标的意思吗? 白河微微蹙眉,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方才一路走来并没有见过五号房门,便心安理得继续向前走去。来到一丁字路口,忽听一阵嘤嘤的低泣声从一侧传来,他警惕望过去,看见不远处的房门外面,正坐着一个女孩,身上的粉色外套十分显眼。 白河认得这件外套。他知道这一批的新人里有个叫蒋小依的,穿的就是同样的衣服,但他可不敢确定,坐在那儿哭的,是不是还是活生生的新人。 他原地驻足片刻,观察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走了上去,却谨慎地停在了距离蒋小依几步远的地方,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蒋小依闻言,倏地抬起脸来,精致的脸上满是泪痕,望着白河的目光像是望到了大救星:“你、你是来找我的吗?太好了,我以为就我一个人了,我以为你们都不管我了……” “我只是路过。”白河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怎么就你一个人?你不是和韩北萧一路的吗?” “韩北萧、韩北萧……”蒋小依喃喃着这个名字,忽然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这个混账,他骗我的!他根本就不管我,遇到事就把我抛下了!他混蛋呜呜呜……” 不混蛋也做不出用技能卡坑新人的事儿吧。 白河面无表情地想着,站在原地没动,冲着蒋小依抬了抬下巴:“那你起来吧。我们先一起走。” “我……我蹲太久,腿麻了。”蒋小依讷讷道,抬起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白河,“你……能不能背我?” 白河:“……” 白河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作为一个老玩家,他认为在遇到新玩家时能帮就帮一把并不是什么坏习惯,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 蒋小依忙叫了起来,一边叫着一边不死心地朝他伸出手去,目光触及他手上提着的箱子,瞳孔倏然一缩,又默默将手缩了回来。 白河听她安静下来,便停了脚步,半转过身,平静地看向她:“我没空陪你废话。你要是不想再一个人呆在这儿,就起来和我走。你快点决定,我不会等你太久。” 蒋小依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却又一次朝着白河伸出了手。 “脚,真的麻了……你就拉我一下,也不行吗?” 白河:“……” 白河再次转身,迈开脚步。 “诶,你等等……不拉就不拉嘛,我自己走还不行……诶,你等等我啊,不要再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了!” 蒋小依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河没有回应,依旧匀步往前走着。没走出几步,又听蒋小依诶呀了一声,跟着便是扑通一声。 …… 白河的脚步倏然顿住,鼻翼微动,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 * 另一边。 三号房间内。 苏越心看看面前新刷出的一扇房门,再看看刚到三号房间不久的张连同学,最后看向依旧一脸不安,仿佛一只受惊泰迪的韩北萧,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 就在不久前,她在得知自己的工具箱已被白河拿走后,当场就准备直接出门去找白河了。谁知还没动身,张连就推门进来了。 如此一来,房间中的玩家人数就达到三人,游戏进度自动推进一格,一扇新的门出现在房间中,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快来开我呀”的诱惑气息。 苏越心对这种诱惑自然是熟视无睹的。她心里清楚,这扇新出现的门只是一个形式,只是为了让玩家们知道,游戏已经被推进了。但实际上,那扇门背后,依旧是和之前一样的贴图走廊,区别只在于,原本隐藏着的五号房间会随机出现在走廊中。 ……毕竟小成本制作,新地图什么的,还是别太指望了。 张连是个有点胖的中年男人,脑子还挺不错,结合这个房间的门牌号和新门出现的时机,一下子就猜出新门的出现条件,因此强烈要求接下去的时间,他们几人要一起行动。 ——他手上也是有个金属小门牌的,苏越心也将拿到的纸条给他看过。现下大家都知道接下去要去五号房间,那肯定是尽量要把人数往五人凑了。 苏越心本想着直接去找白河拿箱子,转念一想,对方估计也得到了相应的提示,会往五号房间赶,便没有对此提出异议,只担心韩北萧这个过分纤细的男人,会对张连说出什么奇怪的话——一个韩北萧已经够她受了,她可不希望连张连都被他带着变细。 所幸韩北萧一直安安静静的,看上去一点要和张连说小话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自觉地与对方保持着距离。 苏越心以为是他的脑子终于清楚了,却不知道,这完全是因为她在张连出现后,顺手将自己的兔子布偶塞进了韩北萧的手里——那布偶的嘴部有竖着的缝线,脖子上还缺了一块,平心而论,还真算不上可爱。 苏越心的意思是,给你个娃娃抱着,多少壮壮胆,不要一惊一乍的。 而韩北萧理解的意思是,给我老实闭嘴,不要说多余的话,不然你的脖子就会变得和它一样。 ……他敢说话才是见了鬼了。 不管怎样,韩北萧肯消停就是好事。苏越心暗暗松口气,正要推门出去,忽听张连问道:“对了,怎么这里就你一人?蒋小依当时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他这话问的是韩北萧。苏越心转头,只见韩北萧圆睁着双眼,似是想起了什么极恐怖的画面,连脸颊上的肉,都抽搐起来。 “她……”他艰难地咽着唾沫,好一会儿才道,“她没了……” “什么?”张连皱紧了眉,“你们遇上了什么?” “我们不小心进了一扇门,门后有个拿镰刀的泰迪熊……她、她没跑出来……” “她当时,就差一点,她说她跑不动了,非说跑不动了……我,我总不能再回去拉她!” * 另一头,枯木小径内。 伴随着“扑通”一声响,一股浓烈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看来。 白河熟悉这个味道。这是血腥味。 他缓缓转头,看向蒋小依方才所在的方向,发现她已不在原地了——或者说,是她的上半身不在原地了。 她的腰部及以下,都维持着原本的抱坐姿态,安安稳稳待在原地,腰上的切面平滑,红色的血液淅淅沥沥。 那血液淌到地上,淌成一条小径,蜿蜒着伸向白河的脚下。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抓上了他的脚腕,白河垂下眼眸,正对上蒋小依没有光彩的眼眸。 “我追上你啦!”只有半截身体的蒋小依趴在地上,一手抓着白河的脚腕,抬头露出灿烂的微笑。 “我终于追上你们了……带我一起走好不好?这一次,可别再丢下我一个人啦!” ※※※※※※※※※※※※※※※※※※※※ 感谢在2020-09-18 17:08:22~2020-09-19 17: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熊太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 1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章 蒋小依的死讯,说不上多大的冲击,但还是给队伍带来了一些阴影。 准确来说,是给张连和韩北萧带来了一些阴影。 韩北萧就不用说了,亲眼看着她咽气的,那惨烈的死状和怨毒的眼神历历在目;至于张连,则完全是因为物伤其类——作为一个有经验的玩家,他清楚地知道,在游戏中死去意味着什么。 而苏越心,她倒也不能说全无感触,只是她的感触,大多集中在了另一个方面。 她是真心觉得蒋小依倒霉。 副本里的鬼怪,基本只分为在编和非编两种。在编的就像洞洞女孩那样,算是个从外部派遣进来的打工仔,有薪资有福利,拥有沟通和独立思考的能力,在游戏中多起到推流程的作用;而非编的怪物,则大多都是只凭本能行事,是生于副本,亦被困于副本的危险之物。 前者与玩家对抗时,会依照实际情况判断是否需要杀人,没啥必要的话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你过了;而后者,不死不休。 “无限回廊”这个副本里,怪物主要分布在错误的房间与走廊之中。走廊里的只有在编,房间里的则在编与非编怪物都有,不管打哪个都能爆线索。像蒋小依这种新人,如果遇到在编鬼怪的话,基本都是会被放水的,然而听韩北萧的说法,他们当时遇到的,分明是个编制外的。 结果就是她和韩北萧,一个被直接撕卡,一个被吓成傻逼。 也不知道这副本里在编和非编的比例各是多少,下下个房间需要七个人,要是再死两个,就得重新开始解锁了…… 苏越心一边思索着,一边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她倒是不担心白河,毕竟自己的工具箱还在他那儿,有那东西在,苏越心不认为这副本里有谁能从他手下讨到好去。 真要说的话,他可以算是当前副本中第三安全的玩家了。 至于第一和第二安全的,当然是自己身边这两个了——前提是,他们能安分待在自己身边,别再折腾些有的没的…… 苏越心正想着呢,忽听身后脚步声顿止。她半转过头看向两人:“怎么了?” 韩北萧没有回答。他只怔怔地望着苏越心,脸颊抽搐着,默默向后退了半步。 苏越心:“……?” 她不解地蹙了蹙眉,又看向张连。发现他也正一脸愕然地望着自己,嘴唇半张,双目圆睁。 苏越心默了一下。 她顺着两人的目光往后看,只见自己的肩膀上面不知何时已落了厚厚一层黑色长发。这些长发如活物般扭动着,慢慢向上弓起,逐渐带出一张惨白美艳的人脸。 苏越心:…… 好吧,这画面好像是有点糟糕。 她眸光微转,再度看向韩北萧和张连二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韩北萧就扑通一声向后跌倒——她还以为他是腿软了。谁知下一秒,又见他飞快爬了起来,蹬蹬蹬蹬地就是一通狂奔,直奔向走廊的另一头,奔得尘土飞扬、头也不回。 完全没来得及解释·实际也没想好该怎么解释的苏越心:…… 相比起韩北萧,张连的反应则要好一些——起码他在逃跑前,还真实情感地纠结了好一会儿,看样子是在观察苏越心还有没有的救。 很显然他得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因为等苏越心转过眼的时候,他也已经跑得只剩个背影了。 苏越心:“……” 望着张连绝尘而去的背影,苏越心忽然想起部门里同事打游戏时,经常骂的一句粗话—— “什么煞笔!想带他躺赢他都躺不来!” * 还好,人走了没关系,线索没带走就行。苏越心拿出那张写着数字的纸条,打算自己找去五号房间。 在启程前,她没忘先和那位突然出现在自己肩上的姐妹打个招呼:“你好。” “心老师好。”那颗头颅文文雅雅地点了下,非常歉意地看向苏越心,“对不起,我忘记开隐身,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你现在开上吧。”苏越心无所谓道,“你就是派给我的向导吗?” “嗯。老师叫我小甄就行。”那颗美艳的头颅回答道,“我没有身体,只能这样和老师说话,希望老师不要介意。” “我觉得还行。”苏越心顿了顿,道,“我好像知道你。你是新入编的,对吧?” “诶?对的对的!”小甄受宠若惊,“心老师你听过我?” “我之前扫到过你资料。”苏越心道,“你很漂亮,我印象就深。” “心老师谬赞了。”女鬼惨白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几分忸怩的神情,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也是因为这个,才会被选来陪心老师的。” 苏越心:“?” “我们boss说要最漂亮的门面来陪心老师。”小甄自豪地扬了扬脖子,“而我是我们副本公认的本花!” 苏越心:“……”原来如此。 “那接下去就麻烦你了。”苏越心一边说着,一边东张西望地往前走:“我在找一个带着黑色工具箱的玩家,你见过吗?” 小甄摇了摇头,想想又补充道:“现在玩家都在往五号房间汇合,心老师去五号房间应该就能遇到。” “我猜也是。但这样效率还是低了些。”苏越心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可以即时沟通的东西?可以托其他人帮忙留意一下。” “没有。”小甄再次摇了摇头,“我们只有一组对讲机和一个座机。对讲机都坏好久了。” 苏越心:“……手机呢?你们boss没给配?” “我们低级副本,穷。”小甄真情实感道。 苏越心:“……”起码给你配一个吧?你不是本花吗? “监控呢?”她默了一下,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了句。 回应她的是小甄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 ……懂了,低级副本,穷。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无语,小甄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一处丁字路口,小甄小声问苏越心:“心老师,您是想先找队友还是先去五号房间?” 苏越心:“怎么说?” “我来的路上看到有几个玩家在往这边走。你向左拐应该能遇上。向右走的话,就能直接找到五号房。” 几个玩家……苏越心轻点起下巴。 反正房间又不会跑,还是先找玩家比较好。哪怕白河不在其中,多少也能打听些消息。 苏越心打定主意,果断转身,向左边走去。 另一头,韩北萧一路狂奔出几个拐角,直到确定苏越心,以及那个附在她身上的怪物不会再追上来后,方扶着膝盖,停在一路口处,重重喘息起来。 他就知道,那苏越心肯定已经变怪物了,傻子才会继续和她待一块儿…… 韩北萧一边无声地骂着脏话,一边抬手准备擦汗,手都举到跟前了,他才发现,他一个不当心,把苏越心用来威胁他的兔子玩偶也带过来了。 晦气…… 韩北萧拧了拧眉,正要将那兔子原地扔掉,忽听不远处传来两声咳嗽。 韩北萧动作一顿,忙警惕地转过了身,眯眼仔细瞧了一会儿,在枯木后面发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白河。 只见他侧对着韩北萧,站在一处门框里面,看上去像是正倚着门扇休息。 他看上去仍是病蔫蔫的,还在不住咳嗽,也不是受了伤还是怎样。韩北萧上下打量着他,注意到他手里还提着个黑色的箱子。 他想起来了,之前苏越心问的,好像就是这个箱子。 韩北萧犹豫了一下,看看白河那虚弱的样子,还是决定转身离开。 “等一下。”就在这时,白河却出了声。他抬眼看了下韩北萧,又咳了一声,“蒋小依在那个方向。她正在找你。” 韩北萧闻言一僵,眉头很快便拧了起来。 他现在所在的是一个丁字路口,身后就是他的来处。如果面前的路上有蒋小依在,那也就是说他只能往白河所在的岔路上走。 但……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呢? 韩北萧怀疑地看了白河一眼,试探着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问道:“你怎么了?” “技能副作用。很快就好了。”白河淡淡道,“你有找到什么通关线索吗?我这边得到了一个道具,提示说要去五号房间。” “我也是。”韩北萧道,“现在大家应该都要去五号房间。” 白河:“大家?你还遇到其他人了?” 韩北萧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道:“你还带着苏越心的箱子……你等等是不是打算去找她?” 白河不置可否,韩北萧便又道:“你别再和她扯上关系了,她不是好人,我亲眼看到的!她已经被污染成怪物了……” “她不是好人,难道你就是吗?”白河冷冷道,语气忽然变得烦躁起来,“听你的意思,你已经见过她了?她真是怪物,还留你活到现在?” “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劝你呢!”韩北萧瞬间怒了,“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你别看人家漂亮,就……” 韩北萧话说一半,忽然没声儿了。 此时的他已经走到了白河的斜前方,也能更清楚地看到白河此时的状态。只见白河正一手捂嘴,一手倒提着带血的剔骨刀,不住低咳着,瞧着倒是十分的脆弱…… 问题是,那个黑色的箱子,分明是被提在半空的。白河两只手都没空闲,那提着箱子的,是什么东西? 韩北萧只觉浑身血液都凝结了。他僵硬地移动着目光,顺着箱子往上看,只见一根黑色的、仿佛藤蔓一样的东西,正提在那箱子的把手上。 又是,又是一个怪物……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藤蔓微微向后缩了一下。白河抬眼看他,正要开始解释,却见韩北萧正慢慢向后退去。 “不是,你等……咳!咳咳!”白河话说一半,又咳起来,韩北萧趁机转身,头也不回地朝走廊的另一头跑了过去。 白痴。都说了,蒋小依就在那个方向…… 白河冷冷地望着韩北萧的背影,忍不住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咳完后再次将手按上脑门。 不行,他的脑袋又开始痛了。 该死……那东西比他想得还麻烦。只是稍微动了下技能而已,居然就猖狂到这个地步…… 头皮下面一涨一涨的,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头颅内张牙舞爪横冲直撞,想要撕开一切冲出来。白河忍不住一声闷哼。 那些从他后腰蔓延出的黑色藤蔓仿佛也受到了这疼痛的挑拨,亦变得不安分了——诡异的红色逐渐在藤蔓上蔓延开来,这些不久前还在供他驱使,为他驱逐蒋小依的东西,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蠕动挥舞,仿佛一群叛逆的、急寻自由的蛇。 白河呻/吟一声,身体顺着门板滑下,额上冷汗涔涔。一根藤蔓悄无声息地向上伸着,悄悄卷向他的脖颈,动作间却无意中蹭到了工具箱的外壳。 只听嗤一声,那藤蔓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一下子蜷缩起来,已经蔓延到头部的红色迅速褪去,还原为了最初的黑色。白河一个激灵,眼神复又变得清明。 刚才……发生了什么? 白河一头雾水,却知道,不能再放任情况继续恶劣下去。 “……滚回去。”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用力握向工具箱的把手,话语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一字一字像是用尽了力气。 “都给我滚回去——搞清楚,谁才是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 * 另一边。 就如同小安所说的,苏越心果然很快就遇到了另一组玩家,顺利凑成了五人。 这组玩家的领头正是绵绵。当时六号房间起变故时,她们几个女生抱团从另一扇门里逃了出来,之后便一起行动。 她们在找路时偶然遇到了另一个落单的玩家,是个新人男生。绵绵本想叫过来一起走,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对方自己开了一扇门走进去。之后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与裂帛般的声响,即使隔着门板都叫人听得清清楚楚。几个女生当场变了脸色,之后便再没进过任何一扇门。 也正因如此,她们没能拿到指引前路的门牌,一直都在走廊里乱走。不过在经过某个拐角时,却是找到了另一条线索—— “当时我看那个墙壁不太对劲,好像有点凹凸不平,就上去敲了敲,没想到真是空的。我们几个人一起撬了半天,撬出一个暗格,里面就放着这东西。” 绵绵一边说着,一边摊手给苏越心看。那是一张小纸条,上面用红色墨水画着一组简笔画。 一共三张图,第一张是五个小人站在标着“五”的房子面前,第二张是他们依次进入屋子,第三张是五人都进到了屋子里,屋子本是墙的地方又开出了一扇门。 苏越心望着那纸条,奇怪道:“怎么墨水好像还没干?” “现画的吧。”小甄在她旁边凉凉道,“她们这组人多,还有新人,要是团灭了通关人数就严重不达标了。估计是有工作人员看他们一直原地打转没进展,有些急了,就赶紧给塞一个。” 这也就低级副本才有的待遇,中级及以上的副本没有通关人数的要求,谁管你去死。所以他们这些低级副本出去的员工总会被人嘲讽叫鬼爹鬼妈,没办法,要操心的事太多了。 苏越心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将自己拿到的那张线索条也翻出来,又大致讲了下自己的经历。绵绵并不笨,结合纸条内容,很快就从苏越心的讲述里推出了通关方法——实际她的理解还是有些偏差,但苏越心也没法进一步提示,只能先这样了。 苏越心不擅长和玩家打交道,说话时是有小甄在旁边帮忙修饰和提词的,关于为何张连和韩北萧会抛下她离开的事,也以走散为说辞设法圆了过去。绵绵听后,倒也没怎么怀疑。 “对了,不是说还有两个人吗?他们人呢?”苏越心往绵绵身后望了望,问道。 此时绵绵的身旁,只站着一个新人妹子。但据她所说,现在和她一起行动的,应该有三个人才对。 “我们逃出来时只有之前在过路口的时候被奇怪的人影追杀,小白逃跑时把脚崴了,所以走得慢些。”绵绵解释道,“另一人正陪着她走呢……啊,你看,她们来了。” 绵绵指了指苏越心的身后。苏越心转头,轻轻“咦”了一声。 只见一个看着大约二十岁上下的女生正被另一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朝她们这边走——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正扶着她的那人。 那人穿着粉色外套,眉目精致、眼眶泛红、神情委屈…… “蒋小依?”苏越心愣了一下,眼中难得地浮上些困惑,“她不是和韩北萧一起……”据说还死了。 “韩北萧?关他什么事。”绵绵诧异地看她一眼,道,“蒋小依她一直都是和我们在一起的呀。” ※※※※※※※※※※※※※※※※※※※※ 白河:我似乎抱上大腿而不自知。 韩北萧:我不仅不自知,而且滚得超圆润【微笑.jpg】 ———————————— 男主其实本身武力值可以的,只是目前身体有些状况。不急不急,(女主)会帮他解决的2333 感谢在2020-09-19 17:56:03~2020-09-20 17:1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迟 25瓶;万万 10瓶;秃如其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章 “这个,真不是你们派来的人?” 走在队伍的最末尾,苏越心一边打量着走在前面的蒋小依,一边以眼神询问着小甄。 小甄缓缓摇了摇头,眼神比苏越心还茫然。 她现在处于隐身状态,除了苏越心,没人看得见她,也没人听得到她说话,因此她直接就对着苏越心开了口,声音尖尖细细的:“我们剧本里没这段啊,编制工里也没有懂变形的。我们最多也就变个脑袋。” 然而面前的蒋小依显然不光有个脑袋。 这就有些奇怪了…… 苏越心望着蒋小依的背影,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韩北萧说,蒋小依和他是一起逃出六号房间的,后在误闯进另一间屋时死掉;然而按照绵绵的说法,蒋小依在离开六号房间后就一直和她们一起行动,从未见过韩北萧。 苏越心不认为他们有说谎的必要,她更倾向于认为,这两个蒋小依中有一个是假的。 但她也认不太出来……她本来就很不擅长辨认,而且看小甄的样子,她也没法确定面前的蒋小依到底是个什么性质。 “应该就是玩家吧,我看到她口袋里的玩家卡了。”小甄悄声道,“说不定是那个姓韩的在骗人。也有可能是他中了幻觉。” 或许吧……苏越心抿抿唇。最好是这样,她就怕是什么非编的东西跑出来搞事,那会很麻烦——非编鬼怪都是要限定活动范围的,真遇上个偷跑的,那是得抓起来上交给组织的。 她只是来通地漏的,她真的不想承担太多。 “我觉得她像是人。”小甄又观察了一会儿,对苏越心道,“你看她那个又怂又怕的样子多真实啊。而且她一直在偷偷看你,一看就不怎么相信你。” 苏越心:……?不相信我就像是人了?这算个什么说法? 等等。 苏越心看她一眼,微微瞪大了眼,小小声道:“她不信我?” “对啊,心老师您没发现吗?她看您的眼神是最警惕的。”小甄道,“诶对了,心老师您说话时记得拿手挡一下,别让人看到,他们会大惊小怪的。” 苏越心从善如流,假装打呵欠,用气声道:“可她还和我道歉了啊。” 在她和绵绵队伍汇合后,蒋小依就主动过来,含糊地为自己之前的作为道了个歉——之前在六号房间时,她为了抱韩北萧的大腿,主动diss过苏越心。这事苏越心没怎么放在心上,蒋小依却像是怕她因此记恨自己,特地过来解释了一下,还把锅全推到了韩北萧头上。 这也是为什么苏越心对她半信半疑——就像小甄说的,她表现得还真挺像个活人的。 不过她居然也在怀疑自己,这是苏越心没想到的。换个角度来看,这不恰恰说明了蒋小依自己心虚吗? “倒也不能这么说。玩家之间互相怀疑是常态,尤其是你们这种第一次遇上的。你和她中途分开一阵子,现在忽然一个人跳出来,身上一点伤没有,还拿着条线索。她怀疑你才是正常的。”小甄振振有词道,一副对此颇有研究的模样。 原来还有这讲究?苏越心摸了摸下巴,不知为何想到了白河,又轻声道:“也就是说,第一次见面就交付信任的人,很奇怪,是吗?” “倒也说不上奇怪吧,也就是有点憨……这种我也见过,不多。一般要么是被忽悠瘸了,要么就是见色起意,脑子昏了。” 小甄说得摇头晃脑。苏越心想起自己直接将工具箱托付给白河的画面,忽然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形象可能堪忧…… 不过无所谓,以后估计也见不到了。 另一边,才刚刚将最后一丛黑色藤蔓收回体内的白河莫名打出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一脸茫然地将苏越心的箱子抱进怀里,左右张望了一下,呼出口气,挺直背脊,再度向前走去,寻找起五号门的方位。 * 这头,苏越心转回思路,又思考起关于蒋小依的事。 怀疑肯定还是怀疑的,但看又看不出来,试探又不敢乱试,只能先静观其变——这也是小甄的建议。 她的原话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就揍她。心老师长于打架而不是演技,而对方若真是鬼怪假扮,那必是极为阴险狡诈之辈。心老师光风霁月,不到万不得已,不必拿自己的弱处和人去拼。 说得简单点,就是她怕苏越心人没试出来,反把自己聊爆了——她也不知苏越心听没听懂,反正她说完后,苏越心就很冷静地嗯了一声。 说来说去,还是这副本的基础配置不行。如果有监控,再加个即时通讯工具,这种时候只要托负责监控的人帮着查一下就行了——但现在就是没有,有什么办法呢? 苏越心侧头看了小甄一眼,脑子里不由自主又冒出了那句话—— 我们低级副本,穷。 * 就在苏越心与小甄交流的这段时间里,绵绵领着队伍,已经找到了五号房门前。 结合苏越心所给的情报和自己找到的线索,绵绵相信,她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走进这扇门。但只要一想到当初那个落单玩家被房间吞噬的惨状,她的腿肚子还是有些发抖。 似是看出她的迟疑,苏越心从队伍的最末尾走了上来,当着她的面推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只见屋内摆设整齐简单,墙纸与天花板上绘着蓝天白云,看上去居然有几分清爽温馨。角落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床头是塞得满满当当的玩具箱,看上去像是一间儿童房。 苏越心径自走到房间的最中间,转过头来,无声地看向绵绵。 绵绵摸摸鼻子,转头对其他人道:“这屋里看来暂时安全。我们先进去吧。” 说完,她跟着便踏进了屋子里。 有苏越心和绵绵带头,其他人纵有畏惧,也还是陆续跟了进来。等到五人全部进屋,房间内却又起变化——一扇锈红色的木门出现在了对面的墙上。 “之前苏越心在三号房间也这样。进屋的人达到三人,就出现了新的门。从那门出去,就是新的路。” 绵绵替苏越心向众人解释道,边说边看向苏越心。苏越心点头作为回应,绵绵却觉得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苏越心在有意无意地往蒋小依的方向瞟。 蒋小依只低垂着脑袋,似乎全无察觉。她一直扶着的那个崴脚女孩却举起了手,问道:“新路,指的是什么?” “就是另一条小路。”苏越心道,“看上去和之前的路很像。”实际上,它们就是同一张地图,不过这事就没必要特地说了。 “先进去试试吧。”另一个人道,“不对劲就赶紧出来。” 绵绵点点头,伸手拉开了面前的门。她心底依旧存着些害怕,虽然开了门,却并没有要第一个进去的打算,甚至拉开门的刹那,先自保地往后退了两步—— 或者说,她以为自己后退了两步。 事实却是,当绵绵的脚后跟再次落地时,她一个恍惚,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门里。 ……但这里并不像苏越心说的,是一条和之前十分相似的小道。 这是一个房间,一个笼罩着红色暗光的房间。借着暗光,她能看到放在角落里的单人床、旁边摇晃的小木马,地上凌乱地摆放着玩具,对面的窗帘轻轻飘起来,露出巨大的落地飘窗。 窗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绵绵自己的倒影。尽管如此,在看到飘窗的一刹那,绵绵的呼吸还是不可避免地停滞了一下。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绵绵有些慌了,转身想退出去,却发现身后的房门不知何时已轻轻合上,她正要伸手去拉,忽听一个缥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从一数到一百,你们藏好了就不准动哦。” 绵绵:“……???” 那声音清脆轻盈,却透着丝丝寒气,绵绵动作一顿,额上登时冒出一排冷汗。 短暂的停顿后,她立刻疯狂地转动起门把手,门却像是被反锁了,根本打不开。 怎么会这样……绵绵越发急了,正打算锤门,那个缥缈的童声再度响起—— “那我要开始数了哦。” 他话音落下,一阵冰凉的呼吸忽然扑上绵绵后颈。绵绵只觉背上的毛都要炸开了,脑子还没转过来,人就已经先转了过去——然而她的后面,什么都没有。 她对面的窗帘再一次飘起来,绵绵望着玻璃窗里的倒影,忽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 玻璃窗上依旧和之前一样,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但也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角落里的单人床和木马,一地的凌乱玩具,乃至她身后的那扇红色木门,全都没有出现在那片倒影里。 只有她一个人。那片映在玻璃上的暗红画面中,只有她一个人。 绵绵:…… 她这回是真觉得自己呼吸要停了。 窗帘复又落下,遮挡住她的视线。同一时间,清脆的童声再起,声音里像是带着阴冷的笑意:“一、二、三……” 绵绵:……还真就开始数了?! 她一时慌了心神,想起自己身上还有把剔骨刀,便想回身去撬锁,谁知人还没转过去,一只冰凉的手忽然从她后面伸过来…… 绵绵:!!! “嘘,是我。”苏越心伸手捂了她的嘴,抬眼向前一扫,微微蹙了蹙眉,“这是什么情况? 绵绵:呜呜呜呜! 问得好,她也想知道。 绵绵转动眼珠,发现不止是苏越心,蒋小依也进来了,正抱着胳膊在旁边瑟瑟发抖。另外两人却没看到。 似是看出她在想什么,苏越心将手放下,解释道:“还有两个我让她们在外面等着。解决了再让她们进来。” 当时她看绵绵走进屋后顺手带上了门,就隐隐觉得不对,便打算先进来看看。至于蒋小依,则是被她硬拖进来的——她对蒋小依的身份依然存疑,不放心让她和普通玩家待一起,另一方面,也想借这个机会试试她的底细。 绵绵听着苏越心的话,觉得不太对劲:“你们从哪儿进来的。” 苏越心:“门啊。” 绵绵:“……不可能。我刚才就贴门站着的。你们进来我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她话说一半,视线往后一扫,突然就没声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并非门前,而是在房间中央。距离红色木门,还有好几步的距离呢。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刚刚还在拼命开门…… 绵绵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半空中,小孩的倒数声还在回荡。苏越心侧头听着这声音,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这音效不错。”她发自内心地赞叹着,“用的什么设备?” 绵绵&蒋小依:???? 苏越心的后半句话,自然是问肩上的小甄的。而此刻,这朵副本本花,正在苏越心的肩上抖得花容失色。 “这不是用的设备,这是他自带的……”小甄近乎哀嚎地说道,用密密的黑发捂住了脸,“真要死了,他怎么出来的?!” 苏越心:“……?” 她初时只当是有非编的鬼怪跑出笼了,看小甄这个表情,却明显没这么简单。 果然,下一刻就听小甄瑟瑟抖道:“这小鬼根本就不是我们本的!隔壁高级本最近搞大翻修,有些非编鬼怪没地安置,就抓起来寄放了几只到我们这儿,这只就是里面最凶的……他的难度水平超出太多了,我们根本没打算用他,一直好好地关着,鬼知道他是怎么跑出来的!” 她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楚楚可怜地看向了苏越心。 苏越心:…… 看我干嘛?我只是来通地漏的啊。 ※※※※※※※※※※※※※※※※※※※※ 鬼:我真不知道。 ———————— 感谢在2020-09-20 17:11:53~2020-09-21 17:1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raven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深板栗豆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章 非编鬼怪逃脱,这算是事故。照常理来说,这事应该是副本这边全责,苏越心倒没义务一定要掺和。 但小甄显然没有对付那野怪的本事,他们员工间也缺乏有效的联络手段。在场玩家也明显指望不上——蒋小依先不说了,绵绵也只是第二次游戏,这场合绝对算是越级打怪,还是新手村越级打高副本的怪…… 苏越心在原地送她个挂和自己上手解决两种方案中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第二种。 “我就知道心老师你不会不管的!不愧是心老师!!”小甄还在她耳边激动地吹彩虹屁,“我虽然是新入编的,但以前野生的时候就听过心老师威名了!都说当年副本大开荒,您一柄马桶搋子打穿多少地图……” 苏越心:“……” 这是诽谤,绝对的诽谤。我从来不用马桶搋子。 苏越心抚了抚额,探头往外面看了眼——在确定玩家无法自行脱离当前场景后,她就在小甄的提词下开口,建议绵绵她们先分开躲起来。这一方面是为了呼应鬼怪给出的游戏规则,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苏越心等等正面刚的时候,不至于牵连无辜玩家。 在确定绵绵和蒋小依已经躲好后,她迅速收回了目光,小声对小甄道:“这是另外的价钱。” 小甄:“……嗯。” 苏越心:“还有,抓捕非编鬼怪的价位,不是按副本难度定的,是按鬼怪本身的难度定的。” 小甄:“……” “那个,要不您先等等,别急着动手。我先出去问问我们boss?”小甄估摸了一下价格,扭捏道。 苏越心:…… 不过现在再出去问估计也来不及了。那稚嫩童声的倒数已经数到了零,苏越心都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感到周围氛围一变。 窗帘吃饱了风,再度向上鼓起,露出后方的落地飘窗,窗户上,一个扭曲的身影正由小到大,飞快逼近——那是一个趴伏着的人形,仅有上半身,长着八条胳膊,全部向上折着,跟个蜘蛛似地紧趴在天花板上,身后则拖着根蝎子似的尾巴。 他整个身体都翻转过来,脑袋却是正着的,男性的面孔上生着细密的黑色绒毛,在他爬出窗户的瞬间,甚至还很悠然地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 嗯,严格来说,他是从窗玻璃里爬出来的。 “还挺能藏。”苏越心咕哝一句,又探头看了一下绵绵和蒋小依的情况。房间里空荡荡,绵绵她们应是藏严实了,保险起见,苏越心还是决定将怪引到自己这边来抓——要是让绵绵她们看到她动手,怕不是还要再出两个韩北萧。那未免也太烦了。 还好,她这个位置是死角,哪怕真动起手来,绵绵她们应该也看不到。速战速决,五分钟差不多了。 “嘻嘻嘻,你们躲在哪儿了呢?我要来找了哦。” 那蜘蛛人生着成年男性的面孔,发出的声音却像小孩子一般,叫人极为不适。他一边说着话,一边顺着天花板往屋内爬,脑袋一低,就与站在衣柜后面的苏越心对上了眼。 苏越心:…… 蜘蛛人:…… 默然片刻,蜘蛛人果断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换了个方向继续爬,边爬边继续嘻嘻嘻,只是嘻得有些僵硬。 苏越心:……有意思吗。 有没有意思不知道,那蜘蛛人看着却像铁了心地装瞎,明明苏越心离他更近,却偏要往床的方向爬——如果苏越心没记错,绵绵应该就躲在那里。 “看着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苏越心咕哝一句,默默地释放出了几分气息。 她本意是想威吓一下对方,对方也确实被她威吓住了——在感受到苏越心的气息后,那蜘蛛人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嘻也嘻不动了,就连身后的尾巴,都肉眼可见地垂了下来。 跟着,就听他轻轻地、很悲凉地呜了一声。 然后加快脚步朝着床铺爬了过去。 苏越心:……? ????? “他什么情况?”苏越心都懵了,“要吃不要命?” “……估计饿狠了吧。”小甄用头发摸了摸鼻子,语气有些尴尬。 苏越心更惊了:“养在你们副本的,你们都不喂的??” “喂的,只是可能待遇有点差。”小甄语气心虚地低了下去,跟着又立刻补充道,“不过他们的伙食原本也不该我们出的。隔壁高级本老拖伙食费,我们本来也不富裕……” 苏越心:“……停。这事你们回头自己掰扯去。别和我说了。” 她无声叹口气,转头再看一眼,只见那蜘蛛人已经爬到了单人床的上方,眼看就要够到床底了。 苏越心转回目光,想了想,拿出在六号房里拿到的那把剔骨刀,认真擦了下,然后在自己掌心利落划下一道。 红色的液体立刻涌了出来,小甄猛地瞪大了眼睛,望着苏越心流血的手掌,用力咽了口唾沫。 “别馋啊,烂肚子的。” 苏越心淡淡道,将手掌往外伸了些。 人类无法触及的诱人味道在房间里弥漫开来。那蜘蛛人鼻翼微微一动,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转过了身,怔怔地盯着苏越心伸出的手掌看。 苏越心也不急,就那么伸着手,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那蜘蛛人又朝着她的方向爬过来了。 蜘蛛人循着血液的味道一路找过来,在看到苏越心后,却又像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再不肯上前,但又舍不得那味道,只能呜咽着在原地转圈圈。 苏越心看了一会儿,评价道:“还挺有求生欲。” 小甄可怜巴巴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牢记着苏越心烂肚子的忠告,用头发将嘴巴和鼻子全塞了起来,就剩两只漂亮的卡姿兰大眼睛,在一片黑发的包围中滴溜溜地转。 苏越心见那蜘蛛人怎么都不肯靠过来,索性又对着自己的手掌来了一刀。更多的血液涌出,小甄嘤咛一声,脑袋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至于被苏越心刻意引诱的蜘蛛人,则终于按捺不住,挥动着八条胳膊,悉悉索索地爬了过来。 苏越心面不改色地看着他靠近,手中的剔骨刀缓缓提了起来,正准备挥刀出手,忽听“咔哒”的一声—— 那扇锈红色的木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下一瞬,就见几根黑色的藤蔓从苏越心旁边掠过去,一根精准地抽在了蜘蛛人的身上。另一根则一个翻卷,将蜘蛛人的身体缠了起来。 苏越心:……嗯? 她神情一顿,探出头去,只见一个半熟不熟的身影正立在房间当中——高挑个子、灰色衣服,身后无数藤蔓蜿蜒而出,手中则提着个黑色…… “我的工具箱!”苏越心眼睛一下子亮了,从藏身的衣柜后面走了出来,“原来真在你这儿。” 白河见她出来,原本抿紧的嘴角一松,跟着便道:“别怕,你先到我这儿来……你受伤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朝苏越心的方向走,在注意到苏越心的手在流血后,微微蹙起了眉。 “没事。割伤了而已。”苏越心无所谓道,一心只想拿回自己的工具箱。白河身后的藤蔓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纷纷人立而起,藤蔓的头部弯折着,不约而同地朝向苏越心的方向。 一眼望去,就如同一群被引起注意的蛇类一般。就连正捆着蜘蛛人的两根藤蔓,都不安分地抬起了头。 苏越心:“……” 将剔骨刀插回刀鞘,她一边用刀鞘擦着手,一边若无其事地将手往身后藏,正打算讨要工具箱,绵绵颤巍巍的声音从床底传了出来。 “是你啊……”绵绵说着,小心翼翼地床底探出来头,在看到被捆起的蜘蛛人后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很快便将目光转回了白河身上,“你怎么找过来的?你身上的这个是……” “我按照提示找到五号房间,进来后听说你们好像被一扇奇怪的门困住了,就过来看看。”白河解释道,“这些是我的技能而已,不用害怕。” 苏越心:…… 原来如此,还可以这么解释的?她怎么就没想到? 白河显然也记挂着箱子的事,说完这话后立刻又转向了苏越心,将手中的箱子递了过去:“这个,嗯……你托我保管的。你现在还要吗?” 怎么可能不要。 苏越心道了谢,接过箱子,瞥见箱子上一道浅浅的焦痕,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往地上的藤蔓看了一眼。后者不着痕迹地往后一缩,却还是倔强地昂着好几个“头”,专心致志地盯着苏越心“看”。 居然在体内养了这么个玩意儿,真不知道是该说胆大还是作死…… 苏越心想了想,问他:“你头还疼吗?” 白河正在观察那个蜘蛛人的情况——他虽然困住了它,但好像没法杀死它。冷不丁听到苏越心这么一问,不由愣了一下,跟着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 “还好,有点。”他答道,语气里带着些微的困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头疼本是呈愈演愈烈之势的,之前为了对抗蒋小依而再次使用技能后,更是疼出了新高度,他都恨不得原地撞墙了,结果它后面却莫名消停了。 倒也不能说是完全消停,疼还是有些的,一直在脑壳里细密起伏着,但比起先前,已经好很多了,所以才只说是“有点”。 苏越心点了点头,正好她也打算和这些玩家说再见了,便毫无负担地抬起没沾过血的那只手,在白河脑门上拍了拍,跟着凑近了他,低声道:“下次要是又疼得厉害了,就把最活泼的那根抓起来,打死结。它就消停了。” 白河:“……???” 他困惑地看看苏越心,又困惑地摸了摸被苏越心摸过的地方,张口正想要问些什么,垂眸看见苏越心手掌上已然愈合的伤口,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如此。”他望着着苏越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微微勾起唇角,“我懂了。原来你是天然治愈型玩……” 他话未说完,忽听绵绵一声惊叫。白河慌忙转头,只见那蜘蛛人不知何时已从藤蔓中挣脱。白河蹙眉,忙控着藤蔓再度卷向对方身体,蜘蛛人却是原地一扭脖子,直接将脑袋从脖颈上旋了下来,漂浮在空中,直朝落地飘窗撞去。 “草!”小甄当场就怒了,“心老师你看,它抄我设定!” 苏越心:…… 苏越心评估了一下距离,反手拔出剔骨刀,直接扔了出去。只听“嗤”的一声,刀刃贯穿了蜘蛛人的后脑勺,干脆利落地将它钉在了窗玻璃上。 张大嘴正准备惊叫的绵绵:…… “不要害怕,技能而已。”苏越心有样学样地对她说道,转头看向白河,“你刚刚要说什么?我是什么型?” 白河默了一下,道:“没,应该是我搞错了。你别在意。” 苏越心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绵绵却又小声道:“这就完了吗?我怎么看那个头还在发亮啊?” 苏越心转头一看,发现还真是。那整个头颅都笼罩上了一层古怪的金光。她快步走上去,将剔骨刀从那头上拔下来,只听“啪”的一声,被穿了个大洞的脑袋自行滚到地上,碎裂成一地碎片。 碎片中,是一大团耀眼的金光。金光中,是一个小小的宝箱。 苏越心:……?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好像是……奖励。”小甄讷讷道,“心老师,你好像把给人玩家准备的特殊奖励给爆出来了。” 苏越心:……??? 有病吗?我要这东西干嘛?? ※※※※※※※※※※※※※※※※※※※※ boss:我们本就不富裕的副本雪上加霜…… 苏越心:没事。好歹没加冰雹。 —————————————— 感谢在2020-09-21 17:15:57~2020-09-22 18:0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打上花火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章 所有副本里,都是有一个单独奖励池的,这是内部工作人员才知道的事情。 这个池子里的奖励由副本负责人自行购置,算在副本的预算中,超出则有副本boss自行筹款补上。 在玩家完成特定事件或达成一定的成就后,对应等级的奖励就会从当前所在副本的池子中随机掉落,且在奖励掉落后,该副本负责人有义务再采购等价的奖励,填进池子里。 掉落的奖励大多是随机的,一般来说,完成的事件难度越高,掉落的奖励就越贵重。 而此刻,顶着初级玩家身份的苏越心,在一个低级本里,将一个高级本的野怪一击爆头了。 这已经不是难度高不高的问题了,光从数据和概率上来说,这事就尼玛离谱。 但再怎么离谱,它也确实是发生了。而既已发生,就自然要配上相应的奖励。 于是苏越心就这么把小甄他们副本的最高奖项、镇本之宝给爆出来了。 老实说,还怪不好意思的……苏越心不禁瞥了小甄一眼。 小甄瞪着那金色宝箱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叹了口气:“心老师您就拿着吧,横竖也不能退了。” 苏越心背对着白河等人,小声道:“那不是又要让你们boss破费了?” 小甄:…… 小甄:“可能,这就是我们boss的命吧……” 苏越心:……破财的命吗? 苏越心将宝箱拿起来,一时也闹不清该怎么处理,毕竟她也不是真玩家,除非能开出一箱零食来,否则这宝箱对她还真没多大意义。 另一边,绵绵正一脸惊羡地望着宝箱,忽似想起了什么,“诶呀”一声,东张西望起来。 “蒋小依呢?她刚刚也在这里的,怎么一点声都没有了?” 她说着,四下寻找起来,全没注意到白河在听到蒋小依名字时,那骤然变化的眼神。 柜子里传出迟疑的回应声,绵绵上前,拉开柜子,露出蜷缩在里面的蒋小依。 蒋小依小脸苍白,双眼通红,看上去吓得不轻。她两条腿都软了,还得绵绵扶着才能从柜子里爬出来,抬头一见白河冰冷的目光,身体不由自主地又往下一跌。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不太高兴道,目光不由自主地往苏越心的方向瞟,似是怀疑他俩是一伙的。 白河没有回答,只又探出两根藤蔓,一根横在了蒋小依与绵绵之间,另一根则挺在空中,绕着蒋小依转了一圈,好像在观察着什么。 片刻后,他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将两根藤蔓都收了回来。 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抱歉,我刚才遇到些东西,所以有点敏感。”白河说着,转头望了眼苏越心,后者正在专心拆宝箱,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这里的发展。 白河三言两语讲述了一下自己遇到了野怪版蒋小依的事情——为了照顾蒋小依情绪,他没有讲得太细,即使如此,也足够蒋小依瑟瑟发抖了。 “假的!绝对是假的!”蒋小依急急分辩道,“我一直都和绵绵她们在一起,不信你问她们!” 绵绵诧异的目光在她和白河之间转来转去,还是帮着她说了两句话。蒋小依还把自己的玩家卡拿出来自证身份。 白河试着问了一些细节,也没挑出什么错处来。再加上他方才以技能试探,也没试出什么……那看来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之前自己所见的,口口声声被韩北萧所背叛的,才是虚假的蒋小依。 仔细一想也是,如果这个蒋小依是假的,那她图什么呢?如果想杀人的话,她跟着绵绵她们一路过来,有的是机会下手,何必等到现在? 白河默默思索着,再度看向苏越心,发现她也正望着自己。 下一瞬,就见苏越心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微微挑了下唇角,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绵绵眼尖,一眼就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一把金色的小锁,惊讶道:“你宝箱开出来了?这是什么好东西,道具吗?” “嗯,是个挂锁。具体说明还没看。”苏越心说着,随意翻转了下手里的东西。那小锁是很耀眼的香槟金,白河望着,亦是微微变了脸色。 “这应该是珍稀道具。你仔细收好。”白河道。 白河和绵绵都是进过游戏的人。绵绵才第二次进游戏,还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见到那小锁也只是惊叹了两句;白河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东西哪怕是放在高级本里,都算是顶尖了。 原因很简单,就因为它高调的颜色。 这游戏特别爱搞颜色分级那一套,而金色的,尤其是土豪金,往往就代表着最高级别,简单粗暴。 这种东西哪怕不好用,卖给游戏系统也能赚起码四位数的金钱和积分,足够兑换很多便利道具了。 他也就直接和苏越心这么讲了——虽然他能感觉到苏越心不太像是普通玩家,但她的玩家卡不会骗人。她在这游戏里,还只是一个萌新。而萌新带高等道具是相当危险的,最保险的,就是直接卖掉换更低调实用的东西。 他认认真真地讲了,苏越心也认认真真地听了,听完很有感悟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小锁往他怀里一塞。 “给,送你了。” 白河:“哦。” ……不是,等等。 白河懵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把这个,送给我?”他难以置信道。 “嗯。”苏越心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你帮我看箱子嘛,刚才打怪也有你的份。就当是谢礼了。” 白河:…… 这年头的新人,都这么土豪的吗? “不,不是,你是不是刚才有哪里没听明白?”他试图去理解苏越心的脑回路,却发现这事还挺有难度。 他琢磨着,可能是自己说新人带高等道具危险,让苏越心害怕了,便又温言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低级副本禁互相杀害,你只要藏好一些问题也不大……呃,对了,你是不是找不到游戏商城?” 苏越心:…… 有一说一,作为一个伪玩家,她还真没法进商城。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真不太想把这个东西捡回去,拿回去了也是吃灰。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白给你,不行吗?” 她不太高兴地撩起眼皮,瞟了白河一眼。 苏越心的眼瞳颜色极深,望进去时会有一种被吸住的错觉。白河不小心撞进去,不由一怔,等到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将那枚挂锁牢牢地抓在掌心了。 “这不就行了。”苏越心呼出口气,扭头看向绵绵和蒋小依,“另外,还有件事——我接下去要自己行动了。你们不用管我。” 她在小甄逐字逐句的提示下开口,扯了个有特殊任务的谎,核心思想就是我的通关条件和你们不一样,接下去要单飞了,你们自个儿闯关去吧,不用带我了。 因为有小甄帮她打腹稿稿,这次的理由扯得还挺像模像样,基本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绵绵听完,略显诧异地张大了嘴,白河却露出几分思索的表情,倒没有感到很意外。 毕竟苏越心一上来就因为抽签而单独过了个场景,本身展现出的素质又和普通的新玩家不太一样,能拿到特殊任务,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反而是蒋小依,好像不太愿意苏越心离开。她微微皱起眉,略带焦急道:“下一个房间需要进七个人,你就不能等过完那个房间再走吗?你一走,我们又少一个。” “我说了,我的通关方式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要怎么通关是你们的事,我得去做我的任务了。”苏越心冷静道,“反正副本里还有其他人在,你找他们就是了。” 她说完,四下望了一圈——早在蜘蛛人被爆头之后,他们所在的房间就起了悄无声息的变化,原本的陈设布景都在悄悄退去,还原为正常的小径场景。 此时,他们四周的场景都会恢复得差不多了,苏越心身后的道路也显了出来。她将线索纸条交给绵绵,转身就准备离开,刚走出一步,又被白河叫住。 “你那金锁太贵重了。我也不好白收你的。”他说着,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一本紫色封皮的本子,从最后面撕下一页来,递给苏越心,“如果遇到什么事,就在上面留言求助,我能看到。” 那一页纸是浅紫色的,看着有些硬,纸页空白,只浅浅地印着一个钥匙的花纹。苏越心瞧着,微微一愣。 “这家伙还不错啊。”小甄伏在她肩上,悠悠道,“你送他一把锁,他就回你个钥匙,有来有往的……刚才跟你说话也说得很仔细,人还挺软和的。” 是吗?苏越心在心里悄悄打了个问号。 她看了眼白河垂在身后的黑色藤蔓。虽然她不清楚白河是怎么办到的,但敢把这么凶残的品种吞进身体里,她可不认为这是一个“软和”的人能做到的事。 不过管他呢,他高兴吞就吞呗,又不碍她的事。 苏越心看看那纸还挺好看,便直接收下了,顺口道了谢,余光无意中瞥见了面含隐怒的蒋小依,心念一动,又问道:“那你可以给我传消息吗?” 白河神情一顿,点了点头:“也可以的。” “那你有事千万记得给我传消息啊。”苏越心认真道,“我会过来帮你的。”前提是她还在这个副本里的话。 凭白河的实力,这副本里寻常鬼怪应该也难不倒他。如果真到了需要额外求助的地步,那多半又是因为那些高等本的非编没管牢。看到钱和绩效的份上,她不介意多跑一趟的。 白河却像是误解了什么,一时间都有些愣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眼帘,低低嗯了一声。 他打量着苏越心的面容,想想还是耐不住好奇,低声问道,“你真不是天然治愈型?” “那是什么?”苏越心一边旋身往外走,一边困惑地望着他,“我是天然维修型。” 白河:…… 啊? ※※※※※※※※※※※※※※※※※※※※ 苏越心:治愈是不懂治愈的,也就是修修补补还比较拿手而已。不管坏成什么样,拍两下就行! 被拍了好几下的白河:……???【考拉吃树叶.jpg】 感谢在2020-09-22 18:04:30~2020-09-23 17:2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cp-07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一章 脱离了玩家队伍,苏越心的行动速度顿时快了不少。 没过多久,她就顺利地找到了那间浴室所在的房间,一个生着人脸的巨大蟾蜍早早就等在了这里,一见苏越心进门,立刻就迎了上来。 “心老师来啦,路上顺利吗?”他热情地问道。 苏越心:“……还行,一般。” “还说呢,那群寄养的非编怪都逃出来啦!怎么都没人发现的?”一直寄居在她肩上的小甄柳眉倒竖地开了口,“要不是心老师在,这次事情肯定闹大了!” “有逃出来的?是哪个?”人脸蟾蜍懵了,“心老师把人打没了?” “没,打残了而已。”苏越心说着,当着他们面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抓出一只小蜘蛛给两鬼看。 她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再怎么打也会给留一口气。而那只不过拇指大的黑色蜘蛛,正是那个蜘蛛人的最后一口“气”。苏越心之前借着开宝箱的动作,偷偷将这东西抓了藏进了工具箱里,一路又给带了过来。 那小蜘蛛似乎受了不小的心灵创伤,一见到苏越心就开始嘤嘤地哭。苏越心被它烦得不行,又立马给塞了回去,起身问道:“浴室在哪儿?我赶紧搞定赶紧回去,不然赶不上准点下班了。” 人脸蟾蜍忙将人引进浴室,将堵住的地漏指给她看。苏越心观察了一会儿,驾轻就熟地从工具箱里掏出一柄扭力电钻和一根长长的软轴。她戴上手套,飞快地将工具组装好,跟着就把电钻的插头往插座里塞。 “那个,心老师。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通电……”人脸蟾蜍不好意思道。 “没事,就走个形式。” 苏越心满不在乎地说着,插好插头,开始将弹簧轴往地漏里塞。 弹簧轴不住向下谈着,直至再也塞不动。苏越心小心地调整了一下位置,以确保弹簧和电钻在一条直线上。 人脸蟾蜍是在下水管道长大的,以前也见人类用过这东西,知道到后面的步骤一般是需要两个人来操作的,当即道:“心老师,我来帮你扶着吧。” “不用。”苏越心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 人脸蟾蜍:“可那个弹簧管……”照理说,是得有人去扶着弹簧,给它施加一个向内的力才对。 苏越心:“这根弹簧已经很成熟了。它自己知道该往哪儿伸的。” 人脸蟾蜍:“……?” 再看那根弹簧管,果真好像有意识一般,一直硬挺着往里伸去。苏越心启动电钻,嗡嗡的声音响起,电钻带着弹簧在管道中旋转起来。 苏越心一边控着电钻,一边侧耳听着管道里的动静,听着听着,神情倏然一变,忙停下了电钻,一点点地将弹簧将从管道中拉了出来。 只见弹簧的小半截,已变得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 “呀,又是这样!”小甄以头发掩嘴,发出一声低呼。 之前他们boss亲自拿着疏通机过来通管道,结果伸下去的管子也被咬了,而且啃得比这还厉害,最下面一截都被咬掉了。 “看来这小水道里的东西可有点烦啊……”苏越心喃喃道,望了一眼地漏,放下了手中的弹簧。 人脸蟾蜍鼓了一下腮帮子:“那怎么办?是不是得用那种大机器来通?” “不用。我有个土方。”苏越心说着,又打开了自己工具箱。 小甄不敢往箱子里看,语气却冒出些向往:“是什么?马桶搋子吗?” 苏越心:…… “我从来不用那种东西。”她古怪地看了小甄一眼,从工具箱里提出了一条东西。 “我说的是这个。” 只见苏越心的手里,正倒提着一条细细长长的、还在不住扭动的黄鳝骨架。 *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通下水道的土法,叫做黄鳝大法。 简单来说,就是将一条尺寸合适的泥鳅或者黄鳝放入堵住的下水管道中,让它们往里钻,以达到疏通管道的目的。 这个法子算是玄学,好不好用还真不好说,而且为了让黄鳝下钻,还得往下倒温水,苏越心觉得这种做法未免残忍,于是进行了一系列的改良—— 她给自己找了套非常活泼的细长骨架。 之所以说是“套”,是因为这骨架不止一条。她工具箱里备了一套七条,各种尺寸都有,应用极其广泛。 “心老师,您这真是黄鳝吗?”人脸蟾蜍见惯水产,觉出不对来,“这骨头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嗯,是仿制的。”苏越心一边往骨架上面绑红线,一边回答道,“原材料其实是一个高级非编野怪的遗骨。” 人脸蟾蜍:“……啊?” “就前阵子,我去一个高级本帮补屋顶,刚巧遇上非编野怪出逃,就顺手给收拾了。”苏越心头也不抬道,“那非编野怪是条大鱼,有实体,有留下遗骨。道具部问我要不要,我看那骨头还有活性,能自己动,就让他们帮我捏了七条黄鳝骨架出来,用来通水管还蛮好用的。” 她说着,将绑好线的骨架放入下水管道中,旁边的工具箱半开着,缩在里面的小蜘蛛听了她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哭得更大声了。 苏越心莫名其妙地看它一眼:“哭什么?之前不还嘻得挺开心的吗?” 小蜘蛛:…… 它可怜兮兮地抽噎一声:“……嘻。” 苏越心不解地挑眉,倒是小甄,看明白了,心有余悸道:“它大概也怕被做成黄鳝吧。” 苏越心:“……哦。” 她将捆好线的黄鳝骨架往地漏里送,一边送一边道:“那它是想多了。我再怎么也不会把它做成骨架啊。” “……!”小蜘蛛一下子立起了身体。 “我通下水管的道具已经够了,而且它这素质也不适合。”苏越心继续道,“像它这样的……拿来修电器倒是不错。” 她转头往箱子里看了眼,问道:“喂,知道怎么认电线吗?” 小蜘蛛:…… 它嘻也不敢嘻,嘤也不敢嘤,原地默默地缩成一团,仿佛是一只死蛛。 苏越心也就随口一问,见它装死也就随它去了,继续通自己的下水管。黄鳝骨架已经完全钻进了地漏里,正在不住往下钻,苏越心手中的红线逐渐紧绷起来。她估摸着那骨架还得钻好一会儿,便转向人脸蟾蜍,问起副本中寄养的高级野怪的事。 “那些寄养的野怪都是一个月前搬进来的,隔壁高级本说会付给我们一定的保管费。我们正好资金紧张,就答应了。” 人脸蟾蜍如此解释道:“不过因为实力差距问题,那些野怪都是由boss亲自关押和看管的。” 高级怪对低级怪有天然的压制,这个低级本里,也就boss能面不改色地看管那些高级怪了。 “那完整的野怪名单呢?不会也只有你们boss有吧?”苏越心微微拧起了眉,“你们boss人在哪儿?他现在能过来一下吗?” 人脸蟾蜍:“……那个,恐怕不方便。” 苏越心:“他要准备开boss战?” 人脸蟾蜍:“不,他在外面办贷款……” 苏越心:“……”行,不愧是你们。 她心里仍挂念着蒋小依的事,问道:“那那些高级怪里,有没有能变形的?你们boss提过没有?” “这个,好像没有吧。”人脸蟾蜍和小甄对视一眼,不太确定地说道,“他习惯一个人闷头做事,也没跟我们说过这些……” 所有工作人员里,也就小甄在替boss跑腿时去过那片关押场所,不过她认识的,也就一个最凶的蜘蛛人而已。 “这样……”苏越心抿了抿唇,思索一会儿,又看向了小蜘蛛,“那你知道吗?” 小蜘蛛浑身一僵,然后开始疯狂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说不知道还是没有。 苏越心移开目光,想想又道:“那些高级怪是哪个副本出来的,这你们清楚吗?” 回应她的依旧是两人的摇头。苏越心暗暗叹口气,再次瞟向箱子里的小蜘蛛,后者身上绒毛一竖,立刻将自己缩得更紧了。 那个蜘蛛人苏越心也是第一次见,不过看那种自带背景场景的3d幻觉展现手法和优秀的混响技术,她心里对它的出生地倒是有几分猜测,但暂时还无法确定。 生于副本当中的野怪,其觉醒出的特征与能力,往往也会和副本的特色相合。反过来说,如果一个野怪长于变幻的话,那它的原生副本可能也是个充满变化与幻觉的地方。而如果是这么个地方的话…… 能产出擅长变形与伪装的野怪似乎也是合理的。 苏越心垂眸琢磨着,忽感手中的红线剧烈颤动起来。强大的拉扯力传递到苏越心的手上,红线那头的黄鳝骨架似乎是被什么刺激了,正在疯狂扭动。她蹙眉看了看红线,转身又从工具箱里拿出个小玻璃瓶。 玻璃瓶里盛着黑色的液体,盖子下自带一个滴管。苏越心将红线在手腕上绕了一圈,腾出手来捏了下滴管,将一滴黑色的液体滴入下水道中。 熟悉的气味钻进鼻腔,小甄动了动鼻子,问道:“心老师,这是……” “我血液的提取物,能消灭一些东西的活性。”苏越心说着,飞快地将盖子盖好,又将玻璃瓶放回了箱子里,“不过对我自己的所有物无效。” 她话音刚落,红线的颤动便停止了。苏越心拽着红线将黄鳝骨架拖回来,发现它的骨头上缠着大团的头发。 “果然是头发!”人脸蟾蜍叫了起来,埋怨地看了一眼小甄,“说了多少遍了,你们每次清洗完要把头发捡掉、捡掉、捡掉!从来不听!有头发了不起啊!” 小甄气得头发倒竖,怒道:“就是了不起!不服气么,秃子!” 人脸蟾蜍:“我这不是秃,是光滑无毛!” 苏越心:…… 她瞟了眼人脸蟾蜍那滑不溜秋的皮肤,很快又将目光转向了手中的鱼骨架,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了两下,微微瞪大了眼。 只见头发团中,还卷着不少其他的物事。有一些粉色的棉花、细碎的布料、几块小团的血肉,还有好几片很大的鱼鳞——那些鱼鳞上都生着细密的牙齿,看来之前啃咬弹簧轴的就是这东西。 头发和棉花肯定都是副本内员工留下的,至于布料和血肉,苏越心拿着问了问,也像是从本副本成员身上掉落的。剩下的,就是这个鱼鳞…… 苏越心盯着那鱼鳞看了会儿,低头看向了蜘蛛人化作的小蜘蛛。 “果然,逃出来的不止你一个,对吧?” 她盯着瑟瑟发抖的小蜘蛛,缓缓眨了眨眼:“幻境迷沼——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从那儿出来的,是吗?” 她只去过那里一次,对那儿了解不深,但有一件事她却是知道的—— 那个副本,孕育出了一种怪鱼。一种狡猾的、会变形的食人鱼。 * 另一边,副本小径内。 兜兜转转几圈后,绵绵他们终于找到了落单的张连和另一个男生,和他们组队,顺利通过了七号房间。这会儿正在满怀希望地前往最后的六号房。 白河自觉垫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走着走着,忽然感觉怀里有什么东西震了一下。 他脚步一停,伸手入怀,从里面掏出了一本本子。 本子的封皮是紫色的,他打开来看了一眼,神情忽然一顿,旋即眸光一转,视线落在了走在前方的的蒋小依身上。 ※※※※※※※※※※※※※※※※※※※※ 悄悄说一下,黄鳝通下水道这种说法是一直有的,但还是不建议哈~就像文中说的,不一定管用,对黄鳝也不太友好。 要是下水道真堵了,可以考虑用苏打,如果是地漏之类容易塞头发的地方,也可以用铁丝进去搅一搅,把头发团勾出来。文中提到的扭力电钻是真的能买到的,不过得两个人用。如果不差钱的话,还是推荐让专业的来~ 之前人数数错了,少算了一人,这章重新修了下,希望不会造成大家误解~ 另外,新开了一篇预收文,《这替身我没法当了》,有兴趣的同学欢迎前往专栏查看~ 感谢在2020-09-23 17:20:05~2020-09-24 17:5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 10瓶;秃如其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二章 感觉……好像越来越干了。 蒋小依搀扶着腿脚不便的队友,随着队伍匀速地往前走,忍不住再次用舌舔了舔嘴唇。 舔也没有用,越舔越觉得干。不仅嘴唇干,喉咙也是,仿佛要冒烟了一样,明明一路走来,她都已经在尽量避免说话了…… 皮肤因为干燥而产生了丝丝痒意,但她却不敢去抓。她用力咽了口唾沫,不断告诉自己,再忍忍、再忍忍就可以了。 都已经熬过那么天了,骗过了多少所谓的“工作人员”,就连那个看着很难缠的假玩家都被自己糊弄过去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只要再撑一下,撑过最后一个房间就好了…… 蒋小依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很快便又给压了回去。被她搀扶着的女孩看她神情好像不对,低声问了句,蒋小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从她的颈侧掠了过去。 她知道,那层薄薄的皮肤下面,流动着能解渴的东西。虽然闻上去不像苏越心的那么香,但也是很美味的…… 但现在不行。她必须忍着。死都要忍下去。 蒋小依苍白地提了提唇角,垂下眼眸,忽感身后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她转头一看,原本缀在几步之外的白河不知为何,突然拉近了与她的距离。 蒋小依心口一震,面上仍是一副弱小可怜的样子,眼眶红红的,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感觉后面不太对劲,来提个醒。”白河面不改色道,往后扫了一眼,叫住了前方的张连。 “后面好像有东西,你把人妹子背着吧。这样等等有事好直接跑。”白河指着崴了脚的女生,煞有介事地说道。 张连对此倒是没啥异议,毕竟现在队伍里就他的体力最好,而且他们现在最多只能再死一人,保护一下队友也很有必要。他直接就将人背上了,快步走到了前面,蒋小依蹙了蹙眉,举足想要跟上,一个黑色的藤蔓却若无其事地从她脚边溜了过去。 “你很渴吗?”白河问道,“你的嘴唇都干到起皮了。” “……”蒋小依用力抿了抿唇,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就在此时,队伍最前面忽然传来了绵绵喜悦的声音:“找到六号房间了!大家快进来!” 她说着,打开房门。蒋小依眸光一缩,一边语气如常地应着,一边飞快地转身朝前走去,不料还没走出几步,忽然被一股大力拉住了小腿,一个不稳,直接摔倒了地上。 “……蒋小依?”距离他们最近的女生循声回头,面露诧异,“你没事儿吧?” 蒋小依暗自咬牙,正准备开口将她叫到身边来,便感到一片阴影从旁落下。 “她情况不太对,好像体力不支。”白河摸了摸她侧颈,微微拧起了眉,“你刚才看到了一道黑影没有?” 女生:“……啥?” “一道黑影。我刚刚看到从我旁边窜了过去,好像钻到了她身上……”白河一脸凝重地信口开河,以一种充满警惕的目光观察着蒋小依,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认真看向女生,“你们先进去,我等等就带她进来。” 他的身体微微侧着,在女生看不到的地方,以藤蔓强硬地按在蒋小依的耳后,枝条上窜出细细密密的尖刺,充满了威胁之意。 那女生担忧地看了眼蒋小依:“要不我也……” “进去。”白河不容置疑道,非常警惕地往后看了眼,语气变得冷硬起来,“我现在也不确定她是什么情况……记住,进去之后先把门掩好,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开。” 那女生叫他那硬邦邦的语气吓得一怔,又想起白河早前就已经提醒过,后面有东西正在靠近,登时怂了,赶紧闪进了门内。 他们这一路走来,不是没再遇到过怪物,基本都靠白河的藤蔓打退,而白河也确实表现出了一定的探查与预判能力,因此白河在这群人中间,信誉还是很高的。 白河目送着那女生跑进门内,按着蒋小依的藤蔓依然未松。蒋小依眸光转了两转,忽然低低哭了起来:“你……你这是做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白河低头看她一眼,冷淡道,“你情况不对,我就在这边照顾你。有什么问题吗?” 蒋小依:“……” 她此刻身体已经干涸到不行,哭也哭不出眼泪来,只低低叫了两声,目光紧盯着六号房间半掩的房门。白河却低声道:“你尽管叫吧。如果他们出来,我就说你被奇怪东西附身了。你看他们信你还是信我。” 蒋小依:……草。 她当然知道他们会信白河,这也是为什么她刚才被白河制住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发作——她因为缺水,身体已经变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些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出来。白河在队伍里有威望,之前又给过暗示和预防针……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看着浓眉大眼的,演起来居然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蒋小依自问也是个演技派,不然也不会一路那么顺利地骗过来。但要是现在明着和白河起冲突,谁演得过谁还真不好说。 要是因为他的关系被玩家排挤,无法进门,那就前功尽弃了。 蒋小依心念电转,很快便有了思路,对着白河软软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我身份的,但是请你相信,我对你们真的一点恶意都没有。如果我想害你们的话,我提早下手不香吗?干嘛非巴巴地跟你们到现在?对吧?” “嗯?”白河垂眸看她一眼,语气坦然,“什么身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真被附身了?” 蒋小依:“……”不知道你把我压在这儿!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藤蔓依旧压在自己耳后的位置,蒋小依都要信他了——那个地方,正好藏着她的腮。 你不知道我身份,你找腮还找得这么准?逗我呢? 蒋小依不知道的是,白河实际真的不知道——苏越心只告诉他,蒋小依身份有异,耳后是罩门,别的一个字没敢多提。 擅自向玩家透露他尚未正式接触过的副本元素,这是很严重的错误。苏越心也不知道白河去没去过幻境迷沼,见没见过变形食人鱼,索性相关关键词就一个字没提了。 蒋小依却以为白河已经看穿了自己,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向他卖乖装可怜。她信誓旦旦自己是完全无害的,只是想去那房间看看,还再三承诺一定给报酬,甚至可以以身相许作为报恩…… 但白河始终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压制着她。 干涸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蒋小依终于克制不住,几乎是崩溃地问道:“你到底怎么样才肯让我进去?要不然你先进去,我等你们走完了再进总可以吧?” 白河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渐渐明白过来。 “你是怪物?你想进六号房间,是为了从那里出去?” “不然呢?”蒋小依崩溃道,“你当我海豚吗,那么喜欢跟着人类走?!” 所以说他拦她到底干嘛啊,她也就是蹭个出口而已,出去之后大路朝天,她还能死追着咬不成…… 等等。 蒋小依神情一顿,忽然觉出不对来——对啊,这白河既然并不知道她的目的,那他一直把她拦在这儿做什么? 既不打死,也不赶跑,甚至没有当众揭露她的身份,仅仅只是把她拦在这儿…… 他到底想干嘛? 面对她的困惑,白河倒是很坦然。 “因为她要我把你留在这儿啊。”白河淡淡道,“她这么说了,我就这么做了,有问题吗?” 蒋小依:“……?”谁? 蒋小依愣了一会儿,突然想起白河曾交出去的那一页纸,恍然大悟,拼命挣扎起来。 “是苏越心对不对?是她要你困住我的对不对?草,我就知道,这个死条子!” 她一边说,一边拼命挣动着,原本干涸的皮肤突然变得滑手起来,正好白河头疼又浅浅发作,竟是让她抓住机会,从手底下溜了出去——蒋小依这回是豁了命了,耳后隐藏的腮被藤蔓的尖刺刮得鲜血淋漓也不管,只管闷头往六号房间冲。 嫌站起来跑太慢,她索性跟个企鹅似的,胸腹贴着地面,两手作浆,直直朝着六号房间滑了过去! “……” 白河被她这套操作惊得呆了半秒,反应过来后,忙催动藤蔓,朝着蒋小依抓去。 蒋小依懒得再装,体表分泌出奇怪的粘液,滑得藤蔓根本抓不住,白河干脆放弃抓捕,一不做二不休地用藤蔓将六号房间的门框封了起来,蒋小依见状一怔,眼珠一转,忽然冲着房门张开了嘴。 因为房间会产生移动,六号房间的房门本并未关紧,只虚掩着。却见蒋小依的舌头长如青蛙,竟是灵活地穿过了藤蔓的封锁,一把卷住了门把手,将它往外一拉—— “咔哒”一声,房门合上,蒋小依桀桀一声怪笑,原地一个漂移,无比灵活地转过拐角,跑开了。 白河心道不妙,忙追了上去,只见右手小径上拖着长长一条湿痕,已然不见蒋小依身影。 ……真是,丢人。 白河的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转头再看面前的房门,门框上门牌号已变,从六变成了二。白河不死心地打开看了一眼,只见屋里空荡荡,没见到其他玩家,倒是有个橡皮泥一样的玩意儿,无比激动地迎了上来—— 白河心情烦躁,直接一鞭子将那东西打了回去,飞快地关上门,转身踏进了走廊。 六号房间已经产生移动,下一次会出现在哪儿谁也不知道……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蒋小依率先找到那扇门! 白河紧蹙着眉头,顺着地上湿痕一路找过去,走到一半,忽见湿痕消失。他正在奇怪,一个熟悉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冒了出来,令他顿时僵在当场—— “白河?”苏越心提着工具箱,沿着一边小路走了过来,漆黑的眼瞳直直地望向他。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蒋小依呢?” ※※※※※※※※※※※※※※※※※※※※ 对不起这一章忘记放存稿箱了……改bug的时候才发现压根没发出来……真是尴尬了【捂脸】 汇报一个bug,之前算人数的时候脑袋发混算错了,少了一人。该bug目前已修复(修改了玩家总数并往当前队伍里塞了一个背景板)希望大家不要介意orz 另外,白河说的什么“后面有东西”、“看到一个黑影”全是唬人的,目的只是要把蒋小依单独留下来。但他实际并不知道蒋小依是什么东西,多说多错,所以才扯了这么个借口2333感谢在2020-09-24 17:55:43~2020-09-25 19:1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水沙洲 40瓶;兮朝 20瓶;秃如其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三章 站在白河面前的苏越心,一手提着巨大黑箱,一手倒拎着一把剔骨刀,站定在白河的几步之外,微微仰着头,沉如夜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白河,细细的眉毛微微蹙着。 白河闻言,亦是皱了皱眉。他转身正要回答,又听苏越心道:“你等等,先别说话。” 她上下打量了白河一会儿,问道:“在最初的房间里,把有问题的刀换给我的人是谁?” 白河:…… “韩北萧。”白河沉声答道。 “嗯。可以,你过关了。”苏越心点了点头,往他这边走了两步,低头去看地上所剩不多的湿痕。 白河望她耳后瞟了一眼。只见那片皮肤光滑平整,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任何干燥的痕迹。 “抱歉,我把人追丢了。”白河略一迟疑,说道,垂在身后的藤蔓不安分地甩动了一下,“我顺着这痕迹追到这里,结果人就不见了。” “然后你就看到了我?那看来我比你可疑啊。”苏越心淡淡说着,收回目光,“你也要问我些问题吗?” 白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而后轻轻摇头。 “不用。”他低声道,“我有我自己的辨认方法。” “也行。”苏越心随意地说着,沿着湿痕往回走了几步,来到一处岔路口。 “你确定她是往这个方向走了吗?有没有可能她中途就拐到旁边小路上了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白河思索片时,点了点头,“那我们不如就分开来,各自往两边小路上……嘶。” 他话未说完,神情忽然一变,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眼神一时恍惚,本能地就伸手往旁边靠去——但实际在旁人看来,他这个动静,几乎称得上“摔”了。 苏越心原本正仔细观察着小路两边的门牌,冷不防身后传来“咚”一声响,吓了一跳,慌忙转头,却见白河正靠在一株树的树干上,微合着眼,脸色白得瘆人。 苏越心拧了拧眉,朝他走过去,白河用力抓着自己的脑袋,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好过些,见她过来,只稍稍撩开眼皮望了她一眼,面部肌肉微微扭曲,神情语气却还是淡定的:“抱歉,我老毛病又犯了。让你见笑了。” 苏越心没有回应,只蹲下身,拂开了他额前头发,以手试了试他额头——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白河的额头上就已经爬满了冷汗,出手一片冰凉。 “你老这样也不是办法。”苏越心蹙眉说着,站起身来,目光划过他身后的那些不住扭动的藤蔓,“还记得我教你的吗?如果不舒服,就把那藤蔓中最活泼的一根抓起来,打个死结……” 白河闻言微怔,旋即轻轻地笑了起来:“对,你说过。” 他伸手扶住树干,缓慢地撑起身子,对苏越心道:“我现在行动不太方便,可能帮不上你了。” “没事。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苏越心无所谓地说道,转身往小路走去,边走边嘱咐道,“对了,你最好先找个房间躲一下。那鱼能吸血的,万一让她逮到你……” “哦。”她话未说完,便听身后的白河虚弱地应了一声。 跟着就听他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其实是鱼?” 苏越心:…… 她的脚步一顿,面部肌肉不受控制抽搐一下,下一秒,就见她把手中黑箱往后一扔,头也不回地向前扑去! 黑箱一离开手,便变成了一滩污泥向后飞去,途中似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四散着落在地上,发出黏黏答答的声音。“苏越心”趁势转头一看,只见一根黑色的藤蔓不知何时已悄然逼近,正悬空停在她方才所在位置的后方,藤蔓上尖刺张弛,只要她晚躲一秒,只怕这尖刺就已经扎到了她身上。 “苏越心”恼恨地咧了咧嘴,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耳后的位置。再看白河—— 哪还有半分痛苦的意思?那双手插袋缓步靠近的模样,精神矍铄得像个遛弯大爷。 “苏越心”怒了:“你骗我?!” “也不算骗吧。”白河毫无愧疚之心地以拇指摸了下嘴唇,“我说了,我有自己的判断方式。” “苏越心”:…… “卑劣的人类!死去吧!”她抛下一句愤怒的狠话,说完却转身就跑,半点要送白河去死的意思都没有。 白河听她说那么狠,原本都做好要大战的准备了,没料到她跑得那么干脆,不由愣了一下。愣完之后,便快步追上,身后数根藤蔓扬起,争先恐后地朝着“苏越心”追去。 但很快他就陷入了和之前一样的僵局——这个“苏越心”身上不知分泌出什么东西,黏黏滑滑的,藤蔓根本捆不住她。 白河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正打算进一步发起攻击,忽听脑后一阵风响,跟着就是一道人影从自己旁边掠了过去—— “借过。”匆匆赶来的苏越心目不斜视地说着,手中脸盆一抖,“哗啦”一声水响,一大盆水好不含糊地全泼在了另一个冒牌货的身上。 跟着便听一声非人的尖叫响起,那个正拼命往前窜的“苏越心”,扑通一下摔倒在地,身体扭动着,在白河诧异的目光中,逐渐发生变化。 原本偏小的头颅膨胀着,五官被磨平,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鱼吻和浑浊的鱼眼,身体则萎缩成了一团,白河看到她的身上有密密麻麻的鳞片长出,还有一条肥大的鱼尾…… 白河:……原来是这么个鱼啊。 “这是她的原形吗?”他啧啧称奇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下水道的美人鱼。”苏越心面不改色地扯着谎,将手里的脸盆一丢,转而将背上的工具箱卸下——白河这才知道,原来这工具箱还可以拆出背带来。 他听出苏越心回答中的不走心,识趣地没有继续往下问。他看到了鱼怪脸上张合的鱼鳃,联系了一下苏越心之前的提示,恍然大悟,非常自觉地将藤蔓伸进鱼鳃,将鱼脑袋向上勾了起来。 如此一勾,鱼怪就不好再跑了。白河将鱼怪往苏越心的方向拖,目光掠过地上的脸盆,笑道:“这又是什么道具?” “自来水。”苏越心拍了拍手,神情平静道,“浴室里灌的。” 白河:……? 苏越心这次拿着自来水出来,其实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并无百分百的把握,发现居然有效,自己心里也有点小得意,遂冲着白河弯唇一笑,轻声道:“我猜的。” 据小甄他们说,浴室地漏堵了有三天了,而boss的疏通器被咬也是在那个时候。那也就是说,这鱼怪起码在三天前就开始在副本里晃荡了——结合她的能力,不难猜出,她是靠什么潜伏了这么久的。 尽管有着变形的能力,但她到底是鱼,离不开水,所以她得想办法蹭浴室洗澡。这副本就一个浴室,大家时常共用,对隐私不是那么在意,而人脸蟾蜍是浴室负责人,经常要进去打扫,保不齐哪天就会和她撞个正着,因此她显出本身洗澡是极不保险的。 但从地漏里那大片的鳞片来看,她洗澡时应是用的鱼身。起码也是部分的鱼身。 这家伙能藏那么多天没露马脚,可见是十分谨慎的。苏越心觉得一条谨慎的鱼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她遇水降智,第二是她遇水显形。 不管是哪种,都和水有关。所以管它呢,一盆水浇上去就对了。 现在看来,她的推论大致正确,对方不仅显了形,还丧失了一定的行动力——或者说,是她这个模样,不是太适合逃命。 苏越心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头打开工具箱,打算找点东西将这鱼怪抓起来,耳边传来小甄叽叽喳喳的声音——小甄一直寄在她的肩上没挪过地,这会儿正在真情实感地吹彩虹屁,听得苏越心怪别扭的。 不过这用来抓鱼的道具还真不好挑,毕竟这鱼的鱼鳞都会咬人…… 等等,鱼鳞? 苏越心一怔,飞快地转过头去,正打算出声提醒,便听白河低低地骂了一句——只见那鱼怪大尾甩动,竟是将正勾着她腮的藤蔓卷了起来,每个鳞片上都长出了密密小嘴,正对着那藤蔓一通狂啃! 藤蔓吃痛,不住扭动起来,白河蹙眉,催动另外的藤蔓上去帮架,结果才一靠近就被长嘴的鳞片叼住,又是一通撕咬。 真是……麻烦。 白河抿了抿唇,开始试图让藤蔓上分泌毒液以反制鱼鳞,不料这念头刚一动,脑子里忽然一阵钻心的疼,疼得他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地上。 搞没搞错?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白河恼恨地皱了皱眉,忽觉脑中的疼痛一缓——苏越心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他的身后,正轻轻拍着他的后脑勺。 “诶诶,冷静些。不急不急。”苏越心从后面抵住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轻拍,在看到白河神情缓和下来之后,便拎起工具箱向前走去。 “不用担心,问题不大。”她这么对白河说道,说完非常自信地举起了自己的工具箱——根据她的经验,这种时候,只要那么一砸…… 不料她还没动作呢,白河的藤蔓先疯了。 那原本正和鳞片胶着的藤蔓注意到举起的工具箱,忽然像是乱了阵脚,不管不顾地狂甩起来,甚至还有了几分后缩的意思——白河见势不对,忙瞪了它一眼,又加大控制的力道,这才抑制住了它后缩的趋势。 那藤蔓勉为其难地继续勾着鱼鳃,面对着工具箱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挣扎得比方才被啃时还厉害。 苏越心:……至于吗? 白河观察了一下自家藤蔓的情况,有些为难地看向了苏越心:“它好像很怕你手里的东西。” 他这话说得很轻,很缺底气。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种被自家孩子下了面子的感觉。 “嗯,看出来了。”苏越心无奈地说着,放下举着的工具箱,背过身去,在里面一番挑拣,拿出个顺手的武器来。 她将工具箱推远了些,转身走到了藤蔓旁边。 “你让你的藤蔓再撑一下。我先把这鱼尾给卸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里的东西,举到一半忽感手感不对,定睛一看,不觉一愣。 只见她的手里,正拿着一个马桶搋子。 苏越心:……? 白河:……?? 鱼怪:……??? 在场唯一没冒问号的只有小甄。 她一头黑发狂甩,激动得仿佛看见梦想照进现实。 小甄:“啊啊啊终于出现了!传说中的马桶搋子!我的天哪我居然看到现场了!心老师加油,冲冲冲!!” 苏越心:……不是,等等,我刀呢?我那么大一把剔骨刀呢?? ※※※※※※※※※※※※※※※※※※※※ 鱼怪:你到底靠什么认出来的! 白河:靠爱情【正经脸】 苏越心:?难道不是靠维修工直接上手的天性? ———————————— 不好意思,因为修文所以又迟了orz感谢在2020-09-25 19:12:26~2020-09-26 18:4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当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四章 时间倒回一分钟前。 九号房间,洗手间内。 韩北萧坐在带着斑斑霉迹的木制马桶盖上,整个人冰凉得像是刚从井水里捞出来。 这个洗手间看着已经很旧了,瓷砖发黄、莲蓬头干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味,地上随处可见一团团的头发。 韩北萧坐在马桶盖上打着颤,时不时就能听到身后水箱里传来什么东西正在扑腾的声音,身下的马桶里,也每隔一会儿就能感到有东西在从里面往外顶,一边顶还一边嘤嘤嘤地哭。 韩北萧浑身发颤地坐在马桶上,心说我都还没哭,你有什么好哭的! 后面那个水箱,他看过了,里面已经没有水里,只有一条死掉的金鱼。至于那扑腾的声音是不是金鱼发出来的,韩北萧一来不知道,二来也不敢查;而那马桶里面,鬼知道是什么东西—— 韩北萧只知道,要是让这东西爬出来,自己就完了。 当然,还有一种思路,就是算好时间,在那东西爬出马桶前,先逃出洗手间去。遗憾的是,这个方法对韩北萧来说也并不适用。 原因很简单,因为此时的洗手间外面,还堵着一人。 ……或者说,一鬼。 “韩哥……” 蒋小依凄惨颤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着那颤神呼唤一同出现的,是砰砰的撞门声。 “你出来啊,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别不出声……你不是说了要带我出去的吗?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你不能不管我的……” 蒋小依越说声音越凄厉,韩北萧却是越听越发毛。那被他压在马桶里的东西似是被蒋小依的声音刺激,从内向外顶得越来越来劲。 ——你凑个什么热闹啊! 韩北萧在心里暗骂一声,又怕又恼地抱住脑袋。 再这样下去,他自己都出去不了了好吗?! 韩北萧面部肌肉疯狂抽搐着,不可抑制感到了一阵后悔——他当初就不该往这个方向走的。 谁能想到,白河居然真的没骗他? 不,或许那人是故意的也说不定,故意将他往有蒋小依的方向逼——蒋小依已经变成怪物了,而白河也是个怪物,他们分明就是一伙的。 韩北萧想起自己再次见到蒋小依的场景,不由又是一阵浑身发冷。他原本只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谁知走着走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跟着自己,转头去看,才发现那原来是蒋小依的下半截尸体。 至于上半截,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脚下,只差一点点,她就要咬到自己的小腿。 韩北萧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甩开蒋小依的了。他只记着那会儿的自己慌乱到不行,晕头转向中胡乱打开了一扇门。他没能及时将门关牢,让蒋小依挤进了一只手臂,他没办法,只能继续往房间深处躲,结果就是闯进了这间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倒是让他顺利反锁上了,蒋小依一时半会儿无法进来。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这个洗手间本身,也是藏着怪物的。 那个干涸的马桶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往外爬。 求生欲让韩北萧赶在那东西爬出来之前就一屁股坐了上去,但也只是暂时压制而已。 ——马桶里的东西,还在坚定不移地往外顶。门外的蒋小依,还在坚定不移地往门上撞。就连水箱里的那条死鱼,都在坚定不移地努力扑腾。 韩北萧真的要哭了,这不存心让他死吗? 就在他走投无路时,他的目光触及了某个安静立在厕所角落的东西。 那是一柄马桶搋子。木质手柄,颜色暗红,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那马桶搋子恰好放在韩北萧努力一下就能够到的地方。他伸手将这东西抓到手里,不住打量着,眼中渐渐有了些光芒。 他当然不认为这东西能派上多了不起的用场。但不管怎么样——它是一个有柄的道具。 而韩北萧有一个技能,就将自己所持有的有柄道具,与另一件自己所知的有柄道具进行互换。 换句话说,他现在有了一次交换道具的机会。 而几乎是在得到这个机会的第一时间,他脑子里就浮出了一件东西。 那把刀——那把有豁口的、带着血的、带着诅咒的剔骨刀。 连一个小姑娘都能被那把刀污染成自带恐怖气场的存在……何况他呢? 要用怪物来打败怪物——再说、再说了,那本来就该是他的刀! * 另一头,苏越心望着突然出现在手里的马桶搋子,微微瞪大了眼睛,不过片刻,眼神又从困惑变为了凝重。 她背过身去,对着小甄用气音快速道:“这东西你认识吗?是你们副本的吗?” 小甄闻言一怔,怎么,合着这不是苏越心自带的神器? 她眯着眼朝那马桶搋子上望了一会儿,叫了出来:“诶,还真是,我看到上面的隐藏logo了。” “赶紧去查。搞清是哪个房间的。”苏越心飞快道,“我怀疑有人把我的刀换走了……那上面还沾着我的血,让工作人员碰到要出事故的。” 小甄回忆起自己闻到苏越心血液味道时那被疯狂勾动的食欲,以及苏越心“烂肚子”的警告,表情顿时严肃起来,赶紧游下苏越心的身体,以头发当做翅膀,从空中飘着离开了。 她人要走了,看向苏越心的目光却还是依依不舍的,一边不住强调着自己很快就回来,一边不停往苏越心手中的马桶搋子上瞄,看样子对无法看到苏越心挥动神器一事耿耿于怀。 苏越心倒没在意她的目光。她在送走小甄后就立刻将注意力转回了面前的鱼尾上。 白河依然在努力控着藤蔓,与鱼尾上的鳞片撕扯。苏越心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他只专心望着自己的黑藤,似是全没注意苏越心方才的异样。 苏越心原本还担心他问什么,见他一言不发,心情倒是轻松不少,跟着便倒拎起手中的马桶搋子,用力朝着鱼尾抽了过去—— 管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用力砸就完事了! 那些鳞片察觉到有东西逼近,立刻翻转过来,张开密密的细齿,反向那棍子上咬去。苏越心眉头一皱,身上气压陡然一低,低声喝道:“你敢!” 那些鳞片被她的气势一吓,都不觉一怔。苏越心趁机一记狠狠抽了上去,鱼尾吃痛,咬着藤蔓的劲力登时一松。苏越心又换个角度抽打了一下,那鱼尾吃不住疼,终是不受控制地缓缓松开。 苏越心见状,连忙转身,一个箭步冲到鱼怪旁边,高高扬起马桶搋子,对准鱼怪脑门使劲往下一砸—— “咚”的一声,鱼怪脑袋重重磕到地面上,一动不动了。 “搞定。”苏越心拍了拍手掌,将马桶搋子往旁边一丢,转身回到工具箱旁,从里面拿出了一卷尼龙丝线。 白河看着她走到鱼怪旁边,将尼龙线朝鱼怪的腮部伸去,便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藤蔓。他那几根藤蔓都被咬得不轻,看着萎靡了不少,他毫不介意地让它们拖到地上,转而看向苏越心。 “刚才你应该可以直接打晕她的吧?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先打鱼尾?”白河问道。 苏越心将尼龙线穿过鱼鳃,头也不抬道:“这样可以让它们被咬得轻些嘛。” 白河:“……嗯?” “这鱼的鳞片,哪怕脱离了本体,也是能继续咬人的。”苏越心解释道,“如果我直接拍晕她的话,那些鳞片很可能会继续咬在藤上。所以我想让她先自己松开。” “哦,这样。”白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没其他的表示,几根萎靡在地的藤蔓闻言却动了一动,头部转向了苏越心的方向。 苏越心将将鱼收拾好,又去看了下那几根藤蔓。尽管她先抽开了鱼尾,仍有几枚鳞片咬在了藤蔓上,她试着用马桶搋子吸了一下,居然还真的让她给吸下来了。 行吧,看来这东西还是有点用处的…… 苏越心一边想着,一边将用好的马桶搋子再次放到一旁。 有用归有用。她是绝对不会把这么丑的东西列入常备工具名单的。 她将吸下来的鳞片统一用绝缘胶带封好嘴,扔进工具箱,余光瞥见仍站在原地,正好奇打量着她的白河,心念一动,从工具箱里拿了支测电笔,递给了他。 “给。”她对白河道,“这次帮忙的谢礼。” 那是一支测电笔,看着和普通的工具好像没什么差别。白河一头雾水,却还是推辞了一下。 “不用。你之前已经给过我一个金色道具了。”白河摇头道,“我已经拿到足额的报酬了。” “那个是感谢你帮我看工具箱的谢礼。”苏越心将测电笔往他手里一塞,“这个是感谢你帮我抓人的谢礼。嗯,也顺便谢谢你的安静,没有说多余的话。” 她总觉着白河应该是有看出什么来的,但他始终没有多问,也没有像韩北萧一样一惊一乍,这很好地保证了她的工作效率,苏越心觉得这事也是非常值得感谢的。 这话落在白河的耳朵,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所以这不仅是谢礼……还是封口费? 白河顺着这个想法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下了这支测电笔——他不喜欢受人恩惠,但既然是封口费的话,性质又不一样了。 如果不收下,只怕苏越心会内心不安。 作为回报,他又给了苏越心一张名为“双人车票”的纸条。那纸条上签了他自己的名字。对于东西的用途,他却没有多说——反正苏越心下次进副本就能知道了,他觉得没什么特地解释的必要。 苏越心却是细细给他讲了下那测电笔的作用——这测电笔除了能测试物品是否带电外,还能测量一些东西的精神或是身体状态。测出的结果会以颜色的形式,体现在笔杆上的指示灯上。 “具体你自己琢磨下吧。我也不确定玩家来用它效果到底是怎样,品质应该是有保证的。” 苏越心估摸着两人是不会再见到了,便毫不掩饰地说了句,说完冲着白河笑了一下,转身拎起工具箱,又拽起了地上的尼龙线。 “我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了。这就走了。祝你好运。” 苏越心说着,挥了挥手,拖着鱼怪,脚步轻快地离开。 白河目送着她走远,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低头一看,嘴角却又一下压了下来。 只见地上的藤蔓悉悉索索的,竟是偷偷摸摸地在跟着苏越心往前爬。 白河眉头拧起,赶紧将这群恼人的东西收了起来,转头再看手上的测电笔,又觉得有些奇怪。 照理来说,玩家在接触到一个新的道具时,脑子里应该是会刷出相应说明的。可他从接过电笔到现在,脑子里却没有任何说明出现。 是没有配备相应说明吗?嗯,确实也有听过这种情况…… 不过比起这个,白河此时更关心另一件事。 ……那个指示灯突然跳起粉红色,是什么意思? ※※※※※※※※※※※※※※※※※※※※ 藤蔓悄悄探头:这个小姐姐我可以! 白河:……你闭嘴。 ————————————感谢在2020-09-26 18:40:23~2020-09-27 18:1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五章 苏越心拖着鱼怪,先去了之前的浴室。得知这个副本的boss已经在往回赶了,又被引着去了boss的办公区域。 说是办公区域,实际也是个关卡,是门牌号为“13”的房间。一旦玩家打开了这扇门,就会触发boss战。与其他房间不同的是,别的房间作为通关必经房间时,将会自动取消战斗轮;而这个房间,不管它是不是通关必经房间,只要你进了,打你没商量。 不过因为今天boss要去外面办事,所以这个房间被暂时隐藏了,直到这会儿,苏越心才窥见了它的真容—— 说句公道话,就是个普通的房间。 大小和苏越心一开始看到的六号房间差不多,只是布置风格不太一样,房间里灯光很暗,摆着不少两颊酡红的瓷娃娃,这些瓷娃娃的脖颈处似乎还有关节,脑袋一颤一颤的。 苏越心拖着的鱼怪迷瞪瞪地扑腾了下尾巴,将一个瓷娃娃的脑袋碰到了地上。苏越心低头捡起,准备再给按回去,低头一看缺了脑袋的身体,却见脖颈的横截面上是纹理清晰的血肉与骨头。 苏越心:“……”啧,她本来看着怪可爱的,还想能不能讨一个回去的,现在看看还是算了吧。 “诶,心老师,您不用管那个。放着我等等收拾就行。”负责引路的人脸蟾蜍见苏越心驻足,又忙回转过来。苏越心淡淡应了声,将那脑袋给按了回去,跟着人脸蟾蜍走进了一个邻近的小房间中。 这个房间凭一扇木门与13号房间相连,木门上却没有数字,平时也不会向玩家开放。房间内,就是一间充满社畜气息的凌乱办公室了。 人脸蟾蜍招待苏越心坐下,吃了点鲜肉月饼又喝了杯茶,中途小甄又来了趟,告知已经找到剔骨刀的下落。苏越心出去拿了趟刀又回来,副本boss这才匆匆赶到。 这个boss名唤杜长志,一个非常扎实的灵体,相貌俊朗,身材高大,穿着长马褂,留一头粗长的辫子,面色青白,面颊上却带着两团高原红,明明肢体完整,动作间却总带着几分僵硬。 他和苏越心打过招呼,又细细问了今天的情况,面上显出几分懊恼与尴尬。 “抱歉,是我疏忽了。”他冲着苏越心一抱拳,“多亏有苏大人在,不然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 苏大人…… 苏越心因为这个称呼而麻了一秒,看看对方那一身古朴的装扮,想想还是没说什么,只指了指身后的鱼怪,道:“不用谢,应该的。不过这个,得加钱。” “加加加,该加的!”杜长志一口应下,虽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心痛,但答应得还是十分爽快。 “行,那我等等列下单子,你记得签个名。”苏越心一边说着,一边从工具箱里拿出几张纸,“另外,这个鱼怪和那只蜘蛛,我都是得带走交差的。如果你有什么想问它们的话,建议最好现在就问。” 杜长志闻言,认真点了点头。 那个蜘蛛人已经被打到连奖励都爆出来了,就剩一口气,话也说不了,所以boss在和苏越心协商过后,拖走了那条昏迷中的鱼怪。而苏越心则留在办公室里,专心致志地填起她的表格。 她这次过来,一共做了三件事,通地漏、抓蜘蛛、抓鱼怪,这每一条都是需要单独填张表格的,写明事情的原由、经过和解决结果,并附上报价,全部写完后交给boss签名,就可以脱离副本回去了。在回去之后,再整理一份书面报告,这次的任务就算彻底交差。 苏越心填表格向来懒得动脑子,能少写就少写,能套模板就套模板,因此三张表格写完也没花多久。她这边刚写完,就见杜长志又拖着鱼怪回来了。 鱼怪已经清醒了,瞧着却蔫了不少,身上鳞片大片脱落,应当是吃过苦头了。至于杜长志,脸色则更难看了些,咕嘟灌了两大杯茶后,才告诉苏越心自己逼问出来的事—— 就像苏越心推测的那样,这个鱼怪,确实是在几天前就已经从寄放的房间偷偷溜出来了。那阵子杜长志正在为副本资金的事情焦头烂额,投喂的频率又固定在几天一次,那鱼怪摸清他喂食的频率,趁着他不注意,就越狱了。 越狱之后,她一直顶着不同工作人员的身份在副本里游来游去。她的变形天赋很强,又有一定的催眠能力辅助,再加上她的等级天然比除杜长志外的其他在编鬼怪要高许多,是以几天下来根本就没人察觉到不对。 她光明正大地蹭着食堂下午茶和浴室,可谓浪得飞起。也正是在这个时间段,她摸清了这个副本的运转规律,定下了真正的逃跑计划—— 一个能逃离副本的逃跑计划。 这次的游戏一开始,她就在暗处悄悄盯着了。蒋小依一死,她就游上去,摸走了她的玩家卡,又找上了同行人数最多的绵绵她们,利用催眠技能使她们接纳自己的存在,之后就一直顶着蒋小依的身份,和她们一起行动。 这个副本的设置中,要求房间内进入一定的玩家才能开放下一个房间,但因为这次有苏越心这个虚假玩家加入,为了配合她,副本规则已经被提前调整过了,实际认的并不是玩家身份,而是玩家卡。另一方面,已死玩家的玩家卡也不会立即失效,而是要等到游戏结束后,统一进行注销。 那鱼怪正是钻了这两个空子,才能顺利地伪装玩家进行游戏。如果不是苏越心及时将它抓住,它怕是已经从通关出口逃出去了。 至于蜘蛛人,也是她提前偷偷放掉的。这只野怪没什么脑子,又凶得很,她想放出来给自己当□□,倒没想到它会那么巧撞到自己的通关之路上。 听那杜长志说完这么一串,苏越心都有些惊了,一旁的人脸蟾蜍更是惊讶到直吐舌头。 这能力、这脑子、这演技,还有这心理素质,说出去谁信这是一个新手村的怪啊。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她碰巧被送到新手村寄放的话,估计也掀不起这么大风浪…… 苏越心暗自称奇,杜长志显然也有着相同的想法。 “卿本佳鱼,奈何为贼!” 他望着地上的鱼怪,痛心疾首地说道。 佳鱼半边脸朝上,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鱼嘴愤怒张合。 “说话就说话,你特么骂谁是王八?!” 杜长志:……? 苏越心:………… * 虽然苏越心对鱼怪的能力很认可,但法不容情,鱼还是要带回去的。 不过这鱼的运气比蜘蛛人好,并没有伤到根本。尽管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得进去,苏越心还是好心建议她,被抓回去后好好反省、好好改造,努力从良——凭她的脑子和能力,要考上在编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前提是她没有被自己一棍子敲傻……坦白讲,苏越心对此还是有些担心的。 那鱼怪听了苏越心的建议,却是冷笑了起来。 “考上条子,然后呢?”她问苏越心,“然后我就能出去了吗?” “……”苏越心陷入了沉默。 那鱼怪见状,又是一声冷笑。 “不能吧?所以考了管屁用?不还是一群被困住的可怜虫……你们这些条子,自己不要自由就算了,还想拖着我们一起,凭什么?!” 那鱼怪越说越激动,尾巴都啪啪地甩了起来,吓得人脸蟾蜍直接跳到了墙上。 “你们搞了个愚蠢的游戏,凭什么把我们也拖进来?说得好听,要看管我们,不让我们出去杀人……在游戏里杀人就没事了?你们就不杀人了?你们双标倒是双标得倒是挺坦荡啊!” 鱼怪说得义愤填膺,鱼尾都快把地板拍烂了。杜长志看不下去,飘起来瞪她一眼,鱼怪想起自己身上脱落的大片鱼鳞,勉强闭了嘴,眼神却依旧充满不忿。 苏越心却只是冷静地转过目光,回到办公桌前,指引boss在三张表格上签了名,又仔细将东西都收进工具箱。直到全收完了,她才平静开口道:“纠正你三点。” “第一,我们不是什么条子。我们只是勤勤恳恳的副本工作人员。你们不搞事,没人针对你们。” “第二,游戏里杀人确实也会导致死亡。但玩家的命,本来就是我们借出去的。赢了就继续借,输了就还回来,这是白纸黑字约定好的事,用不着你来义愤填膺。” “第三……” 苏越心将工具箱提在手里,深深地看了鱼怪一眼:“谁告诉你在编鬼怪不能出去的?” 鱼怪:“……???” “正式人员都是有年假的,绩效达标就可以出去。”苏越心平静道,“副本内部还有不定期的团建……” “咳,不过这个得看经费。”杜长志咳了一声,补充道,也不知是在对鱼怪说,还是在对闻言面露期待的人脸蟾蜍说。 另一边,鱼怪在听完苏越心最后一句话后,彻底呆住了。 苏越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懒得再问,拉起尼龙线就将她往外拖。副本boss起身送她出去,路上望着陷入沉默的鱼怪,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人脸蟾蜍跟在他俩边上,看自家boss这个模样,不由动容。 “您看我们boss,多爱才啊。”他转头对苏越心感叹道,话一说完就被杜长志瞟了一眼。 “谁爱才了。我是在算这段时间来,她蹭了我们多少口粮。” 杜长志说完,又是一声长叹,转头看向苏越心:“话说这部分损失能报销吗?” 苏越心:…… 苏越心:“这个我管不了。你可以试着填下报销单。” 杜长志叹息着点了点头,眼见已经送到了六号房间门口,便向苏越心告别,转身离开。 苏越心回头看他,见他背上有一条长长的椭圆形缝隙若隐若现,忙把人叫住。 “你后面这个,是隐伤吗?”苏越心问道,“我能帮你修。算附赠的,不收钱。” “哦,这个啊。没事,不劳您费心,这是我自带的。”杜长志楞了一下,回身冲苏越心抱了下拳,“我本体是一个陶瓷储蓄罐,因沾染诅咒有了灵性,但一些本体的特征总还是在的……无事,就当纪念吧,不必在意。” 他一番话说得潇洒,苏越心听完却是一怔。 苏越心:“……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你是什么?” 杜长志:“……储蓄罐?” 苏越心:“放钱的那种?” 杜长志:“……不然呢?” 苏越心沉默了。 杜长志看出苏越心的惊讶,爽朗大笑:“看不出来是吗?诶,我确实经常被当做厉鬼……” 苏越心没有回答,只侧头看了看两边走廊的廉价贴图。 嗯,确实看不太出来。 ※※※※※※※※※※※※※※※※※※※※ 爱才x 爱财√ 关于整个游戏的运行机制与整体设定,后面会慢慢带出的,不急不急哈~ —————————————— 感谢在2020-09-27 18:13:01~2020-09-28 17:4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南的一尾鱼 18瓶;lin、万万 10瓶;懵逼的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六章 毫不意外的,苏越心拖回办公室的那一大条鱼怪引发了大波的围观,这种关注在苏越心提交了工作报告后迅速上升了到了一个新的等级,几个部门的部长们甚至还为此开了两次主题会。 原因很简单,有非编怪要往外跑是大事,而一个非编怪差点真的跑出去,更是大事中的大事。虽然鱼怪这次越狱差点成功是占了天时地利,但也是非常值得人重视的。 而开了两次主题会的结果就是,他们决定,给每个副本,都强制安装上监控和员工打卡机。 在此之前,副本内装不装监控,都是由副本负责人自己决定的。像杜长志,因为资金问题,就没有安装;而更多的,则是因为不喜欢。尤其是灵体类的工作人员,他们习惯藏匿身形,潜伏于阴影,而在这种特制的监控面前,它们就和普通人一样无所遁形,这会让它们觉得很不自在。 但这回,领导班子都下定了决心,宁愿自己掏钱,也要让所有的副本都把监控装上。据说有几个副本的工作人员实在不愿意,还要搞什么联名抗议,整了张血刺呼啦的联名书递上来,结果则是不了了之。 不管怎样,“监控下副本”的工作被正式提上了日程。因为需要安装监控的副本实在太多,后勤部专门的安装小组实在忙不过来,这事兜兜转转,最后又绕回了苏越心身上。 后勤部的部长过来找苏越心谈这事的时候,她正窝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正趴在桌上写些什么,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墨水味道。办公桌旁,则是一个被卸了后盖的电视机,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蜘蛛正在一堆彩色的线路间爬来爬去。 “哟,帮人修电视啊。”部长一进来就看到那电视机,还愣了一下,苏越心摇了摇头,放下钢笔,转身将小蜘蛛从电视机箱里面拿了出来,“在给它做上岗培训。” 部长:“……啊?” “在教它认线路和芯片。等认全了,下次要修家电就直接带它去。”苏越心解释了一下,又将小蜘蛛给放了回去。 那天她会办公室,一共带回了鱼怪和小蜘蛛两只非编怪。其中鱼怪已经被关押了起来,正在进行思想教育,小蜘蛛则因为失了大部分能力而幸免于难——它现在这样,其实没啥关的必要。而且关要怎么关,拿个玻璃杯罩起来吗? 负责处理非编怪的部门同事建议放生,不过它都这样了,不管被放到哪个副本,估计都是被其它非编怪吃掉的命。苏越心就和它沟通了一下,问它要不要就留在她这里,好歹管饭还管命,小蜘蛛瑟瑟发抖了好一会儿,权衡利弊,犹豫地点了点头。 不过苏越心不养宠物。既然留下了,那总得派上点什么用处。于是她就真的动手开始培养对方学家电维修了——目前看下来,效果还不错。 部长闻言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对她这一行为做出评价。他目光掠过苏越心面前的桌面,只见上面正铺着一张写了一半的信纸,旁边则是钢笔和墨水。 “在写信啊?”部长说着,笨重地往旁边一跳,坐到了苏越心对面的位置上——他本源为僵尸,虽然平时行为稳重看不太出来,但在自己人面前,总是会克制不住本能地蹦跶一下。 苏越心点了点头,郑重道:“杜长志给我寄了月饼来,我在给他写回信。” 月饼是昨天寄过来的,就是苏越心那天吃的蟹粉鲜肉月饼,苏越心拿到之后还分了部长两个,这其实算是对方给她的谢礼—— 苏越心知道杜长志的副本资金紧张,那天离开前就给了他一张名片,介绍他去找一家连锁便利店的负责人。 “他们店什么货都有,也什么货都收。”苏越心对杜长志介绍道,“你不是有好多剔骨刀吗?你去问问看,说不定可以通过他们卖掉。” 杜长志不太理解为什么要找一家便利店卖菜刀,不过既然苏越心这么说了,他也就这么试了。 就在两天前,他和对方顺利谈妥,剩下的九箱剔骨刀全都以相当合适的价格出了出去,顺便还敲定了其他的合作。杜长志高兴到都快裂开了,转头就给苏越心寄了两大盒鲜肉月饼,以示感谢。 信中顺便还提了下另一件事,是关于苏越心那把剔骨刀的。当时苏越心的刀具失落,虽然在小甄的帮助下找了回来,但来去匆匆,并没有确认那刀上的残血是否造成别的问题,只记得在找到那刀时,旁边有一滩血水和些许残肢。 她托小甄查清情况后和她说一下,这次杜长志寄来的信里就附上了相应的调查情况——苏越心刀上的血迹确实造成了一个鬼怪的消亡,不过那不是在编的鬼怪,而是由死亡玩家的怨念凝结而成的怪物,让苏越心不必挂怀。 另外,经目击证鬼证实,当时调换掉苏越心武器的,就是她同队的韩北萧。苏越心对此早就有所猜测,并不十分惊讶,令她有些诧异的则是后面的内容—— 韩北萧在踩了无数地雷的情况下,居然还是活着出了副本。 据目击证鬼描述,当时的“蒋小依”因为受刀上血迹影响而彻底陷入疯狂,漫无章法地攻击起韩北萧。韩北萧被吓到不行,一通乱砍,反而将刀甩飞了出去。 “蒋小依”当即抛下韩北萧去舔刀上的血迹,结果舔着舔着人就没了,韩北萧则趁机逃出了房间,捡回了一条命。 苏越心虽然不喜欢韩北萧,但对他也不是特别在意,见他通关,也只是有些惊讶而已,很快就抛到了一边。 她所不知道的是,有些事她不在意,自有旁人替她在意。韩北萧当时仗着技能欺压她,这事儿是有鬼怪看到的。韩北萧虽不会再进“无尽回廊”这个副本,但总还会进别的副本,各个副本间的鬼怪也不是没有联系交流的方式…… 虽说低级副本不太适合搞出人命,但一帮小鬼,如果想要联合起来给谁穿小鞋,其实也还是挺容易的…… 这一头,苏越心还在认认真真地折腾她的回信。因为部长在,她便暂时将信纸和笔墨都小心收了起来,才刚收好,就听部长道:“后勤部安装组那边缺人,需要你下个副本,帮着把监控装上。” “可以。什么时候?”苏越心不假思索道。 “明天或者后天。需要的东西你去问安装组拿。”部长想了想,又嘱咐道,“哦,还有。系统防火墙的维护升级还未完成,你记得先去申领下身份卡。” “还没完成?”苏越心闻言,蹙了蹙眉,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忽然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有个小要求。” 部长:“嗯?” 这次本来就是苏越心加班给安装组帮忙,因为他只想了一下便道:“什么要求?你尽管说,能满足的我都尽量。” “我要npc的工作证。”苏越心不假思索道,“随便什么npc都可以。” 只要不是玩家卡……只要不是玩家卡就行! * 同一时间,a市某花园小区内。 白河躺在床上,细细摆弄着手里的测电笔,嘴角微微地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实世界中的他,看上去远比副本中要健康很多,肤色也要稍稍偏深一些。毛绒绒的睡衣微微撩起,可以看到结实流畅的腰线。 他望着那测电笔看了很久,突然坐了起来,拿过边上的笔记本电脑,驾轻就熟地登进了一个论坛,在搜索栏里面敲入:测电笔。 他什么都没有搜出来。 不甘心地抿了抿唇,他又搜:能被带入现实的道具。 依旧是一片空白。 思索了一下,他再换关键词:黑色箱子。 搜出的帖子仍旧为零。 白河无声地叹了口气,内心却并没有很失落,因为类似的情况,在他回到现实的这几天里,已经反复出现多次——他也曾试着朝其他同个“圈子”的人打听,也同样一无所获。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他并未提及“测电笔”和“黑色箱子”的存在,只询问是否有人遇到过能被带入现实的道具,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然而事实却是,苏越心给他的那只测电笔,确实被他带了出来。 尽管被带出游戏的测电笔,整体就像是坏了一样,根本测不了电,更别提亮粉红色的小光…… 白河想起那天测电笔粉光闪动的模样,心中不由一动。他目光再次移到那只测电笔上,伸手正要去拿,忽见论坛上方一个小信封闪了一下,探出了一个好友私聊界面。 上帝保佑我下次不死:【兄弟,接单吗?】 ……嗯? 白河愣了一下,敲起键盘,回了个“?”。 【我朋友的弟弟入圈了,新人,过两天第二次进去。】名为“上帝保佑我下次不死”的好友快速回复道,【你有兴趣带他吗?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找低级副本?】 他指的是白河上一次进游戏的时候。当时的他因为身体原因,根本不敢进高级副本,只能设法混进低级副本——他的身体状况无法适应高级副本的难度,但如果是低级副本,苟一苟还是很容易的。 这种情况下,最划算的就是找一个本来就要进低级副本的人,和他“拼车”。这样白河等于是被人邀请进去的,需要付出的代价会相对低些。 但当时白河运气不好,问了一圈居然愣是没问到——这才正常,因为能摸到这个论坛的,本身就是进行了好几次游戏的熟手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付出了大量的积分,去换一次进入低级副本的机会。 他当时问了很多认识的人,不少人都知道了他有这个需求。因此这回一有合适的机会,就立刻有人为他牵线了。 【你如果带的话,我朋友这边会出报酬。你要付的积分他也会帮你付掉。】 “上帝保佑我下次不死”兴致勃勃地给白河开条件:【怎样,接吗?】 白河沉默了一会儿,再度看了眼放在手边的测电笔,又想起曾送给苏越心的那张双人车票,深吸口气,再次敲打起键盘。 【谢了,我还是不了。】白河认认真真地回复道,【我在等另一个人。】 “上帝保佑我下次不死”:【?你已经找到另一个低级玩家了?】 白河噎了一下,迟疑一下,还是老实回道:【其实我不太确定她是不是低级玩家……】 “上帝保佑我下次不死”:【??】 白河:【我也不知道她下次副本是什么难度……】 “上帝保佑我下次不死”:【???】 白河:【但我双人车票已经送出去了。】 白河:【所以我打算再等等看。】 白河:【我暂时不进别的副本了。】 白河:【我不想错过她。】 ※※※※※※※※※※※※※※※※※※※※ 白河:我等着和她一起再次下副本。我不想错过她。【期待】 苏越心:……死都不想再拿玩家身份下副本【疲惫】 * 敬请期待下章内容:白河抱柱【不是】 ——————————————————— 关于便利店,解释下哈,指的确实是非非便利,不过本文使用的不是隔壁《连锁店》里的隐者世界观,而是一套独立世界观,可以理解为是一个嵌套在隐者世界观下的独立小世界~ 另外预告一下,本文将于10月2日入v,v后将掉落万字长更,希望大家支持~ 感谢在2020-09-28 17:43:22~2020-09-29 18:2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雅 30瓶;风中凌乱的x 20瓶;lin、万万 10瓶;逆光 3瓶;吖吖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七章 双人车票,虽然算不上多稀有,但因为极其实用,在这个游戏中还是颇受追捧。 车票上有两个签名处。如果有人在其中一栏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并赠给别人,那么在受赠者下一次进入游戏时,签名者会被自动拉入同一副本,并和受赠者进行组队,二人可获得线索共享、任务共享,以及伤害豁免等一系列组队福利。 前提是,在受赠者进入游戏时,签名者并不处在游戏中。如果发生这种情况的话,那受赠者手里的车票会自动作废,两人也不会进入同一副本。 所以白河之前拒绝了别人的提议。他知道一旦自己进入副本的话,很可能就无法再和苏越心遇上了。 他当时将双人车票送给苏越心,既是出于感激,也是真心想要帮忙。他的等级和经验摆在那儿,有苏越心在,也不用担心头疼的问题,不管苏越心下次进入的是怎样的副本,他都有自信能带她通关,再不济也能助她一臂之力。 而这些日子来,他天天把玩着那只测电笔,越发能感觉到,自己除了好心帮忙之外,对两人的重逢,还是存了些期待的心思的。 问题是,不管他怎么等,等到自己都快要进入游戏了,他都没有等到双人车票被触发的讯息。 这不正常。 绝对的不正常。 白河越想越觉得不对。 双人车票在赠出后是会自动绑定的。只要受赠者一进入游戏,就会立刻触发,这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事,除非对方压根就没有将它带出副本,而是直接扔在了里面…… ……应该不会吧? 一思及这种可能性,白河立刻坐不住了。 他再次登录论坛,找了几个相熟的网友,委婉地询问起了“双人车票为何没有被触发”的问题。 得到的答案都非常统一——肯定是拿到车票的那个人还没进副本呗。 白河思索了很久,又委婉地描述了一下情况:拿到车票的那个玩家,用的是绿色玩家卡。而从两人分别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一般来说,绿色玩家卡的持有者,进入游戏的间隔是绝对不会低于五天的。 于是,得到进阶情报的热心网友们,又不约而同地给出了另一个相同的回答: 肯定是那玩家把双人车票丢副本了呗,还能咋的? 白河:……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与苏越心分别时的情况。 他明明记得她把那张双人车票给好好地收起来了啊。 ……等等,她有吗?还是自己记岔了? 白河越回忆越感到不确定,越不确定越觉得心慌。只要一想到苏越心将那张车票掉在了副本里,他不知为何,就感到心里堵得慌。 好在这时,他的信息提示又响了。 上帝保佑我下次不死:【那啥,我仔细想了想。除了车票丢失以外,其实还有可能一种情况。】 白河秒回:【是什么?】 上帝保佑我下次不死:【嗯……等我组织下语言啊。】 上帝保佑我下次不死:【我这么说吧。你那个朋友,确定接受车票的那个玩家,他当时安然地离开副本了吗?】 这话读起来有点拗口,因为白河在咨询时,非常掩耳盗铃地用“我有一个朋友”作为了开场白。 但尽管这么拗口,白河还是一下就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他肯定活着离开了。】白河笃定地回复道。 因为这次的问题是群发的,其中不乏一些他交情一般的高级玩家,所以他选择用“他”来指代苏越心,也算是打了个码。 上帝保佑我下次不死:【你亲眼看到了她活着离开了吗?】 白河:…… 他抿了抿唇,正要回复,又见对方飞快地将这条消息给撤了回去。 两秒后,“上帝保佑我下次不死”:【你那个朋友亲眼他活着离开了吗?】 白河:………… 倒也不必如此配合。 然而他这番话却是引起了白河的深思。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并未亲眼看着苏越心离开。 当时的苏越心,只是告诉他,自己任务完成了,然后就拖着条大鱼离开了。 他那会儿也只知道苏越心是个有特殊任务的玩家。至于她的任务具体是什么,完成后该怎么离开……他出于尊重,统统没问,自然也都不知道。 苏越心离开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如何离开的……他也统统不知道。 ……草,不会吧。 白河懵了。 面前的屏幕上,论坛私聊界面又在往外蹦着字。 上帝保佑我下次不死:【在吗?你还好吧?】 上帝保佑我下次不死:【诶我也就是提个假设,你别太放在心上。】 上帝保佑我下次不死:【怎么说呢……就,这个游戏,真的不太适合搞网恋,人家网恋是奔现,我们这搞不好就奔丧……诶,你懂我意思吧。】 白河:…… 白河:【先不聊了。我找管理员去。】 上帝保佑我下次不死:【?管理员不管找人吧?】 白河:【不是找人。我充积分去。】 白河:【充积分,下副本。】 * 作为一个拥有紫色标识的玩家,白河游戏的间隔时间属于较长的,一次可以歇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等。因为他上次过的是一个简单本,所以这次的休息时间比较短,只有十八天。 按理说,他还有几天才到下一次的游戏时间。如果想提前进入,要么是通过双人车票之类的道具,要么就是去找管理员,氪积分换入场。 没人知道这个论坛的管理员是谁,只知道他高冷到不行,每一条回复都是硬邦邦的,毫无人情味。又因为他的回复基本都是秒回,所以白河他们这些玩家私下都在猜,这个管理员很可能不是人,而是一个智能ai。 想找他氪积分也很简单,在私聊框里一步步操作就行。提前进副本需要花费一定量的积分,默认进入对应难度的副本,如果想要跨级进副本,则需花费很多。跨得越多,费用越高。 白河之前为了跨级进低级本,已经出了好大一笔积分,是以这次节俭了不少,只氪了一个中等难度的副本。 他的头疼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不过有苏越心教的法子在,通关中等本还是很有把握的。 思及苏越心,白河心中又是一晃。他看了看放在电脑旁边的测电笔,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请问,可以打听其他玩家的情报吗?如果想询问其他玩家情报的话,需要多少积分?】 管理员:【需要怎样的情报?】 白河:【只要知道生死就可以。】 管理员回了他一个数。不是积分,而是道具数,需要紫色等级及以上的道具一件。 这价格真不算便宜了,但恰好处在白河咬咬牙就能掏出的范围内。他用力抿了抿唇,没怎么想就给了回复,将苏越心送他的那个锁给抵了出去。 除了锁,他身上符合条件的就剩那本联络用的笔记本了。 管理员收下了金锁,然后让白河报名字。白河赶紧将苏越心的名字敲了上去。 接着…… 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 从来都秒回的管理员像是卡机了,半天都没有给出回复。 就在白河忍不住要再敲一下时,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出现了。 管理员默不作声地将那枚金锁给退了回来。 白河:……? 白河:????? 几个意思?那她是死了还是没死? 白河懵了。 管理员:【很抱歉,这项业务还在修复中,暂不开放。】 白河:……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 * 既然管理员那边查不到,白河只能寄希望于进副本了。 只要进了副本,他就可以使用道具。只要能用道具,他就可以用那本联络本再次联络苏越心,询问她的情况。 作为氪积分玩家,白河可以预约进入的时间。他将时间定在了深夜,早早地便上了床,紧握着那只测电笔,闭目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晕眩感笼罩了他。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什么拉扯着,不住地下坠、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终于有了实感,双脚也踩在了坚实的地面。白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山道上,远远地,向前可以看见一处牌坊一样的建筑物,身后则是重重的迷雾。 虽然很想尽快确定苏越心的情况,但身在副本,最重要的还是保全自己。白河观察了一下情况,很快便做出决定,先朝着那块牌坊赶了过去。 山路平缓,走过去也不费什么劲。白河很快就来到了牌坊前,只见那里正站着一男两女,都正抬头望着牌坊上的字。 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青年喃喃将那几个字念了出来:“村……麻、披……嘿,这是啥骂人的话吗?” 白河:…… 他抬头望了一眼,无语道:“你念反了。” 牌坊上的字,明明是“披麻村”。 黄发青年仔细看了一遍,发现真是自己念错了,不太好意思地笑起来。和他站在一处的几人却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 一个戴着渔网帽的女生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很明显地怔住了,好一会儿才道:“什么披麻村?这上面写的不是张家村?” “啊?”另一个女生听完也懵了,她摘下眼镜,死命地揉了揉眼睛,又拼命眨了眨,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看到的是‘迎喜村’……”她小声道,与渔网帽女生交换了一个悚然的眼神。 “这算怎么回事?”黄毛搓了搓胳膊,四下望了一圈,警惕道,“我们四个人看到的名字都不一样?” 白河:“……不,我和你应该是一样的。只是你念反了……” “那也很奇怪了。”戴着眼镜的女孩扶了扶镜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进去吗?” “进去吧。”白河拿了主意,“我来的路上看过了。没有别的建筑物,也没有别的路。游戏的意图,应该就是让我们进村,而且快入夜了,我们得先找屋子歇着。” 眼镜女深深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其他两人也没有什么异议,一行人便结队往村里走去。 白河走在最前面,没行两步,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旁边掠过,脚步蓦地一顿。 黄毛被他吓了一跳,警觉道:“怎么怎么?有怪物出现了吗?” 白河:“……别慌。”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去,目光很快便锁定了路旁的灌木丛。他小心往那里走了几步,轻轻拨开,草丛里却什么都没有。 他微微蹙了蹙眉,转头看向其他几人:“我刚才看到一道黑影窜了过去,好像是只猫……” “猫吗?”渔网帽闻言,神情却是一松,“猫还好,起码不是怪物。” “话不能这么说。”白河淡淡道,“你们不知道吗?在某些民间传说里,猫可是很邪性的东西。” 他目光扫过几人,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下次再遇到的话,还是尽量避开吧。” * 另一边,村内某屋。 一只黑猫灵活地从窗口窜入,长尾一甩,稳稳地落到桌面上。 那是一只身形很匀称的猫,脖子上系着一条丝带,丝带上挂着一枚小小的黑色盒状物,四只爪子上则包着白色的布巾,古怪,却丝毫不碍于它的灵活。 “老师回来了。”正在扎纸人的村民一见那黑猫,热情地笑起来,“老师辛苦了,吃点东西吗?” “……不了。” 苏越心的声音从黑猫的身体里传出来,语气闷闷的。 “我不太想趴着吃饭。” ※※※※※※※※※※※※※※※※※※※※ 白河:猫是邪性的东西,下次遇到,记得避开。 越心猫:……喵喵喵? —————————————— 大家双节快乐!!这一章评论区随机派20个红包~ 今晚还有一更哈,在十点钟~感谢在2020-09-29 18:24:16~2020-10-01 17: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n、3868515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书奇谈 34瓶;深深板栗豆 28瓶;逆光 14瓶;万万、潇湘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八章 时间倒回数日以前。 苏越心望着部长递给她的npc临时上岗证,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道:“这上岗证上面,写着‘附带皮肤’。” “诶,对的,都带皮肤的。”部长道,“临时上岗的npc需要改换成符合副本主题的造型,所以所有的临时上岗证都会绑定一套npc皮肤。” “皮肤”只是顺应潮流的叫法,严格来讲,应该是“躯体”。工作人员持上岗证进入游戏后,其存在便会自动灵体化,并进入对应躯体,直到退出副本后,该效果才会解除。 这点常识,苏越心还是有的。她从前不忙的时候,还会帮着上岗证的制作团队设计那么一两套皮肤,赚赚外快…… 问题是—— “这上面说,附带的皮肤是一只黑猫。”苏越心抿了抿唇,“是我理解的那种黑猫吗?” “放心,我问过了,绝对是正经猫!”部长立刻道。 苏越心:…… 这是正不正经的问题吗? “部长,我是去装监控的。”苏越心好心提醒道,“我得有手指。” “这个问题我想过了。可以用道具解决嘛!”部长说着,拿出一块布给苏越心看,“你看,我从道具组申领过来的。说是可以短暂改变器官,要把猫爪爪改成小手手也是没问题的!” 苏越心:………… “我……不太愿意用动物身。”苏越心憋了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口,“真的没有人形的皮肤了吗?我不介意美观度的。有手就行。” “诶……”部长摸着后脑勺,有些尴尬地笑起来。 确实是找不到了。他们后勤部分配到的npc上岗证本来就少,前些天大搞“监控下副本”活动,好用的上岗证基本都被先行的工作人员领完了。装监控又是需要时间的工作,那些上岗证一时半会儿也还不回来…… 而且上岗证上绑定的皮肤,得契合目标副本的氛围与主题,这样可选择的范围又进一步缩小,最终勉强挑出个能用的,也就这张自带黑猫皮肤的了。 苏越心闻言,又是一阵沉默。 部长观察着她的神情,试探道:“虽然上岗证没有了,但玩家卡还是有的……” 苏越心一怔,然后飞快地将手里的npc上岗证收了起来:“不用了,就这个吧,挺好的。” 部长:……你倒是稍微犹豫一下啊。 既然敲定了上岗证的事,苏越心转头就开始下副本做准备了。部长瞥见她办公室的架子上多了个薄薄的精致盒子,笑道:“又收集到什么好东西了?” 苏越心喜欢收集好看的东西,这是他们后勤部都知道的事。以前进副本干活时,也总喜欢捡点东西带回来。好不好用不管、什么寓意不管,反正看着好看就行。捡回来后,再自己糊纸盒子装起来,越是喜欢的,糊的盒子就越漂亮。 这个新多出来的盒子,图案一看就是苏越心自己画的,绿色的藤蔓栩栩如生,回环缭绕,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一样,虽不是苏越心架上最出彩的,但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薄薄的一个,也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部长眼尖看到,就随口问了一句。 “别人给的礼物。”苏越心漫不经心道,将东西都收进工具箱里,“对了,我这箱子怎么办?” “打过招呼了,到时候给你绑定个临时的储物道具,迷你的那种。”部长道。 “行。”苏越心没有深想,直接点了点头。 * 然后她就拿到了一根系在脖子上的丝带。 坦白讲,苏越心当时就后悔了……她还以为自己起码可以拿到个双肩的小包。 至于手脚的问题,也勉强算是解决了。部长拿来的那块布被裁出了四小块,分别包在她的爪子上,需要的时候就能将爪子变成手,不过有时限,而且还有冷却期。 这多少影响了苏越心的工作进度,以至于她在这个副本里耽搁了不少天。 还好,这两天基本就能完工了…… 穿着黑猫皮肤的苏越心缓慢眨了眨眼,转头向窗外看去。 遥遥一声落雷,似是惊醒了什么,泼天的大雨哗然而下,编成一张巨大的雨幕,将整个村庄都笼在其中。 “这就开始了?”苏越心咕哝道,懒洋洋地往桌上一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刚才进村的时候,好像有看到认识的人来着。 另一边,村头小屋内。 火塘上袅袅烟雾飘起,几名玩家正围着火塘坐着,跃动的火光映照在他们脸上,反而更显出几分苍白。 白河他们当时进村后,就遇到了一个自称老吴的npc。老吴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就是来这村里调研的学生吧。 黄发当时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正要否认,被白河拦住了。 根据白河的经验,这是游戏在给线索了。中等难度的副本,不像低级副本那样直接给出明晰的线索和游戏规则,它们往往有自己的故事背景和世界观,玩家需要扮演一定的身份,深入它给出的故事当中,才能逐渐摸出线索和规则,从而达成通关条件。 而这次,这游戏赋予他们的身份,看来就是一群来村里调研的学生。 白河认下了这个身份,再看其他几人,除了懵逼的黄毛外,眼镜女和渔网帽都没有对这个环节表现出太大诧异。看来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个难度的副本。 老吴在“确认”了他们身份后,方道:“你们的同伴已经先一步到了。我带你们去找吧。” 说完,老吴颤巍巍地转身领路,他的身后,白河则和其他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便给了上去。 老吴领着他们走到了村东头的一套民宅里,白河他们也见到了所谓的“同伴”——那是另外两名玩家,一男一女,看上去都二十五岁上下,白河他们进屋时,他们两人正围着火塘烤火。 老吴在将他们领到房间后,嘱咐了几句关于食宿的话,就匆匆离开了。剩下一群玩家,围着火塘,面面相觑。 既然汇合了,那首先肯定是要先互换姓名和交换情报。白河和黄毛他们在进村的路上就已经自我介绍过了,眼镜女不愿说真名,自称阿梨,渔网帽有样学样,也给自己扯了个假名,叫帽帽,剩下一个黄毛,犹豫了很久,问:“说真名会不会显得我很蠢?” 白河:“……不会。” 黄毛懵懵懂懂点头,最后还是道,你们叫我小黄就好。 白河没管这些,直接报了真名,反正他向来所有id都用白河,习惯了。 而后来遇到的那两人,男的叫方阅,女的叫袁欣,真假未知,起码听着正常多了。 据袁欣说,他们也是在牌坊外遇上,然后一起进来的。只是比白河他们早一些。袁欣已经过了四次游戏,方阅则是第一次,不过在袁欣的安抚下,他看上去已经接受现实了。 “你们看到牌坊上的字了吗?”白河等基本情况介绍完,立刻问道,“你们看到的是什么字?” 袁欣与方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口。 “张家村/披麻村啊。”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皆愣住了。 果然。 白河心下了然,又指了指小黄和帽帽。 “我俩看到的,也是披麻村。而她看到的,则张家村。” “原来每个人看到的字也会有区别?”袁欣皱了皱眉,又看向阿梨,“那你看到的是什么?” “我看到的是……迎喜村。”阿梨硬邦邦道,伸手推了下眼镜。 尽管她努力克制了,但声音里还是透出了一丝颤抖。 “如果……后面再没人加入的话,那我应该就是……这里面唯一看到这个名字的人。”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游戏里,成为“唯一”,可不是什么令人放心的事。 “别紧张。还不知道这些字代表什么呢,说不定这就像抽卡,我们都是普通卡,就你是ssr。”袁欣开口安慰道。 阿梨望她一眼,勉强扯了扯嘴角。 帽帽望着火塘里跳跃的火焰,若有所思道:“不过,这个区别到底代表着什么呢?那个老头说我们是来调研的学生……我们又是来调研什么的呢?” “这个就是我们接下去要探索的关键。”白河道,“我在来的路上试探过那个npc了,他口风很紧,什么都没有透露。” “有没有可能……是和民俗或者建筑相关的?”方阅举起手,小小声道。他看上去学生气很重,态度也十分拘谨,“我们学校民俗专业的学生,有些就会去一些习俗保存完好的村落做调查,建筑学好像也会……” “这里的房子没什么好调查的吧,看着也没什么特色。”小黄搓着胳膊道,“民俗……民俗又会调查些什么?” “或许是殡葬的习俗?”方阅的语气不太确定,“我看这村里好像是打算办丧事的样子,氛围很重。” “啊,这个确实!”黄毛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刚才路上飘那么多纸钱,看得我都发毛了。” 方阅立刻跟着点头:“我也是!我之前也被吓到了!还有白灯笼和白幡……噫。” 他俩感同身受地讨论起来,三个女生的脸上却都浮现出茫然:“你们在说什么?” “就是村里的布置啊。”白河皱起了眉,“这村子里,到处飘着纸钱,不少人家檐下还挂着白灯笼……你们都没注意到?”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齐齐摇头。 “我看到的,就是普通的村子。不过很空,基本都看不到什么人。”帽帽道。袁欣跟着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我还和门外樟树下的老太太搭了话,不过她耳背得很,都没怎么理我。” 她话音落下,房间内一时沉默。紧接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阿梨。 阿梨面色苍白,推了下眼镜,好一会儿才艰难道:“我看到……村里到处张灯结彩,看着很热闹,好像是要办喜事。还有……” 她顿了下,看了眼袁欣:“门外的那棵树,我也注意到了。但我看到的不是什么樟树,而是……槐树。” 槐树。鬼树。木中之鬼也。 她这话说完,屋内彻底静了。下一秒,就听远处一声惊雷,瓢泼大雨从天上倒下,雨幕铺天盖地地罩下来,屋内瞬间暗了下去。 “嘶,好冷啊。”小黄搓着胳膊,往火塘边上靠了靠,“还好这里有堆火,不然真是冻死了。” 白河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问方阅和袁欣:“这火塘是你们点起来的吗?” 两人都摇了摇头:“我们进屋时,它就点在这儿的。” ……? 这话一说完,两人同时感到了不对。 按照老吴的说法,这套屋子是没人住的,之前村民也只是帮着勉强收拾了下而已,而且还是前两天收拾的。 老吴没有进过门。那么这火塘……又是谁点起来的呢? ※※※※※※※※※※※※※※※※※※※※ 薄薄的盒子,装的当然是纸啦~ ———————————— 再次预告,明天就是入v大肥章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 最后,再次祝大家,中秋快乐!国庆快乐!么么么! 第十九章 窗外是哗哗的雨声, 屋内是熊熊的火光。这房子里的温度本来就低,大雨一下,更是叫人觉得寒意往骨子里钻, 在这种情况下,那一团火焰, 本该是最令人感到温暖与安心的。 然而白河那关于火塘的问题一出,如此明亮的一团火, 反而让人觉得背脊发凉了。 袁欣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进屋时到处看过, 屋里没别人,窗户都是关着的,门钥匙老吴管着, 他开的锁。” 所以这火塘,到底是谁点上的? 方阅咽了口唾沫,望着火塘, 惴惴不安道:“那这东西来历不明的,我们围着会不会不太好啊?要不……要不先给弄熄了?” “别吧,弄熄了还点的起来吗?”黄毛似乎格外怕冷, 对这火塘也格外包容,“反正都是暖的, 管它怎么来的呢。说不定是游戏给的基础福利呢?就像那老头说的米面一样。” 老吴在带他们过来时, 曾提到过, 因为他们之前付过食宿费, 所以每天都会有人将新鲜食材送到他们门口。如果想吃别的,则需要自己额外解决。 食宿费是啥时候付的, 付了多少, 怎么付的, 他们不知道,不过这也不重要。在场有游戏经验的人都清楚,之所以强调“付过了”,是为了告知玩家,从剧情的角度来说,那些食材是他们应得的。 危机往往都潜藏在凭空掉下的白食中。这种应得的东西,则基本安全。 “说起来,我们交的是‘食宿费’。那住宿的话,指的应该就是这整间屋子。”帽帽想了一下,附和道,“这火塘也算是‘住’的一方面吧?或许真是白送的呢?” “或许吧。”白河看他俩都对火塘一副情有独钟的样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道,“不过大家在屋里活动时,还是要留意一下。不排除这火塘是被其他人……或者东西点上的可能性。” 方阅抖了一下,忙往后撤了撤,袁欣好笑地看他一眼。阿梨则望着跃动的火光出神,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雨越下越大,堂屋内几乎完全暗了下来,白河估计了一下时间,又看了看窗外的大雨,道:“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先去睡吧。明天再去村里好好探索下。” “要分开睡吗?”方阅一惊,“要不还是一起吧,这堂屋睡得下。” 坐他旁边的袁欣摇了摇头:“你忘了老吴当初是怎么说的了?” 除开每日定点刷新的食材外,老吴还特意说了,这屋子一共五间房,都已收拾出来了,床都很宽敞,用来安置他们几个正好,就是他们得自己安排一下房间;并建议他们先歇一晚,明天再做安排。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分房睡,睡床上,不睡不给推剧情,谢谢。 听了袁欣的解释,方阅忍不住又是一缩,袁欣又道:“不用担心,我看过了,这里就两间卧室。你不会落单的。” 方阅的神情这才好看了些。 白河起身到每间屋里都看了下。除了两间卧室、堂屋,和厨房外,还有一间堆着很多农具杂物的储物间,每个房间都有开窗。除了堂屋外,其余房间还都悬着一枚电灯泡,亮是都能亮,就是光线特别暗,好在电压还挺稳定。 储物间里有一小梯,直接通到二楼阁楼。白河爬上去看了眼,阁楼很矮,黑漆漆的,只能看出堆了不少干草。阁楼尽头处开着一扇小天窗,窗外绿树摇晃,正是门外的那棵树。 袁欣说她进屋时所有窗都是关着的,也不知她看过这扇没有。 白河不太懂植物,一时也认不出那到底是樟树还是槐树,只本能地觉得那树让人不太舒服,很快便又下去了。那杂物间与次卧相连,白河想了想,建议三个男的合住次卧,三个女生则住主卧。 没人对此提出异议,大家收拾了一下,各自去了卧室,剩下火塘里的火焰,独自继续静静燃烧。 次卧是一张通铺,三个人睡正好,也不是特别挤。黄毛和方阅为了谁睡最中间的位置而小声争了起来,白河也懒得搭理他们,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掏出那本紫色封皮的本子,借着头顶昏黄的灯光,静静书写起来。 说来也是恼人,明明是为了联系苏越心才提前进了副本,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沟通询问了,白河反而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想了半天,才落笔道:【在?请问你还活着吗?】 ……写完他就后悔了,赶紧全部涂黑。涂完后又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用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将上面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写完后,他就原地静静等着。另一边,黄毛和方阅终于争出了一个结果,方阅斗争失败,被赶到通铺的最里面睡,裹着被子拼命远离墙壁,嘴里不住碎碎念:“这墙壁里不会有东西吧?不会有手突然伸出来抓我吧?拜托了,你们晚上可别挤我啊,我不想挨着墙……” “行了行了知道了。”黄毛说着,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大剌剌地爬上了通铺,转头看向白河,“老白,你写啥呢?” 老白…… 白河因为他这个自来熟的称呼噎了一下,回答道:“日记。” “可以啊,文化人。”黄毛赞叹道,“那你啥时候睡啊?” 白河没回答,又等了一会儿,见本子上还是没显出苏越心的回复,终是轻轻叹出口气。 “这就睡了。”他说着,将本子收进怀里,起身往通铺走去。 电灯的开关在门边,是一根垂下的线。白河正打算去拉,忽听方阅一声惊叫,猛地向后一弹。 黄毛猝不及防被他撞到胸口,脸都扭曲了,咬牙道:“靠!你干嘛啊?” “墙里……墙里有声音!”方阅坐起身来,指着墙壁,惊慌失措道,失措完了才想起来身后的黄毛,忙又补了句“不好意思”。 白河脸色微变,快步上前,将耳朵贴在墙壁上,果然听见墙内有动静传来—— 蹬、蹬、蹬、蹬。 一下接着一下,听着有些闷闷的。 那声音似乎是在移动中,白河屏息听了一会儿,又捕捉不到那声音了。 “那声音好像不是墙壁里的。”白河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从通铺上跳了起来,“我去隔壁杂物间看看。你们就待在这儿,不要乱动。” 他说着,转身开门进了杂物间。杂物间与次卧相连的房门不太好,薄薄的一层,都有些歪了,很难关紧。白河用力地一按一推,总算是将有些歪掉的门扇给按进了门框里。 杂物间和厨房的电灯一直都是开着的,反正也不用他们出电费。白河放眼望去,只见不大的空间内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异常。他又往地上看了看,只见薄薄的灰层上,正落着一串奇怪的印子。 看着像是脚印,形状却很奇怪,圆圆的,认不出是什么动物。白河顺着那脚印走到梯/子边上,而后脚印便不见了。 莫非是上阁楼了? 白河想了想,从怀里摸出本蓝色的便利贴本,撕下一张来,贴在头上。 那本便利贴,学名叫做“隐身便利贴”,蓝色等级道具,作用便如其名,能够让使用者维持一定时间的隐身状态,同时还能掩藏一定的动静。但时间有限且不稳定,最少三十秒,最多五分钟,具体维持时间能视使用者本身素质而定。 这东西好用归好用,但是是一次性消耗品,而且副作用也相当大,使用过后会使用者的运势和体力会大幅下降,所以白河在高级本里一般不太用,觉得风险太大。不过在中级本里,倒是无所谓了。 他贴上便利贴,整个人便进入了隐身状态,几根黑色的藤蔓则从后腰处悄悄伸了出来——保险起见,它们还没来得及闹腾,就被白河抓着,快手快脚地连着打上了几个结。 藤蔓:…… 白河打完结,心满意足,以藤蔓护在身体周围,自己蹑手蹑脚地顺着梯/子爬上去,只见阁楼里一片月光倾洒,倒比楼下还亮堂。他借着月辉向里张望,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白河抿抿唇,小心地爬进了阁楼里,低头观察起地上的灰尘,忽听楼下传来一声轻响——那声音很小,像是什么轻物落地,又似带了点摩擦。白河一下子警觉起来,悄悄后退,绕到了阁楼入口的另一边。 ——阁楼的入口,其实就是开在天花板上的一处方洞,方洞前后左右,都有相应的活动空间。白河绕到了方洞的后方,这样他一低头就能看到楼下情况,别人上楼后,也不会和他撞上。 杂物间的灯光昏暗,因为角度问题,视角也十分受限。白河屏息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个可疑的影子出现—— 那是一只黑猫。 一只体型修长匀称,甚至称得上漂亮的黑猫。 那黑猫正顺着梯/子往上爬,动作灵活却有些古怪。白河仔细观察一会儿,找出了原因——只见那只黑猫的爪子上包着层厚厚的白布,看上去就和哆啦a梦一样,爬梯/子时自然也无法像其他猫一样流畅。 这又是个什么讲究?是这村里的习俗吗?难不成是另一种形式的披麻戴孝? 白河一时间脑洞大开,却又想不出个结果。而就在这么会儿工夫里,那只黑猫已经爬上了阁楼。 它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上楼后先回头看了看,碧绿的眼睛微微地转着,几次从白河的身上扫过去,那目光森冷冷的,白河明知它看不到自己,还是忍不住冒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够邪性。 还好,那黑猫很快便收回了目光,而后便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只见它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而后在抵达窗口时飞快一顿,接着用力一冲—— 它的身影消失在了阁楼窗外。 白河:…… 白河:………… 不是,刚才发生了什么? 白河懵了。 但更让他懵逼的还在后头。 没过一会儿,又听一声轻响自楼下传来。跟着就见那只黑猫三两步又爬了上来,然后又开始加速、冲刺,从窗口奋力一跳—— 白河:……??? 跟着,在接下去的几十秒里,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一遍。 不过这回那只猫没有再直接往前冲了。它先是走到了窗边,认真地观察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后退几步,一脸严肃地蹲下了身体,甩动起尾巴,然后充满信念地一跃—— 这一回白河没忍住,悄悄往前走了些,因此看到那黑猫跃出窗口后的情况—— 外面大雨早已停了,幽幽月光中,可以瞧见它前爪正努力地向前伸着,却还是无力地擦过窗外大树的枝叶。跟着整只猫笔直地下坠,因为四肢都是展开的,看上去就像一块张开的黑布。 那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看上去似乎还懵了一下。跟着就见它抬头望了那大树一眼,两只耳朵往后一转,摆出了一个飞机耳的造型——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河总觉得它好像很疲惫地叹了口气。 然后就见那猫转过身,又绕到旁边去了。 根据它离开的方向,白河估计它应该是绕到杂物间的窗口去了。如果他猜得没错,这家伙怕不是等等还要再重复一遍刚才的流程…… 如果不是这猫每次跳窗口都会有不一样的动作,他几乎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什么循环播放的灵异现象了。 话说回来,这画面到底是几个意思?是线索吗? 白河惊疑不定地想着,望了眼窗外摇晃的枝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这猫……不会是想上外面那棵树,又死活上不去吧? 白河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开玩笑,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蠢的猫…… 然而看了眼再次爬上阁楼的黑猫,他又陷入了沉默。 这个……好像也不好说啊? * 苏越心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又生气又无奈的感觉了。 她甚至觉得,当初用玩家卡进来也不会更糟…… 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大树,苏越心耳朵不自觉地一转,再再再次叹了口气。 她安装监控的工作,已经临近尾声,这副本里,就剩下一个区域的监控还没装了——但那个区域藏得很巧妙。只有通过这棵树,她才能“到达”那里。 然而,她上不去。 这树挺高的,她又不是专业猫,光蹦肯定是蹦不上去的。她的爪子都被包起来了,且这道具的冷却期还没过,无法变化成人手。所以想用爪子直接爬上去,也不现实的。 除了她以外,副本的大多数工作人员都无法接近这棵树,所以想让他们把她抱上去也不太可行……而且她也不太愿意让别人抱她。 能接触这棵树的工作人员也有,不过今晚都在值班中。苏越心本来的计划是,等他们下班了,让他们帮自己搬个梯/子。 然而今天回来时,她又注意到大树旁边有个窗口,看着好像是能直接跳过去的样子,横竖这会儿没事干,便特地过来试一试。 谁知试着试着就上头了。 至于会不会影响到玩家,这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虽然游戏规定临时npc不可以主动与玩家接触,但对于给玩家添堵的行为,还是很鼓励的。为游戏添加灵异现象,本来也是npc的本职工作之一。 问题是……她要再跳不过去,灵异现象很可能就要变成搞笑现象了。 再一次爬上阁楼,苏越心的步伐都变得有些沉重了。 她能感觉到,阁楼里是有人存在的。这让她的步伐更加沉重了。 这玩家是怎么回事,野猫跳窗有那么好看吗。看个没完了还。 苏越心耳朵不受控制地耷了一下,却还是不死心地再次走到了窗口。 我再试一次。就一次。最后一次。 如果这次还不行的话……我就回去,老老实实地等着明天别人帮我搬梯/子…… 苏越心又一次叹了口气,跟着身体重心下压,暗自蓄力,然后奋力向前一蹬——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空中跃出了一道不小的弧度,然而依然无法够到可供自己站稳的树枝。 苏越心:…… 罢了罢了,认命了。 她闭了闭眼,死心地喵了一声,正准备调整姿势迎接下落,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什么托了一下—— 一种柔韧的触感卷上了她的腰,稳稳地向前一送,苏越心下意识地扒了下两只前爪,抱住了面前的树枝。 因为爪子是被包住的,她抱还抱得不太牢。那种柔韧的触感又转而往上一提,送佛送到西,直接将她提上了树枝。 苏越心四肢在枝上踩稳,略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转头向后看去,却见身后阁楼里寂寥无声,依旧看不见一个人影。 ……不过这种绳索一样的触感,倒是让她心里有了些猜测。 如果没感觉错的话,那根柔软的、绳索一样的东西上,还打着两个大大的结。 苏越心的唇角微动,冲着阁楼轻轻喵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她,苏越心也没在意,转身钻进树冠里。 从她所在的位置,往斜下数两根,就是她要去的地方。 那根树枝很粗,结实,微微有些歪斜。苏越心沿着枝干走了一会儿,悠然地坐了下来。 她坐的那个位置,正有一道勒痕。那痕迹深深地陷入枝干里,像是曾有什么系在了这里,又用力地勒磨过。 苏越心安静地坐着,低头盯着那道勒痕看。看了两秒,便见那勒痕上形状变换,似是有什么正从那疤痕里生长、膨胀…… 那是一根绳子。 苏越心目光下移,只见原本空荡荡的树枝下,多了一截结成环的绳子,也多了一具轻轻摇晃的尸体。 那尸体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黑色的长发凌乱地垂着。似是察觉到了苏越心的目光,她缓慢地转头,露出一张肿胀的面孔。 转头是真正的转头,脖子嘎啦嘎啦地响,径自转了一百八十度的那种。 只可惜她不是在编的员工,不然苏越心一定会告诉她,这个动作吓人是有些吓人,但应用范围不大,不建议钻研学习。 毕竟一个吊死鬼被人从上面俯视的概率实在不算太高,而且你这还是吊着的。搞这么大动静,万一掌握不好平衡掉下去了,你说尴不尴尬。 至于转脖子,也不用转得那么实诚的。后勤部道具组明明有卖相关特效包,各种角度的转脖子都有,还附带超真实音效…… 女尸不知道苏越心在想什么。她双眼突出,只冷冷地注视着停在自己上方的人。苏越心淡漠地移开目光往前看去,却见面前的主干道上,处处贴着红字红花,处处透着诡异的喜庆,与自己见惯了的村子,倒是截然不同。 说起来,爪上布包的冷却期好像要过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先装两个监控好了…… 苏越心打定主意,一跃从树枝上跳下。跟着便听身后女尸身上再次传出一阵嘎啦嘎啦的响—— 果然,她又超实诚地,把脑袋给传回来了。 怨毒且冰冷的目光从后方射来,苏越心只当看不见。她稳稳落在地上,下意识地转头想去舔身上蹭乱的毛毛,动作才做一半又忽然清醒过来,眼神一顿,跟着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舌头。 “别看我啊,我只是来修监控的。”苏越心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小声咕哝道。 女尸自然没有理她,苏越心也不再废话,迈着小碎步快速往前走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一片大红大喜之中。 * 而在白河眼中,所见的情况则是这样的—— 那只黑猫被他的藤蔓卷住,半托半提地送上树枝之后,非常有灵性地回过头来,朝着他所在的地方深深看了一眼,之后便钻进枝叶之间,找了根树枝原地坐了一会儿后,就不见了。 ……果然邪性。 白河在内心默默做出评价,又原地等了一会儿,等到便利贴效果都完全过去了,都没等到什么奇怪事情的发生,内心不由有些失落。 他还以为将那只黑猫送上树枝后,会触发什么剧情呢。 不过那猫回眸的一眼,不知为什么,总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和之前看到的森冷目光不同,他隐隐觉得这个眼神,没什么恶意,而且像是在别的哪里遇到过的。 而且……或许是他脑补过度吧,他总觉着那猫临走前好像对他笑了一下…… 和一只猫死活跳不上树比起来,他竟不知道那两件事哪件事更令人匪夷所思一些。 便利贴带来的副作用冲了上来,白河开始感到一阵阵无法抗拒的困倦,脑子的转动也慢了起来。身后的藤蔓趁机又开始作妖,不安分地蠕动起来,白河强撑着将它们抓起来胡乱打了个结,跟着便打着呵欠爬下了梯/子,返回了次卧。 他一打开门,迎面就看到方阅和黄毛紧张兮兮的眼神。令他惊讶的是,袁欣居然也在。 方阅抓了个枕头挡在自己和袁欣的前面,袁欣伸手将枕头压下来,问他:“里面出什么事了?你们发现了什么?” “一只猫。”白河含糊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他俩想开门进去找你,发现开不了门,就来找我们。”袁欣道,“你受伤了?” 白河面不改色道:“没,就是不小心撞了脑袋,有些晕。门怎么会打不开?” 方阅谨慎地摇着头:“不知道,就是打不开。” 白河回头看了一眼,又试了试,了然道:“可能是我之前关得太用力,卡住了。” “卡住了不至于连敲门的声音都听不到吧?”袁欣皱眉道。 黄毛对此有不同的见解。他说:“这不就是灵异小说的常见套路吗?” ……很好,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白河大致给他们讲了下发生的事——因为太困,他并没有讲得很细,只说自己发现了一只闹事的猫并将它赶了出去。袁欣看出他精神不好,便让他先休息,具体明天再谈。 “那我们先回房间了,明早再见。”袁欣抱着个枕头,一边说一边往门边走。 她们主卧是一张双人大床,只有两个枕头,方阅知道后,便把自己的枕头给了她。 方阅嗯了一声,送她到门口,本来还想送她回房间的,被袁欣拒绝了。 “没事,我有伴的。”袁欣说着,晃了晃方阅给她的枕头,“这个,真的谢谢你啦。” 说完,她又往白河的方向看了眼。 “好啦,该走啦。你没事吧,脸色怎么那么差?”她再次说道。 白河的上下眼皮已经快黏上了,闻言点了点头:“没事,我睡一觉就行。你千万小心。” 袁欣点了点头,抱着枕头离开了。 方阅心满意足地爬上床,将外套团了团垫在脑后。黄毛小声咕哝了一句酸臭,他只当没听到。 至于白河,他已经双眼一闭,倒在床上了。 一松懈下来,原本强压的困意就更为强烈地涌了上来。白河只觉意识不住下沉,很快便要陷入黑甜的梦境,迷迷糊糊中,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而根据他的经验,当你觉得有什么事不对的时候,那事情可能真的不太对了。 白河蹙了蹙眉,几乎是本能的,开始在脑海中重演方才所经历过的事…… ——“里面出什么事了?你们发现了什么?” ——“他俩想开门进去找你,发现开不了门,就来找我们。” ——“那我们先回房间了,明早再见。” ——“没事,我有伴的。” ——“好啦,该走啦。你没事吧,脸色怎么那么差?” 白河蓦地睁开双眼,腾地坐了起来。 他看了看之前自己所在的位置——袁欣在说最后一句话时,看向的正是自己的方向。 当时他还以为袁欣是在和自己打招呼,但现在,将袁欣说的几句话都连起来看一遍…… 她当时,到底是在和谁说话? 仿佛是呼应白河的猜测一般,下一瞬,就听见有女生的惊叫从外面传了进来。 方阅第一个做出反应,一边叫着袁欣的名字,一边跳起来冲到门边,眼看就要踏出门了,动作却又顿住。 跟着就见他回身抱了床棉被,披在身上冲了出去。 黄毛都傻眼了:“你干嘛!” “自卫!”方阅振振有词道,一边喊一边往外冲,“鬼不能伤害躲在被子里的人,这是科学!” 黄毛:…… 白河:………… 黄毛搔了搔头发,转身从枕头下掏出把菜刀,问白河:“你不去?” 白河:“……你先告诉我你刀哪儿来的。” “厨房里捡的。”黄毛振振有词道,“菜刀辟邪。这是科学。” 白河:“……” 见鬼的科学。 方阅人已经冲出去了。白河依旧困意绵绵的,挣扎着将自己从床上拔起来,和黄毛一起快步赶向主卧。走到半路,又听见一声惊叫。 黄毛倏然变色:“看来好像是很厉害的东西。” 白河:……不,她们可能只是被裹着被子的白痴吓到了而已。 来到主卧,果不其然,一进去就看到袁欣正在锤方阅:“你干嘛啊!这样跑进来,吓死人了……” 方阅忙不迭地告饶,白河暗暗叹了口气,伸手拦住袁欣,问道:“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袁欣抿了抿唇,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刚才房间里,多了个人。”帽帽沉着脸道,“准确来说……是多了个我。” ……果然。 白河眸色微沉,强忍住打呵欠的冲动,道:“仔细讲讲?” 袁欣与帽帽对视一眼,沉吟片刻,道:“这事,可能得从方阅来找我们说起……” 当时跟着方阅回次卧的,其实是两个人,分别是袁欣和帽帽,而阿梨,则因为困倦,留在了房间里。 在发现杂物室的门打不开后,帽帽就突发奇想,说要从屋子外面绕过去,从窗口翻进杂物室。袁欣有夜盲,没法陪她,帽帽就说要找阿梨陪着一起,然后就单独离开了次卧。 “我……我离开之后,在主卧门口见到了阿梨,就说要绕去窗户外面。阿梨同意了,我们就一起往堂屋走,打开了大门……” 说到这里,帽帽打了寒颤。 “谁知道,堂屋外面,正在闹鬼。” ……嗯? 众人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方阅咽了口唾沫:“怎么个闹鬼法?” “有东西……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反复地从空中往下掉。” 帽帽搓了搓胳膊:“那东西好像是只什么动物,掉下的声儿也不大。落地后,就会自己跑开,然后没过多久,又会再掉一次……” 如果只是这个场景,最多算得上诡异。真正令帽帽恐惧的,是之后的事—— 在看到那只不断往下掉的动物后,她身边的阿梨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样,脸色大变,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 紧跟着,她竟当着自己的面,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就是那种,逐渐变透明的消失。”帽帽一边比划一边说道,“我当时都被吓傻了,赶紧跑回了卧室里,结果发现,卧室里还有一个阿梨!” 听她说到这儿,阿梨淡淡插口:“我其实一直都在卧室的。你说的那个,我觉得应该是别的东西。” “我觉得也是。”帽帽咕哝道,“然后我就一直躲在了主卧里……” “但我不知道这事。”袁欣接口道,“当时白河开门出来,我看到帽帽跟在他后面,还以为她是真的从窗里翻进去了。” 她这话一出,在场几个男生都感到一阵背脊发凉。也就是说,当时他们的屋里其实存在着多余的东西,而除了袁欣之外,他们没有一个人看见! “所以她临走时那句话,其实是对着那东西说的呀!”黄毛恍然大悟,推了下白河,“她说话时还看着你那边……我天,也就是说当时那东西就站在你旁边!” 白河:……还真是谢谢您提醒了哦。 白河克制地闭了闭眼,看向袁欣:“然后你就带着那东西直接回到了主卧?” “路上看到大门开着,就去关了一下。”袁欣道。她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想,应该是帽帽被吓到后,仓皇之间忘记关了。 “仔细回想一下,跟着我的那个帽帽确实很奇怪。她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在我关门时,却主动问我,‘外面有东西’吗……” 而且站得离大门很远,像是在畏惧什么一样。 不过当时的袁欣并没有感出什么不妥来。她带着那个“帽帽”,回到卧室,发现门被关上了,还纳了闷。她叫阿梨来开门,却没想,门一开,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另一个帽帽…… “当时我俩都吓傻了。还好那个东西,在和我照面后,就自己原地消失了。”帽帽心有余悸道,又拍了拍阿梨,“要说还是阿梨镇定,最快回过神,赶紧把袁欣拉了进来……” “那个……其实,我之前就很想说了。”阿梨缓缓道,“我根本,就没见到什么多余的人啊。” 另外两个女生闻言皆是一怔。 “怎么会呢,你当时不是就站在我后面?”帽帽比划道,“我都看到了,你没理由看不到啊!” “我真的没看到。”阿梨无奈道,“我只看到袁欣站在门外。然后你俩就像约好了一样,开始对着尖叫……” 帽帽:“你不是也叫了吗?” “我那是被你俩吓的!”阿梨道,“屋里一共三个人,两人叫得跟见了鬼一样,换你你不害怕?” 帽帽:…… “不过这也不奇怪。”方阅插口道,“当时在我们房间里,我们也全部没看见那个‘帽帽’。” 袁欣说“有伴”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说他送的枕头呢。 “也就是说,目前只有我和帽帽看见了那种东西?”袁欣蹙眉道,“说起来,所有人里,只有我俩看到的村名是‘张家村’……” “所以说那种东西很可能是‘张家村限定’?”黄毛一拍大腿叫了起来,旋即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那还好。我还在想要是我也遇到了该怎么办呢。” 袁欣&帽帽:…… 其他人:………… 虽然是理这个理,但你就不能把这话放在肚子里说吗? 帽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还一定呢。再说了,有‘张家村限定’,肯定也会有‘披麻村限定’。你该不会以为,看到点纸钱白幡就算完了吧?” 黄毛:…… “……还有一点。”白河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提起精神,随即道,“或许并不是‘那种’东西,而是‘那个’东西。” “你是说,我和帽帽遇到的,其实是一个怪?”袁欣道。 “你不是说了吗?你见到的那个‘帽帽’,很抗拒接近大门。”白河道,又指了指帽帽,“而照她的说法,那东西几分钟前才被门口的东西吓到过。正好对上了。” “也就是说,这个怪是有克星的。它很怕当时门口出现的那只动物,对吗?” 黄毛思索着,眼睛亮了起来:“那如果我们能抓到那只动物,把它关到屋子里,是不是就不用担心闹鬼的问题了?” 众人:…… 嘶,别说,这个逻辑好像还挺通顺。 “但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呀。”帽帽道,“我也只能看出那是一只黑色的动物而已。” “那个……应该是只猫。”白河默了一下,说道,“那是一只黑猫。就是我之前说的,在杂物室里看到的那只。” 他说完,顿了一下,略一纠结,还是把后半句话也说了出来:“你当时之所以看到它不断往下掉,是因为它一次次地在从阁楼的窗户里往外跳。它想跳上外面那棵树,但总是失败,就掉到地上,然后再绕回杂物室,爬进阁楼,继续跳……” 他这话说得很慢,说完全场都安静了。 片刻后,方听黄毛不受控制地笑了出来,一边笑还一边狂拍方阅的背。 “开什么玩笑!猫要上树不会自己爬吗,非要从窗口跳,还死活跳不上去……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蠢的猫啊!” …… “啊啾!” 另一个“区域”内,正趴在房梁上拧螺丝的苏越心猫须一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有点冷了。”她小声咕哝着,将螺丝刀收进旁边的小盒子,跟着拎起盒子两边的系带,认认真真地往脖子上系。 只见她此时的前肢上,正长着两只造型古怪的小手,大体还是猫爪的形状,也有粉色的肉垫,只是手指比寻常猫爪要多出一个指节,还多了一根灵活的大拇指。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只黑猫的上肢关节也产生了些许变化——正是这样的变化,让它能顺利地绕到后颈,完成系带的工作。 苏越心绑好丝带,无声地伸了个懒腰,垂眸向下看。 只见布置得喜气洋洋的祠堂内,无数客人正围着酒桌坐着,推杯至盏,觥筹交错,看上去一派热热闹闹。 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他们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紧接着,所有的人,齐齐抬起了头,肿胀的面容,突出的双眼,全部齐齐对准了房梁上的苏越心。 他们齐齐地开口,不同的声音里带着整齐的狠毒与笑意: “呀,又见到你了。你也是来吃我喜酒的吗?” 苏越心:“……” “好猫猫不喝酒,谢谢。”她冷冷地说着,直起身子,猫瞳倏然紧缩成一线。 “我对你充满腐臭味的喜酒也不感兴趣——早告诉你了,我只是来装监控的而已。” ※※※※※※※※※※※※※※※※※※※※ 苏越心:风、评、被、害。 ———————————— 不好意思又晚了一些……本来结尾不是这个,我想了想入v第一章,咱们心心必须当大轴,就又把最后一段给修了修,修着修着就晚了orz 总之,感谢亲亲订阅!希望能继续支持呀! 感谢在2020-10-01 22:01:12~2020-10-02 18:3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晋江使我成为负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章 偌大的祠堂, 飘荡的红绸,无数青白肿胀的面孔,脸上带着相同弧度的笑意, 就那样静静望着苏越心。 苏越心淡漠回望, 空气紧绷而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 忽听一声破空声起, 一条弹出的长舌从人群中窜出,直直拍向蹲在房梁上的猫! 苏越心灵巧一跃, 避开这一击,转身看向下方,纤瘦的身体瞬间绷紧, 不自觉地张开嘴“哈”了一声。 回应她的, 是接二连三窜出的长舌——那些齐聚于祠堂之内的宾客们, 仿佛一只只青蛙一样, 长大嘴巴, 弹出舌头,灵活的肉块被拉扯到不可思议的长度, 啪啪啪地, 直往苏越心所在的方向甩。 苏越心连着蹦了几下, 顺着梁柱飞快跑了下来, 跟着便迈动四肢,头也不回地朝外跑去。 “给我留下来!”她的身后,宾客们发出整齐划一的怒吼, “你这天道的走狗!” “什么天道, 那叫游戏开发部。”苏越心一边跑一边吐槽, “还有谁是狗, 猫狗都不分的?” 她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够身后那群青蛙一样的宾客听到。结果就是本来就充满愤怒的鬼魂越发抓狂了,舌头都快甩成螺旋桨。 苏越心脚步不停,拖着一大批的长舌鬼,愣是横穿了整个村子,一直跑到村东头,直冲那棵立在门外的槐树而去。 那个穿着嫁衣的女尸仍吊在树下,一见到苏越心,立刻发出了一阵古怪的笑声,嘴巴一张,一条鲜红的舌头就朝着苏越心卷了过来。 苏越心速度不减,身体一扭,险险地擦着舌缘避了开去。紧接着,又见她加快几步,往上一跃,两只前爪直接扒上了女尸的裤管。 女尸:…… “你想干什么——”她含混不清地叫了起来,语气又惊又怒,“你这色狼!!” “猫,谢谢。”苏越心平静地说着,扒着嫁衣迅速地向上爬去,最后纵身一跃,踩着她的脑袋跳到了树枝上。 果然,有梯/子就是方便很多…… “你……欺人太甚!天道的走狗!”女尸怒吼着,鲜红的舌头往上一翻,再次袭向苏越心。苏越心轻轻“啧”了一声,人立而起,两手一挥,竟是将那根舌头直接抓在了掌心。 女尸:………… 下一秒,就见苏越心驾轻就熟地给这根舌头打了个活结,跟着一手抓着舌头,另一手则在颈前的小黑盒上一抹,手腕一翻,手里凭空多了一把迷你电焊枪。 ——这个自带漂亮丝带的黑盒这次下副本时部门给临时配的储物道具,本该是系在人类手腕上的。比起苏越心用惯了的工具箱,这个黑盒明显要弱很多,没法直接抡起来当武器用,但论起道具的取用来,倒是要比笨重的工具箱方便很多。 那些追着她而来的厉鬼们业已涌到了槐树之下,苏越心神情不变,另一手将那根拼命挣扎的舌头扯得近了些,另一手则按动了迷你电焊枪的开关。 带着诡异红色的火焰立刻从喷嘴里喷了出来,直直对准她手里拽着的鲜红舌头。 “看你可怜,不想和你吵。”苏越心淡淡道,“舌头还想要吗?想要就老实点。” 女尸:…… 只听女尸低低地呜了一声,原本簇拥在树下虎视眈眈的宾客厉鬼们,身形开始逐个逐个地消散。 苏越心面不改色地抓着舌头和电焊枪,余光向下瞟了一眼——只见她脚下的那根绳子也在慢慢变得透明,露出树干上陈旧深刻的勒痕。 还剩三秒。 苏越心在内心缓缓道。 ……三。二。一。 心中的倒数结束,几乎是同一时间,苏越心的四肢开始变换——与人类相近的两双手脚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四个抱着布包的猫爪爪。 变形布的技能使用时间,结束了。 手指消失,原本抓在手里的舌头和电焊枪自然也是无法继续握住。那根舌头擦着布包滑了出去,苏越心灵敏地旁边一躲,同时早有预料地张嘴,接住了从空中掉落的电焊枪。 电焊枪仍维持着喷火的状态,即使只叼着把手,苏越心也能感觉到那种灼热的热意——但再热也只能叼着。 她的道具技能时间已经结束,但两个场景间的转换仍在载入中,女尸已经反应了过来,一边狂笑着一边甩动舌头再次发起攻击,树下尚未消散的厉鬼也又一次围了上来,一个个舔狗似地,特别积极地甩着舌头往上舔。 苏越心也顾不得什么烫不烫的问题了,猫猫脑袋一甩,挥动火焰逼退再次袭来的舌头,同一时间四肢下沉,宛如考拉一般死死抱着树枝,坚决不挪动一步。 她心里清楚,这回自己要是掉下去,伤是肯定伤不了,但起码三个小时内,都别想再爬上来了! 好在她的运气并没有太糟——她才挥了没几下,就觉四周气氛倏然一变,逼近四周的舌头全都凭空消失,再不见半点踪迹。 再往下看,掉在树上的绳索与挂在绳索上的嫁衣女尸也已不见,只剩下一道深深的勒痕,铭刻于枝干之上。 槐木变樟树。场景转换结束。 苏越心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跟着一张口,将那把电焊枪扔到了树下——这玩意儿是真烫嘴。而且她的嘴巴好酸。 也亏得这把电焊枪不是正常的电焊枪,她这猫也不是正常的猫,寻常电焊枪的把手烫起来,连手都握不住,哪儿还能用嘴叼…… 丢下的电焊枪仍在非常尽职地喷射着火焰,将两个下班路过的鬼怪吓得放声尖叫。苏越心赶紧从树上跳下来,一爪子拍在开关上:“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到下面有人。” 两只鬼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连声道没事。其中一人的目光扫过苏越心乱糟糟的毛发,奇怪道:“心老师怎么会在这里?今天你任务结束得那么早,我们还以为你自己找地方玩去了。” “……”苏越心回头看了一眼那树与邻近的窗口,又默默收回了目光。 玩……也算是吧。先是兴致勃勃地跳了十几回窗子,又到危险区域极限跑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这确实算是在“玩”…… “我刚刚去了趟高危区,顺手装了两个监控。”苏越心道,“你们副本……” “高危区?那不是得从这棵树上走?”一个鬼怪惊讶道,“心老师您怎么上去的?太牛了吧?” 苏越心:…… “嗯,那树旁边有个窗口……”苏越心默了一下,硬着头皮道。 鬼怪:“那么远的距离!心老师直接跳过去的吗?好厉害!” 苏越心:………… 鬼怪:“心老师有空的话能再跳一次吗?我想录视频!肯定好帅的!” 苏越心:……………… “……这个不是重点。”默然片刻,苏越心果断转过了话题:“你们副本负责人现在在哪儿?我有事要找他。” 苏越心蹲踞于地,尾巴一甩,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高危区域的禁制强度不够,高危区的鬼怪呈现出过强攻击性。我需要尽快找你们副本负责人核实情况,看是否有必要帮你们加强高危区禁制,还有……” 她眸光一转,眼神中流露出无奈:“我需要他帮我联络后勤部,问问现在还有没有多的npc证……” 实在不行,给个猴子或者狒狒也好……猫真的,太麻烦了。 * 翌日。 白河睁开眼睛时,天亦大亮。 因为便利贴导致的副作用,哪怕他已睡了一夜,头依然晕晕沉沉的。他打着呵欠坐起来,第一件是就是掏出那本联络本翻看起来。 昨天发出的消息孤零零地留在页面上。他依旧没有收到任何来自苏越心的回复。 ……是已经脱离副本了吗?还是没有注意看联络纸? 又或者……是真的出事了? 白河抿紧嘴角,捧着本子怔了一会儿。房门被敲响,屋外传来方阅细声细气的催促声,白河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将本子收进了怀里。 此时的大通铺上只剩下他一人,黄毛和方阅应是都已起床。白河看看左右无人,赶紧从后腰伸出一根藤蔓来。那藤蔓似是还在犯困,晃晃悠悠地,看着不甚灵活,白河一把抓住它,不由分说地上来就是两个结。 ……虽然苏越心给出的方法是,等头疼了再抓藤蔓打结,但白河觉得还是防患于未然比较好,是以有事没事,只要没人看到,就抓着藤蔓打结。别说,效果还是挺好的,进游戏到现在,他头疼的次数屈指可数,程度比起之前也要减弱很多。 提前教训好了藤蔓,白河又从床上爬起来,站到了房间中央。藤蔓被他操控着,在房间里快速游走一圈,之后又乖乖地绕了回来。 确定房间中并未多出什么奇怪的气息,白河这才将黑藤收回,推门走出了房间。 一开门,便闻到一股热腾腾的香气。白河循着气味凑过去,只见堂屋内,其余几人正围着火塘坐着,火塘上悬着一口吊锅,锅内发出咕嘟嘟的声音。 “可算起来了,快来吃早饭。”黄毛抱着个大海碗,一面呼噜噜地嗦面一面对白河道,“袁欣煮的早餐,可香了!” “我只是把门口送来的食材收拾了一下,全部扔进锅里煮而已。”袁欣谦虚道,转头看向白河,“厨房的缸里有水。你可以用那个洗漱。” “好的。”白河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坐在她旁边的帽帽,“帽帽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她昨天晚上又撞鬼了。”阿梨替她回答道,看样子已经提前交流过这事了。 白河蹙了蹙眉,走到火塘旁边坐下:“怎么说?” “昨天晚上,就你们离开没多久,我想上厕所,就叫醒帽帽陪我一起。”阿梨解释道,“茅房不是在堂屋后面的空地上吗?我就让帽帽在茅房外面等,我一个人进去。出来一看,帽帽已经不见了……” “……我当时,是听见了两声尖叫。”帽帽白着脸孔补充道,“那声音像是从屋子前面传过来的,我就跑回了堂屋,往门边靠了靠,果然听见外面传来对话声……” 白河:……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妹子看着柔柔弱弱的,莽是真的莽。别人听见尖叫声,躲都来不及,她倒好,还凑上去听…… 说起来,昨天发现杂物室打不开后,就想要出屋从外面翻窗的,也是这位妹子来着…… 白河内心对这妹子的脑回路啧啧称奇,面上依旧是一派严肃:“所以呢,他们说了什么?” “那声音刺啦刺啦的,我没全部听清。”帽帽道,“就听见零星几个词。‘老师’、‘录视频’、‘好厉害’什么的……” 白河:……? 这又是什么张家村限定的线索吗?是指向什么东西的呢? 白河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第一次听说这事的黄毛愕然瞪大眼睛,一口面含在嘴里,半天没有动弹。 好一会儿,才听他不可思议道:“你听到的那声音,不会是男鬼的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帽帽惊讶道。 “……我猜的。”黄毛说着,顺手一抹嘴,用力呼出口气,“这个用词,这个时间……要我说,这很明显是在看a片吧?” 众人:………… 白河:…… 行吧,看来脑回路清奇的,他们团队里的可不止帽帽一个。 * 吃完了早饭,众人便结伴进入了村子。针对这个副本剧情的探索,终于真正开始。 村子的主干道,成“丰”字状。白河他们的居所,就位于这个“丰”字尽头处,虽说也算是村子的一部分,但总有种被嫌弃孤立的感觉。 老吴说,这屋子是村里一户姚姓人家的,长久不用,这次便借给他们几个。白河他们便决定,先去找这户人家打听下情况,看能不能先摸清,他们屋里那可以变换模样的鬼是怎么回事。 临出发前,帽帽不死心地又去找那位坐在樟树下的老奶奶搭话。两分钟后,苦笑着回来。 “她还是不搭理我。”帽帽道。 白河淡淡应了一声,斟酌片刻后才告诉她,他们在她去问话时互相交流过了——除了袁欣以外,他们任何一人,都没看到那所谓的老奶奶。 帽帽脸色当场就变了,默了好一会儿,勉强提了提唇角:“好吧,又是一个‘张家村限定’。” “我们进村去看看吧。”白河往前望了一眼,目及之处,尽是纸钱纷飞,白带飘动。 “我有预感,接下去,这种‘限定’,只怕更多。” * 事实证明,白河没有猜错。 众人进入村子后,一边观察着周遭的景致,一边小声交流,发现彼此所见的差异,并不仅仅只是场景而已。 每一个人的眼中,村中都有无数村民走来走去。但每个人能看见的人物,却又不全相同。有些村民,某些玩家能看到,某些玩家却不能,就像那个樟树下老奶奶一样;而还有些村民,虽然大家都能看到,对待众人的态度却不一样。 比如一位正坐在门口扎纸的村民,如果是袁欣或是帽帽上去问话,就只会拉长了语调问道:“你们要扎什么?什么都能扎!” 不管他们问什么,翻来覆去都只会这一句话,而如果是阿梨上去,则干脆理都不理,只管低头干活。 只有能看到“披麻村”的白河和方阅上去,他才会像个活人一般地应答几句,也正是通过他,几个玩家才知道,他们这些来“调研”的“学生”,究竟是来调研什么的…… “你们几个就是来看祠堂的学生仔啊。”那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望着他们,大声叫了起来,“那可记得要去吃酒啊!” 白河听着他的话,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而离他较近的其他两人,则都不约而同露出了几分茫然。 “……吃什么酒?”黄毛咂摸着那男人话里的意思,不解地晃了晃脑袋。方阅思索片刻后道:“有些村子,是会在祠堂里办婚礼的。他这意思,是不是说最近村里有喜事?” “问题是,这话为什么只和你们说?”袁欣蹙眉道,“你们那边的场景,不是还在办白事吗?” “这应该是个任务提示。”白河道,“走吧,再到处问问。” 后面又顺路寻了几个村民打听情况,却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了。白河他们这边的村民总是答非所问,阿梨则是被完全无视。袁欣和帽帽能够触发对话的村民比较多,但问到的多是些重复的信息,而且话语间能够明显感到,他们有所隐瞒。 经过一路打听,他们也找去了租借房子给他们的姚家,却见大门紧闭。找左邻右舍问了一下,才知道,这家人已经出远门了。 “出远门会在屋檐下挂白灯笼吗?”方阅望着眼前的宅子,用力咽了口唾沫。 白河不答,绕着围墙转到了后面,借着藤蔓攀上墙头,向里望了一眼,又抿着嘴唇地走了回来。 “里面是一个灵堂。”他对其他人道。 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黄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怎么办?我感觉越来越晕了。” “要不还是先去祠堂吧。”袁欣道,“目前的提示,就指到那里了。” 祠堂位于村头水口旁,坐东向西,背靠青山,远远看去,掩映在树木之间,透出几分庄严气息。待来到祠堂门前,众人又是一阵失望—— 只见祠堂大门紧闭,无法推开,似是不让进去。 “祠堂也能关门大吉的?”黄毛口无遮拦道,一边说一边绕着围墙走,“这墙好像不高,要不我们翻进去看看?” “不好吧。这明摆着就是不给进啊。”方阅小心劝道。 白河则是觉得,虽然翻进去不太妥,但爬墙头看看或许还是可以的。他退后两步,正在目测围墙的高度,忽听阿梨轻声道:“那个……你们看到这个了吗?” 众人目光一下子聚集在阿梨身上:“看到什么?” “这门上,贴着张告示。”阿梨指着紧闭且空无一物的大门,认真说道,“上面说,本月十五,姚家要在此处办喜事,欢迎村里父老乡亲,一同前来庆祝。” ※※※※※※※※※※※※※※※※※※※※ 苏越心:我只是一只弱小可怜的小猫咪。我太难了。 —————————————— 友情提示,使用电焊枪的一定要戴手套!而且真实的电焊枪真的会很烫,小心心是无情铁嘴,你们不要学她! 另:女鬼管游戏策划部叫“天道”,是因为她无法理解“游戏策划部”这个东西的存在。她只能凭自己的认知去理解,所以将其等同于天道,具体后面会解释,就先说一下,这游戏策划部其实没那么高大上的2333 感谢在2020-10-02 18:33:13~2020-10-03 18:1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3955333、天书奇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千 60瓶;阿雅 30瓶;江南的一尾鱼、万万、小辛人机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在某些宗族气息浓厚的村庄里, 祠堂往往显得尤为重要。村民的红白喜事都习惯在祠堂里大办特办,而像这样在祠堂门口贴上告示,就算是已经在村里广发请帖告知了。 在祠堂办喜宴, 其动静自然也是不小, 几乎全村人都会自愿前来帮助。老人们主导仪式流程, 女子们后厨忙碌, 男人们承担粗活重活, 开厨、迎娶、奉茶,每个村民, 都能在一场祠堂婚宴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可以说, 祠堂婚宴,是一个相当能体现村内宗族团结的活动。 问题是…… “姚家?”帽帽惊讶道,“莫非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户?他们家不是还有灵堂……” “灵堂上有照片。”白河道, “我看到了。是个年轻男人。” 两个信息结合起来,原本听着很喜庆的告示内容,突然显得有些奇怪起来。 “确定是姚家吗?有没有写具体是谁?”方阅道,“或许是另一户人家, 也有可能是某种类似冲喜的习俗……” “冲喜也不会放到祠堂吧?”阿梨低声道,再次看向告示。 实际上, 那张告示上写的内容, 要比阿梨所表述的更偏文言一些,而且还是繁体。她方才第一眼看过去, 有些字还没认出来, 所以只先用自己的话表达了下。这会儿她仔细辨认了一遍, 将告示上的原文念了出来—— “本月十五夜, 犬儿大喜之日。恭迎乡亲父老到场, 喜酌候教。” 落款处只能看到一个“姚”字,后面的字全都像被水糊了,模糊不清,因此阿梨只能说,这是姚家留下的告示。 但实际上,他们这一路走来,确实没再看到别的姚家了——他们进村后,本来就有刻意打听姚家,而几乎所有相关的信息,都指向屋内设着灵堂的那间。 “本月十五夜?”帽帽面露警觉道,“意思是酒席只在晚上摆?” “这确实有点怪。”方阅摸着下巴,显出思索,“摆喜宴应该摆中午、晚上两顿。而且本月十五……呃,我进来时都九月二十了……” “副本内的时间是另外计算的。”袁欣解释道,“按照环境推断,我觉得它指的应该是农历。就是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几月几号?” 黄毛愣了一下,道:“今天吗?今天七月初十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白河蓦地转向他:“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的。”黄毛搔了搔头发,说道,“忘了是哪户人家了,家里大门没关。你们上去问话的时候,我就在门边看,看到他家墙上挂着幅日历,写的时间就是七月初十。” “……我每户人家都有看,并没看到什么日历。难道这个信息也是限定的?”袁欣抿了抿唇,“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成亲那天,不就是……” “七月十五。中元节。”阿梨淡淡道。 她话说完,众人忽然齐齐默了下。 中元节、灵堂、年轻男人的遗照……如果现有信息全部为真的话,那这场“大喜”办的是什么婚,就很明显了。 只有黄毛东张西望,一脸懵懂。 “怎么了啊?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中元节?中元节怎么了?” 他来回望着众人,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种他们在拉小群私聊,只把自己剔在外面感觉。 “中元节……这还不明显吗?”方阅无奈道,“正常喜事,哪有在中元节办的?七月十四鬼门开啊。” “很有可能是冥婚。”白河补充道,深深望了紧闭的祠堂大门一眼,“一场在祠堂办的冥婚。” 虽然其他人也都有所猜测,但听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脸色还是一变。阿梨的脸色尤其难看。毕竟只有她能看到遍地红双喜的场景,换句话说,她距离这场冥婚,可比别人还要近些。 “我怀疑这张告示上所写的喜事,和那个扎纸匠所说的‘吃酒’是对应的。”袁欣皱眉道,“也就是说,当前剧情里,我们很有可能会需要去参加那场冥婚。然后婚礼是在七月十五,今天是七月初十……噫,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 “倒计时。”白河沉稳接口道。 他盯着祠堂大门看了一会儿,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阿梨。你今天出门接触到的npc,全都没有搭理你,对吧。”他转头向阿梨确认道,“那他们是否有说些什么?你听到了吗?” 阿梨摇了摇头:“没有,他们都像木头人一样。不说话,也不给一点反应。” 这也是她觉得纳闷的地方。白河和袁欣他们遇到的npc,哪怕无法沟通,也会给出固定台词,好歹是个信息。就她看到的npc,全都和假的一样,一点互动感都没有。 白河:“我在想……你会不会,是需要在另一个时间段,才能触发相关信息?” “……”阿梨琢磨了一下白河的意思,恍然大悟地睁大眼,“你想让我在晚上的时候进村探索?” “因为婚宴就是在晚上。而你所见的场景,明显和婚宴相关。”白河道,“当然,只是建议。”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果你真的去的话,我会陪你一道,尽力保障你的安全的。” 他说着,掏出自己的玩家卡递给阿梨——他知道,比起一句口头保证,还是紫色的玩家卡更加有说服力些。 阿梨仔细看了看他那张卡,又看了看白河沉稳的神情,沉吟良久,点了点头:“好,那就按你说的办。我今晚出门试试。” 白河松了口气,将玩家卡收回口袋:“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与其说是信你,不如说是信你的卡片,以及我自己的价值。”阿梨深吸口气,推了下眼镜,直言不讳道。 “现在形式很明显了,三个场景中,分别可以提取不同的信息。而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中,关键点都汇集在七月十五那场婚礼上。虽然很多东西都还云山雾罩,但可以确定的是,作为唯一能看到喜事场景的我,在团队里的价值是独一无二的。” 阿梨微垂着眼眸,语气笃定:“所以我相信,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你也会好好保护我的。” “……”白河愣了一下,旋即轻轻提了提唇角,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 “对,是这个理。你说的很对。” 不得不说,这妹子还挺厉害,脑子也清楚。刚才那一番话,每个字都在大写加粗地强调自己的重要性,就差明着说“虽然我答应配合,但我死了你们很可能连关都通不了,所以千万保护好我”了。 “抱歉我说得直白了些。如果令你不快了,我道歉。”似是看出白河心里的不适,阿梨又道,“毕竟在这游戏里,无缘无故的信任反而显得不太靠谱,利益也比善意更让人安心,你也是能打到紫色等级的玩家了,我相信关于这点,你一定能理解的,对吧?” 白河再次弯了弯唇,很是和善地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过身的瞬间,右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胸口,眸光微微一动。 那层薄薄的外套后面,藏着一把金色的小锁、一支会冒粉色小光的测电笔、还有一本不久前刚撕掉一页的珍稀联络本。 ——阿梨说得没错,无缘无故的信任是很不靠谱的东西。而上一个无缘无故信任他,也让他无缘无故信任的人,现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河用力抿了下嘴角,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他忽然很想把那本联络本拿出来,看看那句孤零零的问候下面,有没有出现新的回复。 * 和阿梨商定了晚上的活动,白河又带着几人,细细绕着祠堂的外围观察了一圈,可惜并没有其他的收获。 结束了对祠堂的探索,他们返回村中,路过姚家时,袁欣忽然道:“说来有些奇怪啊。明明这里是张家村,为什么姚家可以去祠堂门上贴告示?他们不是外姓吗?” “害,人家冥婚都可以上祠堂了呢。”黄毛无所谓道,“不要在意细节。” 方阅白了他一眼,转头对袁欣温言道:“外姓未必就是外族人。而且就算是外姓,也不是不能被村里接受的。你看他们这房子,比村里其他户的,都要高大豪华,说明他们家家境应该很好。” 方阅说着,指了指姚家飞起的屋檐与颇为气派的大门。 “传统宗族气息强的村子,确实容易出现抱团和排外之类的现象。但如果外乡人本身有着一定的资本,比如家产、势力、男丁……还是能够在村子里站稳脚跟的。当然,哪怕站稳脚跟,也未必能有在祠堂办喜事的资格,不过这毕竟只是游戏,有些细节可能确实与现实有出入……” 黄毛无语地望着他:“你这和我讲得有毛线区别?还重男轻女。” “我这只是叙述客观事实。”方阅分辩道,“在农村,男丁越多,往往就意味着一家的劳力和武力越多,能够有效保护家族财产。所以才说男丁算资本,但这是基于当时的现实情况,是一种十分落后的价值体系,并不代表我本人想法……” 他边说话,边不住看向袁欣。袁欣好笑地看他一眼,连连点头:“懂你意思,都知道的。” 说完,她神情一顿,嘴角忽旋垂了下来:“不过你的话,倒教让我想到了我家的事。” “我爷爷去得早,是奶奶一个人将我爸兄弟三个拉扯大。听我爸说,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奶奶在村里确实很受欺负,等他们陆续长大了情况才好转。” 她说着,转头看了眼姚家气派的大门,忽然叹了口气。 “我奶奶总说,农村其实没我年轻人想得那么好。那里,也是会吃人的。” * 当晚,入夜一小时。 白河抽空给自己的藤蔓打上结,又准备了几个防御道具,这才前往堂屋。而阿梨则已经等在了那里,身上多了一件淡蓝色的披肩,披肩上有龟壳般的花纹,看上去应也是件道具。 虽然早就有所约定,她的神情仍是有些紧张。见白河毫无芥蒂地上前去开门,她忍不住道:“要是外面实际并没有线索怎么办?” “那就先回来。”白河道。 那还好……阿梨暗暗松了口气,她还真挺担心白河会把她放在外面遛一晚上的。 谁知她气还没松完,便又听白河道:“回来歇一下,换个时间段,再出去看看,一个晚上那么长呢……我的直觉告诉我,晚上肯定有收获。” 阿梨:“……” 很莫名的,她忽然有了种遇到傻逼老板的错觉。 大门打开,白河率先走了出去,四下张望一圈,若有所思道:“我看到的场景倒是和白天没什么不同。” 一样的大树,一样的空地,最大的区别无外乎树下多了个被树枝撑起来的簸箕,簸箕下面放着一枚煮鸡蛋。 这是黄毛睡前放下的陷阱,用来抓猫的。他看上去依旧对黑猫的降鬼作用深信不疑,满心想将它抓回来,好将屋内那个能变来变去的怪物彻底赶跑。 只可惜,那只热衷跳窗口的猫今夜似乎并没有出现…… 白河淡淡地想着,转过目光,却见阿梨正站在树下,一脸疑惑的望着面前的空气。 “阿梨?”白河观察着她的神情,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影子。”阿梨盯着面前的空气,不太确定地回答道,警觉地后退了一步,“我看不清那影子到底是什么,就看到红红的一条,很模糊……” 阿梨说着,抬起头来,看向上方的槐树树枝:“它好像是挂在这根树枝上的。” 挂在树枝上? 白河眉心跳了一下,道:“看来入夜后你的视角场景果然会有变化。我们要不先去村里看看?” 阿梨点了点头,转头往村里走,白河不近不远地跟在她后面,同时悄无声息地从后腰处伸出一根藤蔓,迅速地朝着阿梨刚在注视的地方探了过去。 藤蔓轻巧地从树枝下穿过,没感觉到一点阻碍,也没感应出任何东西。白河微抿嘴角,又赶紧将藤蔓收了回来。 果然,这个也是迎喜村限定,不是阿梨就不行。 另一边,阿梨走出几步,眼看就要进村了,脚步忽然慢了下来。白河快步赶上去,问道:“你又看到了什么?” 从他的角度看出去,此刻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只从窗口处透出些微的灯光。这灯光里不含一丝影子,也不含一丝声音,整个村庄,都静得仿佛不存在生命。 阿梨却小声道:“我看到好多人都在活动,忙里忙外的,但看不太真切,仿佛隔了一层玻璃……但他们的动作看上去比白天活泼好多。我还能听到说话声……” 阿梨说着,忽然伸出一手,朝旁边挥了一下,神情随即变得古怪起来。 “奇怪,他们好像看不到我。”阿梨说着,确认似地看了白河一眼,然后横着挪了一小步,对一片空气试探地打了声招呼。 “……他们也听不到我说话。”她眼神变得愈发困惑起来。 白河心念电转,立刻道:“没事,那你就听,就观察,看他们在说什么,做什么。” 阿梨脸孔紧绷地点了点头,转身小步往前挪去。 “他们似乎都在忙着准备婚礼的东西。”阿梨悄声道,“我听到他们在商量食材的事情……嗯,一个大妈在说,酒席上不可以出现脏器,秀娘会生气……嗯,秀娘是谁?” ”没听过的名字。先记下。”白河道,“继续。你还能听见什么?” “很多。有些人在哭,有些人在怪笑。”阿梨脸色一变,伸手抱住了自己,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忽向一个方向走了几步,“这个方向有人在尖叫,声音很尖,很刺耳。” “他叫了些什么?”白河立刻道。 阿梨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复述道:“他在说,是他要我扎的,我不该扎的……别扎了,别扎了,我知道错了……” 她停顿一下,不解道:“他是在被扎针吗?” 扎什么针,又不是紫薇……白河暗自吐槽道,脑子里却想起白天见过的那个扎纸匠。 他说,你要扎什么?什么都能扎。 “能辨清叫声是从哪里传来的吗?”白河道,“找过去看看。” 阿梨看似不是特别愿意,却还是点了点头,脚步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出十几步,脚步忽又顿住。 白河见她停下,连忙转脸去看,见阿梨双目圆睁,一副受到莫大惊吓的样子,立刻警惕起来。 “阿梨?”他一边说话一边向四周看,藤蔓悄悄伸出:“你这回看到了什么?觉得不对劲就说,我们赶紧退回去。” “……我,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不对劲……”阿梨僵了片刻后,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看到了一只黑猫。” 白河:……? “它……嘴巴里叼着一支螺丝刀,正蹲在地上看电压表……呃,那应该是叫电压表吧?我其实不太认识……” 白河:……??? 等等,黑猫? 白河心中一动,赶紧问道:“它的手脚上,是不是都包着白色的布?” 阿梨身子往下低了一下,点了点头,跟着压低了声音:“那个,白河,你小点声。那只猫好像……” 阿她的后半句话声音太小了,白河一时没听清楚,也没注意听。他猛一锤手,原本紧绷的心情蓦地一松,表情也跟着生动起来: “我知道它,它就是那只死活跳不上树的猫!我昨晚遇到的就它!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诶,你刚才说,它现在在做什么来着?” 阿梨深深地望他一眼,神情变得一言难尽。 “现在的话……它正蹲在你的脚边瞪你,眼神特别不高兴。” 白河:? “我刚才就想和你说了……”阿梨说着,指了指白河的脚边,“它好像能听到我们说话。你刚才说的话,它应该全都听到了。” 白河:“……” ※※※※※※※※※※※※※※※※※※※※ 苏越心:有一说一,我叼嘴里的那个叫测电笔。 感谢在2020-10-03 18:17:33~2020-10-04 17:0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二章 苏越心现在的心情不是特别好。 没有谁在听到别人当面揭自己黑历史的时候会心情好, 更何况苏越心本来就沉浸在昨天十连跳失败带来的羞耻中。 不过比起被揭黑历史,她更在意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这两个玩家怎么会知道要在这时候进村子的? 她怀疑地往白河身后看了眼——白河的后边,一个抱着一堆器材道具的在编鬼怪也正在奇怪。 “不应该啊, 今天特地调整了游戏内容,把相关提示都去了呀……” 他一边说话一边困惑地歪头,一不小心歪过了, 脑袋直接骨碌碌滚下来,一直滚到白河的脚边。 还好他现在正处在隐身状态,两个玩家既听不到他声音, 也看不到他身形,不然也不用整啥特效了, 就冲这一脑袋, 今天这场景的惊悚效果就能直接拉满。 苏越心嘴角微抽,默默转回目光,内心也觉得奇怪。 昨天晚上她在发觉副本高危区的禁制强度不够后,第一时间就去找副本负责人谈过了。负责人却告诉她, 这种情况以前并未出现过。苏越心由此推测可能是禁制本身有哪里出了问题, 就和负责人商量了下, 决定先给高危区的禁制做一次全面排查。 不过这样的话, 需要先减少玩家和高危区的接触,以免节外生枝。 而这个副本的高危区,情况又有些特殊。它实际是和副本主场景交叠的一个空间,两个场景是双生并立的。非玩家类的存在,可以通过触发樟树上的机关来进入不同的场景地图,而玩家这边的情况则要更复杂一些—— 禁制本身, 就相当于对高危区施加了一个整体的束缚, 让高危区里的非编鬼怪们更加“服管”。而在禁制的基础上, 这游戏另设有一层针对玩家的“屏障”,用来隔离玩家与高危区。 在屏障的作用下,大部分时间内,玩家都是无法直接接触到这个场景的。只有一些被施加了特殊buff的玩家,才能透过屏障,“看”到高危区的画面,并从中获取信息——当然,在屏障的保护下,高危区的鬼怪,是无法看到他的。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这片高危区就像是一片有鲨鱼的海,而他们则将这海控制了起来,还用单面镜造了一条海底观光通道,给有缘人看鲨鱼——问题是,现在这片海潜藏着危机,并不适合给人观光。 副本负责人早在昨晚就给出了对策,召集全部在编鬼怪开了个紧急会议,决定临时修改部分内容,暂时掩藏一部分提示和线索——按照原本的设计,玩家在第一个白天就能在村中得到明确的线索,提示他们晚上再来村子里进行探索,因为夜晚高危区屏障会减弱,他们将获得更多信息。 但保险起见,这部分线索现在都被掩藏了,打算等排查完成后,再迅速放出。 为避免耽误游戏进度,副本负责人原本还打算在后面加快游戏节奏,能给的线索尽量一次给到位,没想到这批玩家胆子大很了,在没得到明确线索和安全保证的情况下,都敢晚上进村子…… 嗯……苏越心若有所思地望了白河一眼。 不过是他的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好像也不是特别奇怪。 但无论如何,今夜都不能让他们再继续探索下去了。 她这会儿正在用仪器检查禁制情况,在仪器的刺激下,禁制可能会不稳定。而只有在禁制稳定的前提下,屏障才能保证正常运作,一旦屏障出现问题,这些玩家很可能就会直接和高危区里的“鲨鱼”产生接触…… 倒不是怕死人还是怎样。主要是生人的气息容易刺激高危区的野怪,万一刺激大发了,局面或许会不太好收拾。 苏越心当即就决定,得先把面前这两位哄走。 白河的身后,掉了脑袋的在编怪正在不好意思地转手指,落在地上的脑袋艰难地跳了一下,脸孔朝向苏越心的方向,扭捏道:“那个,心老师,能麻烦帮忙捡一下吗?我手上东西有些多。” 他能力尚可,这次是特地被派过来辅助苏越心的。负责人给他带了一堆东西,从各种器材道具到专为苏越心准备的小垫子小爬梯,都让他带着了。这会儿有玩家在,也不好就地放下,一离开他的手,它们就脱离隐身状态了。 苏越心“嗯”了一声,走到白河的脚边,用抱着布的爪子推了两下,把那脑袋推到了那在编鬼魂的旁边。那在编鬼魂赶紧上前一步,拿脚尖把脑袋稍微顶起来,向上一颠,脑袋就稳稳地落回了他的脖子上。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做过不下千百遍了。 苏越心在推完脑袋后就原地坐下了,微微低头,将嘴里叼着的测电笔在胸口的小盒子上一蹭,测电笔随即消失。 跟着,她便开口道:“不能让他们继续待在这儿。得先想办法把他们先吓走。” “没问题。不过心老师您得先拖他们一下。”助手调整着脑袋,回答道,“我同事正在前面路口检查情况。我给她发个消息,让她准备准备。” 这次进高危区的并不止他们两人,能力过关的都被调过来帮忙了。他抱着东西不方便直接显形吓人,但总有人可以——再说,他们可不像某些贫穷副本。他们的通讯器都是人手一个的,联络起来不要太方便。 苏越心听到需要她拖住玩家,耳朵不由自主地一撇:“……我尽力吧。” 说实话,她还是不太愿意和玩家接触。 她现在身处屏障内,又并非高危区原本住民,权限特殊,所以她可以听到白河他们的声音,但屏障外的玩家,却是听不到她说话的,只能看到她嘴巴在一动一动。 于是,下一秒,她就见站在白河旁边的女性玩家神情复杂地开了口:“白河,那个,它好像真的很生气。它刚刚在打你的脚,还在冲你喵喵叫,像是在骂人。” 苏越心:…… 虽然她确实有点想骂人,但这样的揣测未免也太离谱了。 阿梨接着道:“而且它好像发现自己碰不到你了。耳朵都耷拉下来了,似乎很失望……诶,好可怜的样子。” 苏越心:……?想多了,并没有。 阿梨望着又生气又委屈的小猫咪,动了恻隐之心:“你要不……和它告个罪?你刚才那话真挺伤人的。” 苏越心:对,这个挺需要的。 她转头望了阿梨一眼,耳朵不由自主地一转。 阿梨呆了一下,忽然伸手捂了下嘴。 “我天……你没跟我们说它还会飞机耳!它居然还会飞机耳!” 苏越心:…… 这是什么了不起的技能吗? 另一边,白河则是一脸懵逼。 ——昨天那只猫亲耳听到了自己说的话,现在正在和自己闹脾气,与同伴被一只邪性副本猫萌到,他一时竟闹不清哪件事更值得吐槽。 他张口正要说些什么,阿梨耳朵微动,嘴角蓦地一敛,跟着便朝前方看了过去,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我又听到那尖叫了。就在前面。” “过去看看。”白河立刻道,说完就准备往前走。 阿梨赶紧跟上,结果没走出几步,她又停下了。 白河回头看她,正见她双手捂脸,从手掌里面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叫。 白河:…… 他深吸口气:“是那只猫对吗?它又怎么了?” “它现在站在你前面。”阿梨一边说一边扶正了被自己碰歪的眼镜,努力控制着嘴角,“就是像人一样地站着……两脚站在地上,两只前爪爪向上举起来,就像一只正在示威的小熊猫,表情还超严肃……啊不行,我要死了……” 白河:………… 不是,你自己反思一下,在这种拿命赌命的游戏里你说这种话真的合适吗? 清醒一点,拿出你的精明和求生欲!你白天和我耍小心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至于苏越心……苏越心也很无奈。 她倒是想把两只前肢横着伸平,问题是这个动作对猫来说难度实在有点大啊。 “我只是想拦他们一下而已。”苏越心的语气有些疲惫,“为什么她要一副看到花美男的表情?” 助手诚恳道:“心老师,作为一个前爱豆,我可以向您保证,女生看到男神的神情不是这个样子的。根据我的经验,她应该只是被您萌到了而已。” 苏越心:…… 助手:“有一说一,确实挺萌的。” 苏越心:………… 助手:“老师您介意我拍张照吗?” 苏越心:……………… 她就知道。她当初就该换猴子的。 * 虽然不成熟的动作带来了很大的误解,但不管怎样,苏越心还是很成功地阻拦了白河他们几分钟。 而就在这几分钟里,收到助手通知的同事也做好了准备——原本铺着清冷月色的路面上,忽然蔓开了一片刺眼的红。 鲜血如同寂静流淌的河流,从道路的尽头蜿蜒而来,一面流动,一面铺开,很快便汇集成了赤色的沼泽,静静地阻拦在白河他们前方。 那片沼泽还在往前蔓延,带着一种缓慢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气势。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阿梨望着那片血沼,身体僵硬起来。 “我们不能过去了。”她低声对白河道,“前面有血,一大片的血……” 另一边,苏越心也正对着隐身的鬼灵助手,低声说话。 她说:“我发现你们好像都挺喜欢这套血池的特效包啊。我上次在无尽回廊那边也看到过几次。” 助手嘿嘿笑了一下,直言不讳:“倒也不是多喜欢,主要便宜又好用,还经常打折。我们和其他副本拼团买的,摊下来单价更便宜,四舍五入不要钱,我们屯了好多呢。” 苏越心:“……” 而白河这边,在听了阿梨的描述后,也如苏越心所愿地,果断决定不往前走了。 “既然这边走不通,那我们就换条路看看。”他对脸色苍白的阿梨道,“反正村子那么大,我还想去下祠堂。” 阿梨:…… 苏越心:………… 您倒是会挑,一挑就挑了个禁制最弱的地方。 苏越心克制地深吸口气,转头看向助手:“你们不是有好多血池包吗?每个路口都放一个去。” 助手忙不迭地应了声,手忙脚乱地掏出通讯器正准备联络,一看屏幕,双眼蓦地一瞪,脑袋咚地一下,又摔了下来。 这次他没用苏越心帮忙,自己直接上去拿脚颠,一边颠一边道:“心老师,血池包用不上了——我同事那边检查时出了岔子,禁制开始不稳了!” 苏越心猫瞳瞬间一缩,立刻扭头看向白河两人——白河尚且懵懂没有感觉,而阿梨则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十分警惕地拽紧了身上的防御披肩。 禁制不稳定,建立在禁制上的屏障就会出问题。屏障出问题,就像动物园的笼子没锁好——而此刻的阿梨,就是一个一无所知站在笼前的游客。 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未必会立刻意识到笼门脱锁的事实,但当他们被生人的气息吸引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去扑笼门。而等他们真的破门而出时,事情就大条了。 “让所有人把测试的仪器关掉,不要再影响禁制了!”苏越心厉声道,“全部工作人员暂时撤离,屏障和禁制不一样,它可以从外面修!一切等修完屏障再说!” 她说完,一个纵跃来到阿梨脚边,叼着她的裤脚就往他们来时的方向拖。 阿梨低头望着她,微微瞪大了眼。白河观察着她的表情,警觉道:“怎么了?” “我感觉情况不太对。”阿梨其实也说不清楚,只隐隐觉得现在的状况和之前不一样了,某种危险的东西似乎更加逼近,令她发自内心地不安,“我们先回去吧。” 白河察言观色,见她是真的害怕,当即同意,并当着阿梨的面抽出了背后的藤蔓,护着阿梨往后退去。 “你看到了什么?”他一边走,一边询问阿梨。 “并没有真的‘看’到什么异状,只是觉得气氛不太对了。”阿梨如实道,“那只黑猫也在劝我走。” 她的脚边,苏越心正一边随着她走,一边绕着她的脚一圈一圈地绕。她暗自加强了自己的气息,试图以此掩盖住阿梨的存在。 屏障尚在运作,因此阿梨无法看清,但苏越心却看得很清楚——那些“迎喜村”的村民们,正纷纷转动着腐烂的头脸,鼻翼翕动,寻找着不知从何处泄入的一丝生人气息。 苏越心不动声色地向他们施放出压力,强迫他们移开刺探的目光,而另一边,阿梨则显然对她的动作有了新的误解—— “咪咪好像也觉得不对了。它也很害怕。” 阿梨一边加快脚步往回走,一边低声对白河道:“它一直在往我的脚中间钻,应该是怕得不行了,可它又一直在往旁边看,很警觉的样子……它有没有可能是在保护我?” ……不然呢? 苏越心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她明明只是来装监控的而已。 白河却似是因此而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它或许是在报恩。”他若有所思道,“昨夜它一直跳不上树,是我偷偷把它送上去的。也许正是因此结了善缘。” 苏越心:…… 白河说完,还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下一瞬就见阿梨侧头望他,神情复杂。 “那个,你要不还是别说话了。”阿梨委婉道,“你一说话它就瞪你,眼神真的超不爽的。” “……”白河默然。 好在他们也没有很深入村子,半走半跑地赶了一会儿,很快便回到了村东头的小屋前。 压抑的感觉终于散去,不管是阿梨还是苏越心,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屋前的树下,黄毛支起的簸箕和放着的鸡蛋都还纹丝未动。白河匆匆扫了一眼,正想招呼阿梨进门,突然听见阿梨轻轻“诶”了一声。 白河警觉转头:“怎么?” “树下……忽然出现了一个梯/子。”阿梨一脸不解道,“然后咪咪就顺着梯/子爬上了树……” 咪……算。 白河懒得计较阿梨那明显亲密很多的称呼了。他反身来到树下,正要询问之后的事,无意中抬头往树上一瞥,话语忽然顿住。 只见上方的枝干上,一只身形优雅的黑猫,正静静蹲在那里。 白河不知道它是何时出现在那儿的。仿佛只是一抬眼,那猫就凭空出现了——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猫这会儿正蹲在那树枝上,静静低头望着他。 那猫的眼睛是绿色的,颜色浓得像是一双被清水洗过的翡翠,被泠泠的月色一照,更显得荧光剔透。 就像之前一样,白河一对上这双眼睛,就本能地觉得熟悉——那种熟悉感像是一根羽毛掠过心口,带来一种很轻的舒适感,又伴有浅浅的痒意。 ……明明是不一样的颜色,明明是不一样的存在,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么像? 白河一时恍惚,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先自动自觉地张开了,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苏越心?” 话音落下,画面突然寂静。 阿梨困惑地转着脑袋,一会儿看看树上的猫,一会儿又看看白河,不解道:“啊?你在叫谁?” 白河:…… “没事,随便叫叫。”他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右脚不自觉地往旁边一退,一下碰倒了支在地上的簸箕。 他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忙低头去看,紧跟着,却见更令人惊吓的事情出现了——不知是也被那声音惊到了还是怎样,原本蹲坐在树枝上的猫,忽然脚下一滑,直直地从树上摔了下来…… 白河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驱动两根藤蔓,将掉下的猫接住。他动作太急,接猫的动作不太好,是卡着腋下将猫提起来的。白河看出那猫不太喜欢这样的动作,便打算直接将猫放到地上,没想到就在此时,情况却变得越发匪夷所思起来—— 那提着猫的两根藤蔓,没有听他的命令,就那么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而后,又见白河的身后,另一根藤蔓,自行动了起来——那是所有藤蔓中最粗最壮的一根,也最活泼叛逆,几乎每次用它,白河的脑壳就要大痛一次。所以他现在基本都不动用这根藤蔓了,只专门拿它来打结,杀鸡儆猴。 而现在,这根被打满了死结的藤蔓,却正自说自话地往前伸着,如同一条蛇般曲起头部,围着被架着的小猫咪,转了一圈又一圈,还煞有介事凑上去“闻”了一下。 紧接着,就见它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事似地,整根藤都变得欢欣鼓舞起来,二话不说就往黑猫的脸上蹭了过去,一边蹭一边还在不停地扭…… 白河:…… 苏越心:………… 阿梨:??? ※※※※※※※※※※※※※※※※※※※※ 藤蔓:确定过眼神,是我想勾搭的人! 白河:确定过眼神……唉,一定是我看错了。 苏越心:确定过眼神,是我想骂的人。 阿梨:确定过眼神……这咪咪我喜欢的! —————————— 今天上夹子,不好意思更得晚了。以后更新时间还是固定在六点左右,日五日六~ 感谢在2020-10-04 17:04:39~2020-10-05 23:0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3955333、遇羡心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m-zz 50瓶;蜡笔小兔 30瓶;在山上被打的老虎 15瓶;软糖硬糖泡泡糖 12瓶;万万、云里雾里 5瓶;东北西南 3瓶;超可爱的冰阔落、夜不归、4630286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三章 直到被藤蔓薅上了脸, 苏越心都还有些呆呆的。 她仍处在白河那一声“苏越心”带来的惊吓中——这是个稀罕事,毕竟这年头,能吓到苏越心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她愣是没想明白, 就这猫头猫身子的,放在一周前的自己面前,她自己都未必能认出来, 白河是怎么能把这猫和自己联系上的?这是什么奇特的玩家技能吗? 好吧,就算他确实已经认出来了,但他现在这样, 又是想做什么呢?绑架吗? 苏越心耳朵一动,忽然回过神来, 紧跟着就一咧嘴角, 发出了“哈”的一声。 ——她倒是没想到,这挨挨蹭蹭的,完全是藤蔓自己的想法,因此这一下威胁, 直直地就是冲着白河去的。 一股奇异的阴冷袭上白河的心口,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面上表情顿时僵了。而那些自作主张的藤蔓, 到底还是受白河影响,离苏越心又极近,被苏越心这么一吓,再大的欢喜也瞬间凝住,两根提在她腋下的黑藤整个儿一软,乖乖将苏越心放了下来。 挨着苏越心蹭的那根粗藤犹自不死心, 明明已经被吓得有些萎了, 却还是抬着个“脑袋”, 犹犹豫豫地朝苏越心探过去,动作里竟带着那么几分委屈的意思。 苏越心威胁地抬起了前爪,那藤蔓的“脑袋”立刻往下缩了一下。缩完之后,它又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似地,干脆往地上一趴,撅着一身的死结,讨好地去缠苏越心的后腿…… 苏越心:……没完了是吧? 她警告地瞪了白河一眼,不客气地将缠上小腿的藤蔓踹了下去,之后连着几个纵跃,身影消失了黑暗之中。 白河的身体仍僵着,直到苏越心的身影完全消失,才终于回过神来,第一反应竟是有些委屈——缠人的是他的藤蔓,又不是他!这猫光瞪他做什么? 他低头瞥了眼蔫了一地的几根藤蔓,没好气地在心里骂了句丢人,黑着脸将它们收了起来,内心却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这些东西向来眼高于顶,他都驯到现在了还照样叛逆,平素也是对啥都不上心,极少见它们表现出对什么东西的喜欢,像今天这样黏乎更是头一遭见…… 不,倒也不是头一遭。 在上个副本中,一群丢人玩意儿巴巴追在苏越心后头的画面忽然闪过脑海,白河心中蓦地一动,内心隐隐浮上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不不,这个脑洞还是太大了。也许它们只是单纯地喜欢撸猫呢。 白河抿嘴沉思了一会儿,自嘲地摇了摇头,转头去看阿梨,却见她正呆呆地站在原地。 “阿梨?”白河微微蹙眉,叫了她一声。 阿梨这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扯住了身上的披肩。 “刚才那猫的哈气,好吓人啊。”她后怕地喃喃道。 苏越心离开高危区后,就处在所有玩家都可直接看到与接触的状态,她刚才又正站在白河的旁边,白河能看到的,她自然也能看到。苏越心那一下哈气算是aoe,虽不是冲着她来的,但也没特地避过她。 阿梨心理素质远不如白河,反倒被吓得更狠,到这会儿才缓过神来,白河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一副“我早就告诉过你”的无奈表情:“都说了,在这样的游戏里,哪怕是动物也是带点邪性的。” 所以说,你被一只灵异游戏里的猫迷得五迷三道的到底有什么意思…… 阿梨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忽然捧了下脸颊:“不过说实话,还蛮帅的。我……诶。” 白河:……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阿梨要说未说的后半句话是,我可以。 算了,可以就可以吧,好在目前看来,这猫对他们也没什么恶意,最多也就吓了一吓…… 白河暗自想着,准备招呼阿梨进门,却又见阿梨像是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似的,嘴角一敛,神情变得格外严肃。 阿梨:“白河啊……” 白河:? “我知道强行撸猫确实是会给人一种特别的快/感的。”阿梨推了推眼镜,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 “不过这到底是个灵异游戏,我觉得,咱们作为玩家,多少还是应该收敛些,有点危机感,不要因为看到猫猫太可爱就失去理智。” 白河:?? 理是这个理没错……不过你个刚才差点就喊出“我可以”的人,到底是哪儿来的立场对我说这番话? 阿梨没管白河差点裂开的表情,振振有词地继续道:“你看,刚才要不是你死抱着咪咪不放,还强行撸它,咪咪根本不会生气的,也不会冲我们哈气……” 白河:……??! 这会儿又是咪咪了? 不是,刚才那个根本就不是我啊,是那几根丢人玩意儿自己凑上去…… 白河百口莫辩,思索片刻后干脆不说话了,默默地推门进屋,打算找个没人的角落,安静地打上个十几二十的结,既是惩戒,也是对自己清白的慰藉。 * 想是这么想,不过那天晚上,白河实际一个结都没能打上。 那根最粗壮活泼的那个藤蔓——也就是被黑猫举着爪子威胁过,还亲自动手踹掉的那根,仿佛是被沉重打击到了,整根藤都陷入了巨大的失落之中,蔫答答的,竖都竖不起来。 看它这样,饶是白河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不好再下手打结了。 不过这倒也带来一个好处,就是他的藤蔓们整体都变得听话了很多。刺头抑郁了,其他的黑藤也都没了搞事的心思,那天晚上,白河久违地睡了一个舒服的好觉——当然,是说在副本世界里。 第二天一早,他又是最晚一个起的。堂屋内,几个玩家正围着火塘,边吃早饭边交流信息。 “我们昨天晚上又见鬼了。”帽帽眼下青黑,语气无力道。白河一面捞着吊锅里的面条,一面竖起耳朵。 她所说的“我们”,指的自然是她和袁欣。昨晚阿梨久久不归,她们便先睡了。 她们三人共睡一张大床,是分三床棉被,头尾交错地睡的。当夜袁欣居左,头朝床头,帽帽则睡在中间,头朝着床尾。睡到半夜,帽帽忽然听到自己边上传来哭声,睁眼一看,自己边上多了个脑袋,还当是阿梨回来了。 帽帽睡得迷迷糊糊的,以为她在外面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就问了两句,那身影含含混混地答着,说什么他们都欺负我,不光骂我,还要烧我。帽帽听着觉得不对,猛地从床上窜起来,拉开电灯开关,只见昏黄灯光下,自己右边位置一片空荡,哪里来的什么人? “噫。”黄毛听到这儿,打了个寒颤,旋即道,“不过还好,只听到声,没见到人。要是真见到另一个阿梨,那事情就更吓人了。” 帽帽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还没说完呢。” 黄毛:“……还有?” “嗯。因为等我们开灯后,那个哭声还在响。”袁欣叹了口气道。她原本睡挺沉的,是被帽帽开出的灯光惊醒的,一醒来就听到了那阵若有似无的哭声。那哭声飘飘渺渺,没完没了,来处分明就在她们床上。 两人东张西望地找了半天,都没再找见那抹影子,目光都渐渐看向了下方。最后还是帽帽大着胆子,拿了个道具傍身,翻身下床,撩起了垂下的厚重床单。 只见一个陌生的白衣女人,正抱着膝盖,坐在她们的床下。 帽帽当时就骂人了。 “后来呢?”方阅咽了口唾沫,问道。 “后来她就消失了。”袁欣答道,“就像前天晚上的两个冒牌货一样。我怀疑,我们昨天看到的,就是她的真实模样。” 白河抹了抹嘴,将碗放下,问道:“能大致描述下吗?” “瓜子脸,眼角有一颗痣。”帽帽道,“皮肤看着挺白……呃,不过好像鬼都挺白的。” “总之挺秀气,就是眼神太吓人。贼凶。”帽帽想了一会儿,总结道。 贼凶…… 白河默了一下,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想起黑猫哈气的样子。 “你们把那女人的面部特征再整理一下,我们等等拿着去问问村里的人。”白河抿了抿唇,很快便收回了思绪,嘱咐道,“阿梨和我昨晚在村子里也收集到了一些信息。过会儿拿着一起去村里问。” “嗯嗯。阿梨早上起来都和我们说过了。”帽帽连连点头,忽然冲着白河挤了挤眼,“听说你昨天晚上因为强行撸猫被凶啦?那猫真有那么可爱?” 白河:…… 他决定了,今天调查完回来,他还是得抽空,给那藤蔓上好好打上几个结。 * 交流完了情报,众人便组队往村里走去。这回几人分了下组,帽帽和阿梨、黄毛一组,白河和袁欣、方阅一组,分头打听,这样效率还能高些。 “其实我有在想,昨天晚上那女鬼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袁欣一边往前走,一边若有所思道,“‘他们都欺负我,不光骂我,还要烧我’。这里的‘他们’指的是谁,又为什么要烧她?” “假设这里的‘烧’是真的要‘烧’她,那这或许是一种惩罚?”方阅猜测道,“西方中世纪会烧女巫。在一些愚昧落后的地方,也会因为‘不贞’之类莫名其妙的罪名,对女性施以惩戒……” 袁欣经他一提,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还有件事,今早光顾着谈撞鬼的事,都忘了和你们说了。” 白河:“嗯?怎么了?” “我和帽帽昨晚在发现女鬼后,就顺便把床底下给检查了一遍。”袁欣道,“床底下有个箱子,我们打开来看了眼,发现里面收着不少女人的衣服。衣服下面还有个匣子,收着几件首饰。我们怀疑,这可能是前任屋主留下的旧物。” 白河一听就明白了:“你们怀疑屋里那女鬼,就是这房子的前屋主?” “只是猜测,不一定对。”袁欣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和姚家,必然也是有些关系的。” 白河点点头,思索片刻,又道:“昨天,阿梨在村子里听到一个名字,叫秀娘……” 这事袁欣他们已经知道了。袁欣“嗯”了一声:“你认为那个女鬼就是秀娘?” “也只是猜测。毕竟目前看来,二者都和姚家有关系。”白河道,“还是先到处问问,看能不能问出些更确切的信息。” 说完,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他们这次分组,保证了每个组里都有一个披麻村的、一个张家村的。同一个npc,同一个问题,两个人各问一遍,避免会错漏什么信息。 半天下来,还真让他们挖出了一些新线索—— 这部分线索,主要是集中在“秀娘”这个名字上的。 白河让袁欣和方阅分别用这个名字去找npc打听讯息,确实触发了新的对话,问出的结果却十分微妙: 袁欣这边,问出的答案都是带着几分鄙夷的。那些“张家村”的村民,似乎很看不起那名叫做“秀娘”的女子,就连提到她都带着嫌弃,有个中年妇女模样的npc,说起她就啧啧地摇头。袁欣机敏,顺着她的语气一起啧啧啧了半天,又引导了一下,成功获得了进一步的情报。 “那个秀娘啊,不行的,克死了丈夫又不安分,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还要去勾引姚家的小少爷……真是够不要脸的,也不想想,人家小少爷什么身份,哪儿看得上她?” 那npc一边说一边翻白眼,袁欣想了想,又问道:“对了,那个叫秀娘的,现在住哪里啊?” “她啊,不就住村东头……”那npc说了一半,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蓦地住了口,望了袁欣一眼,眼神闪烁。 袁欣大概明白了,却还是想确认一下,便故作惊讶道:“难道我们住的就是她生前的屋子?房东之前没说呀!” “诶……这我可不清楚。”那npc含糊道,全没注意到袁欣上一句话还在问“秀娘现在的住处”,这会儿就已经变成“生前的屋子”了。 那npc一副不欲多谈的心虚模样,更坐实了袁欣的猜测。袁欣转身回到白河的旁边,比了个“ok”的手势,而方阅,则轮换一般地走向了那个npc。 在方阅的视角里,那个中年妇女模样的npc,从始至终一直穿着丧服,一副低着脑袋唯唯诺诺的模样,即使是刚才在与袁欣对话,神情动作也从未改变过——而他也并未听到她有对袁欣的问话做出任何回答,在他看来,一直都是袁欣在自说自话而已。 这也是限定的一种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他三两步走到那npc的面前,问起了关于秀娘的问题。 却见那npc惊恐地睁大眼睛,很快便又低下了头,喃喃道:“我不知道,关于她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别问我,别问我。” 方阅:…… 果然。 只要是他出面去问,得到的答案几乎千篇一律——那些穿着孝服的村民们,似乎对“秀娘”这个名字十分忌惮,一提起来,就是满满的恐惧。 这个现象让白河觉得很有意思。此外还有一点——今天他们探索时,袁欣特意留意了所有能看到的户内陈设,确认没有看到任何能提示时间的东西。 而方阅和白河,一路过来却是看到了好几张挂历,上面的日子明明白白——七月十一。 昨天七月初十,今天七月十一,两个时间都是他们几个限定“披麻村”的人看到的。 但白河不觉得,这是只属于他们的时间。 “首先,我觉得,我们几人应该是处在同一时间的。只是能看到的东西有所不同。” 行走在有些坑洼的小路上,白河对着二人谈起自己的想法:“其次,我现在怀疑,所谓‘张家村’、‘披麻村’和‘迎喜村’,应该是处在同一条时间轴上的。张家村的村民和披麻村的村民对待秀娘的态度迥异,很可能是因为这两个时间点之间发生了某件事,改变了他们的态度——而这件事,必然和秀娘有关。” “从刚才那npc的态度来看,我所看到的这个时间点,秀娘已经死了。”袁欣思索道,“人已死了,她还出言不逊。到了‘披麻村’这边,又吓得不行。莫非是秀娘的鬼魂开始在村里作祟吓人了?” “这个确实说得通。”白河道,“或许是有什么事,让她积怨一下子爆发了?听你的意思,我看她在村里还挺不好过的。” “她是外面嫁过来的,又是寡妇,没有孩子,人长得还漂亮。可不就欺负她吗?”袁欣说着,不太高兴地哼了声。 “姚家贴出的告示,是说犬儿要成亲。昨天阿梨听到的对话,又说食材要满足秀娘的喜好。那会不会,冥婚的双方,就是姚家的儿子和秀娘?”方阅猜测道。 袁欣点了点头:“很有可能。听那npc的意思,秀娘和姚家少爷之间似乎有些关系。嗯,她是说秀娘是对姚家少爷有意思,但谁知道呢。” 村里那些欺软怕硬摆弄是非的事儿,她听她奶奶说得多了。姚家有钱,秀娘孤身,那哪怕是姚家少爷强迫了秀娘,怕不是也能传成是秀娘勾引倒贴。 “我猜她多半是对姚家儿子有情意的,不然冥婚这事儿顺不下来。”白河道,“婚宴在七月十五,现在是七月十一。如果秀娘真不乐意和姚家结亲,就冲村子里对她这副害怕的模样,我不信谁敢逼她。” 如果是秀娘想要和姚家少爷结婚,那倒是说得通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所有人,实际是处在秀娘已经开始作祟,并且即将开始婚宴的时间点。但帽帽和袁欣,却是可以看到和接触过去的。这是不是说明,你们两个,可以做些什么,改变后面的进程?” 白河进一步推测道:“就像之前说的,日历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倒计时的提示器。但如果我们能做些什么,阻止秀娘的作祟呢?那冥婚是不是自然就不存在了?” “你这推论倒是有意思。”袁欣琢磨着白河的话,缓缓点着头,“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只是猜测。具体还得看之后收集到的信息。”白河道。 “但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方阅困惑道,“秀娘鬼魂所说的‘烧’,到底是指什么?她真是被烧死的吗?” “应该……不是吧。”袁欣回忆了一下昨晚看到的秀娘模样,摇了摇头,“起码从鬼魂的外表上来看,看不出她被烧过的痕迹。” “对,一般鬼魂外表多少会带些特征的。”白河点头道,“而且我检查过了,屋里也没有烧灼过的痕迹。所以其实我也在奇怪……”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扎纸匠的铺子前。 那男人手上不知扎着些什么,见到白河他们过来,抬头咧嘴一下。 “要扎什么吗?什么都能扎!”他充满自信地对袁欣道,都不用袁欣问话,自己先说台词了。 这句台词是大家都能听到的。白河听着这句话,不由自主地就想起昨天阿梨说的话。 她说,有人在尖叫,说我不该扎的。 ……所以,真的是什么都能扎吗? 白河眸光微敛,正准备上前问话,却见站在铺子前的袁欣脸色一变,旋身匆匆走了回来。 方阅看她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我知道秀娘说的‘烧’是什么意思了。”袁欣脸色铁青道,说话时都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真是作孽死了……那扎纸匠的铺子里,有一个纸人,长相衣着,都和秀娘一模一样!” ※※※※※※※※※※※※※※※※※※※※ 藤蔓:我自闭了。 白河:??还有这等好事? 藤蔓:…… ———————— 关于心猫猫哈气的情节,其实反复改了好几遍,临发表了还在改。因为正常猫猫哈气是带着害怕情绪的,但心心应该是不会怕的,所以让她哈气就有点怪…… 但猫猫哈气实在太萌了,最后还是用了这个动作2333 反正我们心心是业余当猫,不专业也正常!【理不直气也壮.jpg】感谢在2020-10-05 23:04:52~2020-10-06 18:0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软糖硬糖泡泡糖、咸鱼沽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五 10瓶;阑珊 6瓶;万万、文刀三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四章 扎纸匠的铺子前, 袁欣兀自因为看到的纸人而义愤填膺,而理解了她意思的白河和方阅,脸色亦是不太好看。 白河转头去看了眼, 在他的视角里,是没看到什么纸人的,因此可以断定, 那个纸人又是只有袁欣她们能看到的“张家村限定”,是只存在于她们所见时间点的东西。 但在她们所见的那个时间点,秀娘已经死了。 扎纸人是赚死人钱, 有禁忌的。不能按照活人的模样扎纸人,因为不吉利, 而按照一个死人扎纸人, 虽没那么禁忌,但也足以称得上冒犯。 尤其是袁欣还又去问了一下,得知这个纸人是姚家订做的,但并不是为姚家少爷准备的——在她所看到的时间点, 姚家人只是集体外出, 但姚家少爷还活得好好的。 这个纸人是为姚家一个去世的帮工准备的。那帮工是外村人, 去世时都五十多了, 是个瘸腿的老光棍。姚家说是要作为东家尽一份心,找扎纸匠订了这个纸人,要他过两天送过去给人家烧,给人送下去做个伴——但袁欣怎么想,都觉得这份“心”里,带了几分折辱的意思在里面。 且不提烧纸尽心能尽到的是多大心意, 你真要烧, 纸钱元宝纸房子, 哪件不能烧?非要照着别人的模样订制,还自作主张地送给别人作伴? “太恶毒了。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真该遭报应!”袁欣气到不行,一直到离开扎纸铺了还在指责不停。看得出她家教很好,即使是气到这份上,也没说出太脏的话,一张脸却始终阴沉着,任凭方阅怎么哄都不见好转。 “好了好了,都是假的,剧情而已。”到最后,连白河都看不下去,开口劝了两句。袁欣却依旧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 白河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袁欣这种状态他很熟悉。打到这个难度的玩家,往往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不再那么容易恐惧,更多的心思也会放在剧情探索上,随着逐步挖掘,很容易就沉浸进去,无法抽离。 等玩得多了就好了……白河淡漠地想着,忽然想起一事,顿住脚步。 “对了,我还有些事要打听一下。你们先去和阿梨他们汇合吧,我等等就来。”他说完,不等袁欣和方阅做出反应,转身就走。 小小的屏幕里,白河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画面之外,屏幕外,一双碧绿色的眼眸缓缓地眨着,苏越心猫须一动,长尾一甩,发出了叹息般的声音: “都是假的吗……” 她的旁边,半身骷髅半身血肉的高大鬼怪正专心看着手里的记录册,听到苏越心的话,茫然抬起头来:“心老师你说什么?” “没什么。”苏越心随口道,抬起抱着白布的兽爪在面前的仪器上拍了一下,只见屏幕上的画面立刻转换,白河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了画面中。 她现在正和副本负责人一起检验之前装上的监控的效果,顺便观察下玩家的情况,以判断屏障的修复是否完全——虽然昨天晚上,苏越心一回来就可以动手维修起了屏障,但毕竟用的是猫猫手,操作不是很流畅,她的对自己的工作结果也就没那么放心。 不过目前看下来,屏障是完全没什么问题了——苏越心转头往旁边看去,只见除了她面前这个小屏幕外,墙上还挂着好几个方形的大屏幕,正在实时播放着各个监控探头拍到的画面,只见几名玩家的身影正出现在其中几个屏幕里,目前看上去,一切如常。 “这个仪器是可以随身带着走的,只要有信号就能用。”苏越心挥挥爪子把那副本负责人叫过来,手把手教他,“你按一下这里,画面就会转到下一个探头,就像这样。” 她说着,又按了一下,小屏幕上的画面再次转换,跳到了一个偌大的祠堂里。 只见那祠堂里布满红绸,贴满喜字,堂内摆着满满的酒桌,无数村民正坐在酒桌旁推杯换盏,围着出来敬酒的新娘起哄,脸上的笑容热情又僵硬。 正是来自高危区内,苏越心按在祠堂梁上的那枚探头所捕捉到的画面。 明明现在已经是白天,这间办着喜事的祠堂内,却永远笼着一层夜色,像是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 在敬酒的新娘子收拾得很漂亮,眼角一点小痣颇有风情。她笑吟吟地招呼着客人,脸颊带着微微的红,看上去极是高兴。 她如水的眸子不经意地一转,目光一下对上了镜头,嘴角的笑意忽然就凝住了。 下一瞬,就见屏幕上覆上一层血色,马赛克一般的纹样在画面里涌动。又过一秒,画面忽又清晰,祠堂内,却已变了一副模样—— 只见酒桌上,杯盘狼藉,菜肴酒水翻了满桌。而每一张桌子上方,都悬着好几双的脚。 是那些村民——方才还带着僵硬笑容与新娘哄闹的村民们,不过转眼,就已变成了一条条悬挂在祠堂内的尸体,挤挤挨挨的,风一吹,前后左右地轻晃撞击,仿佛无数高高挂起风干的肉条。 而新娘,就站在这些肉条的下面,穿着一身喜服,冷冷地抬眼望着镜头,眼里是藏不住的恨意与怨毒。 过了片刻,她又无声地笑了。嘴角一直咧到了耳根下面,咧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紧跟着,就见屏幕内再次翻涌起血色的马赛克——而等这次马赛克消失内,祠堂内,却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没有新娘、没有宾客,只有一桌子的酒菜和满室的红绸红喜。酒菜摆得很精致,像是等待着什么人的光临。 “她倒是会玩。”苏越心淡淡道,抬手换了个画面,转头去看副本负责人,却见他正一脸惊恐地将自己的白骨手指要在嘴巴里。 “这画面好惊悚啊。”这位副本负责人心有余悸地说道,“所以我之前才不愿意装监控。本来看着很普通的画面,一放到屏幕里面,就变得好恐怖啊……你看到她最后那个笑了吗?噫,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苏越心无言地望了望他那完全没有皮肤覆盖的左半身,又看了看他那不仅没皮,连肉都没有的右半身,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示威罢了。”苏越心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调起面前的屏幕来,“禁制出问题,她对自己领域的操控力也加强了。” “只可惜现在还摸不清症结到底在哪儿。”负责人的语气也变得正经起来,“这个女鬼也是够横……魂魄明明都被分成了三份,其中一份还给拴起来了,居然还能这么横,我也是没想到。” “生前受了那么大委屈,横点应该的。”苏越心甩甩尾巴,“不过碍着我工作就不应该了。之前看她本体漂亮才没揍她,真当我没法收拾她了。” 她打了个呵欠,顺手抬起猫爪又在面前的仪器上拍了一下,屏幕上的画面再次转换,碰巧又转回了白河这边。 只听屏幕内的白河道:“真的没有黑猫吗?大概就这么大,爪子上包着白布的黑猫,腿脚好像不太好的样子……真没有?那你们村里以前有摔死过猫吗?” 苏越心:“……” “他在打听您吗?”负责人也好奇地凑上来看,“诶呀,小李好像被问懵了。要不我临时加段剧情,让这个玩家安分一些?” “……不用了。”苏越心耳朵一动,在仪器上又拍一下,转身跳下桌子,吧嗒吧嗒跑去找东西吃了,一副不想多管的模样。 她很快便跑出了门,自然也不知道,扎纸铺外的监控探头下,没过多久就有另一人出现了。 “白河?”阿梨与白河打招呼,“原来你在这。袁欣他们说你又返回来打听事情……” “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打听下昨晚那个猫……”白河说着,又回头看了眼那扎纸匠。那扎纸匠一对上他的目光,立刻露出了一副无可挑剔的、在灵异游戏里常见的那种病态又诡异的模样。白河想起他方才那一问三不知的状态,登时一阵气馁。 他当然不知道,对方为了维持这种表情,付出了多大努力……天知道,在对方突然问起那只黑猫的时候,他人都裂开了。 正扮演着扎纸匠角色的在编鬼怪暗自叹气,默默地将手伸到侧腰处,将皮肤上裂开的缝隙用手指捏了一下,稍微拢了一拢。 好大的口子,也不知道缝不缝得上,这一套皮挺贵的…… 他忧心忡忡地想着,眼见着白河与阿梨走出视线范围,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另一边,阿梨正一面走,一面以审视的目光看向白河,半开玩笑道:“你问那猫做什么?想领回去养吗?” “只是觉得好奇而已。那黑猫让我觉得不太寻常。”白河半真半假地回答道,“对了,你昨天看到那猫,到底是什么样的?我记得你说它嘴里叼着东西。” “嗯,一根螺丝刀。”阿梨点头道,还拿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长,头是一字型的,但是头很短。后面有点方,黄色的,有按钮,还有一个会发光的小点……” 白河:…… 白河默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根东西,问她:“是长这样的吗?” “诶,对的!”阿梨一眼就认了出来,惊讶道,“你从哪儿搞的这根螺丝刀?” “……这不是螺丝刀。”白河噎了一下,内心忽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这个东西,叫数显式测电笔。” * 等两人与其他人汇合时,两边的队伍,已经交流过一遍情报了。 比起白河这边,帽帽他们队伍的收获,显然更大。 “在村子的西边,有一间很破的民房,离村子中心区特别远,几乎是在山里了。”帽帽对着姗姗来迟的白河道,“我们差点都没看到这屋子……” “我看到的!我看到的!”黄毛难掩兴奋道。帽帽望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改口:“对,我们都没看到这屋子,还是大黄发现的。” 黄毛得意洋洋地抬起头,完全没觉得被叫做大黄有什么问题。 “你别损他。本来就是他立功了。”袁欣和帽帽关系好,见状便劝了一句。白河听她这么说,知道帽帽他们肯定是打听到了了不起的东西,便问道:“然后呢?” “那屋里是一个独居的老人。我们一问起秀娘,他就开始哭,边哭边骂姚家人不是东西——你猜他们有多坏啊?” 帽帽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显出几分怒气来:“他说,秀娘是外地嫁过来的,来的比姚家那户人还早。嫁过来没两年丈夫就死了,就和婆婆一起生活。婆婆老年痴呆,管不了事,村里人就可着她欺负,尤其是一些长舌妇,见她漂亮,就各种编排。 “后来姚家就搬进来了。他家做生意的,有钱有势,一个儿子在外面念书,回来省亲的时候就看上秀娘了。嘴上什么封建糟粕真爱至上一套一套的,把秀娘哄得是晕头转向,真以为要和她结婚呢,谁知道那怂蛋转头被自己长辈一逼,就乖乖相亲去了,屎盆子全扣在秀娘头上。他父母还觉得是秀娘勾引,联合了村里宗亲长辈,把秀娘家的田和房子都占了。她婆婆浑浑噩噩,死活不肯搬家,秀娘上门求了又求,她和婆婆才没有被赶出去…… “再后来,姚家儿子要在城里结婚了,姚家在村里发了波喜糖。秀娘也是想不开,听到这消息就自尽了。姚家嫌晦气,就举家去城里玩了……诶,你说这人也是,怎么脑子就这么轴呢?住不下去就搬,男人不好就分,干嘛偏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最后一句话倒不是比喻。按那老头的说法,秀娘确实是在门口树上吊死的。 阿梨虽早已听过这事,但一想到那棵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槐树,还是夜晚树下悬着的红影,脸色还是不由一变。 那老头的信息,全是说给帽帽听的,她和黄毛啥都没听到,不过她总觉着,帽帽那话里可能有些内容因为情绪问题而夸张了,所以总想叫袁欣也去听一次,白河却觉得没什么必要。 “关键信息到了就行。背景故事嘛,听听就算。”白河道,“不过那老头到底是个什么立场?小黄你看到的他是什么模样的?” “应该算是被秀娘帮助过的人吧?他说自己孤苦久了,都没人管他,只有秀娘帮过他一阵子,后来因为村里风言风语,两人就没来往了。”帽帽说着,看向黄毛。 黄毛立刻学着那老头的样子,用一种干涸又苍老的声线道:“作孽啊……都是作孽啊……秀娘苦啊,被逼成这样……我当初就不该让他们烧那个纸人,不该让他们烧的……” 演完后,黄毛脸上又露出个有些得意的笑容。 他们当时都还不知道这“纸人”指的是什么,回来和袁欣他们通过消息之后才知道,原来姚家还做过扎秀娘纸人这种缺德事。 但这样一来,一切都串起来了。 秀娘是含恨而死的,但是她死后初时,并没有立刻展开报复。是在姚家扎了她的纸人,还送人烧掉之后,她才彻底爆发,开始作祟,成为了笼罩全村的恐怖阴影——看这全村披麻戴孝的样,应该是弄死了几个人。而姚家的少爷,很可能也是被她弄死的。 她弄死了姚家少爷还不够,还想完成生前心愿,和他成亲,这才有了那场即将到来的冥婚。 而黄毛所听到的那一句话,则是明晃晃地提示了—— 扎纸匠铺子里的纸人就是关键!如果能解决掉那个纸人,或许就能改变之后的一切! “所以我们接下去,应该从那个纸人下手?”方阅不安道,“可我们该怎么做啊?阻止纸人被送出去烧掉吗?” 白河其实也有些拿不准,思索了片刻,沉声道:“不管怎样,先把那纸人从铺子里拿出来吧。你俩不是能看到秀娘的鬼魂吗?到时候拿回来和她商量下,看她自己打算怎么处理?” 袁欣&帽帽:…… 袁欣揉了揉额头,忽然想起一事:“等等,能看到那纸人的,应该只有我和帽帽而已吧?” “没错。”白河望着她俩,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别怕,如果你俩去偷或者抢的话,我会和你们一道的。” 他说着,又开始掏他那张紫气东来的卡。 * 一场讨论完毕,众人吃过午饭,又分头出去打听情况。来来回回,等到几人在汇集在堂屋里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一小时后,帽帽一边搓着胳膊,一边快步走出了大门。 此时天边已泛起暮色,气温也降了不少。她的渔网帽正晾在外面,再不收回来,明天不知得凉成什么样。 门前的樟树下,那个只有她和袁欣才能看到的老婆婆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樟树的旁边,则是帽帽自己支起的一个简单晾衣架——她不敢把帽子晾在这棵诡异的树上,就把杂物间里的一把小人字梯擦干净拿出来了,将帽子固定在了上面。 拿起帽子,她仔细观察了一下上面图案的颜色,见没有变色,心下稍安。 她这个帽子,也是一个小道具,能够检测附近的恶意与杀意,不过不是特别灵敏,读取也有些慢。早上阿梨和她们说了自己在树下看到红色影子的事,她就留了个心眼,将帽子在树旁边放了一个白天,想看看这树到底有没有古怪。 还好,没变色。这就证明这树上并没有什么能害人的东西…… 帽帽一边将帽子戴回头上,一边转身往屋里走去。太阳在她踏入树荫的那一刻彻底下山,天际色彩变换,连带着帽帽渔网帽上的图案,颜色也是一转。 帽帽一无所知地往前走,没行几步,腰部忽然被人给抱住。 她惊恐转头,只见那从来不给反应的树下老婆婆,正瞪大双眼,神情扭曲地望着自己。 “我不要去喜宴,我不要去喜宴,带我走!带我走!”她近乎失控地尖叫着,原本还算得上平整的面目,居然逐渐变得青紫肿胀起来,“她要出来了,带我走,带我走啊!我是你婆婆,你不能害我,我是你婆婆,我是你妈!” “你做什么!放开,快放开我!”帽帽只呆了一瞬,很快便放声尖叫起来,一边尖叫一边拼命去掰那老人抱着自己的手,提起膝盖往对方胸腹上撞,对方苍老的双手却像是钢箍一般,怎么也挣不开。 堂屋的门明明正开着,其他的人却像是听不到她的声音一般,这让帽帽愈发慌乱。挣扎中,她余光瞥见一道银光,定睛一看,那老人的脚上竟然拴着一道锁链,那锁链被扯得紧绷绷的,另一端正拴在树上…… 这又是什么?这东西原来是被困在这儿的? 帽帽惊疑不定地想着,下一瞬,就见一个黑团子从天而降,精准地砸到了那老人的头上。 老人瞪大的双眼登时往上一翻,整个人都软了下去。一只黑猫从老人身后走出来,颇显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抱歉,她有老年痴呆,情绪也不太稳定。”那黑猫蹲踞在地,口吐人言,说话还挺有条理,“对了,冒昧问一句,外面那人字梯是你放的吗?” 帽帽呆呆地望着它,僵硬地点了点头:“嗯。” 黑猫:“能劳驾帮我推到树下吗?” 帽帽怔怔地起身,走过去,将那人字梯摆了过去。 “多谢。”黑猫礼貌道谢,“顺便问一下,可以的话,可以请你以后一直把它放在那儿吗?” 帽帽:“大概……可以?” “好的,谢谢你。”黑猫一板一眼地说道,转身爬上了楼梯,蹲踞在了某根树干上。 帽帽没有回答,只愣愣地望着它,直到那黑猫的身影平白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才终于回过神来。 “……哇啊哦,酷。”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转身往大门走去,脸上犹带着些茫然与困惑。 另一边,顺利进入高危区的苏越心则是看也不看,直接踩着树下的尸体上跳了下去,神情有些严肃。 “得抓紧搞定禁制的事了。”她沉声对跟在身后的助手说道,“被锁在入口处的鬼魂是秀娘的附庸。连她都起了反应……这个秀娘,怕不是真要搞事情。” 同一时间,杂物间内。 正独自坐着给藤蔓打结的白河动作一顿,诧异地望着面前突然竖起来的藤蔓——这个蔫了一整个白天的家伙,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似地,不仅竖起来,还颇具灵性地朝某个方向弯了一下,一副充满渴求与期待的模样。 白河:…… 他转头,循着藤蔓所指的方向望了眼,若有所思地喃喃出声: “……苏越心?” ※※※※※※※※※※※※※※※※※※※※ 白河:打结积极得仿佛是在打毛衣。 感谢在2020-10-06 18:05:25~2020-10-07 18:1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说实话, 苏越心是有些急了。 这个副本的非编鬼怪,除了小部分被安置在其他区域外,其他的全在高危区里, 而且受到副本boss的高度控制。 问题是,这个副本的所谓boss,并不是副本的负责人, 而是一只非编鬼魂。而不论是从“出身”还是从实力上来讲,她这个boss都实至名归。 按照原本的游戏设计,这个boss及她的小弟们, 理应是被困在高危区里,只有在游戏推进到一定进度的时候, 才会出现在玩家面前, 且因为禁制的存在,他们的行为也将受到一定的压制和控制。但随之禁制出现问题,她不受控制的表现已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显, 再不快些解决, 事情恐怕会越来越麻烦。 “今天晚上别再放玩家进来了。”苏越心对着助手道, “会影响进度。” “嗯嗯, 老大已经派人堵他们门口了。”助手连连点头,点着点着脑袋又滚到地上,于是开始连连颠头,“我们特地匀了几个同事,带着好几套特效包蹲他们门前,只要入夜后他们敢探头, 我们就开始放特效。” ……这种事倒也不必说得那么得意。 苏越心无言地动了动猫须, 想想还是又问一句:“会耽误正常游戏进度吗?” “目前没有, 还加快了。”助手老实道,“有些本来应该在‘迎喜村’里探索才能获得的真相,我们在今天白天直接就给了,相当于还降低了难度。不过我们能做的也就到这儿了,后面的线索不是我们能控制的,能不能拿到,乃至能不能顺利通关,就看那些玩家自己了。” 顿了顿,他又咕哝道:“不过老实说,我们这次真的算放大水了。给出的线索都能直接帮他们避掉一个团灭结局……嗯,前提是他们真的能按线索提示完成任务。” “其实现在这情况,最好是不要死人。这个boss是这副本的‘核’,有人死在副本,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会刺激到她。”苏越心说着,用尾巴在颈前小盒子上抹了一下,卷出个仪器,顺手拍到了墙上,“不过你也说了,后续的进度不是你们能控制的,那还是一切随缘吧。” 她尾巴上的仪器正是昨晚阿梨所说的“电压表”,但实际这应该算是一个电能表。当然,这是从它的外表来说的,真要论起来,它不论是用途还是用法,都相当不“电能表”。 完全不用考虑接线之类的问题,苏越心的用法简单粗暴,看哪里不太对劲,直接把电能表往上一拍,然后通过读数来判定这区域的禁制是否真的存在问题。用电能表测过一次后,还要掏出测电笔来,进行一次复测,如此来回,进度自然要慢些。 过了一会儿,又陆续有工作人员进来,帮着一次做检测,读数。高危区范围还挺大,饶是有人帮忙,苏越心也直到半夜才鼓捣出个结果来。 她蹙眉望着面前的仪器的读数,又看了看那仪器后方的区域,长尾悠悠一甩,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助手站在她后面,同样望着这片区域,业已断裂的咽喉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怎么会是这儿啊……不应该啊。”他扶了扶自己的脖子,低头对心老师道,“老师,这怎么办?现在就去看看吗?” “不用,你们先回去吧。我明天自己再来一趟,这个时辰已经不合适了。”苏越心道。 助手:“那心老师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苏越心摇了摇头,直起猫身子,抱着白布的四肢立刻开始缓缓变化:“来都来了,我顺便把最后几个监控探头给装了。” 助手:“诶?这不急吧……” “我觉得挺急的。”苏越心望着面前那块区域,缓缓道,“我没记错的话,这地方是秀娘唯一不肯主动来的地方吧?偏偏是这里的禁制出现了裂缝,你觉得会是意外吗?” 她说着,偏头看了助手一眼,碧绿的眼瞳在夜色里透出奇特的光泽。助手被她看得一愣,支支吾吾地开口,正要磕绊地说些什么,苏越心已经淡然转回了目光。 “所以,我想尽快把监控装好,大家心里也好有个底。”苏越心说完,就开始从绑在颈上的小盒子里掏工具,“没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装监控这事,你们在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一个人就行。” * 副本所使用的监控探头,当然是经过特殊设计的,为了防止被副本内鬼怪刻意破坏,装置表面都设有很强的防护,不仅能防破坏,还带镜面反伤,寻常鬼怪根本碰都碰不了,因此,苏越心才说他们帮不上忙。 负责安装的人员倒是都会发一套相应的保护装置,以碰触这些东西,不过苏越心进副本时觉得自己用不着,干脆连带都没带,因此现在想额外发展个帮手都不行,只能自己认命地跑来跑去,默默承担下所有。 她一直工作到手上的变形道具再次失效,方依依不舍地往回走。助手他们很贴心地给她把梯/子留下了,还特地放在了和树下女尸相反的一面,省得心老师辛苦一晚上,回来时还要看对方脸色。咱不受那个气。 苏越心心说我不管从哪个方向上去我肯定都要蹲她头顶啊,我蹲她头顶她肯定就要瞪我啊,想出这主意的人是不是没脑子…… 再一想助手那随时随地往地上滚的脑袋。苏越心沉默了。 不管怎样,对方毕竟是好意,苏越心在心底对人说了句谢谢,打着呵欠从梯/子上踩上去,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挂着绳的那根树干上。树下女尸又开始转头瞪她,苏越心一面打着呵欠一边转过尾巴,在自己颈前蹭了蹭,从颈前的小盒子里面卷出一把水泵钳。 那水泵钳钳口都是锯齿,看着就夹人很痛,夹起舌头来更痛。树下女尸盯着水泵钳看了一会儿,又默默将脸转了过去,不做反应了。 苏越心无声松口气。她倒不怕对方发难,主要今晚真的好累,她不想打架了…… 苏越心有些疲惫地眯了眯眼,感到胡须边传来了场景变换的气息。她睁开眼,原地伸了个懒腰,正要从树上往下跳,忽听一个声音从身后传出: “苏越心?” 苏越心:…… 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地一顿,警觉地转过头去,却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半蹲半跪在身后的枝叶阴影里。 乌云游过,被遮挡的月光缓缓泄出。清泠泠的光芒从枝叶间漏下,漏在身后男人的脸上,他就着这点月光,冲苏越心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是你曾告诉过我的名字。我现在还这么叫你,应该没问题吧?” * 苏越心就是那只黑猫——直到刚才之前,这对于白河来说,都只是一个脑洞过大的猜测而已。 尽管种种迹象都早已有所暗示:似曾相识的眼神、藤蔓对黑猫展示出的丢人舔狗属性,以及阿梨说的那支测电笔…… 那种东西白河只在苏越心的身上见到过。再联系一下昨夜黑猫失足从树上跌下的画面,白河一开始还以为它是被自己撞翻簸箕的动静吓到了,现在想想,或许真正吓到它的,是“苏越心”这三个字。 ——但对于白河来说,这个想法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以相信了。 倒不是说一个玩家变成npc这件事有多么匪夷所思,而是因为,这件事背后所暗含的信息让他下意识地拒绝接受。 在之前的游戏里,白河不是没有见过变成npc鬼怪的玩家。而这些玩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死在了游戏里,就像上一个副本中的蒋小依那样。 这部分玩家变成的鬼怪,往往没有理智,充满凶性,而他们的结局,也无外乎两种——要么是被副本里其他野怪打死,要么是被曾为同伴的玩家打死。 白河也曾是下手消灭它们的玩家之一。他坚信在变成了野怪的那一刻,它们的自我就已湮灭,然而当面对的对象换成苏越心时,他却没法这么信誓旦旦地说服自己了。 而到现在,无论他再怎么不愿意接受,事情的真相都已经昭然若是。那黑猫对他问话的回应就是最好的答案——她那一瞬间展露出来的错愕与防备,白河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 她甚至还打算装傻……白河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思索片刻后非常敷衍地调整了一下表情,歪头冲自己“喵”了一声。 白河:“……我知道你会说话,也听得懂别人说话。帽帽和我说了,你还会说‘谢谢’。” “……”黑猫的耳朵明显耷了下来。 失策了,早知道就该做一只没有礼貌的猫。 白河望着她那样,无意识地勾了下唇角,然而她现在的模样,嘴角却又很快压了下去。他一只手抓着头上的树枝,一只手背在身后,死死拽着一个劲扭动想往前窜的藤蔓,放缓了声音道:“你真是苏越心吗?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 黑猫不答,只低头用前爪拨着长在树枝上的细嫩枝叶,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白河眸色微沉,又问道:“你现在是被困在这个副本里面了吗?你还能变成人吗?” 黑猫装模作样地舔舔爪子,然而白河看得清楚,她的舌头根本就没有碰到自己的毛。 白河:“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是不能和我说话吗?可你和帽帽都说了。” 黑猫的耳朵动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越心竟似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委屈。 她抬眸望了他一眼,白河却像是误解了她这一眼的意思,掐着树枝的手紧了一紧:“果然,你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是吗?” 苏越心:……倒也没这个说法。不过硬要这么说也没错。 自打在某个青楼副本里接二连三传出npc和玩家私奔(未遂)的事件后,总部就对npc和玩家的交流这一块抓得比较严了。在正式的游戏过程中,涉及到工作人员真实身份和来历的信息都是严格禁止透露的,不然按照苏越心的性子,倒是更乐意直接和白河把话说开,这样对两个人都更轻松些。 白河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行,关于你的事,那我先不问了……” 他停顿了一下,眉头用力拧起,片刻后,又做了个深呼吸,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既然你选择坐在这里听我说话,那我想我们之间,还是有沟通的余地的。那我接下来的话,我希望你能好好听一下,也好好考虑。” ……考虑什么? 苏越心的耳朵竖了起来。 坦白讲,她刚才之所以一直留在这里,而不是直接转身离开,确实就像白河说的,是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的。她的确好奇白河是怎么猜出她身份的,更好奇猜出她身份之后,他会做些什么,因此在听到白河如此说后,她便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专心倾听起他后面的叙述。 她的耳朵又摆出了飞机耳模样。白河望着,无声地笑了下。 跟着,他便收敛了笑意,对苏越心正色道:“白河,这是我的真名。” ……? 苏越心不由歪了下脑袋。所以呢? 紧跟着,她就听白河继续道:“我目前的段位处在紫色段位,也就是顺位第二的段位,游戏经验姑且算是比较丰富,虽然目前因为身体原因不敢冒险进高级本,但保命的手段并不缺,没有那么容易死,这点你可以放心。 “我的积分总额在二十万左右,金币少一些,才八万,不过要给你在游戏里买些什么都还是买得起的,另外我还屯了些道具,这些大大小小也算是资产了,折合下来也有小十万吧……另外,我进游戏的间隔大概在半个月到一个月之间。嗯,我不知道我不在游戏时我的随身物品会被怎样处置,但应该是会被好好保管着的。” 苏越心:……??? 然后?这关她什么事?为什么说要给她买东西?? 苏越心越听越觉得一脑袋问号,所幸下一秒,白河就解答了她的困惑。 只见白河望着她,用力抿了抿唇角,脸上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纳物共生——这是我的技能。” 白河正色对她说道:“我可以与任意三个非玩家类的存在进行绑定,将它们纳入我的身体,与它们进行互惠互利的共生。目前我只纳入了一个野怪,就是你见过的这个。” 他说着,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向苏越心展示了一下抓在手里的藤蔓。原本还在死命挣扎的藤蔓在察觉到苏越心的目光后,立刻乖顺下来,还抓紧时间凹姿势,试图给苏越心比个心,只可惜因为身上绳结太多,比出的弧度一点都不圆润。 似乎是觉得自己丢脸了,藤蔓又一次蔫了下来,白河看也不看,信手丢到身后,对苏越心接着道:“目前还有两个空位,如果你来的话,我肯定会把你放在宠……共生栏的第一位。你也不用担心会像它一样时时被我管着,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出来到处跑,觉得累了再回来,没关系的。而且,就像我之前说的,我的生存率还是很高的,资金也管够,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调我的钱去买……嗯,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操作可不可以,毕竟我没让鬼藤碰过我账户……” 白河说到这儿,有些尴尬地笑了下,紧跟着补充道:“不可以的话,你就和我说,我去帮你买。还有,嗯……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帮我做些事,比如探探情况、打打小怪之类的,这部分的报酬我们另外算,你觉得怎么样?” 苏越心:“……” 她把白河的意思翻来覆去咂摸了几遍,终于明白过来,惊讶之下,喵都不喵了,直接道:“你想挖角我?” “挖角……呃,也算是吧?”白河搔了下头发,颇为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声音忽而低了下去。 “我只是觉得,成为了野怪后,你人身或许就没那么自由,也无法再回到原本的世界了。和我绑定的话,起码你人身安全有个保障,也不至于被困在同一个地方,如果你对现实还有牵挂,我也好替你处理转达……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具体怎么决定,还是看你。” 说完,他默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刚才是在和我说话?你……你这样和我交流没关系吗?” 苏越心:…… “如果你更愿意听我喵的话,那我就继续喵给你听也无妨。” 苏越心无奈道,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些笑意。她歪头想了想,尾巴在空中扭成了一个s型。 “然后,关于你刚才说的话,怎么说呢……总之谢谢你愿意挖角我,不过我暂时没有跳槽的打算。”苏越心斟酌着字句,不太流畅地说道。 她能感觉到,白河对她的挖角是出于某种善意,只可惜对她而言,来自玩家的善意,有时是和恶意一样令她难以应付的东西。 白河:“这……没关系,按你的想法来就好。” 顿了一下,他又不死心道:“或者你还有什么条件?可以尽管提提看,能满足的我都尽量满足。” 他再次看向苏越心,目光灼灼,就连那根被他丢到身后的藤蔓,都强撑着爬起来,从白河的肩头看向苏越心,模样充满期待。 “这不是什么条件不条件的问题……”苏越心叹息般说道,目光往树下扫了一眼,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只见树下,围着好几个隐着身形的在编鬼怪,正面色不善地抬头,齐齐瞪着蹲在树上的白河。 他们都是今晚被派出来加班,负责堵在门口,阻止玩家夜探村子的。白河当时在藤蔓的指引下一路爬上了树,身上贴着隐身便利贴,正好避开了他们的视线。他们的实力又不够,无法靠近这棵树,只能飘在下面,瞪着眼看他一直蹲在上面等捞猫,又瞪着眼,听他无比诚恳地挖自家维修工的墙角。 苏越心:…… “总之,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你先专心通关吧。”苏越心尬到猫爪发痒,飞快地说完就准备往树下跳。眼看人就要跳下去,忽又想起一事,回头同情地看向白河,压低了声音。 “对了,可以的话,今晚门窗都关好点。记得多做点防护,当心报复。” 白河:哦…… 白河:……啊? ※※※※※※※※※※※※※※※※※※※※ 藤蔓:为什么共生栏的第一格要给别人!明明是我先来的!! 白河:要给的人是苏越心。 藤蔓:哦……那没事了。她啥时候搬过来?【疯狂摇尾巴】 白河:她说她不跳槽qaq 藤蔓:……废物!要你何用! ——————————感谢在2020-10-07 18:10:15~2020-10-08 18:2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竹啃山竹 7瓶;万万、t-subas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事实上, 苏越心有些多虑了。 那天晚上,白河其实睡得很安详。 倒不是说那些亲眼目睹自家维修工被挖角的愤怒npc们没有去找白河的麻烦,而是之前在等待苏越心时, 白河用掉了太多了隐身便利贴。在隐身便利贴的副作用下,他能强撑着和苏越心清醒地完成对话就很不容易了。 后来苏越心想想过意不去,亲自将人送到了大门前, 没给其他员工下手的机会,后面还找了个借口,把这部分工作人员都叫走了。 等到他们找到机会, 再摸回来想教训白河时,白河已经躺在通铺上睡得四平八稳人事不知仿若死人, 闹都闹不清, 更别提吓他了。 倒是和他睡一屋的黄毛和方阅,被半夜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和飘飘鬼影惊得不轻,方阅还在自己被子里发现了一颗带血的牙齿,吓得差点从被子里跳出来, 自此再也不敢相信什么“被子是最安全的结界”之类的童话了。 直到接近凌晨时, 苏越心重返屋前大树, 顺路来白河他们窗前看了眼, 这场闹剧,才彻底消停下来。 几个在编鬼怪隐去身形,颇不情愿地随着苏越心一路往外走,在看到苏越心又开始爬梯/子后,都不由一怔。 “心老师还要进去啊?”其中一人关切道,“都忙了好久了。” “问题有点严重。”苏越心道, “麻烦你们继续守着, 别让人出来。” 在编鬼怪们纷纷点头答应, 有人四下张望一圈,又有些不安道:“这次就心老师一个人进去吗?” “嗯。我会在里面待一个白天,不适合再找人陪着。如果我明天晚上还没出来,你们就让负责人联络外面,可以考虑先封锁副本了。其余的听你们负责人安排,我和他沟通过了。” 苏越心坐在树枝上,轻轻一甩尾巴。借着月色,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这一回,不光是四肢,就连尾巴上都包裹上了一块变形白布。 这样安排效率其实并不算高。但接下去的工作需要在白天完成,白天两区通路又无法触发,基本等于全封闭;而这个副本自行购入的通讯器又都是短程的,没法跨区交流,她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通讯设备…… 看来以后还是得自己备一些。苏越心默默叹了口气。 她独来独往惯了,以前在这方面还真不太上心思。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眸光一转,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的窗口看了一眼,眼神微微一动。 她知道白河也曾在那个窗口待过。 她想起了白河送给她的那页纸,又想起了白河之前说的一些话,还有别的一些七七八八。然而还不待她细想,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树枝上。 眼前场景再度一换,红喜红绸红灯笼,诡异的红色从面前一路延伸开去,铺满了面前的世界。 苏越心蹲坐在树上,望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静静看了许久,忽而张口吐出口气,抬手蹭了下耳朵。 “算了吧,有些事,还是一个人做效率高。” 她自言自语般喃喃着,老实不客气地再次踩上树下女尸的脑袋,一跃跳到了地面。 * 另一边,第二天一早。 白河昏昏沉沉地爬起来,一来到堂屋就听到黄毛在绘声绘色地讲他昨晚的遭遇,正好讲到有只黑猫趴在窗口向屋里喵了一声,所有异象瞬间消失那段。 “方阅他床上本来有颗牙,那黑猫一叫,牙顿时就没了!”黄毛一边说一边用力拍了下方阅,“方阅当场就感动哭了!” 方阅:“……你才感动哭了!” 方阅与黄毛又推搡起来,帽帽单手托腮,面露思索道:“你们说的那只黑猫,是不是四只脚上都包着白布的那只?” “诶对对,是包了的。”方阅连连点头,旋即想起昨晚帽帽回屋后讲的树下遇鬼经历,恍然大悟,“难道你昨晚遇到的那只也是……” “嗯。那猫可酷了,还会说话。”帽帽肯定道。 “那不就是我之前晚上进迎喜村的时候,遇到的那只咪咪?”阿梨也忍不住开口道,“它超黏人的,还奶凶奶凶。” 神特么奶凶,搞得好像那个被吓得半天回不过神的人不是你一样……而且也没多黏你吧? 白河心里默默说着,找了个位置坐下,阿梨望他一眼,又补充道:“白河说了,四脚包着白布的,就是他第一晚看到的那只!” “啊?跳不上树那只?不是吧,猫老大明明瞧着挺聪明的啊。”黄毛有些诧异道。 白河拿早饭的动作顿了下,不知该不该纠正他的称呼。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只猫会不会是来报恩的?”袁欣把目前的信息整合了一下,兴致勃勃地推测道,“因为白河曾经帮了它一把?” 虽然目前她是所有人里唯一没有直接和黑猫接触过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对那只猫产生浓厚兴趣;白河听着她合情合理的推测,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说起来,当时苏越心连着好几次跳不上树,这事他是亲眼见着的。 不仅亲眼见着了,还亲口跟别人说了。 不仅亲口跟别人说了,还是当着苏越心的面…… “……我们不要再讨论那只猫了吧。”白河突然觉得自己早饭都咽不下去了,揉着额角强行转换了话题,“时间有限,我们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搞到那个纸人。” 听到说起这事,袁欣的神情也变得正经起来。她与帽帽对视一眼,道:“关于这点,昨天我俩已经讨论过了。我们现在想出来两个计划,不过都需要你们帮忙。” “两个?”白河眉毛一动,“说说看。” “首先,我们觉得可以尝试使用比较和平的方式。我以前在别的副本时,曾以和npc交易的方式完成了任务,我们这次或许也能这么做。”袁欣道。 “虽然那个纸人是订做的,但它毕竟还是个商品。既然还没送出去,那我们就有截胡的可能。我们可以和老板谈谈,用钱或者其它东西把它换下来,不过我们还不知道这村里用的是什么钱,也不清楚价格,很可能需要大家凑一下……” “不过前提是,那老板真的肯卖。”帽帽插嘴道。 众人面面相觑,同一个问题不约而同地浮现在他们心头—— “那如果我不肯卖呢?” 半小时后,纸扎店前,高高瘦瘦的老板咧着嘴,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袁欣双手合十,一脸恳求:“老板,你再考虑一下嘛,价格什么都好说的。” “不卖不卖。”扎纸匠挥挥手,懒洋洋地赶人,“都说了,这是人家订做的!” “他们尾款付了吗?”袁欣不依不饶道,“或者你把他们联系方式给我。如果要违约赔偿的话,我这边替你出。只要你肯把那东西卖给我。” “嘿你这小姑娘真是……”扎纸匠估计是这辈子都没听到过这种要求,看神经病似地打量着袁欣,“你家也死人了?” 这话说得可是老实不客气了。袁欣却诚诚恳恳地解释道:“老板,我和你说实话,这纸人我不是要拿回去烧的。我导师现在正在做纸扎文化相关的研究,我买下这个纸人,是要给他写书用的。你看你这纸人扎得多精致,栩栩如生的,这得花多少工夫啊?就这么烧掉不可惜吗?不如卖给我,我带回去,我们肯定给你保存得好好的,说不定还能给你放进博物馆,那你名气得多响啊。你以后就不是扎纸匠啦,你得叫民间艺术家!” 袁欣也不知是早就打好草稿了还是张口就来,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她旁边的方阅都挺懵了。 那个扎纸匠也懵了,呆了好一会儿后还是摆了摆手:“总之,这个不卖!” “……好吧。”眼见计划一宣告失败,袁欣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长叹口气,与方阅对视一眼,不甘不愿地走了。 那扎纸匠坐在店门口,冷眼望着他们走远,摇头冷笑一声。 “还民间艺术家呢,就欺负人家没见过世面。”他说着,又低头去忙手上的活,忙着忙着,心中忽然一动,转头一看,人登时懵了。 只见原本放着秀娘纸人的角落,竟已变得空空荡荡。 扎纸匠:…… 我纸人呢?我那么大一个纸人呢?? * 另一头。 满头大汗的帽帽一把摘下头上贴着的便利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哇哦”了一声:“刺激。” 同样刚摘下隐身便利贴的白河淡淡望她一眼,道:“你要是抱着这么个东西继续站在门外,还能更刺激。” 此时二人已经一路从扎纸铺子跑回了村东头的小屋前。帽帽怀里揽着个脆弱纸人,听到白河这么说,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带着纸人躲进了屋里。 进屋后,帽帽找了个角落将纸人暂时藏了起来,打着呵欠在屋中坐下,等了片刻,袁欣和方阅才匆匆返回。 “到手了吗?”袁欣急切问道。 帽帽揉了揉已经开始往下耷拉的眼皮,困倦地点了点头。 买不到,那就偷——这就是她和袁欣商量出的完整方案。 偷窃的计划原本是打算放在晚上进行的,但昨晚屋前闹鬼严重,白河担心夜长梦多,便主动分享了自己的隐身便利贴,将“求购”和“盗窃”两个计划接在了一起。如果袁欣求购失败,那么贴了隐身便利贴的帽帽便会直接带走纸人——要不是为了替帽帽打掩护,袁欣也不至于扯上那么一长串不知所谓的东西。 作为隐身便利贴的提供者,白河一直跟着帽帽行动,以便随时为她补充便利贴。从扎纸铺子到村头小屋,就算是用跑的,一路过来也要一人也要耗掉三四张,更别说纸人无法共享隐身,还得专门为它贴上几张。 这样一趟下来,白河原本厚厚的便利贴本都薄了不少。不过都这种时候了,也顾不得心疼不心疼。 “秀娘在吗?”他急急地问着两人,问完就感到大脑一阵昏沉。 “还没。”袁欣有些焦急道,“会不会是要等晚上才会出来。” “不能等那么久。”白河蹙起了眉,“那扎纸匠发现东西丢了,很可能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可她不愿出来,我们也没办……啊,来了来了!”袁欣话说一半,眼睛忽然一亮。帽帽已经撑不住睡过去了,好在白河还醒着,忙指点袁欣进卧室,将帽帽藏好的纸人拿了出来。 秀娘的鬼魂看到他们拿回了纸人,果然很高兴——当然这高兴是袁欣说的,白河一来看不到纸人,二来也看不到秀娘,具体怎么个高兴法,他也不知道。 只听袁欣对空气说了几句,转头欣喜道:“她说她很感激我们,说要好好谢谢我们。” 白河眼皮子都快粘一起了,强撑着道:“嗯,那你问问她,具体怎么个谢法。” 袁欣兴致很高地“嗯”,又扭过头去,与空气交流一阵后,声音却渐渐低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声音再次在白河的耳畔响起,一边说话,还一边轻轻地抓着白河肩膀摇晃:“白河,白河……情况好像不太对……” ……嗯? 白河挣扎着睁开眼,含糊道:“嗯?” “她说,她还有个不情之请。”袁欣往后看了一眼,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她说,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和心上人再见一面,此愿得偿,再无遗憾……” 白河:…… “她的心上人是……”白河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不太愿意承认。 “就是姚家那个少爷。”袁欣无奈道,“她说他已经去了外地……” 白河:………… 对,对袁欣她们所见那个时间点的秀娘来说,这个时候的姚家少爷,确实是在外地来着。 问题是,他们上哪儿去给她找那个身在外地的姚少爷啊??! * 原本已经很明确的思路,因为关键人物一句异想天开般的话,突然又全乱了。 两个小时后,原本还在村里自由探索的其他人被一一找回。在得知这个噩耗后,他们的脸色比白河好不到哪儿去。 白河抓紧时间睡了两个小时,勉强恢复了一点体力,面色看着却依旧有些难看。因为藤蔓反噬的问题,副本中的他本就带着几分病色,这会儿看着更是病蔫蔫的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袁欣负责向其他人进行转述,转述完后,秀气的眉头深深拧了起来。 “这个秀娘是‘张家村限定’,可这个时候的姚家少爷还没死。我们也不能离开村子去找他,那可怎么搞?” “找扎纸匠扎个纸人,烧给她呢?”黄毛倒是想了个办法,“这里的扎纸匠扎得出秀娘,其他人应该也行。” “那可不一定。秀娘在村里地位低,那位可是少爷。”方阅摇了摇头,白河却道:“这是个思路,可以尝试一下。但我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按照正常时间线走,那她倒确实是快见到了。毕竟还有几天他们就成亲了……”阿梨咕哝着,偏头想了片刻,忽然道,“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了。我们之间只有袁欣和帽帽能看到秀娘,那秀娘呢?她能看到我们吗?” 这话把袁欣问得有点懵了,然而她只思考了一会儿,便用力拍掌道:“好像可以!” 她想起几人住进屋里的第一晚,秀娘的鬼魂伪装成帽帽,跟着白河从杂物间里走出来——那个时候,她的视线分明是有落在白河和其他人身上的。 阿梨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那如果,以我们这些玩家为媒介,你说,她有可能看到本来看不到的东西吗?” 袁欣被她绕得有些懵,一时没明白过来:“本来看不到的东西?你指的是……” “尸体,或者骨灰。” 白河却是明白了过来,淡淡接口:“‘披麻村’限定的姚家灵堂里,或许能找到这两样东西。” “张家村限定”的姚家少爷不知道去哪儿浪了,但“披麻村限定”的姚家少爷可正躺得明明白白。白河一直奇怪,那个姚家灵堂的场景到底是干嘛用的,进也进不去,给出的信息也极其有限,现在看来,或许就是在这儿等着他们…… “休息一下,兵分两路吧。”他站起身,对其他人说道,“袁欣你们去问问扎纸铺的老板,能不能给扎个姚家少爷,小黄方阅,你们等等给我再去打探一下姚家的情况……” 他说着,抬手揉了揉额角:“如果我猜的没错,我们三个,可能得去人家灵堂搞事了。” * ——同一时间。 包着白布的爪子轻巧地落在地面,苏越心抬起头颅,透亮的猫眼里倒映出姚家气派的大门。 就和“迎喜村”的其他部分一样,这扇大门,此时也被打扮得十分喜庆,大红灯笼高高地悬着,即使是在白天,也透着暖色的光。 姚家家宅。这里就是昨天检测下来,禁制问题所在的地方,同时也是整个村庄中,秀娘唯一不会主动涉及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这地方曾带给她太大的痛苦,又或许是因为当年狠下心作祟害死姚家少爷的懊悔愧疚——总之,这里成了她内心的禁地,但同时,也成为了整个副本内怨气最重最深的地方。 所以她不让其他的工作人员来。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鬼魂。鬼魂最擅长用情绪感染他人,但也最容易被情绪所影响。 即使是她自己,也要特地挑在白天阳气最盛的时候来。虽然高危区的外观和气候基本都在秀娘的控制之下,但真实存在的太阳,多少还是能透进来些的。 “我是真不太喜欢这种又黑又冷的地方。”苏越心无声说着,起身两爪趴地,用力伸了个懒腰——因为白天无法通过樟树进入高危区,她特地在昨夜提前进来,还在这里面找了个角落,将就着对付了一晚。虽然没被什么不长眼的东西烦,但睡得实在不算舒服。 她伸完懒腰,又做了个拉伸,举足走到大门前,抬起一只前爪,不过轻轻一推,厚重的大门便自行向后缓缓打开。 门后的空间,有着明显的割裂与混乱感。明亮与晦暗的色彩混在一处,红绸和白幡一同飘荡。苏越心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大堂内的东西—— 一口厚重的棺材。 ※※※※※※※※※※※※※※※※※※※※ 白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感谢在2020-10-08 18:28:30~2020-10-09 18:0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七章 最后的结果果然没出白河所料。 扎纸匠一口回绝了替他们扎个姚少纸人的事, 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给,还一脸凶狠地逼问是不是他们拿走了自己的纸人,吓得袁欣等人赶紧溜了。而方阅他们打探下来的结果则是, 姚家人要准备成亲事宜,到了婚礼当夜,自然是会露面的。 婚礼当夜……那姚家少爷的遗体怕不是要被直接抬着去祠堂, 还轮得到他们下手。 白河左思右想,觉得事不宜迟,于是叫上黄毛和方阅, 三人商议起该如何去灵堂搞事。 最后的结论是,这次行动方阅先不参与。一来方阅身子弱, 还缺少保命的手段, 二来他们在宅子外也需要一个能看到披麻村的同伴帮着放风,免出意外。 白河向方阅嘱咐了一番后,带着黄毛来到姚家宅子外的隐蔽处,两人互相帮衬着翻了进去,一路摸进了灵堂,触目只觉满目萧条,却不见一个人影。 灵堂正中是一口被封了口的灵柩, 灵柩前则是供桌。供桌上方挂着一个年轻男人的遗像, 瞧着面目十分周正,笑容却有些瘆人。 遗像两边是一副挽联, 挽联两旁, 则是层叠悬挂的祭幛。供桌上摆放着些菜肴果品, 显是已经冷了许久, 却并没有腐坏。 厅堂内还布置着好些松柏树枝、花圈花卉, 堂内白色布帘飘荡, 更添几分萧索气息。 黄毛望着厅堂里的讲究布置,感叹道:“还挺有排面。阔气。” “羡慕吗?”白河淡淡道,“羡慕你就留下来多感受一会儿。” “噫,那还是算了。”黄毛怔了一下,连连摇头。 灵堂内的棺材已经被钉上了。白河不知从哪儿捡了两根棍子,开始一本正经地撬棺材,黄毛上前帮忙,一边撬一边忍不住想四下张望,望了片刻,又忍不住道:“说起来,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说我们要是在这游戏里死了,外面的我们会怎么样啊?” “跟着死呗,还能怎样。”白河神情古怪地望他一眼,“我们本来就是死人……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一点。” “害,这我当然知道。我想说的是,我们的死相到底是靠啥来决定的呢?打个比方,我本来是触电死了,但我现在被游戏挑中,进了游戏,又在游戏里被僵尸掐死了。那么现实中的我,到底是会被电死还是被掐死呢?还是另外选一个没那么奇怪的死法?”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死过。” 白河愣了一下,下意识道。 准确来说,是没在游戏里死过——至于现实?能进游戏的人,哪个没在现实里死过。 “诶,我想也是。”黄毛遗憾地摇摇头,帮着一起出力撬棺材,静了没一会儿,又憋不住开始说话。 “对了,兄弟你以前怎么死的啊?我说现实里。” 白河:…… 失策了。早知道这家伙那么聒噪还不会说话,他还不如带方阅。 “忘了。”白河克制地闭了闭眼,说道。 “忘了?这都能忘?”黄毛惊了,“不应该啊,我记得入游戏前都要签合同的啊,你合同上没写啊?” “……我的合同上只写了车祸,但我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白河见敷衍不过去,只得又应付了一下。 不过这也是实话。他当时合同上写的是车祸,而他自己的记忆则只停留在自己独自一人自驾游出行,后面就直接接上医院的消毒水味和临死前的跑马灯,再之后就是这游戏递出的一纸合同,对于所谓的车祸,他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黄毛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跟着嘴巴一张,似又要说些什么。白河终于按捺不住,赶在他开口前抢着道:“这做任务呢。有什么话等通关了再说。” 黄毛挑挑眉毛,乖乖闭上嘴巴,过了片刻,又讪笑着抓了下头发:“诶,我这不紧张吗。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棺材这么近。” “你要是再废话下去,估计很快就能见到属于你自己的棺材了。”白河不客气地说着,从后腰处探出两根藤蔓,帮着一起对付起棺材上的钉子。 黄毛耸了耸肩,两个胳膊上肌肉鼓起,用力向上抬着棺材盖,对白河那番话倒是没怎么生气——这两天他和白河朝夕相处的,也算看清了,这家伙表面看着和善大方好说话,实际损起人来毫不含糊。只是他没方阅那么好欺负,所以黄毛只能听过就算了。 经过两人两藤的共同努力,被三枚大钉钉上的棺材盖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白河趁机又加了几根藤蔓,费力一阵推挤,终于将整块棺材板都给掀了下来—— * “嗯?空的?” 高危区内,苏越心站在棺材边沿,低头望着空荡荡的棺材内部,若有所思地甩了甩尾巴。 真是怪事。 她跳下棺材,再次看了眼装在棺材上的仪器,瞳孔微微缩起。 就在不久前,她刚刚把高危区内姚家的大部分位置都检查过了。这里的禁制确实产生了裂缝,而裂缝产生的原因,是这间宅子里出现了异常的灵能波动。根据仪器的读数,这股异常灵能波动的源头,分明是在这棺材里。 但现在这棺材中,却什么都没有。 这可有些微妙了……苏越心歪头思索着,突然像是捕捉到什么动静一样,耳朵微微一动。 另一边,黄毛正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棺材的内部。 他们现在所在的是披麻村的姚宅,披麻村与张家村,从本质上来说都算是普通区,这间布置考究肃穆的灵堂,和苏越心所见的自然也并非一个空间,这从棺材里面的东西就能看出来—— 他们面前的棺材里,是有尸体的。 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穿着寿衣,收拾得很得体。然而令黄毛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他没有脸。 五官像是被整整齐齐地削了下来,面目平整光滑得宛如鸡蛋。黄毛喉头滚动了一下,不太确定地看向白河:“这个,确定是姚家少爷吧?” 白河也愣了一下。说真的,要是有脸认一下还好说,这眼睛鼻子一个都没的,他还真不敢确定。 “应该的是吧,我看头发挺像的。”黄毛比对了一下棺中尸体和供桌上方的遗像,自我肯定般说道。白河蹙了蹙眉,决断道:“既然在这儿,那总归是有关系的。先带走吧。” 他说完,和黄毛合力将棺材中的尸体抬起出来,放在了黄毛的背上。 “先出去。我走你后面。”白河低声道,黄毛强颜欢笑地应了一声,想想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句,“你不是有那个藤吗?这玩意儿真不能让它们拿?老实说我这样怪怵的……” “我的藤蔓不能碰尸体。”白河不容置疑道,“快点,走了。” 黄毛没法,只能老实背着尸体就往灵堂外走,白河藤蔓舒张,跟在他斜后方,走着走着却觉得不对——只见黄毛走得好好的,眼看就要出大门了,突然就地一拐弯,又给转回灵堂里了。 这还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他背着个尸体,居然开始围着棺材绕圈…… 白河一头雾水,忙叫住他:“诶,你在干嘛啊?” 黄毛“啊”了一声,茫然回头:“我在走路啊,怎么了?” 白河听着,心里咯噔一下,两根藤蔓朝着他悄悄伸了过去,嘴上故作平静道:“走路?走去哪儿?” “回屋子啊。”黄毛似是觉得他问得奇怪,“不是得把这尸体给秀娘吗?” 白河:……果然 “回屋子?”他耐着性子道,“你再仔细看看,你现在在哪儿?” 黄毛懵了一下,转头定睛一看,眼神透出几分茫然,又过片刻,他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在彻底反应过来后,差点没跳起来:“我怎么还在这儿?我以为我们都要出院子了!” “多半是这灵堂内有古怪。”白河叹道。他早该想到,想要从这里带走一具尸体,哪有这么容易的。 他略一思索,朝着黄毛走过去,伸出双手:“算了,我来拿吧。” 他藤蔓生在后腰,如果把这尸体搁前面抱着,问题应该不大。 黄毛巴不得赶紧转手呢,立刻朝他凑了过去,将尸体往他手边送。白河屏着呼吸,伸手去接,右手正要碰上那尸体的肩膀,忽见那僵硬躯体猛烈地颤了一下,旋即抬起头来,原本空白的面部,却是已多出了一副五官—— 那是一副女人的五官。 眼神凶狠、嘴角下撇,全白的双眼死死瞪着白河,眼角处带着细细的纹路——这具少爷尸体上长出的,分明是一张中年女性的脸! 那张脸还在冲白河咆哮着,声嘶力竭的吼声震得背着他的黄毛站都站不住——“不许你们碰我儿子!谁都不许带走我儿子!” 伴随着她的尖叫,原本只覆着短发的尸体后脑一片黑色荡起,却是一头长发飘了起来,发丝根根分明,张扬如蜘蛛爪牙。白河心知不妙,忙大吼着让黄毛避开,同时以藤蔓缠上黄毛大腿,用力一拽! 黄毛身体一歪,背上的尸体一下滚落。他也机灵,看都不看,先闷头往白河这边躲,躲好了才探头去看,只见那姚家少爷的尸体正背面朝上趴在地上,一个半透明的伛偻身影,则正从他尸体上缓缓爬起—— 那身影拖着一头长发,身上一身素服,双眼泛白,嘴角下撇,脸孔与白河方才在尸体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啥情况,附身啊!”黄毛心有余悸道,想到自己刚才将这么个玩意儿背在了背上,更是忍不住搓起了胳膊。 白河双眉紧蹙,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这个女鬼,刚才管姚家少爷叫“儿子”。 所以她是姚家的女主人?他们一家人不是都不在吗? 换句话说,既然她现在在这里,那么姚家的其他人……又会在哪儿? 仿佛是在呼应着他的猜测一般,一股阴风突然从大堂外吹了进来,堂内白布灵帏登时一阵乱舞,布条飘荡翻转间,一条条陌生身影悄然出现在了灵堂里。 身上是同样的素服,脸上是同样的哀戚,眼中是同样的愤恨。无数怨毒的目光,尽数落在了白河和黄毛身上。 黄毛的腿不禁打起颤来,似是察觉到什么,他缓缓转头往后一看,脸色又是一白。 只见厅堂前方,也正站着一排排的“人”,都正阴冷冷地看着他们。 “怎么、怎么突然这么多人……”他往白河的方向靠了靠,话语里带上了几分哭腔。 “不知道,可能都是来守灵的吧。”白河冷静地说着,从怀里摸出了剩下的隐身便利贴。 “守灵?别告诉我我们刚才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撬棺材!”黄毛心态有点崩了。 “撬都撬了,能有什么办法。”白河不客气地说着,将一张便利贴拍在黄毛头上,“接下去听我的,我说跑,你就跑!” * 另一边。 苏越心竖着耳朵,轻巧地沿着棺材边沿走着,一边走一边往棺材里看。 尽管刚才只有一点点声音,但她非常确定她听到了——这个棺材里,传出了什么东西蠕动的声音。 可以确定的是,躲在这里面的,绝对不会是姚家宅子中任何一人的鬼魂——这一家人作为非编鬼魂,统一被划到了普通区里,而高危区里,留下的只有一座空荡荡的宅子而已。 理由很简单,关卡设计需要。 根据原本的游戏设计,玩家在将秀娘的纸人交给秀娘后,如果沟通得当,就有一定概率触发秀娘的另一个要求,那就是让她和姚家少爷再见一面。 秀娘——准确来说,是普通区的秀娘,是无法离开屋子的,所以玩家只能设法从姚家宅子中带走姚家少爷的遗体或是两人的爱情信物。而无论是哪个,都会引起姚家众人鬼魂的群起攻之。这可以说是除了冥婚现场外,整个副本最难的部分了。 当然,这姚家众鬼中,是不会包含那个小少爷的。那个小少爷的魂魄,早就被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秀娘亲手撕成了碎片,丢到了不知哪里——而碎成那样的魂魄,是连成鬼的资格都没有的。 “所以,你到底是谁呢?”苏越心停下脚步,望着空荡荡的棺材,若有所思地转动着耳朵。 姚家众人被禁制隔离,无法来到此处。高危区中的鬼怪,又受到boss的情绪影响,不会主动来到这个地方。而且强到能导致禁制破裂的灵能波动,也不是普通的鬼怪能引起的。 棺材里依旧没有反应,苏越心却像是被耗尽了耐心。她深深叹了口气,抱着变形白布的尾巴微微一动,从尾端伸出了五指一样的东西。她将尾巴递到脖颈前轻轻一蹭,尾巴新长出的小手间便多了一个东西—— 一副把手、一个固定装置、一片锋利的圆形金属锯片,正是一台云石切割机。 云石切割机,简称云石机,是一种专门用来切割石材、砖瓦等硬质材料的工具,苏越心手里这个小一些,用途却更加广泛—— 比如现在,她摁开切割机开关,对着身下的棺材壁就直接切下去了。 棺材:……??? 经过特殊改良的云石切割机,很轻松地就将棺材壁切出了一道口子。苏越心调整了一下姿势,对棺材内道:“还不出来吗?” 棺材内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涌动了一下,却依旧没给出回应。 苏越心却十分淡定。 “行,不出来也没关系。全给你切了,自然就出来了。”她自言自语般说着,尾巴向下一沉,云石切割机发出嗡嗡的声响,随着她的动作便势如破竹般地切了下去—— 然而下一瞬,苏越心便感到切割机的去势,似是被什么东西给阻碍了一下。 紧跟着,整个棺材都剧烈地晃动起来,仿佛一艘正被暴风雨击打着的小船。 苏越心瞳孔一缩,尾巴卷着切割机,飞快地向下一跳,转头再看,却见棺材内一阵黑雾喷涌而出,黑雾中,一只枯瘦如爪子一般的东西,用力抓在了棺材的边沿。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低低的,宛如叹息一般的声音响起,一条消瘦的身影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他胸腔往上,都裹着人的皮肤,胸腔以下,却全被涌动的黑雾包裹。而即使是保持着人形的那一部分,也亦十分不堪入目——他的胸膛和手臂瘦到完全不成样子,就像是皮包着骨头一样,不仅如此,那皮有些地方还没有包好,让白色的骨头支棱了出来,亦或是脱落一块,露出薄薄的血肉。 他脸上的皮肤倒是完好的,不过哪怕是唯一完好无损的五官,亦因为过分的消瘦而扭曲变形。 但如果白河在这里,他应当还是能认出来的——哪怕干瘦成这样,这人的脸上,依旧是能看出几分姚家少爷的影子的。 苏越心望着那从棺材中站起的身影,却是微微蹙紧了眉头。 “你不是姚家少爷。”她直言不讳道,前爪在地上一捺,露出防备的样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 白河:所以我们这一章完全都没见面qaq 作者:你可以理解为,背对背拥抱…… —————————— 下一章两个人就能见面啦! 这一章其实有好多想剧透解释一下的,想想还是删掉了orz我要忍住2333感谢在2020-10-09 18:04:12~2020-10-10 18:2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有可爱你没有、锅包肉兄弟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霁月、yey 10瓶;万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我……是谁?” 听着苏越心的话, 那从棺木中爬出的“东西”很明显地怔了一下,枯瘦的脸庞向上抬起,眼神透着茫然。 “我是……姚涵清啊……我是姚、姚郎, 是秀娘的姚郎……” 姚涵清,正是姚家少爷的大名。至于“姚郎”,想来应该是秀娘对姚家少爷的爱称, 苏越心对此却是不太了解了。 她摇了摇头,笃定道:“不对,你不是。你只是有他的一点魂魄而已。” 她盯着面前的“东西”观察着, 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那个“东西”身上,有姚家少爷的魂魄, 但也只是一点而已。他身上更多的,是怨气、是恨意,是弥漫在这整个高危区,久久不散的气息。 这个副本能耐了啊——苏越心恍然大悟。 秀娘的恨与怨支撑起了这个副本, 而这个副本,又无意识地将她的恨与怨,与姚家少爷散落的一点魂魄碎片, 掺在了一起, 催生出了眼前这么个东西。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 “严格来说, 你应该是秀娘和姚涵清的崽崽。” 沉吟片刻,苏越心正色对面前的怪物说道。 怪物:…… 它的眼神看上去更茫然了,显然苏越心的那句话为它本就不稳的自我认知又上了一击重锤。 “不、不是的, 我是姚涵清,我知道的, 我是姚涵清……”那怪物自我肯定般说着, 边说边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快速转动着眼珠。 “我是秀娘的姚郎, 我要去找她……不对,不对,我不能去,去了我会被赶出家门的,我会什么都没有的……”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说出的话却越来越颠三倒四,两团眼黑仿佛不受控的玻璃珠一般,在眼眶里四处乱滚着,透出强烈的混乱与狂躁。 苏越心警惕地盯着他,尾巴上拿着的云石切割机依然在嗡嗡作响。不知过了多久,那陷入混乱的怪物突然冷静了下来,两只疯狂乱窜的眼黑回归眼睛的中央,很快又如墨水般晕染开来,将整只眼珠都染成了纯黑。 “我不能待在这里。”他缓缓说道,语气变得机械又平静,“我要去找秀娘。” 苏越心防备的姿势不变,说话的语调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哦。那你要找她做什么呢?道歉吗?” 怪物僵硬地摇了摇头,嘴角忽然往两边一咧,露出两排锋利的、鲨鱼般的牙齿。 “我要去吃了她。”他沉声回答道,声音隆隆的,除开“姚涵清”原本的弱气声线之外,又多了一道低沉嘶哑的声线,两条声线互为交织,听上去刺耳无比。 “我好饿、好饿……我要吃了她,还要吃别的东西……” 他喃喃地说着,目光转到了苏越心的身上。 “你看上去,也好好吃……” ……果然,又发展成这样了。 苏越心暗自叹了口气。 这种由副本内怨气混合其他元素生出来的怪物向来如此。它们初时可能还会受身体内所掺元素的影响,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一些误解,但很快,它们就会认清自己的本质—— 饥饿的、能无视任何规则的、急需吞噬与成长的怪物。 幸好她这次没带别的工作人员进来——苏越心有些庆幸地想到。 她只是来检修的,她可不想给别人送外卖。 也幸好她来得不算太晚,这个怪物还没有完全“长熟”,脑子还不大清楚…… “别看我。我不是你能吃的东西。”苏越心冷静道,想了一想,将拿着云石切割机的尾巴放了下来,放缓了语气道,“但如果你跟我走的话,我有办法让你不会总是挨饿,你考虑一下?” “跟你……走……”怪物讷讷地重复着,像是在琢磨苏越心给出的提议,“去……哪里?” “去外面。”苏越心道。她琢磨着对方可能也听不懂什么“游戏总部”、“监管培训”,便尽可能地换成了浅显易懂的说法,“那里有很多好人。他们会给你食物的,也会给你睡的地方。他们会给你成长的空间,慢慢引导你……”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出不对味来。类似的台词,她好像在部长发的防拐骗宣传册上看到过…… 不过这话落在怪物的耳朵里,似又成了另一层意思。 “你要带我走?”他歪过脑袋,确认般地向苏越心问道。 “嗯。”苏越心点头。 诞生于副本内的怪物不少见,但像这样由副本核心力量催生出来的,还是较为稀有的。他们往往有着天生的强大,有些可能还有独特的天赋,强度水平远超所在副本的平均值。这点从眼前的怪物身上也能看出来——它脑子都还没清醒,就能把禁制给搞出问题来,寻常鬼怪可没这个本事。 对于这部分怪物,总部向来是能诏安就诏安的。诏安不了就硬抓,抓回来管控,等找到强度适配的副本再投放进去。若是实在事出紧急,那就只能设法原地灭掉了,总之是不能留它们在原生副本里自由行动的。 而且,现在也不是动手的好时机……苏越心余光瞟了一眼周围,猫须不安地动了一下。 虽然她在进入姚宅后就抓紧时间先对这里的禁制做了个紧急修复,但毕竟只是应急操作而已,那禁制还脆弱得很,万一真打起来,只怕又要出问题…… 苏越心还在思索着如何保护禁制的问题,那边的怪物却又起了新的变化。他咂摸着苏越心的话,无意识地朝苏越心走了一步,两只眼珠忽然又剧烈转动起来,再度开口,声音只剩下了纯粹的姚家少爷声线,话语尖利又混乱:“我不! 为什么要跟你走?!我不走,我不走,你不要逼我!” 苏越心:…… 不是,她就走了个神,怎么就又绕回去了? “我没逼你。”苏越心一头问号,却还是耐着性子道,“我只是在和你商量……” “你就是在逼我,就是在逼我!你们都要逼我!”怪物抱头尖叫,身上黑雾陡然变得浓郁起来,涌动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秀娘也好,爹娘也好,都要逼我……我做错什么了?我一直都是被逼的,最后死的却是我,却是我!我都死了,你们还要逼我!” 或许是姚涵清的意识再次占了上风,怪物一下子激动起来,周身黑雾突然暴起,凝成一根根黑色的触手,铺天盖地地朝着苏越心扎了过去。 苏越心眸光微缩,连蹦几下,轻巧跳开,反手将一根触手压在爪下,尾巴抓着云石切割机向下一划,凝成实体的触手立刻被切了下来,落在地上,弹跳两下后化为雾气消散。 怪物发出一声恼恨的大叫,苏越心还在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确定要打吗?打的话可不止是切手手而已了啊。” 回应她的是一声更加愤怒的吼叫,以及攻势越发凶猛的触手。 苏越心:……好吧,沟通失败。 她挥动着云石切割机,一边在触手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灵巧躲避,一边悠哉哉地挥着云石切割机帮人剁手,剁了几只后惊觉这样打架效率有点低,于是寻了个空隙,将云石切割机收进怀里,转而掏出了一个光秃秃的莲蓬头。 怪物:……??? 苏越心用尾巴拿着莲蓬头,面无表情地挥了一下,光秃秃的莲蓬头内立刻喷出数股细细的黑色液体柱。那液体柱打在触手上,立刻冒出浓浓的白烟,触手吃痛地不住后退,没一会儿,又彻底失去了活力,变回了原本的黑雾状态。 那怪物双眼圆睁,似是察觉到了苏越心手里东西的厉害,慌忙将剩下的触手都缩了回来,紧紧包围住自己,同时连连后退,躲在棺材的后面,又惊又惧地望着苏越心。 准确来说,是望着苏越心手里的莲蓬头。 凭它有限的大脑和混乱的意识,可能永远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没连接水管的莲蓬头居然可以喷水。事实上,苏越心自己也没想明白过——这东西是道具部免费送她的,里面灌了些她血液的提取物,虽然不耐用,但杀伤力还是很可观的。 “冷静下来了吗?冷静下来就再聊聊吧。”苏越心道。同时略有些遗憾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 只可惜这种提取物没有保留下她血液的诱惑性,她现在的身体又不是本体,不然这种时候稍微放点血,或许还能让对方更听话些。 “你看,你打我也没什么用。反正你也打不过我。”苏越心诚恳劝说道,“我不会在这耽搁太久的,你要再不答应,我只能打死你了。” 怪物没有说话,只缩在棺材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苏越心手里的莲蓬头看。 “你在意这个?”注意到他的视线,苏越心转头看了眼莲蓬头,随口道,“这个是‘道具’。你要是喜欢的话,等你跟我回去以后,我可以再送你一些玩。” “……道具。”那怪物歪了歪头,没有搭理起苏越心,却是喃喃地重复起这个名词。 “道具、道具、道具……”它仿佛魔怔般地重复着,黑漆漆的双眼中,忽然亮起了一对赤色的、火焰般的光芒。 苏越心一瞧见它双眼变化,心知不妙,忙压低身体摆出防御姿态来,忽然听见身后莲蓬头中传出咕嘟嘟的轻响,不由微怔,下一瞬,便无比警觉地将这莲蓬头远远丢了出去—— 只见那莲蓬头才一落地,无数黑色水柱便从那空空洞洞里倾泄而出,哗啦啦地喷了满地。 苏越心远远瞧着,心里咯噔一下:她当时要是晚一步将这东西扔出去,那些提取物就全喷在她这具寄居的驱壳上了。 ——问题是,好端端的,这个道具怎么会自己启动?她刚才根本就没动过它…… 联系起方才怪物魔怔的模样与双眼变化,苏越心心念电转,一下明白过来—— 是天赋技能! 这怪物有天赋技能,方才莲蓬头的异状就是因为它的技能! 意识到这点,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她蓦地感到呼吸一滞——缠在自己四肢上的变形白布,与绕在颈上的丝带,全都在一瞬间,用力收紧! “道具、道具……”那怪物摇摇晃晃地从棺材后面走了出来,漆黑的眼中火焰跳跃,说出的话却沉稳了许多,“我听到一个声音告诉我,你的道具,他的道具,全部都是我的道具……” ……果然。苏越心眼神一敛。 这家伙有天赋……如果没有猜错,他的天赋技能,很可能就是操控别人的道具…… 不知为什么,苏越心四肢上的变形白布受到操控,尾巴上的那个却没受影响。她不敢耽搁,以尾巴上的手猛拽住丝带,尽最大速度将这越勒越紧的玩意儿给扯了下来,包在四肢上的变形白布却实在无暇去管,只能任由它们不受控制地越收越紧—— “咔咔”声音响起,苏越心喵呜一声倒在地上,内心充满无奈。 她估摸着,刚才那几声多半是她爪子骨折的声音……早知道她还不如选野猪,起码还能皮实点。 那怪物桀桀地笑起来,缓缓地靠向苏越心,周身黑雾舒展,再度凝为了无数触手。 “好饿、好饿啊……”他抱怨般地咕哝着,触手再度争先恐后地朝苏越心扑过去,小声的抱怨,很快又变成了一句清晰的嘲笑: “现在,是谁要切谁的手?” 他干瘦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意,然而没一会儿,他嘴角的笑意便僵住了。 “啪嗒”、“啪嗒”,这是被切下的触手掉落在地的声音。 这次切下它们的,却不是什么切割机,而是一片黑雾——一片比它所持有的,更浓郁、更阴森的黑雾,雾气之中,还带着淡淡的,具有蛊惑意味的香气。 那片黑雾不断地膨胀着,随之一起膨胀的,是冰冷的压力。触手们被逼迫着颤抖、后退、蜷缩,怪物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着那自黑雾中缓缓飘起的身影—— 是那只黑猫。它耷拉着变形的四肢,正被缭绕的雾气托举着,飘在空中。它后颈处的皮肤明显鼓起,那大片的黑雾,正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 “所以说,对于你们这种新崽崽,我有时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声好气劝了不听,非要被打死了才高兴。” 黑猫无奈的声音响起,它当着怪物的面,慢慢抬起眼来。 只见那双碧绿的眸子中,正闪着和那怪物如出一辙的赤色火焰。 “你知道吗,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我也曾听到过那个声音……” “不过它对我说的是,‘所有敢冒犯你的,全都该死’。” * 随着又一次挥动藤蔓,白河额角的冷汗再也控制不住,顺着太阳穴一路滑落下来。 他觉得自己可能快要撑不住了。 那前赴后继的姚家众鬼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关键的是,他的脑壳又开始疼了…… 而且,简直就像是在报复他之前的压制一般,这次的疼痛一爆发开来,程度远超以往,就跟有把电钻在脑子里钻似的,还不是从外往里,而是从里向外地钻…… 他倒是有心想再抓根藤蔓来打结,问题是姚家的鬼魂实在太过难缠。它们本来人就多,还能重生,打碎之后自己趴在地上,把手手脚脚捡一捡拼一拼,站起来又是一条好汉,还能继续为他们的金贵少爷而战…… 白河都想骂人了,偏偏他骂人也骂不动,所有的力气全都花在了控制藤蔓上——这些见风使舵的东西,一个没压制住就要转过头来勒他脖子,一时间他都搞不清楚,它们和这些鬼魂之间,到底谁对他的威胁更大。 “你还没好吗?”又是一阵剧痛袭来,白河捂着脑壳,忍不住叫了起来。 “快了快了……”厅堂前隐隐传来黄毛的声音,白河听他方位,估摸着应该快出大门了,心下一松,将剩下的隐身便利贴拿了出来,只待黄毛一开大门出去,自己就赶紧贴上便利贴溜之大吉。 谁知下一秒,便听“啪嗒”一声响。 一具尸体凭空落在了地上,贴在它额上的蓝色便利贴亦随之飘落在地。 白河:“……” “你在逗我吗?”他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背个尸体也能背翻的?!” “不小心撞了……”黄毛的声音含糊飘过来。看来他身上的那张便利贴倒是没事,现在人还维持在隐身状态。 黄毛也知道事态严重,慌忙蹲下身,捡起便利贴贴回尸体头上,然而这种一次性用品,掉了就等于废了。见无法再次让尸体隐身,他索性直接就将那尸首背了起来,蹬蹬蹬继续往门边跑去…… 但厅堂里这么多鬼,又不是个个瞎的。 他们原本都被白河吸引了注意,齐齐聚在厅堂里,没人注意到被隐去身形悄悄带走的尸体,但这会儿尸体自己摔出来了,总不会当没看见。 姚家少爷他亲娘反应最大,当即就嚎了一嗓子,头也不回地朝着尸体扑了过去。 白河暗叫不妙,正要挥藤去拦,耳朵忽然一动—— 若有似无的,他似是听到了“喀啦”一声轻响。 仿佛是什么碎裂的声音。 下一瞬,他眼前的一切陡然一变。 大片的黑雾,不知从哪儿涌了进来,薄薄的,阴森而又冰冷。随着黑雾一起到来是姚家众鬼的哀嚎,然而很快,哀嚎便化为了死一般的寂静。 白河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将不知为何扑腾个不停的藤蔓统统收回,转头向后望去,瞳孔倏然一缩。 只见他的身后,厅堂的一角,两团黑雾正以螺旋的姿态旋转着,仿佛两根质地缥缈的黑色柱子。 其中一团雾气浓郁非常,已然看不清其中的情况,只能听到其中似有惨烈叫声传出,而另一团,则相对要薄一些,依稀可以看出其中包裹着的小小身影。 那是一只黑猫。有着让他觉得非常熟悉的黑猫。 那只黑猫正四肢耷拉着飘在空中,沉默安静、一动不动、死气沉沉,后颈处的皮肤明显向上鼓起……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拎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 苏越心:???我明明是在开大?! ———————————————— 感谢在2020-10-10 18:21:37~2020-10-11 17:5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曦晖朗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在那股冷意袭来的时候, 方阅正依着白河的嘱咐,安静守在姚宅的后门外。 姚宅的后门临近一条小巷。从巷子里望出去,可以看到人来人往的主干道。方阅透过这条小巷, 不住朝外张望着,提放着有人靠近。 只见巷子外,穿着孝服的村民来来往往的, 整个村子都陷在一种诡异又死气沉沉的气氛里。对于这种气氛,方阅一开始是很害怕的,但这么两天待下来, 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袁欣曾告诉他,这个村子按难度分, 算是一个中级难度的副本。方阅还奇怪,自己一个新玩家,怎么一进来就中级了,袁欣就宽慰他, 这说明你在现实中死的时候,动静闹得比较大,游戏要替你续命的话, 需要改动的东西比较多。没关系, 等到下一次, 就又是从低级副本开始了。 方阅初时还怂得不行,觉得自己就是进了大佬窝的小白兔,觉得自己肯定要第一个炮灰掉了;然而现在…… 方阅的目光再次从眼前村民身上掠过。 ——中级副本的难度, 他觉得自己心里有点数了。如果这游戏里的副本,都能像这个副本一样和平且讲道理的话, 那他觉得自己还是能争取一下, 多活一段时间的。 就是在这个时候, 他感受到了那股冷意。 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的冷意,从皮肤直透到骨子里,伴随着冷意而来的,是生物本能拼命响起的警钟。方阅颤抖着抬头,这才意识到,四周的景象,不知何时已变了一个模样—— 原本飘着纸钱、立满白幡的街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满眼的红。张灯结彩,红灯高悬,目之所及,全是满满的喜庆,就连走在街上的人,都穿的十分鲜艳,男男女女,都穿着或深或浅的红衣…… 等等。 方阅注视着从巷口走过的人,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只见那人面部青紫肿胀,两眼翻白,舌头微微吐出,脖子不自然地向旁边歪着,分明是一个死人! 方阅只觉一股凉气瞬间从脚底窜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想跑,两条腿却跟果冻似的,动也动不了,耳边只听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响起,细细听了一会儿,才发现是自己的牙齿正在打架。 这点细微的声音,显然不止他自己一人听到了。 来来往往的行人动作不约而同地一顿,然后齐齐将脸转向了他。 同样青紫肿胀的面容,同样翻白的双眼,那些看不见瞳孔的眼睛齐刷刷地朝巷子里望过来,明明方阅半个身体还藏在高墙后面,他却觉得自己已经暴露无遗。 他们朝着巷子走过来了,目光依旧盯着方阅,像是盯着一个死人,又像是盯着一块掉到案板上的肉。 “别、别过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方阅开始竭尽全力向后退去。他以为自己是在说话,但实际声如蚊呐,他以为自己是在向后退避,实际软掉的双脚连动一下都困难,他几番努力,却是让自己向后摔了过去。 屁股与手掌接触到地面,冰凉的触感与疼痛让方阅一下子惊醒过来。他不受控制地大叫着,伸手在空中乱抓乱挥,生怕那些充满恶意的鬼怪趁机扑上来,又想抓住些什么,好让自己站起来;好不容易,他右手终于抓到了一个能借力的东西,抬头一看,却顿时面如死灰。 只见他手里抓着的,是一根结成环的绳子。 这根绳子不知从哪里垂下来的,笔直安静地悬在方阅的上方。然后,在方阅惊恐的目光中,逐渐向下、向下,绳环逐渐靠近了方阅的脑袋…… “不要、不要……别过来!别过来!”望着那越逼越近的绳结,方阅终于崩溃般地喊了出来。他拼命挣扎着,想要起身逃跑,一股阴冷可怖的气息却强压着他,让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声猫叫。 很凄厉、很嘹亮的一声猫叫,从姚家院子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里像是带着怒气,说是嚎叫也不为过。 紧接着,他就感到一切都消失了。 那种阴冷可怖的气息也好、步步逼近的绳环也好、不怀好意靠近他的死人脸也好……统统都消失了。 他粗喘着爬起来,瞪大眼睛向巷子外望去,却发现外面的景象又不一样了。 纸钱、白幡、穿着孝服的村民……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就是一场幻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阅懵了。 就在此时,他听到旁边的姚家后门内传来一声古怪声响,吓得他又是一跳——紧跟着,就见那扇古朴的小门打开了一条缝,黄毛偷偷摸摸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怎么就你一个?”方阅立刻道,“东西到手了吗?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黄毛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将右手从背后拿出来——那里面抓着一大片布料。 方阅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尸体衣服的布料。”黄毛答道。 方阅:“?那尸体呢?” “不见了,不知道。”黄毛老实道。 方阅:“??怎么会不见了?你们在里面是遇到了什么啊?” 黄毛:“遇到了好多鬼。” 方阅:“???所以鬼呢?” 黄毛继续老实:“不见了,不知道。” 方阅:“……” 他目光越过黄毛,急急朝院子里望了一眼,又问道:“白河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黄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老实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困惑。 他说:“不见了,不知道。” * 另一边。 白河低头看看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又抬头看看周围,眼神中的困惑不输黄毛。 光看布置,他会觉得自己还在姚家的灵堂里,但细细观察,他又觉着和自己方才所在的空间不太一样。 他原本所在的姚家灵堂内,白事的气息很纯粹。然而这个地方——既挂红绸,又挂素帏,既贴喜字,又贴祭幛,遗像的周围围着的不是黑纱和松柏花卉,而是一圈喜气洋洋的红花…… 这感觉也太混乱了。混乱又撕裂。 “这里到底是……”白河蹙了蹙眉,忍不住开了口,目光不由自主地旁边望了过去。他目光的尽头,一只黑猫软趴趴地趴在地上,细长的尾巴摇来摇去,尾巴上还有一只小手五指舒张。 “你……理解为另一个空间就好了。那个叫什么……平行空间。”关于这个副本的设置,苏越心不能透露得太多,但对方问都问了,一味装死也不太好,便模棱两可地糊弄了过去。 白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视线落在了黑猫的脚爪上:“你没事吧?你的脚需要我帮你处理下吗?” 即使包着白布,也能明显看出黑猫四肢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四只前肢都几乎是贴在地上的,看上去软踏踏的,姿势也很不自然。 “没事,等几个小时就自己好了。不用管它,问题不大。”苏越心甩了甩尾巴,平静答道,内心却有些懊丧。 她一开始还以为那怪物隔空操控这些变形白布,只是单纯将它们收紧而已,方才仔细检查了下才知道,那怪物其实是触发了道具技能,才令它们变形了——不过它应该是不太会用,所以只是将苏越心的脚爪勒骨折了而已。 不过这样一来,就意味着这些变形白布已经被“使用”过了,需要重新计算冷却期。而苏越心便想着等冷却期过了,再利用这些变形白布的效果,重新修复自己的脚爪。 反正现在那怪物已经被做掉了。剩下的事情也不是很急。唯一的问题就是…… 苏越心碧绿的眼眸转了一下,目光落在了白河身上。 白河正在打量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注意到苏越心的视线,抬眼回望,默了一下,不太自然地勾勾唇角:“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那倒也没有。”苏越心默了一下,诚恳道,“说实话,我应该谢谢你。” 白河:“嗯?” “方才我在和另一个怪物打架。一不小心造成了,呃、嗯……虫洞。”苏越心偏头想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没有过分透露副本设置,但是又能大概表述情况的词语,“那怪物命韧,没被我打死。它本来都要从那个虫洞逃出去了,正好你跳进来,拦了一下它,我这才能把它完全收拾掉。” 这番描述和事实倒是没差多少的,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个差点让怪物逃掉,又让白河顺利过来的通道根本就不是什么“虫洞”,而是被她力量所影响,一时间扭曲失效的屏障——因为这个区域禁制不牢,屏障更容易受到影响,而受到影响的结果就是,在某一个瞬间,高危区与普通区,忽然就连通了。 还好只是短暂的扭曲,而不是直接打破,在收拾完怪物后花点力气顺一下,一下子就恢复了——不过这个时候,白河人已经进来了,她也是没想到的。 ……所以她在副本内,一般能用工具解决的事都尽量用工具解决。类似的事故多来几次,她年终奖就别想要了。 白河听完她的叙述,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以,当时向我扑过来的这玩意儿,就是你要打的怪物?”他举起手里的东西,略有些诧异道。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张人皮——准确来说,是半张。从头部到胸口,摸上去手感很差,色泽也不好,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白河还记得,他当时看到黑猫被雾气包裹,不由自主地便朝她走了过去。在靠近到某个范围时,能感觉到自己似是碰到了一层保鲜膜一样的东西。他试着穿了过去,结果人才出保鲜膜,就看到一张拖着长长黑雾的人皮扑向了自己,仿佛一驾屁股冒烟的飞机…… 那人皮直接扑到了自己脸上,白河第一反应就是将它撕下来。扯下人皮后,就见一团更浓的黑雾朝自己涌了过来,却根本没碰自己,而是将那人皮后面拖着的薄薄雾气团团围了起来,如一群野兽一般,将之分食、撕扯,最终吞噬殆尽。 等到和人皮相连的所有雾气都被吞噬完毕,那张人皮也像失去了所有生命力一般,软软地垂了下来,一动不动了。 那团追杀而来的黑雾随即便退了回去。紧接着就是一声猫叫,所有的雾气都被飞速收拢,纷纷归于黑猫的体内。 吸纳了所有雾气的黑猫无声落在地上。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且空旷起来。 白河回首望着空荡荡的灵堂,后知后觉地拿手摸了一下,什么都没摸到。 那层保鲜膜一般的东西,也不见了。 听苏越心的意思,方才应该是某种意外,让两个不同的空间暂时连在了一起,就如同日本作品里常用的逢魔之时那样。而自己,就是趁着那短短的时刻,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白河默了片刻,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我该不会是一不小心,跑你们后台来了吧?” 苏越心:…… “那倒没有,你放心。”苏越心道,“现在还没法让你回去。等入夜了就行。” 如果是寻常玩家进了高危区,那还真是棘手了。除非特地开一次屏障,或是让他们在这留到七月十五,不然根本没法将他们送回。但白河就相对方便些——他的身体里寄生着怪物。寻常玩家不能走的通道,他倒是可以试着钻下空子。 “所以我现在只能在这儿等着?”白河只觉当下情况令人一头雾水,害怕倒是不害怕,只担心会耽误通关进度。 再想想自己一时脑热进来之后,基本没做什么事,除了给某个怪物一击撞脸杀,白河更是觉得哭笑不得。看苏越心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他都忍不住要自问一句,自己跳进来干嘛。 正好苏越心也在好奇这个问题,便直白白地问了:“对了,你刚才为什么会进来?” 白河:…… 怎么说?总不能说我一眼看到你飘在空中像是被什么拎住了后颈皮,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又觉得那片转啊转的黑雾眼熟到不可思议,一时脑子不清楚就进来了吧? “好奇而已。我以为是新地图呢。”白河咳了一声,回答道,旋即便岔开了话题,“说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人皮?为什么我拿到之后,被提示说这是姚家少爷的一部分?”他记得之前看到的尸体上没缺皮肤啊。 他拎起手中那团东西,好奇问道。 “这是姚家少爷的魂魄碎片。”苏越心淡淡瞟了眼,答道。 反正这东西都到白河手里的,相应的系统提示也有了,她多给一句补充,问题应该也不大。 “魂魄碎片长这样?”白河有些诧异道,“我以为魂魄都是些飘渺透明的东西。” 不过是这样的话,就好理解了。为什么当时这东西扑到他脸上的时候,他会感觉到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在往毛孔里钻…… 以往遇到鬼魂也是差不多的感觉,魂魄碎片和鬼魂差不离,能导致这样的效果倒也不奇怪。 白河默默想着,再摸摸自己的脸,没察觉出什么异状,便暂时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蛋清也是透明的。炒一炒不就变白了。”苏越心不知道白河在想些什么,只心不在焉地说着,抬眼扫了下四周,心中忽然一动。 “话说,你那些藤蔓,现在能用吗?” 斟酌片刻,苏越心开口道:“可以的话,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下。” 白河一怔,刚想说它们现在正处在搞事期,不是那么听话,转念一想现在面对的人是苏越心,又默默将这话咽了回去。 “你需要我们怎么帮?”他问道。 苏越心组织了一下词句,不太流畅道:“我现在活动不便,需要你们帮我移动一下。我要在这房间里使用些仪器……” 话音未落,她便感到一股轻柔触感从下方传来,两根藤蔓彼此缠绕着,交织成一个小篮子的形状,将她缓慢托了起来。 “这样可以吗?”白河一边控着藤蔓,一边问道。 ……果然不出他所料,方才在另一间灵堂里还在伺机掐他脖子的反骨仔,这会儿都乖得跟什么似的,一点也不给他找麻烦。 不仅乖,还挺舔,他只是想让两根藤蔓配合着将苏越心托起来,它们倒机灵,自己把自己编了起来…… 苏越心点了点头,缓慢地眨了下眼,又往地上看了看:“那边有根丝带。能麻烦你捡过来帮我系上吗?” 白河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依言捡起带着黑盒子的丝带替她系在脖子上,手指擦过黑猫颈间的绒毛,只觉一阵柔软。 苏越心认真道了谢,旋即用长了小手的尾巴在颈前的小盒子上一抹,当着白河的面,凭空掏出个电能表来。 “麻烦把我往那个方向举一下,右上角……对对,就是这里。请先别动。” 苏越心一边说着,一边在白河好奇的目光下,将那电能表挂了上去。 “你在做什么?”白河忍不住好奇道。 “离入夜还有好久呢,光等在这儿太浪费时间了。”苏越心理所当然地答道,“我要趁着这段时间,把剩下的工作都做完。” 白河:…… 他情不自禁地看了眼苏越心明显变形的四个脚爪爪。 ……不是,这年头,就连当个npc都要这么拼命的吗?! ※※※※※※※※※※※※※※※※※※※※ 苏越心:我四只jiojio骨折和我坚持工作有什么冲突吗? 感谢在2020-10-11 17:57:45~2020-10-12 18:1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十四号 20瓶;万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苏越心说干活就干活, 接下去的几个小时里,仪器工具掏个不停,有时实在不方便了, 还会麻烦白河用藤蔓帮她一下,一工作就工作了很久。 而白河,也沉默了很久。 说真的, 他也算是在游戏里见过大风大浪的了,但现在的情况让他有点懵。 他并不清楚苏越心究竟是在干什么。他也曾试探着问过,苏越心只说是在维修。待要细问, 便被苏越心以保密协定为由堵回去了——但看苏越心那操作,这很明显这是一项技术活。 有生之年, 他居然在一个逃生游戏里, 协助一只猫……猫猫外表的npc,做很有技术含量的维修工作。 白河现在觉得世界真奇妙。 “我还以为npc只要负责给给线索、吓吓玩家,时机到了再出来杀两个人就可以了。”他不禁感叹道,“原来还要学技工的吗?” “工种不一样。你说的那种是只服务于单个副本的npc。”苏越心一边用尾巴转着螺丝刀,一边目不斜视地回答道。 白河心中一动,跟着道:“那你算是什么工种?” 苏越心瞟了他一眼,没有再回答了。她将螺丝刀放回胸前小盒子里, 转手又拿了片磨砂纸一样的东西出来, 当着白河的面,开始打磨面前的空气。 白河眼神微闪, 笑了一下, 对她的沉默并不意外。 他在之前的沟通中就有所察觉了, 苏越心是不会回应任何和她自己有关的事的。刚才也就是问着试试而已。 “那除了这种npc外, 还有些什么其他的工种呢?”白河换了个问法, 目光落在被藤蔓托起的小猫身上。 “很多。”苏越心也不知是没上当还是单纯懒得说, 直接两个字就给应付了。 白河“嗯”了一声,默了一会儿,又道:“那当npc有工资吗?年假?五险一金?” “五险一金?是说保险吗?”苏越心的动作顿了一下,在得到白河肯定的回答后,便干脆道,“都有。” “那感觉当npc也不赖啊。”白河半开玩笑道,“是在游戏里死掉就算自动入行了吗?那我游戏压力可轻了不少。” 他这话说完,却见黑猫叼着根螺丝刀转头看他,眼神显得有些复杂。 白河一怔:“?我说错什么了吗?” 苏越心将嘴里的螺丝刀放到旁边,语气微妙道:“谁和你说,在游戏里死了就算入行了?” “不是吗?”白河又是一怔,“我看很多玩家死了后就直接变成怪物了……” “那只是怪物而已。”苏越心有些好笑道,摇了摇头,“而且是玩家所变的话,这种怪物也存在不了很久。” 白河眸光微动,望向苏越心的视线里带上了些思索,语气里则依旧似有满满的困惑:“这种怪物,不算npc吗?” “如果你是说有工位的那种,就不算。”苏越心一边继续动手修复面前的禁制,一边低声答道,“想要有工位,首先要保证存活时间,起码在原生副本里存活一年以上。存活时间达标后,要自己去找副本负责人报名、填表,表格交出去审核,审核过了就是培训,培训完了是考试,考试通过了才算正式入行,至于具体岗位,就是看实习表现及能力分配了。” 这种与她自己身份无关,又和当前副本无关的事,她透露一下也无所谓。苏越心还特地补充强调了一下培训和考试的难度,免得白河一时冲动,真为了拿个死工资和保险而原地自杀。 不过对于真正的非编野怪而言,最为困难的其实是“在原生副本存活一年”以及“自己找副本负责人报名”这两条。前者是在对野怪的生存能力提出较高要求,而后者,则能刷掉一大批的野怪—— 毕竟大部分的非编野怪,都是神志不清、本能至上且充满恶意的。对于这部分野怪而言,要理解“在编”和“非编”的区别就已经难如登天,更别提在理解“在编”的存在后,能够心平气和地主动找路子报名了。 像秀娘,这个副本真正的boss,能力自然是不用说的了。问题是她的恨意与怨气实在太重了,不仅重到冲昏了她的头脑,还重到遮蔽了她的眼睛。她到现在还无法理解“游戏”这个东西的存在,一直固执地以为自己是被某种强大而不仁的力量镇压的,并在自己有限的认知里为其硬是找到了一个对应的名词,信誓旦旦地将其称为“天道”。 苏越心每次听到类似的称呼都会感到有些无语,无语过后,又会感到一点说不出来的酸涩。或许是因为她也曾经这样懵懂过。 而白河,在听完苏越心的描述后,注意力果然被“培训”和“考试”两个噩梦般的名词给吸引走了。 “培训?训什么?怎么杀人吗?”白河愣愣道。 是倒好了……苏越心默默想到。她的培训成果和考试成绩其实都不太好,和玩家相关的通识部分都一塌糊涂,所以她不太想细聊这个事,只随口“嗯嗯”了两句,便算是应付过去了。 似是看出苏越心谈兴不高,白河没再继续问下去了。他按着苏越心的嘱咐,精准地控制着藤蔓,将她送到一个又一个位置上,时不时垂下眼眸,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思索过后,眼瞳中又流露出些微的纠结。 不过这部分纠结并没有存在多久。很快,他就大大方方地问出了口:“对了,你刚才说,想成为npc的话,需要现在副本存活一年是吗?” 苏越心眼也不抬,低低“嗯”了一声。 “可我上次见到你,差不多是在半个月前。”白河沉稳道。 苏越心转螺丝刀的动作顿了一下。 白河抬头看她,眼神干净而平稳,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琐事而已。 “当时的你,真的是玩家吗?”白河问道。 苏越心沉默了一会儿,继续专心致志地转起螺丝刀。 “乖,别问了。”她轻轻淡淡地说道,看上去似乎并未因白河的猜测而感到冒犯,但又实在懒得作答,于是随便捡了句不知从哪儿看来的台词,轻飘飘地给了句回答。 “……”白河因为她这轻飘飘的台词而呆了一瞬,低头看见手边两根藤蔓突然轻轻地颤抖起来,忍无可忍地拿手上去拍了两下。 又不是和你们说的,你们激动什么。丢人。 虽然苏越心依旧拒绝回答和自己相关的问题,不过从她刚才的态度,白河觉得自己已经大致触到了真相——仔细一想,其实当时的苏越心身上,疑点确实挺多。 只是npc扮作玩家这种事情闻所未闻,苏越心又并未对玩家团队造成什么伤害,她的利益和玩家利益也没表现出任何冲突,以至于白河一开始根本没往那个方面想。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npc和玩家的关系是天然对立的。苏越心的种种作为,比起npc,一个有着特殊技能和任务线路的玩家身份更加说得通。 然而现在看来…… 白河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苏越心忙碌的背影上。 ……本质其实就是一个辛苦的社畜npc而已。说不定还是996或是007。 想通这一点,白河非但没感到生气或者后怕,反而隐隐松了口气。好歹不用纠结苏越心是不是已经死掉这个问题了。 而且她这个岗位看上去是做幕后的,似乎也不用担心会被其他玩家或是鬼怪手撕,还有固定工资和年假……不过她现在看着也挺不容易的…… 话说回来,既然苏越心一开始就是npc,那是不是说,现在的样子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她的本体就是一只猫? 想要挖角的心又一次蠢蠢欲动,白河回忆了一下上次挖角时苏越心的态度,估摸了一下成功的概率,预感应该不太大,于是非常理智地将话头默默咽了回去,转而道:“方便的话,还想向你打听个事。” 苏越心耳朵动了一下:“什么?” “之前,嗯……‘虫洞’出现的时候,我看到了很大一片黑雾。”白河斟酌着词句,尽量将问题表述成苏越心可以回答的形式,“请问那个是什么?” “……”苏越心的动作又是一顿。 她张口似是想要回答,想了想又闭上,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道:“你问那个做什么?” “好奇而已。”白河道,“而且……说实话,我觉得那种黑雾让我觉得有点熟悉。” “熟悉?”苏越心反问一句,若有所思地歪了下脑袋。 “我也说不太清楚,或许是既视感?感觉像是在哪里看到过。”白河如实道。其实这要说的话,真正令他感到熟悉的应当是那种黑雾螺旋旋转上升的场景,但他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我觉得你应该是搞错了。”苏越心淡淡道,“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常见的。” “……是吗?”白河愣了一下,旋即平静笑了一下,“那大概真是我记错了吧。” “但,假如——我是说假如。”苏越心话语停顿了一下,低头看向白河,碧绿的眼眸里透出几分审视的意思,“假如你真的见过这东西,又能安稳站在这里的话,那说明,你的运气真的很好。这样的运气很难得,好好珍惜吧。” 白河有些诧异地回望了她一眼,苏越心却已经移开了目光,继续鼓捣起面前的工具。 * 之后白河又陆陆续续问了些问题,苏越心捡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答了,一边答一边继续手上的活,待到暮色降临时,终是将姚宅内所有的禁制问题都处理完了,顺便还把最后的监控都装好了——因为工作到一半,尾巴上变形白布的使用时限也到了,后续好些操作,她还是白河和藤蔓的帮助下才完成的。 明明时间是在农历七月,这个副本所在季节的却像是冬天,不仅冷,夜晚还到来得特别快。白河估摸着此时应该才五六点,天黑的迹象就已经很明显了。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出去吧。”苏越心将工具收好,对白河道。 白河望了眼她依旧软踏踏的四肢,面露迟疑:“可你的手脚……” “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好。”苏越心望了望包在脚上的变形白布,无声叹气,“不过问题不大……如果你愿意继续用藤蔓带着我的话。” 她话音刚落,白河还没回答,一根打满了结的粗壮藤蔓就已经自说自话地从他背后立了起来,对着苏越心不住上下挥动着头部,仿佛在拼命点头。 白河没好气地将它强按了下去,对苏越心点了点头:“我当然是没问题的。” “那就麻烦你了。”苏越心道,“我们先去外面看看情况。你怕鬼吗?” “还好。”白河说着,又加了一根藤蔓,拦在苏越心身前,给她当保险带,做了个简单的固定。自己则快速退出了灵堂,三两下翻上了墙头,放眼向外面的街道望去。 “迎喜村”——在看清外面情况的时候,白河的脑海里瞬间浮上了这三个字。 铺天盖地的喜色,喜庆之中又透着几分诡异和瘆人。而在看清在街上行走的行人样貌后,这种瘆人的感觉,而是连翻几番。 “这里的村民都是鬼怪?”白河同时压低了身体和声音,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里才是真正的村子?” 差不多……苏越心在心里回答道,嘴上却没有给出回应,只道:“你的气味我可以帮你掩盖,但身形不行。你有什么可以掩护自己的东西吗?” 白河想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了已经薄了不少的隐身便利贴。 “这个效力最多只有五分钟,而且会有副作用。会降我的运势和体力……”因为带着四肢骨折的苏越心,白河显得有些犹疑。 “不怕,我在呢。”苏越心尾巴一甩,语气淡漠,“贴上吧。” 白河:“……”我就是因为你在才迟疑的啊…… 不过这会儿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白河只能将便利贴贴上,然后带着苏越心翻出了姚宅。 他的藤蔓和他是一体的,因为和他共享隐身效果。而苏越心是npc,便利贴对她不起作用,于是,当两人正式出门时,实际的画面就变成了这样—— 一只黑猫,蜷缩着四肢,漂浮在空中,快速地向前行进着。 尽管苏越心刻意散发出的气息对周围鬼怪造成了不小的压迫,但当她从他们身边飘过时,还是吸引到了不少目光,甚至还有一些指指点点…… “他们也是你的同事吗?”白河望着又一个从因为盯着苏越心看而被自己舌头绊了一跤的村民,忍不住道。 “你看它们像是考得出来的样子吗?”苏越心无奈道,“前面左拐。” 白河依言拐弯,走了没几步,便听凄惨的叫声自前方传来。他脚步一顿,见苏越心没有让他停下的意思,便又快步往前走去。 尖叫的内容并不陌生,正是他曾听阿梨转述过内容。一个嘶哑的男声,不断重复着“别扎了”、“别扎了”;而直到走到那熟悉的扎纸铺前,白河才终于搞清,他叫喊的“别扎了”究竟是指什么。 只见他半跪在铺子外的一把矮凳前,双手平放在矮凳上。两个纸扎的人形正站在凳子两旁,手上各拿着一根扎纸用的竹篾,不住往他的手上扎。扎纸匠的两只手都被扎得血肉模糊,身上还插着好些竹篾,根根深入皮肉,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刺猬。 白河快步从他的身旁走过,两个纸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抬头朝他望过来,一双用针戳出来的黑洞眼睛定定地瞧着着他。白河心里一紧,忙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走出老远了,还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那两个纸人怎么回事?”直到彻底走出了它们的视线范围,白河才松了一口气,“我总觉得它们看得见我。” “它们只有活性,没有意识。有时候是会比普通鬼魂要敏感一些的。”苏越心道,“你不用太在意。” 她哪怕是安慰,语气依旧不冷不淡的,白河听完却笑了下,旋即便蹙起了眉:“说起来,刚才那个扎纸匠,和我之前看到的好像不太一样。” 是吗?那应该是仿制的皮肤没有做到位…… 苏越心耳朵动了一下,装作没听到这句话,继续给白河指路,一边指一边默默将这个bug记了下来,准备回去上报。 白河依着苏越心的指示,一路往前行,待看到熟悉的屋顶时,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在看到屋外那棵树后,便彻底明白了过来。 “出去得靠那棵树?”他望着屋前那棵槐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所以你之前一直在往树上……其实是往这个空间转移?” 他很明智地没有再提跳树这回事,尽管如此,苏越心的耳朵还是没忍住塌了下来。 “嗯……总之要上树就是了。”苏越心再次回避了和副本设置有关的话题,只嘱咐道,“从背面过去。” 白河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绕了个路。因为要爬树,所以他将苏越心的位置往下沉了沉,藏在自己身后,免得被枝叶扫到,苏越心本身也不想被树枝蹭刮,遂将自己完全团了起来,看上去就像一个毛乎乎的小煤团。 她指点着白河摸到机关所在的树枝上,特地强调道:“我会掩盖你的气息。不管你看到树下面有什么,都不用怕,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白河听话地点点头,顺势往树下看了眼。 “你指的是那根断掉的绳子吗?”他问道,“我需不需要往旁边再挪一挪?” 苏越心听着,却是一怔。 什么断掉的绳子? 树下挂着的,难道不是秀娘本娘吗? 她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从白河背后探出头来向下看,好不容易透过密匝的枝叶看到树下光景,瞳孔倏然一缩。 只见树枝下面,一截断绳晃悠,那具挂在这儿的女尸,分明已不知所踪! 苏越心:“……”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这一刻,她的第一反应确实是—— 这是上赶着给我送绩效吗?能不能让我歇一会儿? ※※※※※※※※※※※※※※※※※※※※ 苏越心:加班费请按三倍算,谢谢。 —————————— ps:苏越心说的那套流程是针对普通非编怪而言的,像之前对付的那个“姚少爷”,可以理解为天生等级太高所以会被主动招揽,而苏越心的话,品种和伪少爷相近,但实际品级是比伪少爷还要高的2333 然而品级再高,还是要考试上岗的! ——————————感谢在2020-10-12 18:15:07~2020-10-13 18:3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书奇谈 10瓶;万万、y 5瓶;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这是……跑了? 不、不对…… “她的气息还在!”苏越心凝神感受了一下, 立刻道,“赶紧下树!她就在附近……” 她话音刚落,便听咯咯一阵笑。 苏越心拧眉抬头, 只见一个穿着嫁衣的身影,正趴在他们上方的枝丫上,突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 歪头看着他们。 “快逃——”苏越心立刻道,话音未落,就感到身体一晃——白河在她开口之前就已在机敏的往树下跳, 跳的时候不忘再拨住一根藤蔓扶稳苏越心,免得她不慎翻出去。 白河人刚落地, 便听树上传来啪一声响, 抬头一看,只见一截舌头正粘在他方才所站的地方。他的视线循着那截舌头上移,在看清趴在树中的人影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这是……秀娘?” 苏越心惊了:“这你都认得出来?” “……所以还真是她?!”白河的语气反而更吃惊了。 ……合着你没认出来? 苏越心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白河耸了耸肩:“我都没见过她。我只知道她眼角有颗痣。” 而树上那女尸,虽然面目已变形变色,但仔细看, 还是能辨认出一些特征的。白河脑子又快, 在看到树下有绳子时,对挂在这儿的人就已猜得差不离, 是以在女尸出现后, 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她眼角, 果然借着暮光, 瞧见了一粒黑点。 那女尸如野兽般趴在树枝间, 见一击不中, 很快又收回了长舌,身体一扭,落在地上,四肢着地,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 月光照在她的鲜红嫁衣上,更显嫁衣如血,凄艳非常。配上她那张变形的面孔,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白河警觉地压低身子,奇怪道:“这秀娘和我听说的不太一样啊。这是黑化版的吗?” 苏越心:“……” “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她沉默了一下,解释道,“你把她理解为你们所见的,凶狠一百倍的存在就对了。” “懂了,秀娘plus。”白河比了个ok的手势,望着面前的眼神越发警惕,警惕之中更带了些冷意。 苏越心:“…………” 也就欺负秀娘听不懂。秀娘要是能听懂,她觉得白河可能现在人就没了。 * 不过实际上,白河的描述还都没错。 眼前的秀娘,的确是个黑化版的plus——而从苏越心的角度,她更习惯称其为“核”。 这个副本的核心,正是秀娘。她不仅是这个副本的所谓“boss”,更是其起源,是其运转的关键所在。 对于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游戏策划部相当是花了一番心思来处理的。而他们处理的方式就是,将秀娘“分割”成了三份,分置于副本的不同位置。 一份放在了普通区,玩家所住的屋子内,也就是帽帽他们所能看到的“秀娘”。这个秀娘记忆仅停留在扎纸匠扎出纸人的时间段,尚未因为受辱而彻底爆发,因此攻击意图要相对弱很多,也相对更容易被安抚。 他们这个秀娘安置在可以和玩家交互的地方,将其设定成了一个关键npc,只要在不激怒她的情况下,她基本是不会主动杀人的,在满足某些条件后,甚至能为玩家提供通关捷径。 剩下两份则都放在了高危区里。其中一个被束缚在了祠堂内,同时对高危区内所有鬼怪都保留了一定的控制能力。她的存在更接近通俗意义上的boss。如果玩家前期任务没有做好,那他们将会在七月十五那天进入高危区的祠堂,参加秀娘的喜宴。在那里,他们将会面临一场残酷的boss战,只有活下来的人才算通关。 至于最后一份,就是他们面前的这个——这是秀娘身上记忆最完整、恶意最强烈,同时也是和副本关联最紧密的一部分。 她被分割出来的意义,就是被束缚。只有在她被控制住的情况下,这个副本才能遵循规则,正常运转。一旦她真正摆脱束缚,只怕这整个副本都要重新建设设置一遍。 好在此刻她脖子上的绳环还在——苏越心探头往她脖子上看了一眼,心下稍安。 绳环还在,证明她还不没有完全脱离控制,只要能及时把人挂回去,问题就还不算大。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为什么还在这儿? 苏越心有些奇怪地动了下耳朵。她还以为对方会先设法跑去祠堂,把另一个自己吞掉,升个几级再来干架。 是她的神智太过不清醒以至于想不到这点吗?还是说…… 苏越心望了眼她旁边的槐树,心中忽然一动。 ——还是说,比起增长实力,她有着更迫切的需求,比如,离开这里? 像是在印证她的猜测一般,面前的女尸忽然喉头颤动,发出了一阵混着“嗬嗬”杂音的声音,听着像哭又像笑,刺耳无比。 她在说,让我出去。 “让我……出去……”她喃喃着,四肢不安地在地上刨动,“我不要……继续待在这里……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这些天道的走狗!” 她的话语越来越顺,声音也越来越响,到最后一句时,几乎称得上是咆哮。 白河吓了一跳:“天道?!你们组织的编制居然这么牛逼的吗?” “……你别听她胡扯。我们是正经游戏公司。”苏越心轻声分辩了一句,微微伏低身子,眼中浅浅地跃起两簇火苗。 “得设法将她脖子上的绳子接回树上。”她低声说着,只待对方一发动攻势,就直接发大招去怼。 开大是下下之举,一旦没控制好,副本依旧逃不了重建的命运。但她现在行动不便,身上的变形白布又都在冷却期,总不能让她拿舌头卷着工具去跟人干架…… 想到这一点,苏越心心头一阵无奈涌上,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白河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问道:“累了?” “心累。”苏越心答道。 白河冲她很慢地眨了下眼,轻轻笑起来。 “累了就什么都别管,先歇一会儿。” 他说着,手掌一抬,原本托围苏越心的几根藤蔓忽然飞速卷了起来,一层一层地向上盘起,彼此交织,很快便盘成了一个小钵般的形状,将苏越心安安稳稳地包在了里面。 苏越心懵了一下,困惑的声音从藤蔓里面传出来:“白河?” “在呢。”白河应了一句,从怀里拿出把金色的小挂锁,牢牢握在掌心,“还好,刚才被吓那么一跳,现在头脑还清楚,不是很困。” 他身上的隐身便利贴早在爬树时就已经失了效果,白河此刻将其撕下,随手一扔,身后藤蔓蜿蜒于地,发出悉索声响,除开被派出去拥着苏越心的那几根外,竟只有一根藤蔓还留在外面,供他差遣。 那根藤蔓最粗最壮,身上的绳结疙瘩也更多——白河嫌它刺头又双标,故意不让它接近苏越心,平时也尽量避免使用,这会儿却独独将它留在了身畔,俨然是将其当作了共同作战的伙伴,制胜的利器。 “……我知道你心野了,不服我。”白河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抓紧时间和它谈谈,压低声音道,“但好歹苏越心在这儿呢。你也不想给她添麻烦,对吧?” 藤蔓:“……” 它臃肿的身躯不太高兴地扭了两下,旋即便仰起了前半截身子,慢吞吞地上下晃了下头部,姑且算是答应了。 白河很高兴能和这刺头达成共识,更高兴对面的女鬼如此配合,容他在这儿先做个战前动员——有一说一,他最欣赏的就是这一类的野怪了。一点也不急躁,要动手也要先等玩家沟通好…… ……嗯? 白河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地面,神情忽然顿了一下。 那女鬼呢?刚才还在的? 下一瞬,他就像察觉到了什么似地,眼神蓦地一敛,整个人猛地往旁边一窜,恰恰好避开一截从后方弹射而来的鲜红舌头。 那长舌重重击在地上,沾了一地泥灰,很快便又缩了回去。白河匆忙转头,只见方才还停留眼前的女鬼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自己身后,依旧是四肢趴地的模样,两手两脚,却正攀在他身后的屋墙上。 白河眼中冷意闪过,飞快向后退去,那根打满了结的粗壮藤蔓则反迎上去,宛如一条巨蟒般卷向鬼怪。 那鬼怪似乎对着藤蔓有些忌惮,口中发出嗬嗬声响,不住爬来爬去地退避,一根长舌甩来甩去,奈何藤蔓壮归壮,动作却不失灵巧,总能灵活躲开。 白河稳稳地“端”着装着苏越心的藤编篮子,站到较远位置,专心操控着藤蔓与之纠缠。缠斗片刻后,眉头却拧得更紧了些。 秀娘固然暂时没占到便宜,但他的藤蔓,却也总占不了上风,甚至有时,总会如同手滑一般,从鬼怪身边滑开。白河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操作不到位,盯着那女鬼看了片刻,恍然大悟——那女鬼身上,多半有尸气。 他的鬼藤讨厌尸体,一碰就抓狂的那种。眼前的怪物虽不是纯然的尸怪,更像是鬼魂拟出的模样,但她身上多半是带有近似于尸体的气息,令鬼藤不愿靠近沾染。 “特么就你娇气。”白河忍不住骂了一句,更加紧催动藤蔓,忽见那女鬼像是发觉了什么一样,抬头朝自己看过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倏然翻成一双浑浊的白眼。 白河神情一顿,旋即便觉眼前一晃,再定下神时,四周却成了一片黑黢黢的山谷空地。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只本能地感到熟悉。他转头向后看,大致看见了一辆车的轮廓,四脚朝天翻在地上,看上去惨烈无比。 他抬眼往前看,只见星光下,一片浓郁的黑雾正在旋转,仿佛黑色的龙卷风。 ……这是哪儿? 他困惑地蹙眉,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山谷静谧无声,唯有淡淡的血腥气刺激着他的鼻腔。他皱起眉头,又一次看向面前旋转的黑雾,不知为何忽觉心里一阵骚动,不由自主地便抬脚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 在走到第三步时,他的耳朵里忽然捕捉到一声轻响。 ——“咪”。 轻轻的猫叫,像是飓风卷过。原本雾蒙蒙的大脑瞬间恢复清明。 白河眼前又是一晃,山谷也好黑雾也好,都在转瞬间消失无踪。他依旧站在那棵槐树旁,只是眼前多了一根结成环的绳子,凭空垂在自己面前,只要再走那么几步,自己的脑袋就会自动送进那根绳环中。 ……啧,差点忘了这个,吊死鬼传统艺能。 白河抿了抿唇,将手中的金色挂锁握得更紧了些。另一边,那绳环似乎是意识到不能指望白河自己将脑袋送进来了,干脆自己动了起来,抱着一股“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的气势,恶狠狠地朝着白河冲了过来。 白河连忙往旁边一闪,迅速避开了这一击,再一看藤蔓那边,登时被气笑了——只见失了他操控的藤蔓,动作很明显地迟缓了下来,只险险地避开着女鬼的攻击,却没再进一步发起攻势,还时不时扭“头”看一眼白河,像是打不定主意自己该干嘛。 “看我干嘛,你都成熟多久了!”白河毫不客气道,“平时打我打那么利索,换个对手就懵了?” 说完,他不再管藤蔓,转而凝神对付起面前的绳环。那绳环攻击节奏很快,方式却很单一,前后左右地冲来冲去,只管往白河脖子上套。白河一边灵活闪避着,一边仔细观察,看了大概两三轮后,心里有了计较,待绳环又一次扑过来时,不闪不避,只悄悄抬起了一只手—— “咔哒”。 白河动作迅如闪电,在绳环靠近自己的那一刻,飞快抬手,将手中打开的金色挂锁迅速往那绳子上一挂,然后迅速向下一按——因为担心这绳子上有什么特殊的设置,他没打算让自己的手直接接触到绳环,而他的操作足以称得上精准非常,在手不碰绳的基础上,不过瞬息,就稳稳地将金色挂锁挂在了绳环上。 “我宣布你的动作和意识被锁了。”几乎是在落锁的刹那,白河低声念道。 他话音落下,空中的绳环忽然消失,挂锁从半空掉下,落在了白河的掌心。另一头,正在和藤蔓缠斗的女鬼则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宣布挂锁,金色道具。效果为,可以将任意存在任意状态锁住三十秒,一次最多只能锁住两个对象。使用时必须直接接触目标或和目标强关联的所有物,且必须口头表述自己的使用意图,格式以“我宣布”开头,以“锁了”为结尾,具体效果以口头表述内容为准。 这是上个副本里苏越心送给他的道具,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用。 “拖过来!”眼见技能施放成功,白河立刻回头下令,“时间不多,快一些!” 那藤蔓扭捏了一下,在白河逼迫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将女鬼卷住拖了过来,一路拖到树下,高高向上举了起来。白河则叫出另一根藤蔓,在它的帮助下悬空而起,爆手速地快速打了个死结,将那女鬼脖子上的绳环和树上的断绳牢牢接在了一起。 ……托他那些糟心藤蔓的福,他现在在这方面非常熟练。 打完了结,白河这才长长舒出口气,两手向上扒住树枝,正要往上爬,忽见一旁女鬼双眼一睁,垂在嘴角的长舌立刻又向自己卷了过来—— 白河眼睛微眯,轻轻啧了一声,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摸出个东西,直接往女鬼舌头上拍了过去,同时单手用力,向上一拉一荡,整个人转眼就攀到了树枝上。 他又蹲在树枝上观察了一会儿,见那女鬼一直垂着脑袋,再无攻击迹象,方把那个藤蔓篮子就唤到了跟前来——从方才到现在,那个装着苏越心的篮子一直都被稳稳地“端”着。他将周围的藤蔓撤去时,苏越心还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搞定了?”她向下看了一眼,尾巴轻轻一甩,“好快。” 她感觉才只过了一会会儿而已。 “要不是你刚才帮了个忙,也不会那么顺利。”白河看了看她的四肢,“还没好?” “还要等大概二十分钟。不碍事。”苏越心收回目光,示意白河将自己放在树干上,想了想又补充道,“相应的奖励我会和相关责任人说一下,让他们发给你的。” 白河对此倒无所谓,只依着苏越心的吩咐,将那根打满了结的最壮的刺头藤蔓,按在了那根悬在树枝的绳上。 苏越心看藤蔓已经调整好了位置,便挥动自己的尾巴,轻轻搭在那根藤蔓上。藤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苏越心诧异地看它一眼,又看看白河:“它怎么了?” “没事,激动而已。不用理它。”对于这丢人玩意儿,白河不想多谈。 苏越心莫名其妙,却没再追究下去,只摁着藤蔓,原地等了一会儿。片刻后,一阵晕眩感袭上白河,他晃了晃脑袋,却见眼前的村庄静谧凄凉,遥遥只见一片白色,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回到原本的空间了。 而苏越心,则像是看到了什么似地,探出头去,对着树下点了点头。 “情况有些复杂。目前已经解决了……嗯,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等等会回来报告情况的。” 白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地面,若有所思:“你同事?” “嗯。已经离开了。”苏越心想了想,道,“能再托你个事吗?” 白河一边用藤蔓托着她,小心地带她下树,一边问道:“什么事?” “我的脚还有一会儿才能好。如果让我的同事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他们会大惊小怪的。”苏越心道,“我能去你那儿待一待吗?或者把我随便放哪里都行,只要隐蔽一点,能让我安静地等一会儿……等到脚恢复过来就可以。” “那还是去我那儿吧。”白河立刻道,“外面挺冷的……”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黑猫往屋里走,才刚推开堂屋门,就听黄毛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当时都吓死了!那雾气啊,遮天蔽日的,我都觉得我要挂了!这个时候,就听到那猫老大叫了一声——所有的异象,瞬间不见了!鬼也不见了!妈诶,真的死里逃生……” 白河:“……” 堂屋的门打开半扇,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就着火塘内跃动的火光,白河的面目清晰可见,那被他用藤蔓托在身边的黑猫也清晰可见。 默了片刻,黄毛指着那黑猫,率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叫:“看!猫老大!!” 苏越心:………… “我后悔了。”她转向白河,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你随便找个地把我放下来吧。哪里都可以。” ※※※※※※※※※※※※※※※※※※※※ 藤蔓:打着打着操作者掉线了怎么破?急,在线等! 白河:你特么就不能自己开个ai托管吗?! 感谢在2020-10-13 18:30:25~2020-10-14 18:4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渊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雅 30瓶;诗意沉沉、初华 10瓶;万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苏越心现在的感觉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她真傻。真的。她单知道带着伤回办公室, 那些工作人员会大惊小怪地吵个没完,她没想到这群玩家闹起来也不遑多让。 最先察觉不对的就是阿梨。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苏越心四肢的不自然,一边“咪咪”“咪咪”地叫着一边就迎上来了。白河赶在她伸手去抱之前先把藤蔓抬高, 匆忙道:“她现在状态不好,别动她。” “它脚怎么啦?”阿梨不死心地踮着脚往上看,“是受伤了吗?处理过了吗?” “她被鬼咬了, 阴气入体。现在不能触碰活人,一旦碰到就会阴阳相冲,对她特别不好。”白河瞎话张口就来, 关键是说话的表情还特别认真,煞有介事的。阿梨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居然真的往后退了一步, 自觉拉开了与苏越心的距离。 白河暗暗松了口气,忙“端”着苏越心进屋。阿梨一脸困惑地跟在他后面,看到帽帽他们好奇凑上来看,尽管半信半疑,却还是照着白河的说法说了一遍,令帽帽他们默默收回了撸猫的手。 “怎么会被鬼咬了?”袁欣有些心疼地看看藤蔓间蜷成一团楚楚可怜的黑猫,心疼完了才想起来, 和黑猫一起回来的, 还有另外一个人。 “对了,你又去哪里了?我们下午把整个村子都找遍了, 死活找不到你人影。”她忙转向了白河, 问起他的情况。 虽然苏越心没有直说, 但白河看她的态度大概也能猜出, 自己这次的经历算是个bug, 是不太适合公开的, 于是继续张口就来,面不改色毫不停顿地掰扯了一套“自己不慎跌入副本隐藏关卡幸亏被猫所救”的温情历险故事,叙述详略得当、情节波澜起伏,听上去不仅很真实还挺引人入胜,结果就是等他讲完,大家落在黑猫身上的目光更爱怜了。 苏越心:“……” 苏越心一言不发,只是将脑袋埋进胸口,整只猫团得更圆了。 “咪咪是不是要睡觉呀。”阿梨放低了声音,“要不要拿什么东西给它盖上?” “离火近一些吧。暖和。不是说它身上有阴气吗。”袁欣道,忍不住又仔细看了猫团团,“所以它真是来报恩的?” “是的吧,你看这一关下来它帮我们多少。”帽帽低声说着,掰着指头给她算,“我一次,大黄他们一次,阿梨一次,这次白河又一次……” “我是两次、两次!”黄毛挥着手指强调道,好像少算他一次多亏待他一样。 方阅深深看了窝在藤蔓里的黑猫一眼,眼神带着敬畏:“没有不敬的意思,我就想问问,所以这猫咪到底是个什么……呃,什么种类?是妖吗,还是……” “妖吧。”阿梨轻声道,“其实我感觉更像是灵物。” 除了白河外唯一和苏越心说过话的帽帽拼命点头,可不是吗,太灵了。 “那请问这种灵物是副本的标配吗?”第一次参加游戏的方阅诚恳发问,“一般要怎么样才能触发?能带出去吗?” 苏越心:“……” 白河:“…………” 要死,再这么下去,这新人玩家不知道要被带偏到哪里去了。 白河咳了一声,找了个借口,将原地自闭的苏越心带到了房间里,放在了枕头上。跟着又出去了一会儿,过了大约五分钟,方又转回。 “抱歉,我也不知道他们这么热情。早知道就偷偷带你进来了。”白河有些歉意地说着,将手上的食物和水朝苏越心的方向递了递。食物是袁欣准备的,特意给加了个蛋黄。 “我不用,你吃吧。”苏越心耳朵动了一下,终于将脑袋抬了起来,“我发现你们对我的定位好像有误解。” “人总是会按自己的喜好来理解事物的。”白河将手上两个碟子放下,坐在床沿,“再说你确实帮过我们。” 苏越心疲惫地将下巴贴在地上:“我不是故意的。” 白河:“……” 望着枕头上蔫答答的黑猫,他忽然忍不住笑了下。 房间空荡,灯光昏黄,门外传来其他几人在堂屋内的交谈声,声音并不算小。但在这一刻,白河却觉得世界出奇得安静,静得仿佛时间都走慢了些。 他之前一直悬着一颗心,这会儿人一放松下来,隐身便利贴的副作用立刻翻倍地涌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单手撑在了下巴上。苏越心抬眸望他一眼,奇怪道:“你头又痛了?” 白河愣了一下:“嗯?” “你眉头皱起来了。”苏越心道,尾巴抬了起来,“要拍拍吗?” 白河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没有没有,你误会了。”他头痛的根源是那丛共生的藤蔓,但这回那些藤蔓这次很给面子,并没有折腾他——准确点说,应该是给苏越心面子。 白河也不知道它们——或者说,它,是怎么回事。明明刚开始纳入体内时,还是挺听话的。结果藤蔓越长越多,性子也越来越野,甚至还带来严重的副作用。还好他现在掌握了一些反制的手段…… 白河心不在焉地想着,感到脑袋越发昏沉。察觉到苏越心若有所思的视线,他主动解释道:“是关于通关的事。刚才他们告诉我,姚家少爷的尸体不知为何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块布。但秀娘好像不承认这块布……” 事实上,袁欣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当时秀娘看到这块布,眼睛都瞪圆了,一副你仿佛在逗我的表情……” 秀娘不肯将这块布当成姚家少爷,很显然他们这个任务便不能算完成。黄毛的意思是明天和白河再去一趟灵堂,看还能不能带点什么回来,白河却隐隐有种预感,觉得去了也找不到什么。 而苏越心,在听完他的话后,耳朵却轻轻动了一下。 如果此时白河依然清醒的话,他就会发现,这只总是表情淡淡的黑猫,这会儿脸上正流露着淡淡的心虚。 ……原来当时,除了怪物和那几个鬼魂,她还不小心把那尸体也吞了吗……难怪在把黑雾全收回后,她总觉得肚子涨涨的…… 倒不是因为尸体涨肚子。而是因为这普通区里的“姚少尸体”是拿道具混着姚少的魂魄碎片捏出来的,里面都是添加剂,不是那么好消化……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样一来,白河他们这个任务可能就没法完成了。 “你不是拿了姚家少爷的魂魄碎片吗?”心虚的苏越心试图给点提示,“就是那半张人皮。虽然是碎的,但好歹也是个少爷。” 白河撑在手掌上的脑袋一晃一晃的,含混答道:“那个啊,扔出去了……” 苏越心:“……”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我总有种预感……这个任务完不成,我们那场喜宴肯定逃不掉。”白河已经困到模糊,脑子却还在转着,声音低了下去。 “这是个中级难度的副本……可我们到现在,除了灵堂里面,基本没遇到过什么危机……这说明那场喜宴一定很危险……” 苏越心望了白河一眼,没说话。她不得不承认,白河的判断还是蛮准的。 “不要怕。”沉默了很久,她开口道,“到了那一天,我会跟去看看的。” 虽然无法直接出手干预,但凭她的能力,多少还是能偷偷影响一些什么…… 真要因此被罚她也认了。谁让她开大的时候没控制好,把人家关键道具给吞了。 而白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苏越心的那句话。被压抑过的困意汹涌得像是疯狂繁殖的棉花,满满当当地塞满他的脑袋,任凭他再怎么强撑,终究还是克制不住,一下合上了双眼。 沉入梦境的速度不过瞬息,迷糊中,他似是听到苏越心说了一句什么。那句话在梦境中几经折射,最终牵连出了一副意义不明的画面—— 无人的山谷、零落的星光。他在沉重的钢铁残骸下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不要怕。”它说,“我在这里看着你呢。” * 梦境的保质期往往比想象中短暂。等到白河彻底清醒过来时,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梦。 而苏越心,自然已经离开了。白河在自己枕头下发现一张纸条,上面用很端正的字迹写了道谢的话语,还再次保证了奖励的事情。右下角拍了个猫爪印算作落款,白河歪头看了好一会儿,仔仔细细地将纸条抚平,夹进了自己那本紫色等级的联络本里。 再次来到堂屋,却见那个消失很久的老吴正站在门外。阿梨与袁欣正在和他说话,两人眉头都微微拧着。没过多久,老吴离开,两个女孩返回堂屋,眼神里犹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那个npc说,祠堂十五号白天就能开放了。让我们参观完祠堂就赶紧离开。”袁欣怔怔道,“听他的意思,我们好像不用去参加喜宴了?” 白河:……啊? 阿梨索性拉上帽帽直接跑了出去,亲自到祠堂那儿去看了眼,没多久就返了回来,眼里微微带着光。 “祠堂门口的告示已经不见了!”她一进门就急着道,“我看到的东西也变了……一路走过去,看到的都是普通的村子。” 她推了下眼镜,难掩兴奋:“这是不是说明,危机已经解除了?” “听着好像是这个意思。”白河揉着额角,有些不解道,“不过为什么……啊。” 他这才想起来,昨天苏越心曾问过他,那张姚家少爷的人皮他放哪儿去了。 他当时困得不行,只说丢掉了。但现在想想…… 没记错的话,他是直接把那玩意儿给怼到秀娘plus身上去了啊! 难道这任务还是不限定对象的?只要是个秀娘就可以? 白河有些惊了,嘴上却没说什么——毕竟他昨天信口扯谎的时候,可没扯到秀娘plus的事情。 他只将这个猜测说给了苏越心听。彼时苏越心正趴在他们房间的窗台上,背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听了他的话,她显然也有些懵。 “真要说的话,这个任务确实只要求让秀娘和姚家少爷见一面……”苏越心怔怔道。因为按照正常流程,玩家是不可能直接接触到被吊在树下的那个秀娘的,所以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还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完成任务。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这个案例记着吧,回去一起填报告上好了。 苏越心默默地想着,转身示意白河拆下自己背上的包裹。白河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张积分兑换卡,还有一小包肥料。 白河将这两个东西拿起来细看,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积分兑换卡他很熟,不过这么大面额的,他还是第一次拿到。白河估算了下,如果把这张卡兑换掉,那自己这回下副本的支出基本算是全赚回来了,算上正常结算能拿到的积分,他还有的赚。 至于这包肥料…… “这是我自己准备的谢礼。”苏越心蹲在窗台上,仰着脑袋道,“我想你的鬼藤会喜欢。” 白河嘴角僵了一下,而他的后腰处,已经有藤蔓不安分地自己探了出来,悄咪咪朝着那肥料卷了过去。 白河面不改色地将藤蔓们强收了回去,认真道了谢。苏越心缓慢地眨了眨眼,转身离开,临走前不忘嘱咐道:“一次不要喂太多。会上头的。” ……我现在什么都不喂,它们就已经挺上头的了。 白河面上表情不变,目送着苏越心离开,转身拎着那肥料打量了好一会儿,想了片刻,还是仔细包了起来,收进自己怀里。 喂什么喂。不喂。 * 之后的日子,一下子变得风平浪静起来。 “披麻村”和“张家村”依然存在着,但阿梨眼中的“迎喜村”已经不存在了。屋里也不再见到秀娘的影子,平时也没再遇到什么灵异事件——虽然村子的氛围依旧阴冷而古怪,但大家都能感觉到,某种一度迫近的、让他们下意识紧绷起来的恐惧,已经逐渐远离了。 因此,最后两天,大家都过得十分放松。要不是只能食用限定的食物,袁欣甚至还打算煮个火锅庆祝一下。 到了十五号,他们几乎是一大早就跑去了祠堂。此时祠堂门业已大开,他们站在门外朝里望,隔着一个庭院,刚好可以看到堂内的情况。只见里面神像威严、布置肃穆,供桌上方整齐地摆放着牌位,檐下一根月梁雕饰精美,看上去,倒和村子里的诡异气氛完全不同。 几人面面相觑,互相牵引着进入祠堂,在老吴的引领下囫囵参观一圈。再返回村口时,只见原本一直弥漫在山腰上的白雾散尽,这才确定,他们是真的通关了。 阿梨和帽帽率先结伴离开,黄毛紧随其后。方阅和袁欣是一起离开的,临走前在屋后的空地上单独呆了好一阵子,也不知是交流了什么,白河只知道他们离开时,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红晕,又带着些怅然。 白河却没急着走。他独自在屋中待着,一直等到入夜。眼见着一个熟悉的黑影出现在了树下,方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 帽帽之前放在树下的梯/子一直保留着,黑猫踩着梯/子,熟练地坐到了树干上,没过多久,就感到身后的树枝一沉,转头一看,只见白河也爬了上来。 苏越心对他尚未离开一事似乎并不奇怪,只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白河望了眼她手里,笑道:“这又是什么神奇的东西?” 只见苏越心此时两个猫爪化出五指,正抓着一个像是平板电脑一样的东西。 “这个?嗯……看远程画面的。”苏越心荡着双腿,淡淡道。 她也准备离开了,今晚打算最后检验一遍监控安装的情况,于是拿着可移动的画面接收器到了整个副本信号最差的地方——也就是这棵树上,来看看效果,没想到又遇上了白河。 见白河有些好奇,她索性将屏幕推过去,给他一起看。 白河有些诧异:“我能看的吗?” “你都通关了。”苏越心无所谓道,“就当看dlc了。” 你还知道dlc……白河默默道,往那屏幕上看了一眼。 只见屏幕上,一片喜气洋洋。无数村民齐聚一堂,围着酒桌笑闹起哄,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面容娇艳,正在逐桌敬酒,眼角一粒黑痣媚人无比,正是秀娘。 “这是……秀娘的喜宴?”白河蹙了蹙眉,明白过来,“即使我们不参加,她依旧会举办喜宴?” “喜宴又不是为你们准备的。当然会如期举办。”苏越心淡淡道,“你们只是这个副本的过客,但它的故事总要继续的。” “如果我们没能完成秀娘的委托。我们就要去参加喜宴了,对吗?”白河想了想,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这个想法,他在几天前,也曾跟苏越心提过。当时的苏越心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这一回,她却是认真点了点头。 “将纸人和姚家少爷的代表物交给秀娘,可以缓解她的怨气。”苏越心道,“你可以将其理解为某种安抚的仪式。” “类似超度吗?”白河愣了一下,问道。 苏越心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再次点了点头。 白河的心情突然有些微妙。 “我以为我是来玩自救游戏的。”他半开玩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我像是来拯救什么的。” “也差不多。”苏越心甩了甩尾巴,“如果参加喜宴的话,你们起码会死一半人。所以也确实算自救了。” ……果然。 白河再次看向屏幕,这次画面被拉近了些,他这才看清,那坐满祠堂的,原来尽是些尸体。 而秀娘,正与这些尸体推杯换盏,面上却洋溢着幸福,笑容真实而甜美。 “如果你们满足了秀娘的要求。她的心情就会变好。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一次又一次地叠加下来,她的怨气,总会慢慢消解的。”苏越心喃喃道,“不过这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白河听完,却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才听他迟疑道:“也就是说,秀娘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或许吧。”苏越心漫不经心道,“在某一个世界、某一个时空中曾发生过……不过那对你们来说,和虚假也并无区别,不是吗?” 白河不答,只用力抿了抿唇。 “所以……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沉吟良久,他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如果你们的目的只是拯救的话,那直接安排我们去做任务就好了。为什么又要安排我们去死?” “我们没有‘安排’你们去死。”苏越心平静道,“只是规则使然。” 白河:“规则是你们定的。” “不全是。”苏越心抖了抖耳朵,“乖,别问了。再问下去,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她侧头看向白河,碧绿的眸子被一片夜色衬出莹莹的光,眼神淡漠平静,又不容置疑。 白河怔怔地望着那双眸子,微微蹙起了眉,脑海中浮起的却是第一次见到苏越心时的画面。 幽暗的房间里,她就那么安静地独自坐着,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像是装进了整片夜色。那夜色还是挑拣过的,不带一点月辉星光,就只是纯粹的深和暗,暗得让人有些心惊,又忍不住要一直望进去。 白河总想不起该如何描述这双眸子,但在这一刻,他突然了悟了。 如果非要做一个比喻,那应该是深渊。 “你……你一直都是npc吗?”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他忽然开了口。 苏越心耳朵又动了一下,茫然望着他:“什么?” “你有没有去过现实……我是说,我们的世界?”白河皱着眉头,忽然觉得有些混乱。有什么东西自说自话地闯进脑海,拼凑出凌乱残缺的画面。 夜晚的山谷、汽车的残骸、交织的汽油与血腥味…… 还有一双如深渊般的眸子。 “2019年8月。”白河伸手按住额头,忽然道,“丰市……兰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越心歪了歪头,“我也不记得我去过那里。” ……不,不对…… 白河晃了晃脑袋,试图理清和抓住些什么,脑中纷乱的画面却让他陷入了更深的混沌。 ——“不要再看我了。再看下去,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记忆里,有这么一个声音。 那是谁在说话?是谁…… 沉沉的黑色忽然侵袭而上,将一切包裹了起来。 再睁开眼睛时,白河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脱离游戏了? 他揉了揉额头,一脸困惑地从自己床上爬起来。 奇怪。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打算留到晚上,和苏越心再见一面再离开的…… 怎么就已经脱出游戏了? ※※※※※※※※※※※※※※※※※※※※ 藤蔓:忘记约会了无所谓,记得我的肥料就行。 白河:什么你的肥料,是我的肥料! ———————————————— 不好意思这一章卡了很久也改了很久,因为感觉怎么写都很无趣……结果拖到这么晚也是没想到orz作为补偿,本章评论里发40个红包,另外再开个订阅抽奖orz 真是非常抱歉了嘤嘤嘤。 预告一下,下一个副本,苏越心玩家身份再度上线!另外会讲清楚整个游戏的运作原理,这游戏本质其实还是挺正能量的【不是 感谢在2020-10-14 18:43:42~2020-10-15 19:0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沽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三章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游戏后, 白河怔了很久。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发现自己清晰的记忆只停留在目送袁欣和方阅离开之后。之后只大概记得自己独自围着火塘坐了很久,然后…… 然后或许是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人就已经在床上了…… 白河揉着额角, 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不大对劲,于是登上论坛,直接去敲了管理员询问, 又将情况私发了两个好友,顺便整理了下关键词,在玩家交流区的板块里搜索起来, 想看看有没有谁有过类似经历,结果还真搜出来一贴—— 帖子是好久之前的, 楼主也见识过被无故踢出游戏。不过被踢的不是他, 是他一个朋友。那朋友和他一起过一个青楼主题的副本,不知为啥突发奇想要带青楼里的女鬼npc一起离开,告白用的香烛和私奔用的道具都准备好了。结果他才当着女鬼的面掏出香烛,楼主就眼睁睁地看见他当着自己的面消失了。 当时楼主还以为他已经被判定死亡了,心情十分复杂。因为两人在三次元也是朋友,他还真的哭了一会儿。后来通关出来才发现,人其实没死, 只是单纯被踢了, 奖励一毛没得,包括休息天数。为了活命, 他不得不氪了积分, 紧急加入另一场游戏…… 而据楼主事后了解, 关于青楼那个副本, 他朋友也失了大半记忆。关于那女鬼, 他啥也不记得了, 只是偶尔在电视里看到怡红院之类的场景时,会呆呆地看上很久。 而白河,盯着这个帖子,也呆呆地看了很久。 论坛的帖子都是自带加密的。非论坛注册会员根本无法点开,而即使是会员,也只能看到自己有权看到的内容——一些不宜全面公开的部分,比如副本设计、道具说明,又或是涉及其他玩家身份隐私的文字,都会被自动涂黑,阻止玩家阅读。 因此,白河能从这个帖子里读到的内容其实相当有限。但即使如此,这帖子也足够让他震惊了。 他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天的状态,难以置信地抬手揉了揉额头。 楼主那朋友被踢,是因为向游戏npc告白了。那他被踢……又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他也稀里糊涂地,去和苏越心告白了吧…… 白河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抬眼见论坛页面右上角的信封图标闪了起来。他双击点开,表情顿时一僵。 菩萨保佑我下次不死:【好端端地怎么会被踢?你性骚扰人家boss了?】 白河喷了。上一贴明明还说是告白,怎么到他这儿就性骚扰了? 【我没有!】他立刻回复道,【人家也不是boss!】 菩萨保佑我下次不死:【……所以你撩的是npc?】 白河:【……】 白河:【我不确定。】 白河:【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菩萨保佑我下次不死:【噫,你好渣哦。】 白河:…… 【所以,这种情况,基本可以确定是因为和npc的互动是吗?】白河不死心地问道。 菩萨保佑我下次不死:【反正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菩萨保佑我下次不死:【我知道一个蓝色等级玩家,拿到过一张万人迷技能卡,于是牟着劲儿地去撩boss,想靠boss直接通关。结果因为撩过头,连着被踢了好几个副本,踢到后面她都没积分氪了。为了活命,只能把技能卡卖了换积分,然后继续老实打副本。】 白河:【……那也是蛮惨的。】 【可不是吗。】菩萨保佑我下次不死快速回复道,【所以说,打游戏就打游戏,谈什么恋爱。】 菩萨保佑我下次不死:【诶我想起来了,你之前不是还问一个女孩……后来有结果吗?】 白河心中一动,想起苏越心对自己身份的缄默,昧着良心道:【没有。】 【……原来如此。】 也不知对面脑补了一些什么,白河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聊天框里蹦出一句:【难怪你要找npc。】 白河:…… 不是,这个因果关系在哪里? 菩萨保佑我下次不死:【不过哥还是劝一句,真寂寞的话,养只猫好了。搏命竞技,没有爱情。[拥抱.jpg]】 “…………” 白河望着那个拥抱的表情包,嘴角微一抽搐,快速地向对面道了谢,然后结束了话题。 这边聊完,他又去看和管理员的私聊界面。管理员一反常态地沉默,完全没有理他。白河盯着空白的界面思索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输入起来。 白河:【您好。请问可以帮忙转接或者转达吗?我想找你们那边的苏越心。】 这次管理员回复地倒是很快,而且还是一张图片。不过那图片只在屏幕上挂了一瞬,很快便又给撤回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河总觉得管理员发来的那个图片,像是颗桃子…… * 不管是不是桃子,总之之后管理员是没再搭理白河了。 白河没法,只能将这事暂且搁下。他打开自己的论坛账户,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存款情况,庆幸地发现虽然自己被踢出来了,但该有的结算奖励还是有的。积分和金币,数量与他预估得差不了多少。 在积分与金币栏下面,则是道具栏。他在游戏中得到的道具都以数据的形式储存在他的论坛账户之下,虽然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取用,但他可以在论坛页面上进行操作,对道具进行整理,也可以选择将其卖掉或转让。 只见他的道具栏里已多了三个图标。苏越心给他的积分兑换卡和小袋肥料赫然在列,此外还有一个小纸条的图标,相关注解是“意义不明的留言”,正是白河当时仔细收起的苏越心的留言纸条。 这次的肥料无法像测电笔一样带到现实,这是白河没想到的,他沉思片刻,新建了一个分类,将肥料和小纸条拖了进去。想了想,又把那把金色的小挂锁也放了进去。 理完了道具,他又去看自己的休息天数。因为这次过的是中级难度的副本,他得到的天数比之前要多一些,足有二十二天。 休息天数,本质其实就是他们的存活天数。时间一到,就要进入游戏,一旦在游戏中死亡,存活天数将直接归零,如果积分消耗完毕也是同样。 而白河,他累积获得的存活天数,已有四百余天。 2019年8月,他独自驱车出行,结果在丰市的兰山环山公路上发生车祸,九死一生。幸运的是,他本人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因为救助及时,本身底子也好,他当时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就活蹦乱跳地出院了。 当然,这只是外人看到的“事实”。 而白河所经历的“事实”则是,他在某天早上轻快地出门,轻车熟路地开上环山公路。而后则是大片的空白。等到再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 他说不清那是回光返照,还是别的什么。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又无比清醒地感知到,自己将死的事实。 他当时甚至已经看到了传说中的、通往往生的白色光门……他其实并不想死,但他知道自己无从抗争。他放任自己走了进去,放任自己的意识在医院的手术台上彻底熄灭。 但一切并没有结束——没过多久,他就感觉自己沉入黑暗的意识,又被什么力量强硬地拉了起来。等他“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办公桌前,四周是一片茫茫的白色。 办公桌上有一份合同,上面“生命借贷”几个大字分外刺目。这份合同的内容很简单,白河没花多长时间就看完了,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签字。 然后他就进入了他的第一场游戏。一场中级难度的游戏,不过他没方阅幸运,差点就被队友坑了祭天,九死一生地出来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真的“活”了。 他拥有了第二条生命。也因此和这个游戏进行了绑定,从此背负上了“不打游戏就会死”的荒谬命运。 他的人生规划也因此改变——白河原本是在互联网公司上班的,姑且算是个高管,经过这件事,他干脆地选择了辞职,将存款拿去投资理财,心安理得地当起了家里蹲。 他手工很好,辞职后凭着一种莫名涌动的兴趣,开始自学起了娃娃制作。娃娃现在还没做出成绩来,娃衣倒是卖得不错,也算是一笔收入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是这样了。赚一天活一天、活一天快乐一天,要是哪天不幸死掉了,也就算自己活到头了。 但现在,他却隐隐觉得,有什么被改变了。 或许是因为苏越心,或许也不全是因为她——实际上,从脱离副本的那一刻起,他就莫名有了种感觉,感觉像是某种过去一直笼罩着自己的东西被悄悄拨开了一条缝,从外面漏进了一点光。那点光并没能照亮什么,却让他难得地有了一种想去追寻什么、探究什么的冲动。 他抱着电脑,将自己这次副本的经历完完本本地记下来,进行了一次复盘。在复盘到对阵秀娘plus的时候,他终于发现这种冲动是从而何来。 当时的秀娘plus,为了诱使他上当,曾营造出了一个幻境。那会儿时间紧急,不及细想,但现在将那幻境里的内容仔细复习一遍—— 山谷、翻倒的车、血腥味。还有黑雾。 前三个元素组合在一起,不难让人联想到他的死亡原因。 而那阵螺旋旋转的黑雾,则更耐人寻味——两种可能。要么是秀娘plus操纵了他的记忆,拼凑出了这个画面。要么就是他当时真的见过这种黑雾。 事实是,他在看到这种黑雾时,确实会觉得熟悉,似曾相识。所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再结合其他情报进一步推进——他曾经向苏越心打听过这黑雾的事。但苏越心含糊其辞。 根据这几次交流下来,他基本可以确定,苏越心只会在两件事上含糊其辞。一个是和她自己有关的事,一个是和副本有关的事。 而且他是亲眼见过苏越心和黑雾同框的……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他俩分明有关系! 那这样说来,在自己车祸现场出现的黑雾,是否和苏越心也有关系?她会不会当时也在哪里? ……那阵黑雾,会不会就是她? 白河望着面前的推导笔记,呼吸不由急促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偏又因为缺失了最重要的内容,所以即使抓住了,也无法厘清一切…… 但那很重要。 他莫名意识到,自己正在追寻的事,对自己而言很重要。 “下次如果能遇上,还是好好问问她吧。”白河望着笔记,喃喃出声,说完之后,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 诶,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遇到呢。 * 在意归在意,但日常生活还是要继续。二十二天,对普通人来说也就一晃眼的工夫,但对白河来说,每一天都相当珍贵。 除了做娃娃和娃衣外,他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家人。他有个妹妹,比他小两岁,现在正处在热恋期。男朋友送了她一条狗,她转头就拖上白河,兴冲冲地跑去宠物店采买全套装备。 宠物店不大,猫狗的用品放得很近。他妹妹正在营业员的介绍下蹲着挑狗窝,他就一个人闲逛,只觉面前琳琅满目,等到反应过来时,自己已带着一堆猫玩具猫衣服,走到了收银台前。 他妹妹难以置信地瞪他,还以为他是要养猫。白河听完只想笑,赶紧否认,望着面前的猫咪用品看了良久,却终究没有将它们放回去,而是统统拖回了家。 白河是独居的,卧室很空荡。他找了个角落将玩具仔细摆开来,仿佛自己真有一只猫。完事又觉得好笑,起身换了睡衣躺在床上,手上拿着一件漂亮的小衣服把玩,不知不觉便捏着衣服睡了过去。 他知道强迫宠物穿衣服不好。但那条裙子实在好看,他觉得配在黑猫身上一定特别合适。 指尖传来小衣服柔软的触感。白河在这触感的陪伴下,意识渐渐沉了下去。沉着沉着,却又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拉扯感…… ……等一下。 白河察觉不对,霍然睁开双眼,眸光瞬间一缩。 只见他的面前,树木林立,一眼不见边际,地上则铺着厚厚的落叶,触感柔软得不似梦境。 白河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抿了起来。他伸手触碰了一下旁边的树干,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 他不是在做梦。他是真的进副本了。 还是在穿着毛绒睡衣的情况下…… 白河麻了。他伸手在怀里掏了下,不出意外地从里面摸出了一件可可爱爱的小衣服。 白河:……这不科学! 他的休息天数明明还有三天!怎么会现在就进副本的? 白河回忆起前几天的日程,认真回忆着自己有没有不小心做过什么能把自己提前送进副本的倒霉操作。据他所知,想要提前进入副本,只有两种方法,要么氪积分,要么双人车票,但他非常确定,这两个他一个都没…… 等等。 白河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曾经送过苏越心一张双人车票。 “……不会吧。”白河难以置信地低语出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警觉地转头,防备地压低身体,在看清身后的东西后,紧皱的眉头却缓缓松了开来。 只见他的身后,正趴着一只大蜘蛛。 那蜘蛛大约有半人高,通体黑色,脑袋上方有一个古怪的瘤,瘤上的花纹明显,看上去就像一张人脸。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蜘蛛的前面四只脚爪上,正包着四块白布。 “好久不见,又有工作啊。”白河松了口气,直起身子,温和地对那蜘蛛道,“你最近还好吗?” 蜘蛛没有说话,只怔怔望着白河,过了一会儿,突然转了下脑袋,看上去像是在点头。 白河见状,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上下打量着蜘蛛,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原来你每次都是会换不同造型的吗?那你这次还是来……嗯,做维修的?” 那蜘蛛再次点了点头。 “那看来你也蛮辛苦的。”白河轻轻笑起来,“不过为什么是蜘蛛?是因为会结网吗?你这次不会是要修网线吧?” 白河只是开玩笑,那蜘蛛却又一次点了下头。 白河惊讶了:“还真是啊。原来副本里面也有网吗?难怪你之前……咦?” 白河的话语停了一瞬。他想说难怪你之前能用平板,但仔细一想,苏越心几时当着他面用过平板? 电能表倒是用过的……不过他估计那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电能表…… “那我先去附近看看,确定一下副本情况。你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白河想了一会儿,对蜘蛛说道,“说来也怪,我之前还在猜,是不是你以玩家身份进入游戏,所以把我也带进来了。但看你这样子,你应该还是npc啊……” “……什么npc?”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白河身后传来,白河表情顿时一僵。 他诧异地回头,只见苏越心正从他后面走过来,手上拎着个大黑箱子,脖子上则挂着一张通体绿色的卡片,正是一张玩家卡。 “你怎么会来这儿?这副本还没开放呢。”她看到白河,也有些惊讶,又看了看他面前的大蜘蛛,“还和它聊得这么开心……你认出它了?” 白河:“……它?谁?” “之前无尽回廊里那只人面蛛啊,被你缠过的那个。说来你俩也算有缘。”苏越心说着,冲着蜘蛛扬了扬下巴,“来,打个招呼?” 那蜘蛛乖巧地应了一声,啪嗒啪嗒来到面如菜色的白河面前,扬起脑袋上方那个瘤子,盯着白河看了一会儿,瘤子上的花纹突然泛起了淡淡的红色,像是正在害羞。 紧跟着,就听它脑袋一歪,口吐人言: “嘻嘻嘻嘻,好久不见。您还活着呐?” 白河:“…………” ※※※※※※※※※※※※※※※※※※※※ 白河:还好这次没穿恐龙睡衣,不然真没脸了…… ———————————————— 评论数惊到我了,小天使们太热情了1551,我不太擅长回复评论,感觉说的话都很笨,但真的每条都有仔细看过,谢谢你们! 截止到现在,上一章所有评论都发了个小红包,真的感谢,手动给大家比心心! 感谢在2020-10-15 19:05:13~2020-10-16 18:2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 5瓶;scp-07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四章 对于这只人面蛛, 白河是有印象的。当时在无尽回廊中,对方被自己的藤蔓捆成麻花的画面的还历历在目,虽然不知道对方为啥还活着, 但就像苏越心说的,他俩有缘。 所以,面对人面蛛热情的招呼, 他也报以了客气的回礼——他将两根藤蔓从身体里抽了出来,高高扬起,冲着人面蛛打招呼似地点了几下“头”。 其中一根正是最粗最壮的刺头, 蔓身上半截上还挂着好几个绳结疙瘩,因此点起“头”来虎虎生风,极具气势, 仿佛一柄不住摇动的大锤。 于是那蜘蛛也不嘻了, 迈着小碎步, 安静地走到了苏越心身后。 苏越心:……? “这怪还活着呐。”白河学着人面蛛的语气开玩笑地来了一句,“我记得上次它明明被你爆头了?” 他的目光落在苏越心身上。后者已将那黑色工具箱放在地上,双手捧着个手机一样的东西, 正在认认真真地戳键盘。 “留了一口气, 又养起来了。这次带进来见见世面。”苏越心抬头回答道, “你先不要急,待在这里不要动。我正在和总部沟通情况。” 白河眉头一动:“问题很严重?” “有点。”苏越心咕哝道,“这个副本还在建设中,并没有开放给玩家。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这绝对不合常理……” ……关于这点, 我倒是有些猜测。 “苏越心。”白河提醒道, “你以玩家身份进游戏的时候, 有检查过身上的道具吗?” 苏越心茫然看他一眼, 低头看了眼放在脚边的工具箱。 “不,我不是说这个。”白河道,“是这样的,我们普通玩家进入游戏时,在副本中得到的道具都是会自动带在身上的。我不太确定你是不是也是……” 苏越心恍然大悟,忙伸手掏了下口袋,果然从里面摸出了一张叠起的紫色本子纸,还有一张双人车票。 “都皱了……”苏越心望着那页纸,微微蹙起眉。这张联络纸很漂亮,她专门找了盒子装好放在办公室的,没想到居然自动带进来了,还皱成这样…… 而白河注意的,则是她手里的那张双人车票。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张双人车票上,此时已登记上了两个名字——也就是说,这张车票已经被触发了。 双人车票,是会在持有者下一次进入副本时自动触发的,如果赠出者当时并不在副本中,就会被车票自动拖入游戏——而就像大部分的游戏道具一样,这个车票,是只对玩家起作用的。 白河猜测,很可能是因为苏越心上个副本没有使用玩家身份,所以这个道具的触发自动顺延到了这个副本。而碰巧他又没在副本里,就直接给拖了进来…… 听完他的解释,苏越心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抱歉。我不常用玩家卡,对这种事情不是很了解……嗯,总之这次又给你添麻烦了。”苏越心捏着那张双人车票,脸上难得地显出几分尴尬。 “我刚刚问过了,这里虽然还没开放,但基础规则都已经设定好了,除了通关也没有别的脱离方法。”苏越心道,“如果通关了,结算还是会照常发放的。你就先跟着我吧。放心,我能把你带出去的。” “……嗯。”白河其实还有些云里雾里。他望了望缩在苏越心背后的蜘蛛,沉吟道,“方便的话,能透露一下这副本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既然还没开放,你又为什么要专门拿张玩家卡……” “我是来做测试的。”苏越心如实道。因为白河这次完全是被无辜卷进来的,允许共享情报就相对要多一些,“这是个刚刚完成基础建设的高级难度副本,需要有人来检验一下各方面运转是否正常,以及是否能够按照既定流程顺利通关。我就被派过来了。” 白河:“……”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那只蜘蛛,身后的藤蔓扬得更高了一些:“那它刚才还说你是来修网线的?” “修网线……也算吧。”苏越心搔了搔脸颊,蹲下身打开工具箱,“检测网络情况也是我这次的目的之一。这个副本的boss在求救信里特地强调了这里网络不好,要我好好检查一下来着。” 白河:……等等,他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你刚才说……boss的,求救信?”白河兀自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苏越心却是大方地点了点头,从工具箱里拿出另一个智能手机形状的道具,递到了白河面前。 “因为接下去,我们要一起行动,很有可能会遇上他。所以我觉得先和你说清楚比较好。” 她将机子塞到白河手里,面不改色,一字一顿道:“我这次的另一个重要任务是,找到被困在这个副本里的boss,把他救出来。” 至于最后是把他一块儿带出去,还是留下来陪他一起搞建设,这就要视具体情况而定了。 白河:………… 不光是他,就连他背后的藤蔓,都很明显地僵了一下。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脑袋正因藤蔓的出现而开始隐隐作痛,他甚至都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葩boss,才会倒霉到被困在自己的副本里啊?! * 自然,上面那句话,白河是没有说出来的。 而如果苏越心能听到他这句心声的,她估计也只会很淡定地来一句,这又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甚至还能反手拍上一串清晰明了的数据,以证明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别的不提,光是今年,她处理过的“拯救失足boss”事件就有十二起,这还是纯高级副本的数据——部长知道她事情多,类似的任务,高级副本以下的基本是能帮她推的都推了,实在是处理不了的,才会转到她这边来。 不过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只会是总部派出去的在编“boss”。 或许是因为他们本身和副本不适配,又或许是因为那副本已经自然拥有了一个非编boss,一山不容二虎,土著不容空降……总之总会有那么些在编鬼怪,顶着个boss的名头大摇大摆意气奋发地进副本,结果转头就缩起来给总部偷偷发求救信号。 一般来说,后面一种理由出现得比较多。因为所谓boss,代表的并不只是一个称谓——一个存在,一旦被认定为副本boss,就意味着他和这个副本产生了某种绑定,他能在副本中享有最高的自然权限,同时也更受副本本身影响。 而当副本里已经存在一个自然boss时,这个副本会自然而然地排挤空降,自然boss也会和空降之间发生冲突。空降的在编能打赢就没差,打不赢……打不赢就只能叫苏越心。 所以有时也会出现“副本负责人和副本boss分属两人”的情况。就比如白河不久前通关的张家村,虽然总部是有派专人去负责那里的工作的,但因为秀娘的boss地位无可撼动,所以总部派出的空降只能降到“负责人”的位置上,不能称为boss。 但这个副本的情况,却又有些特殊——因为在做基础建设的时候,不管是游戏策划部,还是地图绘制部,都曾反复确认过,这个副本,是没有自然boss的。所以总部直接就给派了一个在编鬼怪过去。那名在编之前也做过检测,和副本适配性特别高,理论上来说是不会被副本本身排斥的…… 就算被排斥,也不至于人都回不来。 可事实就是,在他走马上任的第六天,人彻底失联,总部这边只收到了一条求救信息。 那求救信里还特地强调了,这个副本的网络非常差,希望总部派人来救援的时候能顺便把网络也修一下,相关费用他可以自己掏…… 于是这任务就这么来到了苏越心头上。又正好测试部那边需要新的数据来帮助排查bug,于是苏越心就又肩负了游戏测试的工作,因为是测试,便拿了张玩家卡,刷进来了。 高级副本中的在编鬼怪往往很少,像这个副本,除开一个失踪的boss外,更是一个在编都没有。苏越心想着可能会缺帮手,便把已经长大了许多的人面蜘蛛也给一起带进来了。 “不是我说,你们这组织……我是说,单位,工作强度未免也太大了吧。” 白河听完苏越心的话,沉默很久,憋出了这么一句。 苏越心在上个副本里身残志坚坚守岗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现在看苏越心,怎么看怎么像一个饱受压榨、任劳任怨的心酸打工人。 “也还好吧。”苏越心想了想道,“正好我在那办公室也待不下去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不小心搞骨折的事情已经瞒过去了,谁知道上交npc工作证的时候还是被查了出来,结果这事一路被报了上去,她因此受到了各路领导同事的频繁慰问,办公室桌上也三天两头就会出现新的慰问品。 虽然东西都很不错,她也很感谢大家的心意,但这样时时被人注视包围的感觉真的让她很吃不消。她又不会说话,感觉大家和她相处起来也很勉强…… 所以在接到这个任务后,苏越心二话不说,拖家带口地立刻就来了。 副本很大。人口很少。空气很清新。 她恍如新生。 而她的话语,落在白河的耳朵里,则又成了另一种意思—— 他深深地望了眼苏越心,伸手想去拍她的肩,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我之前说的话,一直算数。”他低声对苏越心道,“如果你真待不下去了,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正领着他往前走的苏越心闻言一顿,茫然回头:“啊?” “我是说跳槽的事。”白河认真道,“你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他轻轻扯了下苏越心的衣袖,抬眼望向四周,非常体贴地更换了话题,决定看破不说破。 尽管事实已经那么明显—— 他真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求生游戏的经营单位,居然也会有办公室霸凌这种陋习存在……真是肮脏,太肮脏了。明明苏越心工作那么认真卖力……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里似乎带上了一些别的意味,苏越心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默默地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不知为什么,白河方才的视线让她一瞬间想起了那些来办公室探望她的热心同事…… 这让她的背脊突然有点发麻。 * 高大的树冠遮天蔽日,整片林子都像是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中。脚下的土地则被落叶铺满,踩上去柔软厚实,但如果将落叶拨开些,便可看到下方发暗的血迹,有时还能找到些衣服碎布和人骨。奇异的是,却几乎看不到什么虫子。 那只被苏越心派出去当斥候的人面蜘蛛除外。 苏越心似乎很担心白河走丢,不仅专门给了他一个联络用的机子,走路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去扯一下白河的袖子,以确认他还在不在——这看上去仿佛是个十分少女的举动,但作为当事人的白河其实很想说,苏越心这个手劲,真的完全不少女。 天知道,他在第一次被扯时,一个没防住,差点被她拽地上去,还好有藤蔓帮他保持了一下平衡——不过苏越心告诉他,这个副本和他的鬼藤适配性很好,可能会助长鬼藤的力量,建议他不要随便动用。白河听完就把藤蔓全收起来了。 据苏越心介绍,他们现在所在的副本,叫做“安闲林”,是一个纯逃生类副本。 纯逃生类,也就是说这个副本里没有可供探索挖掘的故事背景,玩家要做的,就是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林子里活下去,找到出口,顺利出去,就算通关。 “正式的游戏里,是存在对抗元素的,能够通关的玩家也存在人数限制,但我们现在一共就两个人,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专心找出口就好了。” 苏越心一边回忆着之前看到的副本资料,一边对白河道,手上提着个脏绿色的、猴子一样的怪物,正在不住地摇。 “出口是移动的,需要先拿到一定线索才能推理出来。找线索的方法我基本都清楚。你不用急。” 白河“嗯”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只被苏越心晃来晃去的“猴子”身上。 三分钟前,他们正在这片林子里走,这只猴子突然从上方跳下,尖锐的指甲差点就插进苏越心脑袋。白河当时吓了一跳,正要去救,就见苏越心反手一抓,直接将这“猴子”提到手里了。 然后就一直摇晃到现在。 白河见苏越心还在摇,终是忍不住道:“这个,也是找线索的一部分吗?” “嗯。理论上来说,是有概率掉落的。”苏越心说着,手上摇晃的频率更快了一些。又摇了大概一分钟,见确实没啥东西掉出来,只能很遗憾地将已经口吐白沫的“猴子”扔到了旁边。 “看来这只身上没掉落。没关系,我们再去抓一只。”苏越心语气平静地说着,听见不远处传来人面蛛“嘻嘻嘻”的声音,立刻转过了头。 “那边又有猴子了。我们去那里看看。” 她说着,拉着白河往人面蛛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白河低头望了望她抓着自己的手,眸色一敛,旋即又想起了一事,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局促起来。 自打进了这个副本后,节奏一直由苏越心主导,他又思绪乱飞,以至于一开始,有些耿耿于怀的事都被他抛到脑后,直到这会儿,才又纷纷冒出来—— “说起来。”白河斟酌着词句,“在上个副本里,我没有正常登出。是直接被踢出去的。” “哦,那事啊。”苏越心脚步不停,点了点头,“我知道。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我还以为是你掉线了。” 何止掉线,我连存档都被被清了……白河暗自吐槽了一句,随即道:“我后来查了下,会发生这种情况,多半是因为玩家和npc发生了某些不该有的互动……” 他轻轻拽了一下苏越心,后者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淡定而坦然。 “而我又正好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所以我想问问你,我当时是和你在一起吗?我们之间……交流了一些什么?” 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做不出来直接告白这类蠢事,但他肯定是说了某些话,说了某些令系统判定,不能让和他和苏越心继续交流下去的内容…… 他得是说了什么才能让这个游戏做出如此判定? 白河直觉觉得这事非常重要。 而苏越心,她只是冷静地看着他,偏头想了一会儿,道:“你问我,2019年8月丰市兰山,我有没有去过那里。” 听见这个熟悉的时间地点,白河的心脏不由狂跳起来:“那你的答案呢?” “我不记得我去过那里。”苏越心笃定道,“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她还记得,她那会儿说完,白河直接就表演了个原地掉线……思及此处,苏越心顿时福至心灵,立刻将她当时的原话又重复了一遍。 很遗憾,这次白河并没有再原地掉线。 他只是愣在原地,微微拧着眉,看着苏越心的目光里带上了些审视。 他注意到,苏越心说的是“我不记得”,而不是“我没有”。 “为什么是‘不记得’?”他谨慎地向苏越心确认道,“还有,关于那片黑雾……” 他话音未落,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那尖叫凄惨无比,听上去像是人类。白河蹙眉往那个方向看了看,与苏越心对视一眼,不得已将未完的话语咽了回去,与苏越心一道快步走了过去。 “这个副本里是不会有普通玩家的。”苏越心一边走,一边对白河嘱咐道,“那个在叫的应该是怪物。等等见到先确定下是不是猴子,不是的话直接打死,说不定能爆些什么出来……” 白河手上提着苏越心借给他的云石切割机,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待来到叫声发出的地方,脚步不由一顿。 只见一个半边身子染满血迹的人正趴在地上,抱着一棵树,一面向四周环顾,一面不住颤巍巍地叫:“救命——有没有人,救命啊——有鬼、有鬼啊——” 白河躲在树后,眯着眼打量一番。嗯,看着像个人。 苏越心说过,猴怪不会变形,所以不是猴子。 白河确认完毕,启动切割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走了出去。 那人正在喘着粗气叫救命,看到有人过来,眼前顿时一亮,再一看白河手上嗡嗡作响的切割机,神情顿时化为惊恐—— “救!救命啊!”他一边惨叫着,一边忙不迭地攀着树干爬起来,起身似要逃跑,却又一下摔在地上。 “别过来、别过来!——草草草这到底什么鬼地方啊,有鬼就算了,怎么还有电锯杀人狂啊啊啊!” 那个怪声嘶力竭,叫得十分逼真。白河听着,一脸无语。 看来这副本文娱生活挺丰富啊,还知道电锯杀人狂……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一边提起了手里的切割机:“行了,别叫了。这里就我一个玩家,你糊弄谁呢……” 那人听完,叫得越发惨烈了,一边叫一边连连摇头,不住喊着“我不是”、“我不是”,边喊边往前面爬,身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都这会儿了还在演? 白河皱了皱眉,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发现,那人的右腿上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块肉。 这是……和其他怪物内斗受伤了? 白河望着那道伤口,心里浮上些奇怪的感觉。就在此时,忽听身后沙沙轻响,苏越心踩着落叶走了上来。 “白河,情况好像不太对。”她习惯性地扯了下白河的袖子,眼底浮现出明显的困惑。 “我刚查过了。这个副本里,并没有能够完全变化成人形的怪物……” 白河:“……” “所以这个真是人?!”白河惊了,“你不是说这里没有普通玩家的吗?” “最奇怪的点就在这里。”苏越心蹙着眉头道,“在这个人身上,我也看不到任何的玩家标识……” 白河微微瞪大眼,一种奇异的想法从他心口冒了出来:“你的意思是……” “从目前的资料来看,这个人,大概率不是怪物。”苏越心语带困惑道,“但同时……他也绝对不是玩家。” ※※※※※※※※※※※※※※※※※※※※ 白河:我还以为这次会是两人约会…… 藤蔓:你当我死的?? ————————————感谢在2020-10-16 18:22:30~2020-10-17 18:4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软糖硬糖泡泡糖、41376813、2395533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elissaw 72瓶;毕欧 9瓶;静精 6瓶;万万、大概也许 5瓶;以马为梦、呜啦啦噜 2瓶;钻出书的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直到现在, 邱晓宇还在时不时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不然真的没法解释……没法解释,为什么他现在经历的事如此匪夷所思。 他明明只是来参加一次线下活动而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依旧不住地从手上传来,哪怕他已经用纸巾反反复复擦过了,他的手掌上始终留着一层薄薄的红色。邱晓宇身上还有一瓶矿泉水, 但他舍不得用饮用水来洗手;他知道从现在的位置往后走大约八百米会有一片湖水,但那里的水,他更不敢碰。 就在不久前, 他才亲眼看到有同行的人掬了那湖里的水喝,却突然身体破裂,倒在原地迅速死去的场景——他手上的血迹就是在那时沾上的。 当时和他们在一道的, 还有大概七八个人。大家都是一个线上恐怖电影社团的成员, 今天难得聚在一起办线下活动,本打算去真人扮演的鬼屋里过把瘾的, 没想到一进鬼屋,鬼没看到,面前反而是一大片林子。更没想到, 在这里, 他们所见到的东西, 比鬼屋还要刺激百倍—— 伴随着一声惨叫,那人体内的红色液体几乎是喷涌了出来。他的腹部破开一个大洞,肠子流了满地,在场所有人,都被这骇人的场景吓得呆在原地。 邱晓宇本职是医生, 相对镇定一些。他当时还硬着头皮走上去看了看情况。他知道那人肯定是救不回来了, 他就想去听听他还有没有什么遗言, 顺便翻下他身上的物资。 他知道这样不好。但他们这边还有活人。这片林子那么古怪……如果不竭尽全力,他真的怕他们活不下去。 结果邱晓宇走上去后,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久久没说出话来——只见那人穿肠烂肚的,那肚腹里的伤口痕迹明显,分明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扯开的。 邱晓宇当时就觉得不对了。如果他的身体真是被从里面撕开的……那撕扯他的东西呢? 邱晓宇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确定没看到有什么东西从那人破裂的肚腹里蹦出来。他低头俯视着尸体,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谨慎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那血刺呼啦的尸体掀了起来—— 下一瞬,他就看到什么东西从那尸体下面窜了出来,动作很快,像只老鼠,但细一看,又和老鼠完全不一样—— 那是一团水。 小小的一团,大概拳头的大小,浑身覆着一层莹莹的水膜,看上去颤巍巍的,仿佛拍一下就能原地化为一滩水迹,行动起来却迅捷无比,像是虫一样小幅蠕动。透明的身体里盛着些白色的东西——邱晓宇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仔细看了才认出来,那些白色的东西,是牙。 是包在水里的、弯月般的、锋利的牙。 邱晓宇想起来了,在那人被扯裂身体的前一刻,他正在喝水,正在喝湖里的水。 他的身体是被自己咽下去的水,从里面咬开的。 邱晓宇的后背当场就湿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团水蠕动着跳回湖里,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把水都倒掉!”他立刻回身冲其他人吼,“这水是怪物!不能喝!” 他三言两语向大家解释了自己看到的东西,好些人依然半信半疑。有人惜命,真的把灌进壶里的水倒了出来,却没倒进湖里,而是直接倒到了众人脚下的土地上。于是邱晓宇眼睁睁地看着那壶水落在地上,化为了一团比方才所见更大的怪物,水膜上利齿张合,没头苍蝇似地在一群人里钻来钻去,激起阵阵尖叫。 最后那团水自己蹦回了湖里,但还是留下了一些伤害——有两个人的鞋子和裤脚被咬坏了,还有一个小姑娘,露出的脚踝被咬了一口,扯下了一块肉。 邱晓宇替受伤的女孩简单处理了伤口。这回大家再没怀疑,纷纷将水倒回了湖里。其中不少人的脸色都相当难看——他们是组团出来玩的,好些人身上都只带了瓶装水,因为之前有人反复提醒节省物资,大家喝水也很克制,找到这片湖时,大多还剩个两三口或者小半瓶。从湖里取水时,他们直接将湖水和没喝完的矿泉水灌到了一起,现在再倒回去,却只能整瓶水全部倒掉了…… 团里有个叫王典的男人,随身带了一大包,自打进了这林子后,便一直紧紧抱着,不给人看,估计是带了不少物资。现在情况发展成这样,更多人开始偷偷往他包上打量,王典见状,索性找了个借口,离开队伍,自己找出口去了。 他离开不久,另一人也脱队了。离开的方向偏偏和王典一样。邱晓宇看在眼里,也没力气多说什么,只将那受伤的女孩背在背上,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去。 一走,就走到了这儿。 遮天蔽日的树木带来一种难辨岁月的隔绝感,更遑论他们走了许久,眼前却总是相同的景致,时间一长,即使是一直给大家打气的邱晓宇,内心也不可避免地冒出了几分绝望。 这里到底是哪儿?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儿?他们究竟要怎样才能出去? “别想太多。先找路要紧。我们一定能出去的。”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邱晓宇转头,看到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子站在自己旁边,正鼓励地看着自己。 邱晓宇记得她的网名,叫白露,在q群里很少发言,今天聚会时也没多少存在感。邱晓宇本以为她是那种腼腆不太好相处的女孩子,没想到进了这林子后,她倒逐渐显出些与众不同来——行进到现在,她非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失了方寸,反而始终保持着冷静,还一直关注着大家的情绪,时不时继续鼓励。在邱晓宇带不动队伍时,也会适时予以支持,大家因为物资问题起冲突了,也会努力调解,尽可能地将两边都照顾到…… 如果不是白露在,邱晓宇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带着大家坚持到现在。 “话虽如此,可我现在是真的没有头绪。”邱晓宇回头看了一眼,见其他人都落在后面,便悄悄对白露说了实话,“我现在都怀疑,我们是不是进了那种、那种……” 邱晓宇语塞了一下。白露温和望着他:“什么?” “我的老家,曾有一种传说。”邱晓宇舔了舔干裂的唇,压低声音道,“这个世上,有种东西叫‘死穴’,那是不属于人间的地方,但是和人间相接。你也可以理解为,鬼打墙一类的东西。不过这个东西,是没有尽头的——人一旦走进去,就只能被困死在里面,永远出不来……”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说不定,就是一处“死穴”——这话邱晓宇忍着没说出来,但他想,白露一定懂他的意思。 有着漂亮黑色长发的女孩微微睁大眼,定定望了他一会儿,勉强笑了起来:“什么‘死穴’啊,我听不懂。再说,怎么会出不去呢?我们不是都有线索了吗?” “你说这个?”邱晓宇苦笑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舒展开来——纸条是刚进林子不久后捡到的。当时不知从哪儿窜来一只绿色的猴子,将他们一个同伴的脑袋开了瓢。邱晓宇为了自保,拿石头砸跑了它,结果就从它身上砸下来这么个玩意儿。 只见那张纸条上,用一种血一般的颜色,凌乱书写着一句话——树挪死,人挪活。 大家都是看过逃生类电影的人,在意识到自己被困住后,都开始琢磨是不是要靠解谜破题才能出去,因此在得到那张纸条后,大家还很是热切地研究过一阵,结果却是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暂时放下了。 “就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谁知道是不是线索呢。”邱晓宇感叹道,见白露一直盯着那纸条看,笑了一下,将纸条递了过去。 “你有兴趣,就再解解看好了。说不定真有什么奥秘是我们没看出来的。” 白露接过纸条,低低“嗯”了一声。邱晓宇往后看了一眼,又转身向后走去——那个脚踝受伤的女孩一直被他们几个男人轮流背着,这会儿又该邱晓宇顶上了。 就在此时,众人的头顶忽然一暗——原本穿透枝叶漏下的阳光,突然像是被什么吞噬了一样。大家茫然抬头,只见上方一片幽深,茂密的树冠连成一片,竟是一点阳光都不见了。 骤然降临的黑暗引发了又一轮的恐惧,邱晓宇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高声安抚起众人的情绪。他的身后,白露却正背对众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只专注望着手里的纸条。 除了她以外,没有人知道,那纸条上的字,在黑暗降临的刹那,突然变了。 “人挪死、树挪活……”她无声重复着自己看到的词句,瞳孔微微缩起。 她轻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嘴唇,没成想手指刚碰到嘴唇,便感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她慌忙低头,只见一小半粉色柔软的东西正落在脚边,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手指直接触到了光滑平整的牙齿。 “草。”她低低骂了一句,趁着无人注意,连忙捡起掉在地上的嘴唇,仔仔细细装了回去,又飞快地探出舌头,绕着唇边走了一圈。在确定没有血迹残留后,方擦擦嘴角,施施然地转了过去。 只见身后众人已经原地坐下,邱晓宇正在给他们分面包。 白露盯着那面包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又舔了下嘴唇——这次她控制好了力道,没再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嘴唇碰掉了。 真饿啊…… 头顶传来几不可查的轻微声响,她想起了那只将人直接开瓢,沾了满手红白的绿猴子。 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她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眼含期待地朝着邱晓宇他们走了过去。 没关系,不要急——她对自己说。 反正很快就能有加餐了…… * 另一边。 “……所以,他还不是一个人进来的?” 安静燃烧的火堆旁,苏越心与白河面对面坐着,略显诧异地问道。 白河小幅地点了点头,视线从旁边掠过——只见那只动不动就嘻嘻嘻嘻的人面蛛正坐在两人中间,两只前肢变化成人手形状,手里拿着根串着怪异肉块的树枝,专心致志地烤。 奇异的味道飘了过来,白河强迫自己从那肉串上移开视线。而他的对面,苏越心正微蹙着眉头,单手托腮,目光不由自主地往火堆的后面落去。 只见先前被白河吓得呲哇儿乱叫的那人,这会儿正倒在地上,缩成一团,极不安稳地睡着。 经过反复确认,他的人类身份终于被坐实了,待遇也变得好了不少,不仅没被原地打死,还被强行救助了—— 他腿上的伤口已经过简单处理。用的是他自己身上的衣服,苏越心还额外贡献了一卷绝缘胶带。白河将两种东西一起往上裹,勉强算是把伤口包起来了。至于后续伤口会不会发炎恶化,这是他也没办法控制的事了。 那人似乎被白河吓得不轻,白河上去帮他包扎的时候还一直在哇哇大叫,被白河挥着藤蔓恐吓了一下,总算是安静下来,而后没多久,就克制不住地晕了过去——当然,也有可能单纯是睡着了。 白河趁着给他包扎的机会,设法套了些话。虽然男人讲得颠三倒四的,但多少还是搞到了一些信息。 “他说他姓王。”白河冲着苏越心轻轻点头,继续和她交流自己探听到的东西,“按他的说法,他们一行大概有十几个人,但因为一进来就走散了一些,所以他不确定是不是全都进来了。目前确认进来的,算他在内有十个。” “……十个也很多了。”苏越心拨着火堆的动作一顿。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河觉得她似乎倒抽了一口气,“我得和总部汇报一下。” 还好她这次出门特意带了通讯工具……这事儿也太大条了。 “这问题很严重吗?”白河观察着她的神情,轻声问道。 “比不小心将你卷进来,严重起码一百倍吧。”苏越心抬手揉着额头,掏出“手机”开始敲字,边敲边低低道,“按理说不应该的。这副本基础建设明明都做完了……” “类似的事以前有过吗?”白河帮着出主意,“以前是怎么解决的?” “据我所知,没有。”苏越心摇了摇头,“至于解决方法……除了尽可能将他们送出去,也没别的办法了。” “送出去?意思是也要走正常通关的出口吗?”白河沉吟道,“那这样一来,他们是不是也会变成‘玩家’了?” “不,不一样的。他们和你们……本质上是不同的。”苏越心望着手机,蹙了蹙眉,当着白河的面,发了条语音出去:“不,我不要。你们别再派人进来了。派来了还要我去捞。你们就告诉我,这地方能不能拆,能拆到什么程度。我心里好有个底。我只想知道这个,谢谢。” 语音发出去,她继续盯着屏幕看,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宇间忽然透出一股疲惫。 白河目光在她和手机间转来转去,试探地问道:“是……不能拆吗?” 他其实不知道苏越心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听苏越心好像正在为这事烦心,就试着这么问了一句。 苏越心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要在救人的基础上尽力保住这个副本的规则架构。这个就有点烦。” 规则架构原来也是能拆的吗……白河内心暗暗诧异,表面却不动声色,只好奇道:“如果拆了,会怎么样?” “那这个地方就不能再被称为‘副本’。它会还原成它本来的样子,变成一片与现世接壤的、只进不出的诡异领域。”苏越心歪了歪头,“用你们的说法,小一点的就是鬼打墙,大一点的就是异世界。据我所知,也会有人,叫它‘巢’,或者……‘死穴’。” 白河愣了一下。他觉得苏越心方才的话,信息量有点大。 “你的意思是,‘副本’并不完全是你们设计出来的。而是你们结合所谓的‘死穴’,创造出来的?” “说是改造更确切些。”苏越心平静道,“捕捉一个‘死穴’,将它从现世剥离,再加以规则建设,就成了‘副本’。” 这也是为什么她觉得现在这事儿很不可思议——设计副本的第一步,就是要将“死穴”从人世中彻底隔开,关闭所有的入口,确保不会再有无辜的普通人进来。而现在,不仅有人进来了,还是一大批…… 这就意味着,这副本的建设从第一步就出了问题。他们所在的地方,此刻还与现世相连着。 “我已经反馈过这件事了,总部回复说会让程序员加班加点,赶紧把入口全部关上。”苏越心叹口气,将“手机”收起来,“不过他们不关也没差。一次性进来十几个人,够这鬼地方消遣上好久了。” “你真要把他们全部救下来?”白河眉毛一动,“这事根本不可能完成。他们都是没经历过副本的普通人,还有人走丢了……” “能救多少是多少。”苏越心嘴角微微沉了下去,“就算没法全救下来,也要尽量避免人员伤亡。活人死在副本里,是会激发副本凶性的。” ……这说法可有点奇怪。 白河望了眼苏越心,垂下眸子,默默想道。 副本里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为什么他们进来后,就一副要被重点保护的样子? 活人死在副本里,会激发副本凶性……按照这个思路,那这游戏本身,就不该存在才对。 还是说……对这游戏而言,他们这些“玩家”,并不算是活人? 白河眸光一敛,苏越心不久之前的话再次闪进他的脑海——“他们和你们,本质上是不同的。” ……因为“玩家”都是死过一次的,所以才不同吗? 白河一时间思绪翻飞,心里却清楚,现在并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他说能确定进入的有十人。能这么确定,肯定是亲眼看到了。”思索片刻,白河指着睡着的人,对苏越心道,“普通人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必定倾向于抱团行动。等等可以问问他,或许能问出他们大部队的所在。” 苏越心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人的脚上:“他这伤口可有些麻烦。血腥气太重了,可能会引来些烦人的东西。” “你能替他治疗吗?”白河道。 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苏越心并非玩家,更不是什么“天然治愈型”玩家,但她可以帮自己遏制头痛,在上个副本中也治好了自己的骨折。白河因此总觉着,她是有些治愈技能在身上的。 苏越心闻言,却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不懂治疗的。要是他是僵尸的话,我倒知道怎么帮他填平伤口……” 真要是僵尸的话……也不用你治疗了吧。 白河默默想着,又奇怪道:“其实我一直想问,我的头疼你又是怎么解决的?每次你都是拍拍就好,我还以为这是什么疗愈技能……” “疗愈?当然不是了。”苏越心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解释道,“我只是在吓唬它而已。” 白河:“啊?吓唬谁?” “鬼藤的意识啊。”苏越心道。她歪头打量着白河,神情变得有些古怪,“难道你不知道吗?” 白河:“……知道什么?” “你现在纳入共生的那个东西,叫做鬼藤。”苏越心指了指白河的肚子,认真道,“但同时,也叫狼藤。之所以有这个别称,是因为它们有争夺‘头狼’位置的习性。” 白河心里咯噔一下。他忽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能详细说说吗?” 苏越心看向他的目光更古怪了,斟酌了一下,才说道:“这种藤怪,是有自己意识的。而且它每一根藤上,都有一个相对独立的意识。所以这种生物会习惯性内斗,意识之间互相倾轧,直到决出一个‘头狼’,也就是能统领所有藤蔓的主意识后,它的内斗才会结束。” 白河微微张开了嘴,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了:“所以,我的头疼其实是……” “是你藤蔓的主意识,在试图打倒你。”苏越心平静道,看向白河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同情。 “你看你的藤蔓里,是不是有一根长得特别好?那是因为它们的争斗已经出结果了,那根就是它们之间的胜者。但它现在还不算‘头狼’——因为你和它们是共生的,对它们而言,你也是内斗的一部分。只有把你也斗倒了,它才算是真正的赢了……” 白河:…… 所以,搞了这么多,合着是这藤蔓的自我定位出了问题…… 谁特么要和你争“头狼”啊?我明明是你们的金主爸爸! “等等,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你教我打结,是因为……” “为了转移它的注意力。”苏越心理所当然道,“这种藤虽然好斗,但其实智商不高的。嗯……就像有不懂事的小孩鬼来烦你的时候,给他扔点考试题,他自然就安静了……” 白河:……原来如此,受教了。 ※※※※※※※※※※※※※※※※※※※※ 白河:等等,为什么你会这么熟练? —————————— 扯点题外话,这个搞事的藤蔓灵感其实部分来源于我家以前养的小博美……漂亮是真的漂亮,凶是真的凶,天天和我搞事,狠起来真的敢咬的那种【捂心口】 当时特地查过,看到有解释说,是因为狗没把我当主人,需要我去证明自己“头狼”的地位。当时我的心情……嗯,和这章的白河也差不多吧【努力微笑.jpg】 另外,游戏设定这次只带出了一部分,更完整的内容在后面,大家不要急哈~ —————————— 抱歉今天又迟了。评论区掉落小红包补偿orz,写太嗨了都没注意…… —————————— 感谢在2020-10-17 18:43:30~2020-10-18 19:1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木偶、咸鱼沽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 11瓶;万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六章 就在两人交流的这么会儿工夫,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那感觉和入夜却又不同,倒教白河想起过去亲历过的日全食。 阳光、暖意、生机, 都仿佛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吞进了肚子里。 就连声音也是——随着苏越心的话语落下,整个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只余火焰燃烧的声音,在二人之间缓慢作响。 人面蛛烤好了肉,很贤惠地将串串递给苏越心, 自己又吧嗒吧嗒跑开,捕猎去了。苏越心反手将肉串递给白河,问道:“害怕了吗?” 白河深吸口气, 摇了摇头, 将肉串拿在手里,无意识地转了起来:“倒也没有。不如说, 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毕竟那藤蔓自从长成以后就一直不服管,哪怕他不知道什么头狼内斗的事,也能感受到它那种越发明显的敌意。 “它或许也不是讨厌你。只是本能摆在那里。”苏越心道, “你要将它从分离出来吗?如果办不到, 我可以想办法帮你。” 白河盯着跳跃的火光看了片刻, 缓缓摇了摇头。 “听你的意思,只要我能斗倒它,就万事大吉了对吧。” 白河微微勾起唇角:“既然如此,那就和它闹呗,谁怕谁了?不过是长得壮了点, 还真把自己当爸爸了。” 也不想想是谁把它从一根小藤养成这么大的触手怪的, 不孝子…… 白河默默地想着, 忽觉脑袋中一阵刺痛,不由自主地捂了下脑袋。索性那疼痛只是稍纵即逝,很快便消了下去。 ……这算几个意思?甩脸子吗? 白河脸色沉了一沉。苏越心抬手正准备要往他脑门上拍,见他眉头舒缓,又默默将手放了下来,顺口道:“又闹你了?” “嗯。”白河揉了揉眼窝,“也是怪。自从我学会打结之后,头疼就很少在藤蔓未出现的场合发作了。这会儿却又来……” “这个地方和你的藤蔓适配性高,对它有加成的。”苏越心道,“你在这最好还是别动它。” 白河“嗯”了一声,低头去看手上的奇形怪状的烤串,思考起该怎么入口。苏越心侧头听着附近的动静,忽然道:“你当初为什么会选它呢?” 白河正用牙扯着肉块,小心翼翼地咬,闻言一怔:“啊?” “那个鬼藤。”苏越心道,“它挺凶的。据我所知,还很能吃。” “倒也不是‘选’中的它……”白河含着肉块,默了一会儿,道,“我第一次进副本,身上就觉醒了‘纳物共生’的技能。但并没有什么用,还是被一帮老玩家玩到死,扔到boss窟里当诱饵。虽然当时boss不在,但那鬼地方要人命的东西还有很多,又是食人花、又是大蚂蚁什么的,我当时被逼得到处躲,无意中看到根细藤,还以为是爬山虎,就想把它纳了,好用它爬出去……” 结果纳入体内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像认错品种,这玩意儿并不是爬山虎。 不过好在,它虽然不能爬山,但虎是真的虎。 细细一根藤,当时就已经展露出了天然的凶悍乖张,不说大杀四方,起码生机是为白河挣下了的。白河凭着藤蔓和一股不甘心的劲儿,愣是从boss窟里爬了出来。 他的纳物共生是有反悔机会的,在纳入怪物后的一定时间内,白河随时可以改变主意,单方面无条件地与怪物解除绑定——但当时的白河,在盯着那根又细又凶的藤蔓看了很久后,最终还是决定,将它留了下来。 与救命之恩之类的东西没啥大关系,单纯是觉得它好用,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又挺合自己脾气,仅此而已。 谁能想到,当时细得连条蚯蚓都不如的小豆丁,现在居然能叛逆成这样…… 白河大致将事情和苏越心说了说,说完自己也乐了——至于后来,他是如何潜回玩家的营地,又是如何将坑他的几个老玩家一一骗到boss窟外又挨个推下去,这事他自然是一个字都没提了。 苏越心听完,却是微微抬起了眼眸。 她隔着火光看向白河,后者脸上犹带着笑,眼神却泛着些冷意,咀嚼的动作十分缓慢,像是仍沉浸在某些往事里。 “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她默了一下,对白河道,语气很平,又很笃定。 白河有些诧异地望她一眼:“什么?” “这一次,我会保你出去的。”苏越心平静地重复道,“不要怕。绝对不会丢下你的。” 白河微微张开了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又像意识到什么似地,横过一手遮挡了一下嘴唇和下巴,脸颊上的肌肉微微动着,看上去似是想笑,又笑不完全。 “倒也不是怕,我只是……害。”白河擦了擦鼻子,将手中肉串连杆子带肉插在了地上,提了提唇角,“这肉还挺老。” 苏越心不太明白话题会突然从藤蔓跳到烤肉,却还是老实接话道:“可能是因为死太久了吧。死去的猴头果子,果肉是会变僵掉的。” 白河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闻言一时没缓过来,下意识道:“什么果子?” “猴头果子啊。”苏越心往后指了指,“我们过来的时候不是有看到吗?这么大个,藏在灌木从里的,一串串的……” 她两手团起,比了个碗的形状。白河终于有印象了,嘴角动了一动:“是那种长得和猴子脑袋一样,表面还裹着一层粘液的……” “就是那个。”苏越心点头,“不过它们喜欢抱团,人面蛛估计打不过,所以才捡了死掉的回来。” 白河:…… 他低头看看插在地上的树枝,嘴角不由又是一抽。 苏越心虽然也会“饿”,但对食物没有硬性要求,不吃东西也不要紧,但白河却是需要食物的,那路人也需要饮水进食。 水的问题倒是不大,白河记得那人面蛛带了好大一盆回来,苏越心往里面滴了点黑色液体就说可以喝了。食物则似是多费了一番工夫——不过他们在筹备食物的时候,白河正忙着给那名路人包扎外加套话,并未多加注意。等他人转过身来时,那肉已经被处理好放火上烤了。 所以他还真不知道这肉是哪里来的…… 白河伸手捂了下嘴,忽然有些后悔将话题转到这个上面了。 心知现在不是嫌弃食物的时候,他低头看向剩下的肉块,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们又拿了起来,正准备硬塞下去,忽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却是那只人面蛛又大摇大摆地爬了回来。 它停在苏越心的面前,手里抓着一片布料,凑到苏越心旁边,与她嘀嘀咕咕地说起话来。 苏越心“嗯嗯”地点着头,霍地从火堆旁站了起来:“它说在东北方发现有人活动的痕迹了。我过去看一下。” 人面蛛“嘻”了一声,高高扬起上半身,一副准备积极带路的模样。 “诶,等等!”白河立刻道,“我与你一起去!” “没说不带你啊。”苏越心理所当然道,目光落在仍旧在熟睡的路人身上,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不过他怎么办?现在叫醒他可以吗?” 那人看上去已是十分脆弱。感觉好像随便动一动就会死掉。这让苏越心有些不放心。 “就将他放在这里好了。找些东西把他保护起来。”白河道,拍拍裤子站起了身。 “护住他是没问题,主要是怕他跑掉。”苏越心抿了抿唇,开始思考起用弹簧管或者绝缘胶带,将人绑到树上的可能性。 白河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那只正围着苏越心昂首挺胸、不住蹦跶的人面蛛上。 “这个问题啊,其实很好解决的。”他若有所思地对苏越心道。 * 一刻钟后。 躺在火堆旁的王典眼球剧烈震颤着,意识一点点从梦境中挣扎而出。 他猛地睁开眼来,看到的却是一片幽暗,黑暗中隐隐可见树木的轮廓,树干扭曲着,彷如鬼魅。 王典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陷入昏迷前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将他一下子拉入了更深的恐惧中。 他想起自己在哪里了。他在一片诡异的林子里,这林子没有尽头,却藏着许多怪物,许许多多吃人的怪物……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四周。摸到的只有铺着落叶的柔软地面,脸色不由更难看了些。 对,他想起来了。他的包,早就已经没有了。 那包里放着好些饮料和食物,是他特地准备着,打算聚会时分给大家的。没想到突然落入这种境地,原本分享的念头自然烟消云散——因为怕被别人觊觎他的食物和水,他甚至选择和大部队分道扬镳。 但实际上,他只是打算在明面上走开而已。他本想着,独自走远一些,再悄悄跟在大部队后面继续行进,免得他们得到什么线索,自己却茫然不知。 他只是不想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物资,但可没蠢到为了一点物资就将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没想到的是,就在自己走远后不久,另一个人就悄无声息地追了上来,二话不说地上手抢起他的东西。更没想到,就在两人争抢的时候,一个女孩突然出现在了他们旁边—— 或者说,是有着女孩外表的东西。 那东西扶着树干静静望着他们,一副娇弱懵懂的样子。那个抢劫他的男人还以为她是要来分一杯羹,不客气地出言赶她,要她赶紧走。那女孩却只是安静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说,她走不了。 那男人将抢到的包抱在怀里,转头瞪着女孩,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被他踹翻在地的王典晕头转向地抬起眼来,往那女孩的方向看了一眼,背脊忽然一阵发凉。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女孩是没有脚的。 她的脚腕下面一片平整,像是被人整整齐齐地切了一刀,切口没有血液,却能清晰地看见肌肉和骨头的横截面。 而那切面的下方,本该是脚的地方,则是一丛丛的根须。长长短短、密密麻麻的,从土地里向上伸出来,连接在女孩的脚腕下,兀自不断蠕动着,仿佛拥有生命一般。 后面……后面发生什么了? 王典的脸色变了一变。 之后的事就有些模糊了,他只记得,那抢了自己背包的男人还想对那女孩动手,却被从地上窜起的根须撕扯成了血肉碎片,裂帛般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尖锐得几乎要戳破王典的耳膜。那女鬼甚至还想对他动手,王典拼着一口气,硬是逃了出来,尽管如此,他的腿上还是被扯掉了一块肉…… 然后,再然后…… 对了。然后他就遇到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变态电锯杀人狂!那杀人狂还长着好多触手……他还用胶带将他的腿捆起来,想折磨他…… 那个杀人狂的旁边还跟着一个女孩,手上提着个大箱子,应该是他的助手……那胶带就是她给他的…… 身后传来噼啪的声响,沉浸在回忆中的王典这才完全地清醒过来。 清醒的大脑终于明确感知到了火光的存在,他稍稍动了动身体,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哟,醒了啊。” 那声音有些尖细,听着十分陌生。王典一时僵住,不敢再动。 又听那声音道:“起得来不?起得来就来吃点东西呗,专门为您准备的。” 王典:…… 虽然听着很友善,但不知为什么,还是有些不敢动。 “嘻,您这还挺谨慎。我要想对您干什么早动手了,犯得着等到现在?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呃……这,这应该算是友善吧? 而且之前那个睡衣变态杀人狂并不是这个声音……说不定他真是让什么好心人给救了…… 王典喉头微一滚动,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定决心地坐起身来,朝身后看去—— 只见温暖的火堆旁,一只半人高的蜘蛛正半仰着身体,四只前肢高高扬起。那四只前肢具长着一只人手,一手正拿着根串着肉块的树枝翻转,一手拿着本书正在优哉游哉地翻,剩下两只手,正在流畅而灵活地剥着什么东西。王典定睛一看,发现那是颗糊满了粘液的猴子脑袋…… 那蜘蛛脑袋上还生着个瘤,瘤上的花纹仿佛人脸一般。见他坐起身来,那“人脸”似乎还笑了一下。 “嘻嘻嘻嘻,还躺着呐,这是要我扶您还是咋地?” 王典:………… 他……他要不还是再晕一会儿吧。 * 另一边。 望着好不容易才生起来的火堆,邱晓宇搓了搓伤痕累累的手,不无疲惫地叹了口气。望着四周同伴霍然亮起的眼神,心中又生出了几分骄傲。 “虽然电视上经常看到,但真要自己试了才知道,这事还怪难的。”邱晓宇一边擦汗一边对旁边人说道,嘴角因为他人的不住道谢而微微勾起。 他将手掌随意在身上擦了下,起身正要招呼其他人也上来一起烤火休息,却见白露正从一棵树后走出来,一手轻轻擦着嘴角,衣服不知为何,显得凌乱了些,像是慌忙穿上的。 邱晓宇的笑意顿时敛了起来。他的目光扫过正在原地休息的众人,发现里面少了两名男性,眉头更是紧紧拧了起来。 他心里冒出些不太妙的猜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问白露。后者却主动迎了上来,落落大方地与他打招呼:“火生起来了呀?不愧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邱晓宇因她的夸奖而脸色稍霁,望着白露的目光却仍带了几分观察的意味。注意到白露裙角沾了些血迹,他心头顿时一跳。 “你受伤了?”他试探地问道。白露茫然摇了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那这血……”邱晓宇示意了一下,白露低头望了一眼,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懊恼,嘴角却仍是带着笑的:“应该是之前不小心沾到的。长裙,就是这点很麻烦。” “这样啊。”邱晓宇见她神情不似作伪,稍稍放下了心,借着火光盯着白露看了片刻,又觉得不太对。 白露……原来是有些歪嘴的吗?他之前倒是没注意。 某种奇怪的感觉在邱晓宇心头闪过,然而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转而问道:“对了,你看到小安和老糊了吗?我刚想找他们,结果没看见人。” 这两个,就是此刻不在队伍里的两个男人。邱晓宇还是担心他们在偷偷欺负白露,故意问一句,想看看白露的反应。 白露却是很明显地怔了一下,反问道:“他们不在?他们不会出去了吧?” “你们在说小安吗?我刚才看到他了。”一个从旁路过的队友顺嘴插口道,“他说过来时看到一处灌木丛,里面好像结着些果子,想去摘点回来,试试看能不能吃。” “他真去摘果子了?”邱晓宇一愣,“老糊是和他一起的?” “应该是吧。他俩不一直走很近吗。”那人含糊说了句,显然也是不太清楚。 邱晓宇的眼神立刻认真了起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旁边的白露一反常态地骂了句脏话。 “有病吗?都这个时候了,出去干嘛呀!”白露用力一跺脚,整张俏脸都沉了下来,“不是都说了,天黑了就不要乱动了吗!真是……” 她话语未尽,轻咬下唇,神情透出些令人费解的烦躁。 邱晓宇有点诧异地望她一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着,白露的嘴巴好像更歪了。 ※※※※※※※※※※※※※※※※※※※※ 白露:真是,气得我嘴都歪了! ——————————感谢在2020-10-18 19:11:18~2020-10-19 18:5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衣袂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沽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 5瓶;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七章 “我知道那两人偷偷跑出去是不太好。” 五分钟后, 噼啪燃烧的火堆旁,听邱晓宇讲完来龙去脉的同伴一脸不解道,“不过白露也没必要气成那样吧。” “说实话, 我也有点气。”邱晓宇一边小口地咬着半块巧克力,一边低声道,“白露刚才那样是真有点吓到我了。不过仔细一想也正常。她本来就是个比较谨慎的性子, 那张纸条上的线索奥秘又正好是她发现的。稍微敏感点也正常。” 他指的纸条,正是不久前他给白露的,写着“树挪死, 人挪活”的那张。 而等黑暗降临后,白露再把这张纸条拿给大家看,上面的字迹就变了个样。 因为光线原因, 当时的邱晓宇是拿着手机照着纸条读。在莹莹的光芒下, 那一串红色的字迹越发显得诡异, 而其上呈现出的内容,更是令人后背一阵发凉。 “人挪死,树挪活。” 后半句姑且不论, 只前半句话, 就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警告意味, 仿佛一面鲜红的flag从天而降,稳稳地插进了他们队伍的中央。 在黑暗中行进,本来就不方便。再加上他们这一伙本来就是恐怖电影社团,见过的flag比戏台上老爷爷背后插的还多,当即求生欲爆棚地集体决定, 待在原地, 暂时不动了。 当然, 所谓的“不动”并不是真的傻站在原地, 完全不动弹了。大家还是在小范围地活动,只是尽可能地确保,每个人都在彼此的视线内——真要说起来,倒是白露自己,时不时就会突然失去踪影。 “说起来,白露又去哪儿了?”邱晓宇回头张望一圈,又没见到人,不由蹙起了眉。 “她该不会跑出去找人了吧?”其他人也觉得有些担忧。 “放心,白露有分寸的。可能只是不方便而已。”坐在他旁边的女孩接口道,“我还是比较担心小安和老糊。为了几个果子,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现在大家可都饿着肚子呢。”另一人小声道,“诶,早知道不论怎样老王留下来的……” 他说的老王,指的就是王典。他嘴上说着该留老王,但实际大家都知道,他真正想留的,只是老王的那个大包。 那么大一个包,老王说里面都是为聚会准备的特色零食。他们一开始还笑王典,说现在聚会哪有人自己随身带东西,还带这么一大堆,进鬼屋都不方便;现在所有人却全都惦念着那个包,仿佛它本身价值连城。 “不过仔细一想哈,说不定王典最后还是会回来的。”一个同伴道,“恐怖电影里不都是这个套路吗?冒险一开始,肯定会有一个人离队,然后在最终boss战的时候,再从天而降,身上还带着能扭转局势的大杀器……” “你那哪儿是恐怖电影的套路啊,可别瞎贴了。”另一人不客气道,“真要按恐怖电影的套路,你皮肤那么黑,可以直接原地躺平了。” 被他怼的那人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火堆旁的氛围却是莫名轻松了不少。聊到大家都熟悉的话题,众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放松了些。 “其实有个套路我之前就想说来着,不过觉得太白目了,所以一直没提。”坐在邱晓宇旁边的那个女孩趁机道,“其实我们这个状况,最适用难道不该是那种‘数着数着,发现队里多了一人’的剧本吗?” 她这话说完,火堆旁忽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紧跟着,众人纷纷骂了起来。 “槽,知道白目你还说!” “麻了麻了。” “不过说实话,这个我也有想到……” “行了。”邱晓宇插口道,“你们放心吧,人数问题我从一开始就关注着呢。” 毕竟也是受过无数恐怖故事浸淫的人,这种常见情节他怎么可能没有想到。 他们这次约出来玩的一共十八人,在进鬼屋时分作了两拨,打算进不同场景玩。而他们是在进入场地大门后才发现自己来到这怪林子的,所以邱晓宇姑且认为,一起穿越的就只有和他同行的这一组人,也就是一共十一人…… “我们进来后,陆续死了两人,王典和小赵则前后离队,所以现在还剩七人——这个我是反复点数过几遍的。你们放心好了。”邱晓宇对众人道。 现在围着火堆坐的一共有四人,另外空出了半边位置,给尚未出现的白露、小安和老糊。大家听完邱晓宇的话,纷纷点头,唯有坐在邱晓宇旁边的那妹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孔突然白了一白。 “邱哥,我跟你说个事。”那女孩悄悄一扯邱晓宇的袖子,压低声音道。 邱晓宇诧异地看她一眼,略一犹豫,扶着女孩站起身来。 那女孩正是之前在湖水旁边不幸被咬伤的那个,现在行动还是极不方便。邱晓宇将她搀扶着,逐步远离火堆,只觉掌下扶着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极惊悚的事情般。 邱晓宇将她扶到阴暗处,问道:“怎么了?” 女孩轻咬着嘴唇,拿出自己的手机,当着邱晓宇的面翻了起来,翻着翻着,手指的颤抖变得更明显了。 “邱哥,你看这个。”她深吸口气,将手机屏幕递到邱晓宇面前,只见上面是一个鬼屋的宣传海报。 这个海报上最醒目的位置,详细地列了它们所拥有的场景,以及每个场景的限定组队人数。 邱晓宇怔怔地望着那张海报,手机的光芒从下方打在邱晓宇脸上,衬着他那双愕然瞪大的眼睛,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女孩看着这样的邱晓宇,用力咽了口唾沫,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因为这个活动就是我推的,后续的意向调研和预订也是我做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订下的两个鬼屋,没有一个限定人数是超过十人的……” 邱晓宇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他记得很清楚,他们要进的鬼屋场景,叫做“密林深处”,而这张海报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个场景的限定组队人数,只有十人。 “所以……我们实际,还是多了一人?”他默了很久方开口道,声音艰涩。 女孩却轻轻摇了摇头。 “我本来也以为是十人,可我刚才找图时,还看到了这个……” 她将手机拿回来,翻出一段聊天记录,再次递到邱晓宇面前。 邱晓宇一目十行地望着那段聊天记录,脸色越发难看。几乎是同一时间,女孩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 “这是我和我一个朋友的聊天记录,她本来也打算去‘密林深处’的,但今天临时有事,根本就没赶过来……另一组的人也没有想要换过来的……” “所以,邱哥……我们怎么可能有十一人呢?我们本来……应该只有九人才对啊。” * 另一头。 白河半跪在地上,微蹙着眉,轻轻翻弄着面前的躯体,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 叹气归叹气,他的眼中却毫无波澜,看上去似乎没有半点触动。相比起来,苏越心眉间的懊恼却是相当明显了。 “那边那个我看过了。没生息了。”她从另一头走过来,不抱希望地看向白河,以及横陈在他面前的那具躯体。 白河摇了摇头,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掌:“这个也是……已经死了。” “人面蛛的布料是在那个方向找到的。距离这里,还有点远。”苏越心朝他们来时的方向望了一眼,若有所思道,“他们是跑过来的吗?为什么?” “应该是被怪物追吧。你看另一人的尸体,离这里也就十几步。”白河接口道,“而且死状都差不多……” 差不多得惨烈,被撕扯成块的那种。看样子应该是双杀。 “但会是什么怪物呢?”苏越心仍旧困惑,“猴怪只会抓破人的脑子。而且栖息在树上,但他们周围都没有树……也没有水。” 两人的旁边倒是有一大片灌木丛。但灌木丛里只会有猴头果子。这东西只有在被人碰的时候才会集体咬人加骂脏话,唯一的远程技能就是吐口水,是没有办法主动追杀他人的,更别提将人撕成这样…… “你要不再核对下图鉴?”白河道,“说不定是什么窜区的怪物……” “肯定不是。”苏越心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这回带着的手机里自带当前副本的怪物汇总。她在方才生火的时候,还特地又看了遍,一一记熟的了。她非常确定,当前的副本里,并没有能搞出这种局面的怪物。 不,倒也不能说没有……但若真是她想的那样的话,那个被派过来的在编boss,根本就没有求助的必要嘛…… 苏越心拧眉想了会儿,低头打开了自己的工具箱。 白河还以为她又要拿出什么神奇的生猛道具,没想到却见她从里面摸出了两根……两根数据线。 “这个能帮忙重现一些事情……一些他们临死前,或是死后看到的事情。”苏越心看上去有些迟疑,似是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将其中一根交给白河,“你愿意帮下忙吗?我一个人读取两份记忆,效率有点低……但可能会不太舒服。” “没关系。”白河立刻将一根数据线接了过来,“我该怎么做?” “小的那头插在待读取的尸体上面,大的那头插自己身上。”苏越心一边解释着一边做演示。只见将数据线较小的接口插进了面前尸体残缺的血肉中,另一头则…… 她直接给插自己手掌上了。 因为光线问题,白河初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那接口彻底没入了苏越心的手掌方意识到她做了什么,一时有点怔楞。 苏越心在插好数据线后,就原地坐下了。过了一会儿,又像想起什么似地,赶紧转向白河。 “对了,只要保证接口连进身体里就可以了。不一定要像我这样……直接利用身体已有的孔窍也可以的。” 白河:“那你其实也没必要……” 苏越心:“对我来说,这样比较方便。” 白河不说话了。 他一手拿着苏越心给他的云石切割机,另一手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数据线,旋身朝另一具尸体走去,走出几步,忍不住又问一句:“疼吗?” 苏越心:“啊?” 白河抿了抿唇,没再问了。他再次转过身,又听苏越心嘱咐道:“注意别插反了。接口窄的那面朝上。” 白河闻言看了眼数据线,这才发现它还是micro-usb接口的。这款式,挺老的了。 他来到另一具尸体——或者说,尸块堆旁边,学着苏越心的样,将较小的接口插进了尸体里面,至于另一端,他想了想,坐下身来,摆了个有些别扭的姿势,将它咬在了自己嘴里。 白河用余光瞧了眼苏越心,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大概能看到,她正安静地原地坐着。 白河便也凝在原地,一动不动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意识恍惚了一下,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已站在了地面上。 白河:“……?” 他面前的尸体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灌木丛。那灌木丛被一片亮白的光芒映着,那光芒还在不断地左右摇晃,忽近忽远的,白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光芒正是来自自己手中—— 他的手里拿了个手机。那手机开着手电筒模式,正在不住地往那灌木丛上照。 ……这是怎么回事? 白河暗暗皱眉,正要叫一声苏越心,忽听旁边一个陌生的男声传来—— “小安,你真确定那东西在这里吗?这都找多久了……” 白河闻声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转头朝那声音的方向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他的身体完全自己控制,只专注地晃着手里的光源,不住在灌木丛里扫来扫去。 不对……白河望着面前的手机,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他的手机…… 下一瞬,他就听“自己”开口道:“肯定就在这儿!我做过记号的!” 什么记号? 白河一边说着不属于自己的台词,一边暗自翻起了嘀咕。 这就是苏越心所说的“能重现临死前的事”?自己现在是在以第一视角重历当时的情况? 所以自己现在是“小安”……那另一人——另一具尸体,又是谁?他们又是在找什么? 白河心中一时间疑窦丛生,索性很快,他就从自己的嘴里,听到了答案—— * “我发誓,我真的看到那个包了!老糊你就信我吧!” 一旁传来的声音被特地压低了,明明是在打包票,但从他的语气里,苏越心分明听出了掩饰不住的焦躁和不安。 她此刻正在代入“老糊”的视角,面前所见和白河也差不多,只是她手中打出的光芒,正在以一种很高的频率小幅晃动——很明显,当时的“老糊”,已经怕到发抖了。 “要不还是别找了。先回去吧。”她听到“自己”如此说道,“他们不是说了,这个时候最好不要乱跑……” “路我都记着呢,怎么算乱跑了。”站在她旁边的男人嘴硬道,“现在他们还都在原地休息,等明天他们继续往前走了,我们哪里还有机会偷溜回来?” “实在不行,就和邱晓宇他们说一下……”老糊依旧想要打道回府。 “不能说!”小安立刻道,“你是不是傻啊,这一包东西,我们两个人分都不一定够,你还想让大家都知道?” 说完,他又放缓了语气:“老糊,说实话,我本来连你也不想带的。白天就我一人看到了那个包,也只有我一人做了记号,知道它在哪儿……我其实光自个儿来也行的,要不是想到你之前帮过我……” 老糊没说话了。但正“附”在他身体里的苏越心,却清楚地听到他心里冒出了一句咕哝—— “真要说的话,帮你最多的是邱晓宇,怎么没见你找他?说白了不就是自己怕,又想找个好欺负的……” 那他可找错人了。苏越心淡淡地想到。 因为能读到老糊此刻的心理活动,所以她很清楚,老糊此刻手里一直握着的那根木棒,可不是光为自保准备的。 只要找到了他们所说的那个“包”——不管是谁先找到,那根木棒,都会毫不含糊地朝小安的头上招呼过去。 ……所以她觉得和玩家打交道很难。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永远都差那么大一截。 苏越心漫不经心地想着,忽然觉出不对来。 对了,那根木棒呢? 她记得自己是特地找过两具尸体的遗物的。并没有看到什么木棒。 尸体周围也没有。是被人拿走了吗?还是自己长脚跑了? 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苏越心陷入了思索。就在此时,她面前的光芒却大幅度晃了一下——老糊不知是累了还是怎样,手腕无意识往上一抬,手电筒射出的光芒也随之移向上方。一截粗糙树干忽然出现在了那片光芒中,仿佛一张突兀出现的扭曲人脸,吓得老糊“啊”了一声。 小安立刻看了过来,手中的强光打在老糊脸上,晃得他不得不转过脸去。 “怎么了?”苏越心听到小安紧张地问道。 “没事。刚看岔眼了。只是一棵树而已……”老糊一边躲闪着强光一边说道。他的脑袋转向了没有小安的那一边,不住眨着眼,隐隐可见不远处的树木轮廓,瘦长萧瑟。 他还没在意,他旁边的小安听完却是愣住了。 “树?”他的声音从老糊脑袋后面传来,声音里带着迟疑,“我有点记不清了……我们这边……有树吗?” ——没有。 正代入老糊视角的苏越心冷冷望着不远处的扭曲轮廓,在心里给出回答。 她记得很清楚。两具尸体的附近,一棵树都没有。 ※※※※※※※※※※※※※※※※※※※※ 不好意思久等啦!今晚还有一更哈,大概在十一点! ——————————————感谢在2020-10-19 18:51:35~2020-10-21 18:4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沽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八章 苏越心曾经听说过一个游戏, 叫“123木头人”。 她没玩过这种东西。但她曾利用数据线代入过某个已死玩家的视角,大致体验过——当然,是副本特供少儿不宜版的。 每一次闭眼, 都能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 每一次回头, 都能看见身后的人们维持着僵硬的躯体, 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无法逃避、无法反抗, 只能机械地念着口令,在一次次回头间, 眼睁睁地那些怪异的笑容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某一次回头时, 发现它们已完全贴上自己的鼻尖—— 苏越心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她居然再次拥有了类似的体验。 那些干瘦支离的树干, 就像是游戏中的木头人。在每一次眨眼间,都会悄无声息地迫近一些。到最后,老糊甚至都不敢眨眼了——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它们还是在靠近。以一种安静且迅速的方式靠近。 苏越心对此其实没什么感觉。但在这一刻,她与老糊的感受是相通的, 所以她能体会到,当时的老糊有多么得肝胆俱裂—— 他完全被吓傻了。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 才想起来, 自己其实还能跑。 然而当他转过身时,却发现, 他的身后也全是树。 粗糙凹凸的树皮, 如同一张腐朽变形的脸, 霍然出现在他手电筒的光圈里。 老糊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却接触到了一具冰冷柔软的躯体。 他颤巍巍地回头,手中电筒的光芒摇晃着。明明已经怕到什么都不敢去看,却还是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去看清闯进光圈中的一切。 而这一次,他真的看到了一张人脸。 一个娇弱清秀的女孩,扶着树干,双眼无神地望着他。 对上老糊惊恐的目光,她还轻轻笑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手上是一个很大的包。 “你们是在找这个吗?”她歪头望着老糊,明明嘴巴没动,话语却传了出来,声音苍老粗粝,像是两块互相摩擦的树皮。 “我还以为你们不要了呢……还好我一直等着。” 女孩歪了歪头,笑容更明显了些。老糊的心脏却是颤抖得更加厉害。 “别过来、别过来……”他喃喃着,突然发狂似地用力挥舞起手中的木棒。木棒重重击上女孩的头颅,将她的脑袋都打歪到一边。然而老糊稍微来得及庆幸,便感到手掌心里一阵刺痛。 手机早在挥舞木棒的时候掉到了地上,闪光灯刚好朝上。借着手电筒的光芒,老糊终于看清了他掌心里的情况—— 只见那木棒的尾端,正绵延出无数的根须,如同蠕虫一般,争先恐后地往他掌心里钻。 老糊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而后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而就在苏越心为无法捂住耳朵而无奈时,那个女孩又一次迫近了。她离老糊是那么近,以至于老糊光是通过呼吸,就能感受到她皮肤上的森冷寒意。 老糊当时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苍白的脸上,无暇,也根本不敢往其他地方看。 所幸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使不借助他的目光,苏越心也能大概猜出那女孩下方的模样—— 或许是从脚腕,或许是膝盖,或许是小腿。在她的某一处关节往下,必然是密密麻麻,蠕动不休的根须。 真是最糟糕的发展……苏越心暗暗皱了皱眉,正准备切断与老糊身上的联系,面前的女孩忽然转了下脑袋,原本无神的双眼忽然像是捕捉到什么似的,透出些异样的神采。 “戏好看吗?”她轻声说道,双眼紧盯着老糊,目光却像是在透过他,看着些别的什么,“你的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既然来了,不如找机会坐下来聊聊?”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拥住老糊。她的皮肤变成了锋锐的树皮,毫不留情地切割起老糊的身体;与此同时,她的双臂又散发出一层薄薄的青色雾气,以一种飘忽旖旎的姿态,越过了老糊的身体,朝着某样的东西包围了过去。 苏越心心下一敛,说话的语气却没怎么改变。 “谢谢。没空。不约。”她平静地在心里回答道,“附身”在老糊身上的意识轻飘飘地腾起一旋,巧妙地从青雾的包围中脱了开去。 在意识即将回归身体的前一瞬,她的耳畔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但她知道,这是不属于老糊记忆的部分—— 这不是老糊最后听到的声音。 他真正听到的,或许只有自己的惨叫,与身体被撕裂的声响。 * 而如果此刻白河可以和苏越心沟通的话,他一定会很笃定地告诉苏越心,老糊最后听见的声音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苏越心所猜测的那两种声响,小安全都实打实地给听全了。 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这并不是什么易于接受的体验,尤其是当这些声音发生时,自己正被好几棵粗壮的树包围着—— 从局外人的角度,白河可以很轻易地分辨出,那些树的总数其实不是很多,大约也就五六棵的样子,而且当时路并没有封死,只要想逃,还是有可能挤出去的。 但在当时的小安看来,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伸手触摸时,总能摸到坚硬粗粝的树皮,这让他想当然地以为自己已经被包围到密不透风。手机电筒的光芒,又只能照亮一小片的区域,不被照亮的地方都是未知,这更加深了他的绝望和恐惧。 虽然白河真的很想对他说不要放弃治疗,但也清楚,此时小安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树墙的后面断续传来老糊的惨叫与裂帛般的声响,每响起一次,小安内心的崩溃就多一份。 等到那个苍白娇弱的女孩越过树群,蠕动着根须来到他面前时,小安已经完全被吓傻了。他像是一只呆掉的青蛙,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做不了,只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轻轻握住他的肩膀,然后用力向外一扯—— “槽!” 白河一个激灵,霍一下睁开双眼,心脏犹自剧烈地跳动着。 胳膊被生生扯下的感觉还停留在脑海,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了下右臂,反复确认过肩膀还在后,方深深吐出口气。 口中咬着的接口已经掉落在地,白河伸手将整个数据线扯起来抓在手里,又原地怔了一会儿,好好理了理思绪,方彻底冷静下来。 他再次呼出口气,起身准备去找苏越心,然而才一转头,刚刚才冷静下的心瞬间又不淡定了。 只见他的面前,影影绰绰,分明已布满树木的轮廓。 白河心下一凛,警惕地站直身子,缓步往后退去,却又听一声轻笑在身后响起。 “正是撞大运了。跑进来几个普通人不说,居然还漏进来一个正经玩家。你是专门来给我送外卖的吗?” 白河闻言一怔,迅速回身,只见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也多了好些树木的轮廓,在最中间的树干旁,更倚着一个陌生的女孩身影—— 因为光线问题,白河一时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光看身材,和方才在小安记忆中见到的那个,倒并非完全一样。 不过不管是不是一人,会出现在这儿就是大写的不正常。再加上她方才那句一听就很反派的发言…… 白河也不和她多说什么了,拎起手中的云石切割机,直接摁下了开关。 苏越心临时装在切割机上的灯泡登时亮起,照亮了白河面前的一切。同一时间,切割机的锯片开始飞速旋转起来,配上嗡嗡的声音,看上去还真有几分电锯的气势。这也是苏越心专门挑了这个切割机给白河的理由—— “这林子的树,不作妖是最好。要是作妖的话,你拿着这个,多少也能吓唬一下。”当时的苏越心是这么说的,“身为树,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怕锯子的。” 而现在看来,苏越心还真没说错——借着灯泡投出的光芒,他能清楚看到,在注意到他手中转动的云石切割机后,那女孩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白河见状,暗自松了口气,跟着便将手中的数据线囫囵塞进口袋里,同时单手将睡衣口袋里的联络器拿了出来——那玩意儿粗看像个手机,但其实细看的话,区别还蛮大的。比如它的机身上有一个会不停动来动去的触角形状的天线,再比如它的机身后面,有一个带着月牙缺口的骷髅头,机身背后的角落上还写着一个“心”字——白河估计这应该是苏越心自用的标记。 ……不知是不是他想太多。他总觉得在他掏出这个手机后,那个女孩抖得很厉害了些。 这份颤抖在她注意到机身上的“心”字标记后达到了高/潮。她一边抖还一边问话,话语里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这些,都是苏越心给你的?” 白河警觉地看她一眼,握着手机的手紧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一边防备地盯着那女孩看,一边飞快地滑动着手机屏幕。 这手机的操作系统也和普通手机不一样,而且带了很多苏越心个人的设置。一开机跳出来的界面居然是工作时间表,快捷键能只能打开待办事项和备忘录……白河虽然对苏越心的工作生活很感兴趣,但现在显然不是了解这些的时候。 他分神关注着手机屏幕,努力寻找着联络界面。那女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重重切了一声。 “喂,你和苏越心是什么关系?”她没好气地问道,一边问一边上下打量着白河。 白河抿唇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掐头去尾道:“我是不小心被她带进来的。” “呵,不小心。”女孩勾了勾唇角,“有意思了,她怎么不带上别人,就带上你?” 听她这语气,白河一时也搞不清她对苏越心到底是熟悉还是有敌意,只得再次掐头去尾道:“我曾帮她拎过包……” 他的本意是想说两人之间曾有一点交集,那女孩却像是误会了什么,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 “靠!我特么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恨恨地说道,磨牙声大到白河这边都能听见,“好你个苏越心,好你个苏越心……” 只见她忿忿一跺脚,脚下忽然窜出无数根须,将她整个人都抬高了半米不止。 她人高了,愤怒的声音也跟着提高了不少—— “草!草草草!苏越心你混蛋,你大混蛋!你特么就是个大混账!” 白河瞠目望着她,手上的手机终于切到了联络界面。他怀疑地望了那女孩一眼,正打算摁下语音键,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来—— “我怎么就大混账了?” 白河诧异转头,只见苏越心正抱着胳膊倚在一根树干上,偏着脑袋看着正在大发脾气的女孩,神情有些无奈。 “你怎么不混账了!”那女孩气到口齿不清,“你当年亲口和我说的,你不招助手、不招助手、不招助手!现在算怎么回事?这男人是谁?都特么拎包了!” 说完,她瞟了眼白河,嘴角一撇,干嚎的声音更大了:“你特么招个有能耐的高级干事我也就认了,你招个玩家是几个意思?你这是故意打我脸啊……” “……谁和你说他是我助手了?”苏越心用掌根揉了揉眉心,语气倦怠,“他是我不小心带进来的,我还想着怎么送他出去呢。” “那你还让他拎包!”女孩不依不饶。 苏越心:“……我倒是想让你拎。你拎得了吗?” 女孩的目光落在苏越心挎着的黑色工具箱上,打了个寒颤,不说话了。 苏越心见状,也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谈下去,而是顺手打开了自己的工具箱:“听你说网不好,给你带了个wifi放大器。具体情况还没来得及看,这放大器你先用着。这副本的问题解决了再仔细帮你调。” 她将放大器拿在手里,又掏出一个工具包:“你后面怎么直接失联了?是不是手机也坏了?拿出来我帮你看看?” 女孩:…… “没电了而已。”她小声咕哝着,脚下根须蠕动,一点点缩回了地里。她的高度也随之降了下来。 “那些坏东西故意弄坏了我的充电器,机子倒是还好,就摔坏了壳……”女孩偷偷瞟了眼苏越心,又看了眼白河,冷冷道,“他真不是你助手啊。” “你脑子坏了是不是?我要一个玩家当助手做什么?”苏越心不客气道。 女孩听完却明显高兴起来,自动无视了苏越心的前半句话:“我就说嘛。连我这么能干的你都不要,还有谁可以。” 她说着,一捋头发,朝着二人走了过去,原本堵在两边的树木也自觉散开。苏越心朝那些树望了几眼,问道:“能听你差遣的树还有多少?” “没多少,就这么几棵。全是我自己带过来的。”女孩撇了撇嘴,“这副本里的树我没法使唤。苏越心,你绝对没想到,这副本里面其实有……” “有一个自然诞生的boss。”苏越心淡淡接口道,“而且和你一样,也是个树鬼。” 女孩微微瞪大眼:“你见过她啦?” “刚打过照面。”苏越心说着,摊开掌心。只见那里正躺着一枚破碎的、沾着肮脏血迹的树叶。 “我刚才用数据线读取那人的死前记忆。我在那记忆里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我。”苏越心微微蹙眉,“我脱出后才发现,尸体的血肉里还夹着这东西。” “你的意思是,那个自然boss凭着这叶子,读取到了你的读取?”虽然仍有些糊涂,但白河还是很快跟上了苏越心的叙述,并不自觉地套了个娃。 苏越心看他一眼,肯定地点了点头。 “切,不就是以媒介连接媒介吗?”女孩嗤了一声,“我也可以啊。” 苏越心没理会她,转头看向白河:“你感觉还好吗?” “还行。”白河镇定地点了点头,望了眼边上的女孩,“所以这位是……” “就是我来找的那个boss。”苏越心说着,有些迟疑地看向女孩,“你现在是叫……” “白露。这么叫我就行。”女孩坦然道。 “好巧。我也姓白。”白河看她和苏越心好像很熟,便顺手套了个近乎,“我还以为苏越心要找的boss是男性……抱歉,刚才冒犯了。” “说男性其实也没错。她是雌雄同株。”苏越心将工具箱背回身上,顺口道,“你也别太在意她的外形。她的脸都是捏的。当不了真的。” “我捏的也很认真啊。”白露不服气地咕哝一句,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专门跑到这里读尸体的数据……你们也知道有普通人进游戏的事儿了?” “嗯。之前还捡了一个。现在让人面蛛看着呢。”苏越心说着,掏出手机,“我猜你这阵子就是和那些普通人在一起?” “副本不能死普通人。我虽然还没正式上任,但该尽的责任还是得尽的。”白露撇撇嘴,“可惜,我都那么努力了,还是有人作死!” “难为你了。”苏越心的语气里带上了些同情,“我记得你食欲很重……” “憋着呗,还能咋的。”白露叹了口气,“还好这副本里有猴子……” 她边说边摸出了一堆纸条,只见每张纸条上都有着红色的字迹:“饿了就偷偷打一只。顺便还能集线索……虽然现在也用不上。” 白河望着她手里满满一堆的纸条,再想想苏越心连摇十几只猴子什么都没摇下来的凄惨情况,突然有点心疼。 苏越心也有些被那纸条的数量给吓到了:“这么多?你去捅人家猴子窝了?” “也还好吧。平均两只掉一个纸条,这样算下来也就打了二十来只。”白露轻飘飘道,“你知道的,我本来就容易饿。还容易压力性进食。” 苏越心:“……?两只掉一张?” 白露:“对啊,怎么了?” 苏越心:“……算了,没什么。” 她低下头去,继续发自己的短信。 白露好奇凑上去,问道:“你在给谁发消息?” “人面蛛。”苏越心头也不抬道,“我们捡的那个人正让它看着呢。正好让它把人带过来,和你那边汇合。” “人面蛛?这副本没有人面蛛。”白露蹙起了眉。 “我自己带的。”发完信息的苏越心将手机收了起来,语气平静道,“我正好缺个助手,就把它带来了。” 白露:…… 白河:…… 白河短短沉默了一下,冷静地捂上了耳朵。 他有预感,这个所谓的boss,可能又要开始闹了…… ※※※※※※※※※※※※※※※※※※※※ 白露:一个人面蛛!还不如这个玩家!! —————————————— 对不起又迟了1551,还是高估自己手速了orz 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 —————————————— 感谢在2020-10-21 18:40:47~2020-10-22 00:0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静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果然不出白河所料, 苏越心那句话说完,那个名为白露的boss便又炸了。 “什么人面蛛?什么人面蛛?!不是,你找个人模人样的就算了, 你找个虫算怎么回事?” “……只是临时的。”苏越心神情古怪地看她一眼,“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问你自己啊!我哪里不好了,你去找个虫?”白露气到口齿不清, “你图它什么呀,图它肚子大还是图它八只脚?” 苏越心居然还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八只脚。” 白露:……!!! “我特么……”她气得脚下根须又冒出来了, 白河见势不妙,硬着头皮将苏越心往身后拉了拉,有些僵硬道:“说起来, 你们就在这儿吵没关系吗?” 白露没好气地瞪他:“干嘛, 有意见?” “不是,只是有点担心。”白河礼貌地笑了下, “听您的意思,您之前一直都和那批误进游戏的人类在一起行动,对吧?而这个时候, 他们应该都在原地休息……” 他结合着自己在“小安”回忆里得到的情报, 对当前的情况做着大致的推测:“我对你们那边的具体情况不是特别了解, 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有人在休息时无故消失很久,我肯定会起疑心的。这对您后续的行动,可能会有影响。” 言下之意,有事赶紧说事, 不要再在这里瞎跑题了。 白露闻言, 轻轻哼了一声, 脚下的根须却当真消失了。 “你这话倒提醒我了……你们等我一下。” 白露说着,抱起胳膊,当着两人的面闭起眼睛,原本光洁的皮肤突然变得干如老树皮,身体也一下萎缩起来,瘦骨嶙峋到衣服都挂不住。 甚至连她的五官都起了变化,歪斜地挂在脸上,要掉不掉。白露只当没注意到,只安静闭着双眼。白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苏越心:“这是……” “异地登录。”苏越心淡淡道,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话音刚落,就见白露的身体如同被吹鼓的气球一样,一下子又变得丰盈起来,面上皮肤也恢复了原状,就是五官还有些歪斜。 “刚回去看过了,他们目前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不过我确实得赶紧回去了,感觉天要亮。” 她一边扶着脸上歪掉的五官,一边急急地说道,说完恨恨地望了苏越心一眼。 “人面蛛的事回头再和你计较。别想我这么算了。” 苏越心:……? “你有空计较这个,不如计较下为什么会被别的树鬼按着打。”苏越心语气平平道,“都当boss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非要像个小怪一样斤斤计较……” 白露:“……?!!” 眼看白露又要气到长须须,白河赶紧把苏越心拉住,同时生硬地扯开了话题:“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就先互换一下情报吧。然后再讨论后续的安排。” “可以。”苏越心点了点头,再次看向白露,“所以你是怎么混成这样的?居然被那个树鬼欺负这么惨。” 白露:……您这问话方式也是可以的,一击必杀。 望了眼克制地闭着眼睛,不住做着深呼吸的白露,白河感觉自己也想跟着做个深呼吸了。 想了想远在林子另一边的人面蛛,他突然好像有些明白,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 尽管被苏越心那直白的话语气得不轻,白露最终还是成功地压下了火气,尽可能简单地告知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就像苏越心之前猜测的那样——她作为一个树鬼,被派到这个副本来担任boss。没想到的是这副本本身就有一个尚未检测出的自然boss,而且和她一样,都是树鬼。 强龙不压地头蛇,结果就是她这个空降,被地头蛇给强压了。 “我一开始还不知道这里已经有个树鬼了,还奇怪这里的树怎么都不听我的话。”白露一脸不爽地抱怨着,“这副本的其他元素也跟着折腾我,既不服我,也不放我离开。我就发了消息求……请人来帮忙,发完后没多久就和那个树鬼正面对上了。充电器就是那时坏掉的,后来手机也没电了,就和总部彻底断了联系了。” 而在那次正面对刚后,她就彻底被对方盯上了。她能驱使的只有自己从外面带来的十几棵树,对方可使用的却是整个副本的树木。幸亏树鬼对树木的控制是有限制的,不然她怕是早就嗝屁死掉了。 “她的目光一直追着我,我被逼得逃了很久。”白露无意识地用手指转起头发,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恼怒,转瞬又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直到那些普通人误进了这片领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个副本也因此产生了一些微小的变化——我这才得以从她的注视中逃脱。” 而更幸运的是,她在逃脱后不久,就遇上了那批刚进副本的普通人类。便重新捏了张脸,改换身份,以精湛的演技配合着适当的暗示术,成功混进了他们中间,之后便一直一起行动,直到现在。 “我已经努力在带节奏了。可架不住他们能作死,到现在,光我知道的就已经死了有四个了。”白露说着,拧起了细细的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确实。”苏越心沉吟着点了点头,忽然抬眸,目光再次落在白露身上。 白露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凶巴巴道:“干嘛?” 苏越心不答,只从白河身后走了出来,朝着白露靠了过去,平静地望了她片刻,忽然张开了唇—— 白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下意识地伸手又要去拉她胳膊,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又把对方气到乱长须须。 苏越心的右手却在被他拉住前就已经抬了起来,向上伸着,轻轻落在了白露的头上。 “以少打多,坚持了这么久,还能护着其他人。”苏越心淡淡道,“嗯,你比我印象中,好像厉害了不少。” 白露:…… 她像是被苏越心的话吓住了,过了好一会儿,白河才听见她低低骂了声“草”。 然后就见她下半身又开始疯长须须,不过这次不是长在脚底——她膝盖往下的部分全变成了根须,正在争先恐后地往土里钻,不过转瞬,她就矮掉了三分之一。 她人矮了,姿态却还高着,含含混混地说着什么“算你有眼光”之类的话,说着说着话题又拐回了人面蛛上去。白河见事情走向不对,赶紧又将苏越心拉了回来,顺口道:“据我这边打探到的情报,可以确定死亡的有一人。但我不确定和你那边的数据有没有重复——话说,为什么副本里死人会不太好?” 白露原本正在瞪他,听到他说的话后,神情却一下严肃起来。她没有回答白河的话,而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旋即将目光投向了苏越心,神□□言又止。 白河察言观色,一下子明白过来,抿了抿唇,主动松开了拉着苏越心的手。 “如果需要我回避的话……”他的视线在白露和苏越心之间转了一圈,冷静道,“我可以先走远些。” 苏越心的眼神却透出些诧异。 “回避什么?”她茫然道,“关于你刚才的问题……嗯,是不太方便直接和你说。但其他并没有什么需要避着你的……” 她话未说完,白露却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也不用走太远。”她若无其事地顺着白河的话语道,“放心,我会派棵树跟着你的。” “……那就有劳了。”白河嘴角微压,再看一眼苏越心,她眼中依旧困惑,却没再拦着白河了。 话说到这份上,就是苏越心也明白了,这是白露要和她私聊的意思。 苏越心看了眼白河,不放心地又给他塞了两件工具,轻轻道了声歉。白河哭笑不得地收了,摇了摇说没事,跟着便在一棵树的陪伴下,拎着发光的云石切割机,朝着远处走了过去。 他不知自己该走多远,只能凭着感觉停下来。他回身朝来处时往,却见面前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苏越心也好、白露也好,都是不需要光明的生物。唯一需要照明的只有白河。而当苏越心站在他的光域之外时,哪怕手持着光芒,白河也看不见她的模样了。 轮廓也好、声音也好,都隐没在黑暗里。有寒凉的风透过睡衣吹在皮肤上,白河的心脏忽然紧缩了一下,却不是因为冷,也不是因为害怕。 这样想或许很不合时宜,也非常矫情,但在这一刻,白河忽然强烈地意识到,他和苏越心,终究是两个世界的。 他只是个意外与她产生牵扯的玩家,哪怕有着顺位第二的等级,终究也是个玩家。他能看到的东西到底是有限的,而苏越心,无疑能接触更多——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跑到白河的光圈之外。 那自己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他只能安静地等,等她再度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内——这样一想,突然觉得蛮没劲的。 “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啊……”白河喃喃着,抬头往上看了眼——茫茫的黑色,看得久了,无端会让人觉得,自己其实很渺小。 白河静静望了会儿,突然勾了勾唇角。 “仔细想想,也未必只能等而已吧。” 他无声低语着,低下头,将正在轻轻震动的“手机”给拿了出来。 机身上,软软的天线正触角般地晃来晃去。白河按照苏越心之前教的方法操作了一下,不意外地看到一条来自苏越心的信息,告诉他,她们已经聊完了,他可以回来了。 白河收好机子,原路返回,没过多久就又见苏越心和白露的面容出现在了光圈内——苏越心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白露却一副不太高兴的神情。白河注意到,她的嘴角有一抹刺目的红。 眉心微微一跳,白河若有所感地将光圈向下照去,却见白露手里还提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依稀可以看到绿色的毛皮。 “看什么,没见过压力性进食啊。”白露张口就怼,看上去情绪很差,白河估摸着,多半是被苏越心又刺激到了。 她当着另外两人的面,直接从手上那团血肉上撕下一块来塞进嘴里,咀嚼得十分用力,白河匆匆瞧了眼,只觉那猴怪的尸体还十分新鲜,也不知她是从哪儿抓的。 白露显是气得不轻,忿忿地塞了好几口食物后才终于冷静下来,问苏越心道:“那你接下去打算怎样?” 苏越心想了想,反问道:“这副本的通关机制还是之前那套吗?” “应该是。”白露说着,将猴怪的尸体信手抛到一旁,摘了片树叶擦擦手,跟着便将那一堆线索条又拿了出来。 其中一张不慎掉了地上,白河捡起一看,不自觉地念出了声:“‘人挪死,树挪活’?” “这个是活命提示。”白露道,“这里的黑暗呈周期性降临,那些策划员就将这段时间设计成了减员环节。” 树鬼能在黑暗中操控树木移动,自然也可操控树木对玩家进行猎杀。对于食欲强烈的树鬼而言,这也是非常珍贵的进食机会,“树挪活”三字便是因此而来。而“人挪死”则是对玩家的警告——换句话说,这本来该是个有boss主导的强制减员环节。 “黑暗本来应该是短暂的。但在那个树鬼的影响下,这副本的黑暗时间越来越长了。”白露喃喃地抱怨着,将其他的纸条也一一展示出来。 只见其他的纸条上,则多是一些谜题。有的是数学题,有的是谜语。白河试着解了两个,好奇道:“这些纸条,是用来指方位的?” “没错。”白露点了点头,有些诧异地看了白河一眼,“你解得倒挺快。” “还好,题不是很难。”白河谦虚道,将纸条放回原处,“它们能指向出口?” “不,这些只是指向通关线索的线索。”白露解释道,“根据原本的机制,玩家需要根据这些纸条的提示,去寻找指定的树木。这些树木上也许就有指向出口的线索,根据这些线索走,玩家就能通关了。” “‘也许’?”白河注意到白露这个有些微妙的措辞。 “并非所有的指定树木上都是通关线索的。”苏越心在旁补充道,“有的也有可能是道具奖励,或者是额外的任务卡。” 这些任务卡,可能是让玩家去收集某种稀有的物品,也有可能是让他们去对付某个人。无论如何,一旦触发这些任务卡,玩家间的矛盾将不可避免。再加上每个纸条都是独一无二的,一局只会掉落一张,这意味着通关的线索很可能会分散在几个人手里——这无疑会让副本中玩家的冲突更为激烈。 就像苏越心之前说的,这个副本,原本就是有对抗性质的。相比起boss在黑暗中的猎杀,玩家间的对抗才应该是最主要的减员手段。 这个设计并非是出自策划员的恶趣味,而是来自他们在反复调研后所得出的结果。是被认为最能“取悦”这个副本的版本。 “不过现在树木都被树鬼操控着。哪怕是指定的树木,也很可能都不在原本的位置了。”白露烦恼道,“这就很麻烦。” 如果她是boss,为了保证游戏顺利推进,她肯定不会去乱动那些包含通关线索的树。但人家自然boss又不管,不仅不管,还会故意捣乱。 换言之,只要这些树木还在被另一个树鬼操控着,这些纸条提示就基本等同摆设,别说平均两个猴子掉一张了,就是一只猴子掉一张都没用。 苏越心听了,却是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眸。 “……所以,只要将让自然boss失去对副本树木的掌控力,副本机制就能正常运转了,对吧?”她向白露确认道。 “对啊,不过这可难了。”白露撇了撇嘴,“我跟她争了好几次,根本争不过她。” “那就别争了。”苏越心淡淡道。 白露:“……啊?” “你知道该怎么把她钓出来吗?或是她老巢在哪儿?”苏越心认真道。 白露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知道是知道,但是……” “和我说一下吧。”苏越心道,“我去和她约一架。把她打残了,她就没法和你争了。” 白露:…… “你疯了?她现在是自然boss,和副本连着呢!”白露左右望一圈,紧张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你要是真的敢打她,整个副本都会和你为敌……” “没事,我不怕。”苏越心宽慰道。 “谁管你怕不怕了!”白露怒道,“我是怕你把副本打坏了,那我以后到哪儿上班啊?!” …… “没事。放心。我有经验的。”苏越心默了一下,再次宽慰,“你只要告诉我能上哪儿找人就行。” 白露:………… 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她总觉着苏越心这次说的好像被上面那句有把握…… 她盯着苏越心看了一会儿,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泄气地颓下肩膀。 “算了,早就知道你是个疯子。”她小声咕哝着,凑近苏越心耳边低语了几句。苏越心了然地点头,跟着又看向了白河。 “白河。”她冲着对方招招手,又打开了工具箱,从里面摸东西。 白河望着她的动作,心中隐约腾起一个猜测,不由自主地蹙上了眉。 “你打算让我和白露一起行动?”他问道。 苏越心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跟着点了点头:“我要去找人单挑了,带你可能会不安全。而白露有能力护住你。” 我什么时候非要别人护不可了……白河哭笑不得地想到,面上却是不显,只认真和苏越心解释道:“我现在不适合和白露走。他们一群误入的人已经有自己的团队了,我突然出现,哪怕有她带着,也会惹人怀疑,说不定还会拖累她的信誉。” “少来。我不信你摆不平。”苏越心肯定道,“而且白露有办法帮你的。” 白河闻言哑然,侧头看了眼白露,后者正撇着嘴角,一脸不悦地点着头。 话说到这里,白河也不好再找什么借口了。他抿唇站在旁边,看苏越心快手快脚地将为白露准备的wifi放大器装在她手下的某一棵树上,又给她的手机换了电板以及屏幕—— “我把你的定位发给人面蛛了。等等它会直接联系你们。你们记得接应下。” 苏越心认真嘱咐着,把工具都收了起来,将箱子背到了肩上。 白露原本都快忘记这码事了,听到她说人面蛛,那股不甘的火气又冒了出来。所幸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继续发脾气的时候,只得压下情绪道:“说真的,你多少给我个理由吧?我当初为了跟你才硬着头皮考编的,连笔试带面试考了快八次,叶子都秃了一层——结果你二话不说把我给拒了,转头又搞了只虫子?你、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苏越心没想到又绕回了这个话题,一时也是有些无奈。她想了会儿,还是说了实话:“其实也没专门招它。我之前不小心打爆了它的头,但又没完全把它打死,就捡回去养了。这次也是临时决定带它……” 她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地很到位了,没成想白露听着听着,脚下又开始疯狂长须须了。 “这特么也叫理由?”她难以置信道,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打爆头算什么?!你当时把我半个身子都打烂了,害得我在副本里瘫了半年……我也没死呢,你怎么不捡我?你、你……草!哪有你这样的!我特么还是走正规流程入的编……” 结果人家直接就被捡回去了……她上哪儿说理去啊! ※※※※※※※※※※※※※※※※※※※※ 白河:……抖、抖m? ———————— 关于白露“异地登录”这个操作,下一章会详细解释哒~ 第四十章 “所以……你还真被苏越心打爆过啊。” 十五分钟后, 人类营地外的黑暗角落里,白河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的旁边,是正埋头打着游戏的白露。她两眼紧盯着屏幕, 闻言头也不抬道:“嗯, 没错, 你说的对。” 白河:……你真的有听清我在说什么吗? 他一言难尽地望过去, 只见手机屏幕上色彩变幻, 尽数打在白露脸上,花里胡哨的, 再配上那慷慨激昂的bgm和游戏音效,在这静谧的黑暗中完全称得上吵闹。 光看这沉迷游戏的劲儿, 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副本的boss……嗯,准boss。 更看不出来她不久前还在苏越心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 该说电子游戏不愧精神鸭片吗……白河默默想着转头往燃着火堆的营地内看了一眼,只见不远处几个人类正围着火堆安静坐着, 离火堆稍远的地方则还站着几人。即使隔了那么段距离,他依然能感受他们那边透出的沉重氛围。 再看看旁边打游戏打到飞起的白露,他一时间竟有种世界分割的荒谬感。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她在求救信里还要特地抱怨网不好, 又为什么苏越心临走前,还要私下嘱咐自己看着点, 别让她玩太疯了。 “我就说正常的机子哪有那么容易没电。刚修屏幕的时候看了下她桌面, 全是游戏app,也不知道是哪里学的……”苏越心当时是这么说的, 眼神里带着疲倦, “总之, 你等等帮着看一下吧。实在不行把网切了。” 白河那会儿还在想别的事情, 心不在焉地就答应下来了——然而现在看看, 哪有那么容易。 单看白露那恨不能钻进手机屏幕的模样,白河毫不怀疑,要是现在自己按苏越心的说法把那wifi放大器拔下来,白露转脸就能把自己的脑袋也拔下来。 “我说,你要不还是小点声?”白河思前想后,决定还是采取委婉一点的做法。他望着不远处的火堆,意有所指道,“万一让那些人类听到,他们要更惶恐了。” “安啦,他们听不见的。”白露振振有词道,“只要那片叶子在,他们就察觉不到我们的。放心好了。” 她指的叶子,是在将白河带到营地边上后,顺手塞给他的隐身道具——一枚小而坚硬的叶片,背面是一枚绿色的别针,做成了螳螂的形状,还挺别致。 那玩意儿有个很文雅的名字,叫“障目叶”,佩戴上后可使人进入无限期的隐身状态,除了同样使用障目叶的人以外,其他人既无法看到他,也无法听到其声音,论效果,比白河自己的隐身便利贴好到不知哪儿去。 唯一的美中不足的,就是它的隐身效果很易碎,被人碰一下就自动解除,因此他们特地停在了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其次就是它的使用寿命。这是一次性用品,一旦掉落就等同作废,这让白河有些可惜。 这玩意儿要是能反复利用的话,他还能蹭个便宜——不过仔细一想,白露又不是苏越心。真要是那样的话,她可未必会让他把这东西带走。 在抵达营地前,他就已经和白露达成了共识,白河将不会被作为新成员引入现有的团队,而是将在白露的掩护下,潜伏在这群误入人类的周围,伺机而动——所以在白露将这枚叶片别针递给他的时候,白河并没有感到多惊讶。 令他惊讶的是白露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她另外拿出了一枚别针,别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原地一坐,拿出手机,点开图标,认真玩了起来。 白河:……?! 说好的掩护呢? “不要急,营地里不还有另一个‘我’吗?她会帮忙看着的。”白露两腿一蹬,看上去倒是与世无争。 白河:…… 他知道白露是什么意思。在来的路上,白露已经和他解释过了——作为树鬼,她的造型和意识,实际都是可转移的。 只要是归她管的树木,都可以转换成她模样,她也随时可以将自己的意识转移过去。之前苏越心所说的“异地登录”,就是这个意思——那会儿白露呆了好久没动弹,就是在登录停在营地附近的另一个“号”,好快速回归查看情况。看完之后,又迅速登出,将意识又转回了苏越心这边。 这个操作方便是方便,就是有一个小问题。那就是相同的人类造型,一次只能维持住一个。而此刻,那个有着完美造型的白露,正维持着甜甜的笑,在火堆旁坐着呢。 既然外表已经给了别的号,白河旁边的这个,自然就没什么造型可言了——干涸的面部、摇摇欲坠的五官、瘦到不成人形的身体,再加上那双因为游戏而瞪大的双眼,被莹莹的手机光芒一照,何止女鬼二字。 而此刻,那个女鬼,还在对着手机咬牙切齿。 “有毒啊,都什么阴间队友!千里送人头!”她忿忿地骂着,白河偷偷往她界面上瞟了一眼,不意外地看到大大的“失败”二字。 见她好像还想再开一局,白河忙道:“你要不还是回营地看看?你注意力全在这里,那边有人找你说话怎么办?” “没事,我俩现在距离近,它那边的事我这基本都能感受到,有什么需要处理的赶紧转过去就行了。”白露没好气道,想了想却当真将手机收了起来,一脸生无可恋的疲惫,看上去是真的被阴间队友气伤了。 “这算个什么事儿啊,真boss打不过就算了,连个假的都打不赢。”她自嘲似地说了句,转头看向白河,“诶对了,你刚才要跟我说啥来着?” 白河:…… 他现在再重复一遍对方被苏越心打爆的事,是不是不太好? 他斟酌着想委婉开口,对方却忽然想了起来,轻轻拍了下大腿:“哦哦,想起来了,你问我被苏越心打的事儿是吧?” 她在苏越心面前斤斤计较,提起这事来却是大大方方,像是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对啊,被她打得可惨了。在原生副本歇了好久呢。” “……那你为什么心心念念着要做她助手?”白河默了一下,问道。 “当然是因为她厉害啦。”白露诧异地看他一眼,仿佛他问了什么很多余的事情一样,“反正都是要拜老大,那肯定是拜越强的越好了。” 她说完,见白河仍是蹙着眉,又补充道:“就像打游戏,到了后期,肯定会自觉跟上队里最强的队友嘛。嗯,你们人类怎样我不知道,反正干我们这行的,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慕强的。” 她说着说着,又生起气来:“我当时就为了找她才入的总部,谁知道她拒得那么利索。我气得差点就毁约跑回副本了。” “还好你没回去。”白河道,“不然估计现在都见不到了。” “我那会儿倒是没想那么多。”白露十分坦然,“我就是馋总部给的手机,还有网络包。” 虽然总部提供的机子都不便宜,网络服务也贵的很,尤其是能和现世相连的网络套餐,又烂又贵,价格上天,要不是当了boss后福利上涨,白露压根想都不敢想。 但不管怎样,聊胜于无。对于一个习惯了杀戮和猎食的怪物来说,适当玩玩游戏,在游戏里聆听一下对手的哀嚎,还是蛮有利于平衡身心的。 白河闻言,却是陷入了思索。 “你的意思是,你们的网络,是可以和现世相连的是吗?” “有是有,不过只能由我们这边买。”白露说着说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警觉起来,“你想干嘛?” “……不干嘛。就好奇问问。”白河摸了下鼻子,若无其事道,暗地里却有些失望。 白露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忽然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和苏越心什么关系?” “我?我真是被她不小心拉进来的。”白河苦笑道。他知道白露对苏越心的事情有些敏感,生怕她听到什么双人车票的事情又要闹,只含混解释说是bug,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 “不过我还蛮奇怪的。我听你的意思,苏越心应该是很……很厉害的一种,嗯,工作人员。”白河本来想说npc,但想想苏越心好像也不算,便斟酌着换了个称呼,“但她好像工作压力还蛮大的。我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在副本里做一些打杂的活……” 而且他看过苏越心誊在手机上的工作时间表了。连换灯泡和修水管都有,正常大佬会去做这些吗? 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 事实上,在白露出现后,他就隐隐有种感觉了——苏越心的处境,似乎和他所猜的并不一样,这种感觉在白露不假掩饰地表达出对苏越心的推崇后而达到顶峰,也让他对苏越心这个人越发好奇。 白露听完,却是轻轻撇了撇嘴。 “打杂……你指的应该是维修吧?维修或者安装,这算是她的本职业务。”白露道,伸手揉了下眼眶,不当心将眼珠搓了下来,低低骂了一声。 她一边捡起眼珠拿在手里把玩,一边对白河道:“我也不知该怎么和你说……有些事,不是因为没人愿意去,才让苏越心去做的。而是因为没人能去做,才会让她出马。” 白河:“……包括修网线?” “害,这不是修什么的事儿!”白露摇了摇头,将眼珠塞回了眼眶里,却因为激动而塞反了,密布着血管的那一边露在外面,对着白河眨啊眨的,看得白河一阵反胃。 “这么和你说吧。这些‘穴’——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副本,都是有力场的。和它适配好的怪物,进来就容易变强,但也容易昏头;和它适配差的怪物,进来则会难受,会被打压。它们还有自己的脾气,你在它上面敲敲打打,弄得它不高兴了,转头就要欺负你——但苏越心,她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她盯着白河看,瘦到皮肤下垂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尽管白河知道她是在表示和善,但那看上去真的很狰狞: “苏越心,她不受任何副本制约。她不会被控制,也不会被削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所有被派入副本中的工作成员都需要精挑细选,要核对完所有数据,算出相对安全的工作周期后才会被准许进入,越是高等级的副本,选拔越是严苛。 而一些适应性强、适配广泛的工作人员则会更倾向于灵活上岗。他们往往会承担一些类似于移动npc的工作,在特地种类的副本中流动,而不会在某个副本专门驻留。这部分成员在总部内的体量最为庞大,这也是为什么后勤部的npc临时上岗证供给总是有限——这些上岗证,是要优先供给这些灵活上岗人员的。 而苏越心,则完全不用考虑适配性的问题。她就像块石头,又稳又硬,反正要哪儿说一声就是了,因为不受副本制约,所以她也完全不怕开罪副本。据说她刚入行的时候,还帮着开荒了不少副本,还是拿着马桶搋子杀穿过去的。 当然,白露没向白河讲那么细,只大概隐晦地提了两嘴。白河听完,却是更加困惑了。 “既然她这么厉害……那她为什么还要给别人打工呢?”白河琢磨了半天,真心实意地问道。 白露听他这么问,也是有些懵,好一会儿才道:“可能……是因为她思想觉悟比较高?” 白河:……??? “我瞎说的啦。”白露挥了挥手,“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据我所知,一般到总部工作,图的无非就两点,一个是有保障的生活,一个是清楚的脑子。” 原生副本对其领域内的生物影响是巨大的,在原生副本的作用下,很多怪物终其一生都是浑浑噩噩。加入总部,也就意味着脱离原生副本,也就意味着从此可以清醒而自由地活下去——虽然作为打工人的自由也挺有限,但总比糊涂一生来得好。 至于苏越心,白露不知道她的原生副本是哪里,只知道她实际加入总部的时间也不长,算上考试的时间,大概也就一年多一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挥出这么大的能量,可见其不光是实力足够,本身的精神状态也是非常好的。 所以其实白露一直以来,也对此有些困惑。按理说,这种强大的生物,受到原生副本的影响应该很深重才是。就连白露自己,也是借了被苏越心打残的契机才挣脱出来,要完全摆脱副本影响,前后更是花了将近几个月——这还是在已经通过总部考试审核,暂时脱离原生副本的前提下。 正常情况下,怪物在脱离原生副本后总是会有一阵戒断反应的。但白露仔细打听过,苏越心自打出现在总部内,就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精神状态。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真的逆天了,连脱离副本的戒断反应都能快速克服,另一种则是她在加入总部之前还有些别的际遇,帮助她度过了戒断反应这段时间。 但除了加入总部,哪里还有去处,能容纳脱离副本的怪物呢?如果真有的话,大家还考什么编,打工有什么爽的,当咸鱼它不香吗? 所以白露压根就没仔细考虑过第二种可能性。反正对她而言,苏越心身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正常的,哪怕不正常,一句“苏越心逆天”也足够解释了。 如果不够,那就再来两句。 “话说回来,你这问题倒是让我想起一件往事。”白露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 白河:“?什么?” “我以前刚到总部那会儿,跟踪过苏越心一阵子。”白露平静道,像是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发言有什么问题,“有一次正好听到苏越心她部长和她说话,好像是因为苏越心搞出了什么事故,把人家副本规则搞塌了——我记得是个公路副本吧,反正事情闹挺大,他们就说要给苏越心处分。” “啊?”白河一下子紧张起来,“然后呢?” “然后她部长就训她呗。问她怎么突然那么冲动,做事没过脑子。”白露淡淡道,“我记得苏越心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她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到有人死在那里,一想到他们就要被副本完全吃掉,突然就很生气。又有些难过。’” 白露说着,轻轻笑起来,顺手将装反的眼珠又一次抠出来,正面朝外装了回去:“我其实没太懂她是什么意思。但我听得出来,她说的是实话。所以我觉着我那说法说不定也没错——她可能就是思想觉悟高呢。” 她说完,又“异地登录”了一下,将意识转回火堆旁的小号上,匆匆观察了下情况,只见火堆旁的几人正安稳坐着,邱晓宇则和另一人在旁边说些什么。她左右张望一下,和旁边人互动两句,见没啥问题,又飞快将意识转移了回来,异常迅速地再次摸出了手机。 白河仍沉浸在她方才的话中,注意到她的动作,不觉一怔:“你还玩啊?” “啊,不然呢?”白露理所当然道。 白河:“我看你刚才都收起来了……” “那是因为手机玩多了,发烫。”白露坦坦荡荡道,“我是木头,怕烫不是很正常的吗。” 白河:…… 白露没再管他,快速登录了游戏,按了两下屏幕后,眉头却蹙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她怀疑地看向白河,“你动我信号放大器了?” 白河心说我哪儿敢啊,同时往旁边挪了一挪,将按在树干上的信号放大器指给她看:“你看,好端端的呢。” “怪事。那怎么突然没信号了。”白露喃喃着,又在手机上摁了两下,一脸不解。 白河听着她的话,心里却咯噔一下。 他将苏越心给他的机子摸了出来,一边调着通讯界面一边问道:“你们这里的通讯和联网都是什么原理?没信号会影响到信息收发吗?” 白露听着,沉默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也跟着一变。 “具体原理我不懂。不过应该是影响不到……的吧?”她不太肯定地说着,退出游戏界面,也跟着尝试起发起信息来。 两秒后,她和白河齐齐抬头,脸上都是相似的肃然。 不光是网络。他们的信息也都发送不出去了。 “这事有点诡异了。”白露说着,将手机收了起来,“你在这里守着,我先去登那边的号。现在情况不对,我得就近守着他们。” 白河了然地点头,仍不放弃地继续尝试给苏越心发信息。 几番尝试未果后,他再度抬起头来,却见白露正怔怔地坐在原地,眼睛一眨一眨的,神情有些狰狞,眼神有着错愕,但看上去分明意识还在。 “你怎么了?”白河问道,心里窜起些不好的猜测,“你不是说你要登那边的号了吗?” “……我登不上去了。”白露一脸惊愕,难以置信道,“我现在感应不到那边的情况,也接收不到那边的信息——我和它之间的连接,也被切断了!” 白河:…… 白河:“那你那个小号,在没你控制的情况下,还能动吗?” 白露:“……我设置了默认的微笑表情,还有一些自动回复。” 白河:“什么自动回复?” 白露:“‘嗯,没错,你说得对。’” “……还好吧。”白河默了一下,说道,“听上去也能应付一下。” 他说着,再度转向营地的方向,索性直接靠了过去。 然而往前走了几步,他突然觉出不对来。 “白露。”他招呼着那个准boss,“他们按在地上的那个,是不是就是你的小号?” 白露懵了一下,立刻跳了起来,她视力比白河好,一下就看清了情况:“草,还真是!什么情况?!” 白河:…… * 时间倒回一分钟前。 邱晓宇将白露叫到阴暗处,紧盯着她秀气的面容,只觉心跳如擂鼓,身上的血液却是冰凉。 他两手垂在身侧,右手藏在袖子里,里面握着一根磨出的尖锐木刺。他往白露的身后看去,那里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他知道,那是他的同伴之一。他的手里正抱着块石头,只要白露一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他就会直接出手。 邱晓宇知道自己这个检测的办法很笨,但他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了。队伍中平白多出两人,又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来帮助排除…… 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来一一试探了。 他望着面前的女孩,喉头滚动了一下,沉声重复着对其他人都说过的台词。 “我知道你的秘密了,白露。”他说道,“你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人,对吗?” 出乎他意料的,白露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她只是平静地望着他,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然后她说:“嗯,没错,你说得对。” ※※※※※※※※※※※※※※※※※※※※ 白露:干我们这行的,都慕强…… 白河:??哪一行,私生饭吗? ———————————— 我知道这一章你们估计看得会很累……我写着也挺累,中间反思无数次为什么白露要叫白露,叫小树或者木木不好吗…… 感谢在2020-10-22 18:53:26~2020-10-23 19:3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沽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姝 10瓶;大概也许、万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哪怕已经将白露摁在地上, 邱晓宇的脑子依旧有些懵懵懂懂的。 她……她就那么承认了?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事实就是如此。面对他的质问,白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承认, 脸上还带着一抹甜美悠然的微笑, 仿佛这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一样。 而直到在他人的配合下将白露控制住后, 邱晓宇才后知后觉地因那抹微笑而冒出一身冷汗。 她在笑——她为什么要笑? 是在嘲讽吗?还是在真的开心?她为什么要开心? 邱晓宇惊疑不定地看向被布条捆着手脚扔在地上, 却仍保持着微笑的白露, 越想越感到心惊肉跳。 尤其是方才扑捉白露时,那个藏在她身后的同伴一时激动下重了手, 手里的石块擦着白露的脑袋过去,将她脑袋侧边蹭掉了一大块皮。此刻白露半边脸都被血液浸染, 她却像是全无感觉似的,依旧温婉地勾着嘴角,鲜血衬着笑容, 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所以这笑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猎食者在表达她的志在必得吗?又或者是玩弄人心的怪物在漫不经心望着自己的玩物——邱晓宇一时间思绪纷飞,明明白露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甜美,落在他眼里却像是恶鬼狰狞的面具。 而如果白露能听见他的心声的话,她只会很无奈地告诉他别想太多, 这真的是个没有灵魂的默认表情,并默默反思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设置一张谁来瞪谁的臭脸。 起码不会被脑补那么多。 可惜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自知现在自己本体这个形象, 冲出去就是更坐实“我是怪物”这个事实, 她只能维持着隐身的状态,和白河一起藏在人群边上, 听着他们或惊恐或严肃地审问自己的小号。 当然, 不管他们怎么问, 小号白露都只有一句“嗯, 没错, 你说得对”,甚至连有人提议先杀了她以免夜长梦多,她还在很甜美地“你说得对”。 白露:…… 白河:…… “以前听说,有人能和自动回复聊一天,我还不太信。”白河颇为感慨,“现在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白露:…………没救了,毁灭吧,赶紧的。 眼瞅着自己脑袋上的锅因为一句自动回复而越累越高,连“幕后主使”、“山村老尸”、“把人骗进来杀”这样的锅都扣上来了,白露真的是没脾气了。 她转头一看白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这都被骂山村老尸了,你还在瞎鼓捣什么?” “我在请求援助啊。”白河不假思索道,低头在紫色封皮的联络本上写写划划。 虽然手机已经不能用了,其他通讯也都被切断了,但他的联络本应该还是能用的。 果然,不久后,他就收到了苏越心的回复,抬头认真向四周张望起来。 “苏越心回复了?她说什么?”白露立刻抬起了脖子。 “她让我看看信号放大器上的灯亮了几个……”白河一边说一边到处照着信号放大器,“她建议先重启一下。” 白露:“……这特么是重点吗!” 她重重切了一声,站起身来,绕着人群走来走去,极不耐烦:“他们到底杀不杀‘我’啊?要动手就快点行不行?磨磨蹭蹭的!” 白河:“?你这需求倒是挺别致。” “也没别的办法了啊!”白露回头瞪他一眼,结果因为转头太用力,把自己眼珠子甩出去了,只得又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在众人脚下摸索着捡。 ……她一个准boss,怎么能委屈成这样啦,还有没有天理了! 白露越想越气,拍拍裤子站起来,见白河依旧一脸不解,没好气地继续解释道:“我这会儿不是没法主动将造型转过来吗?要是小号死掉的话,那造型还会自动转到我身上来,不然我得一直这样了。” 她现在本体的面容,当真比山村老尸还不如,根本不能见人。 白河这会儿已经找到了那个信号放大器,正在按照苏越心的建议摆弄,闻言略一思索,问道:“那会对你本体有影响吗?” “会啊。多多少少会产生些伤害的。”白露大剌剌地道,“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没别的办法了嘛。” 白河略一沉默,问道:“所以你在等他们杀掉你的小号,好让你恢复外形……然后呢?” “然后我就可以趁机洗白了呀。”白露振振有词道,“我就找个机会冲出去,然后装傻充愣卖失忆,坚持自己是被顶包了实际什么都不知道,再搬一套说得过去的逻辑,顺便不停地嘤嘤嘤嘤……这一套操作下来,基本就稳了!” 白露一副很熟练的样子。 白河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心说那是你以前运气好,遇到的都是傻白甜。 要是我的话,见你冲出来的第一眼就先拿鬼藤给你打包扔边儿去…… 想到鬼藤,白河又是一阵头疼。他揉了揉额角,低头看了眼苏越心给的新回复,依言将测电笔从怀里拿了出来。他起身正要往边上走,忽见人群里一个跛着脚的女孩出列,将邱晓宇拉到了一旁,正好就停在他们旁边。 “邱哥,我觉得现在还不能杀她。”那女孩低声道,“还有一个多余的人没有抓出来,我觉得他们俩应该是一伙儿的。留着白……那怪物,说不定可以找出蛛丝马迹。” 邱晓宇听罢,思索片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的旁边,隐着身的两人听完后,却是全愣住了。 “怎么会多两个人?”白河看向白露,诧异道,“你到底埋了几个小号?” “不是我!我的小号就一个!”白露恼怒道,“肯定是有别的怪物趁我不注意,也混进来了!” 白河:……你们这副本的倒是都挺会玩儿。 他想了想,微微抿起了唇:“不过苏越心说过,这个副本里没有能完全变化成人型的怪物。如果真的还多一人,那只可能是……” “另一个树鬼。”白露沉声接道,蓦地看向那正与邱晓宇交谈的女孩,眼珠子怒得都往外突了几分,“我说呢,谁那么大本事,连通讯都切得断。好端端的,这些人又怎么会知道队伍里多了人头……合着就是她在算计我!” 白河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锁定目标,不觉一愣:“不是,等等,你就那么确定是她……” “肯定是她!队里就剩她一个女孩子了!”白露一跺脚,震得自己的脸皮簌簌往下掉,“我是雌雄同株,男号女号都能捏。但她不一样……她是雌雄异株,只有雌蕊!是没办法模拟出男性特征的!” 所以那个自然诞生的树鬼boss只能捏出女性的身体。而邱晓宇他们的队伍里,明显没有女扮男装的。 白河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些,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却又说不上来,只能先安抚道:“你先别冲动。我这就联系苏越心,等她过来我们再采取行动。” 白露也不知道听到他的话没有,只盯着那个女孩看,身上透出强烈的杀意。 白河没法,只得将苏越心给的武器提在手里,摆出个候战的姿态来,随时准备接应白露,同时飞快地在联络本上落笔,向苏越心告知情况。 苏越心这次回复得稍慢了些。眼看白露都要朝着那女孩后颈伸爪子了,白河的联络本上才终于浮现出新的字迹。 苏越心:【?】 苏越心:【应该是你们搞错了。那树鬼在我这儿,保真的。】 苏越心:【正打着呢,等等聊。】 苏越心:【你帮忙看一下白露,我很快就来,有事发消息,看到就回。】 白河:……啊? 另一边,苏越心回完了消息,将紫色的纸片认认真真叠好,又放回衣袋里,转头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久等了。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刚才聊到……” 她偏头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对,我们都还没怎么聊。” 她抬眼望着被困在黑雾里的人影,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遂确认地问道:“你是这个副本的自然boss,没错吧?” 正被黑雾旋转着牢牢捆缚的女孩闻言抬头,双眼无神地望着苏越心,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苏越心等了片刻,补充道:“你是不是不太懂boss的意思?那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在问你,你是不是这个副本养出的最厉害的孩子。” 那女孩此时被逼得腰部以下都化为了根须,正在黑雾的包裹下疯狂挣扎乱舞,面上的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听到苏越心的话,她只轻轻眨了眨眼,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跟着便将脸转向了旁边。 她这态度让苏越心有些头疼。 平心而论,找到这副本boss的过程远比她所想得要顺利。就像白露说的,这个树鬼只有雌蕊,所以她就从白露那里拿了一朵雄花当饵,特意跑到白露所指的怪物活跃地带晃荡。为了能更加引起对方注意,她还刻意地放了一些血。 她记得那树鬼曾提过,自己的身上,有她喜欢的味道——既然喜欢,那就多闻闻好了。 效果远比她想象得好。在处理了两拨被血液气味吸引而来的野怪后,她成功地蹲到了这个树鬼,并以自己体内的黑雾,顺利压制住了她。 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这个树鬼能欺负白露,无非是因为占了地利的便宜,单论实力,实际也没有高明多少。苏越心当初能将白露吊着打,现在对付她,自然也不在话下,甚至因为有白露的练手,操作起来还更熟练些。 她现在比较烦恼的就是,这个树鬼,她不愿意和自己说话。 当时是她说要找自己聊聊的,现在这态度算个怎么回事? 苏越心有些烦躁。 “按照常理来说,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和你多沟通一下,在确定无法说服后,再采取一些比较不和平的措施。”苏越心淡淡道,“但我现在有点赶时间。所以我觉得这个流程可以适当简化一下。” 她冷漠地抬手,手中一柄电焊枪正喷吐着高温烈焰:“我再给你二十秒。再不表态的话,我就默认可以对你不客气了。” 树鬼女孩:“……” 她盯着那喷火的电焊枪看了一会儿,眼神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又默了几秒钟,才终于不甘不愿地发出声音: “你现在对我,也不客气。” “很客气了。”苏越心诚恳道,“如果你没杀那些人,我本来还能更客气些。” “……莫名其妙。”女孩抬头看向苏越心,腰部以下的根须挣扎得更厉害了,“他们进来了,就是我的食物。我猎杀我自己的食物,你们为什么要多事?” 苏越心歪了歪头:“我们?” “就是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女孩不知想起了什么,语气忽然变得激动起来,“这里明明是我们的领域,我们的家!你们非要把我们的家弄得奇奇怪怪的,家里不自由了,食物也变少了……” “你们的食物,指的是活生生的人。”苏越心无奈纠正道,“将你们留在外面,反而是不合适的。” 树鬼女孩只当没听见她的话,还在自顾自地絮絮叨叨。她说话时嘴巴不动,只从腹腔内发出声音,单从这个表现来看,她的发育实际还不如白露。 “你们不经过我们的同意,就改造我们的家,还搞来另一个人,抢我们的树和地盘……你们凭什么?她又凭什么?” “……关于这点,确实是我们疏忽了。”苏越心沉默了一下,坦然道,“真的很抱歉。我们之前调查时,并没有发现你的存在,如果知道你在的话,我们不会贸然派人进来的……” “你们当然不会。”树鬼冷冷道,“你们肯定会派一个能打的先进来,把我们都处理掉,再堂而皇之地鸠占鹊巢。” 那倒不一定……苏越心在心里回答道。 对于已经和副本产生联系的自然boss,贸然杀掉是很有风险。最好的结果莫过于谈妥收编,其次就是将人控制住,将之编为关卡的一部分,就像秀娘那样。 但看这树鬼目前的态度,苏越心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和她“谈妥”…… 控制起来再交由策划部处理安排倒是个思路,问题是她得赶去白河那边,时间上不是太充裕。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苏越心决定还是努力一下,“你真的不考虑换个环境吗?其实我们的福利待遇很不错……”不管是对战俘还是对职工。 那树鬼女孩怔怔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轻轻笑起来,从肚腹内发出一阵苍老粗粝的声音。 “果然,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她低声道,“你的态度,和他说的一模一样。” “他?”苏越心拧起了眉,“谁?” “一个过路的好心人。”树鬼的女孩喃喃道,一直无神的双眼突然透出奇异的光彩,像是想起了什么万分迷人的事物,声音也变得陶醉起来,“他教我们如何藏起来不被看到,教我们怎么将已经关闭的穴口打开……他身上也有那种很诱人的味道,但他比你香多了。” 她将目光转向苏越心,脸上的笑容变得古怪起来:“他还有话托我们转告你。” “他让我们和你说,‘苏越心,你怎么还有脸叫这个名字?母亲对你已经失望透顶’。” 她说着,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嘲讽地看向苏越心,身下的根须狂舞着,像是一只陷入癫狂的章鱼。 她不知道那人为什么托她转达这么一句话,但她能猜到,这样的话语,不是用来诛心的,便是用来讽刺的。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苏越心,但若是能让她不开心,自己也足够过瘾了。 苏越心听了,却只露出很深重的困惑。 “好的,谢谢你的转达。”她琢磨了一会儿,很认真地道了谢,“虽然我基本没怎么听懂。” 树鬼女孩笑到一半,没料到苏越心突然来这么一下,表情忽然僵住:“……啊?” “我不记得我有什么母亲。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是个男的。”苏越心诚恳道,“不过不管怎样,麻烦你了。” 树鬼女孩:“……啊??” “关于别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苏越心一边说一边再次举起了电焊枪,“没有的话我这边就直接走流程了……抱歉,我真的赶时间。如果你对我的行为有任何不满的话,可以在之后向副本负责人进行投诉。也可直接拨打投诉电话,号码我等等会留给你的。” 树鬼女孩:“……啊???” 不是,我人都要被你灭了,我还投诉个鬼啊? “你等、等一下!”见苏越心好像真的要动手了,树鬼女孩终于有些慌了,一边拼命挣扎,一边不住咒骂起来,眼神中都透出怨毒的光,“该死的,你们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哥哥说得对,早在一开始,就该想办法把门都关起来……” “……?”苏越心动作蓦地一顿,紧跟着,神情突然一敛,“什么哥哥?” “哥哥……就是哥哥……”女孩愣了一下,见苏越心当真停了手,眼珠一转,立刻道,“我警告你不要乱来!你的目的不就是要保那些人和那个外来户?你要是敢动我,我哥哥不会放过他们的……” 她的话依旧含混不清,苏越心听着,细细一想,胸腔中突地一跳。 合着他们都搞错了……这个副本里,不只有一个土著树鬼! 她早该想到的——这个树鬼是雌雄异株,面前的只有雌蕊……也就是说,还另有一株雄花! 苏越心脸色变了一变。她这才明白面前树鬼方才一直念叨的“我们”指的是什么。她还以为她是在说自己和其他怪物…… 那树鬼女孩察言观色,见苏越心神情产生变化,心下登时一松,神情又变得淡漠起来:“怎么,终于知道害怕了?我哥哥的食欲可比我更大,我劝你最好不要激怒他。” “好的,明白了。”苏越心稍一思索,认真点了点头。 然后非常地挥了下手中的电焊枪。 树鬼女孩的表情突然就停住了。 她呆呆地低头,只见自己的身体已被分割成两截——喷成直线的火苗如锋利的刀刃一般,轻而易举地从她的腰部划过,过处没有血液,只留下完整的切面与黑色的焦痕。 那焦痕如有生命一般向两边延伸着,不过片刻,就爬满了每一寸肌肤。焦黑的皮肤随即皲裂、破碎、化为粉尘,被黑雾不客气地尽数吞下。 “本来还在担心,贸然将boss杀掉会不会引起副本反扑……没想到原来还有一个。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苏越心无声自语着,将电焊枪收了起来,跟着便掏出紫色纸张,快速给白河写起消息。 写完后,她转身快步离开,想了想,又转了回来,将投诉电话的号码写在一张纸条上,将纸条认真埋进地里。 “走个形式,别在意。抱歉,今天真的赶时间。”她喃喃着,紧了紧提着工具箱的手指,往林子里一窜,飞快地离开了。 ※※※※※※※※※※※※※※※※※※※※ 苏越心:如果你对你的死亡有任何不满,可以走以下途径投诉…… 树鬼:??问题是我连尸体都被你吃掉了啊姐姐?! 感谢在2020-10-23 19:31:55~2020-10-24 18: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轻暖 50瓶;万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对不起搞错了。你们那边应该是有boss的。你们现在怎样, 还活着吗?】 望着联络本上忽然跳出来的字迹,白河嘴角不由轻轻一抽。 这情报当然是很有用的。问题是,它来得似乎不太是时候…… 白河嘴里咬着支测电笔, 转过手中的灯光, 望了眼四周, 无声叹了口气。 他的面前, 正被高大畸形的树木, 牢牢阻挡着,密不透风。 ——一切变故就发生在数分钟以前。 那会儿, 白露正信誓旦旦将一个女孩认作boss,甚至准备对她下黑手。而苏越心, 则是刚回过一条消息,肯定地表示他们那边不会有boss,因为唯一的boss她正在怼。两边的情报互为冲突, 白河一时也闹不清谁的话判断靠谱,只得先急急转向白露,想让她冷静一些,先别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 他的脚下晃了一下。 不只是他,所有人的脚下都在晃——他们下方的土地, 像是突然具有了生命一般, 不住向上拱动着。白河一开始还以为是地震,但很快就发现事实比那糟糕百倍——有东西接二连三地从土里钻了出来, 巨大、粗壮, 露出的部分起码有一人高。白河花了番工夫才认出来, 那是大到不可思议的树根。 该是多大的树, 才能拥有这样的树根? 白河心头一紧, 一种古怪的感觉涌了上来。他在阵阵动荡中艰难地稳住身体,挣扎着抬头向上看去,却只看到魆魆的黑暗。 而等到他再转回目光时,他就眼睁睁地看着白露当他面被抽飞了。 真正的抽飞。一根树根恰好从她旁边窜了起来,一个横扫,直接扫到了白露的身上。白露被那树根带着飞了起来,身上的隐身状态因为来自外界的碰触而自动解除。她一时尚未察觉到这个变化,不加掩饰地骂了一句,声音在一片慌乱中犹显得十分突出;而随着树根的剧烈晃动,她脸上本就不牢的五官和皮肤也纷纷掉了下来…… 当这事落在那群倒霉人类的眼里时,就更显得诡异了。 他们先是被突然晃动的地面和接二连三冒出的巨大根茎搞得手忙脚乱,正在努力抱团时忽然听见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咒骂。他们抬头往上看,却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飞速飘动的人影;有什么东西从上方簌簌落了下来,他们打着手电仔细一看,在自己的衣服和头发上发现了耳朵、嘴唇,和小块的人皮…… 邱晓宇最惨。有东西正好落进了他的后衣领,触感湿滑圆润。他当时一个激灵,忙赶在那东西顺着背脊滚下去前将它摸了出来,一不小心还戳爆了——而等他将那东西拿到眼前时,他才看清,那是一颗已经瘪掉的眼球。 邱晓宇:…… 他低声骂了句脏话。 他自问不是一个特别胆小悲观的人,但在这一刻,他还是产生了一种恨不得原地死掉的冲动。 更可怕的是,他旁边那个被捆缚起来的怪物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还在笑眯眯地望着他,对他说:“嗯,没错。你说得对。” “……”邱晓宇一个激灵,连忙将手里的眼珠扔掉,慌乱地做下几个深呼吸,不敢再想东想西了。 相较于他们,白河的经历则要相对平淡一些。 他本来就站得里那些人类稍远,在目睹被抽飞的白露当空显形后,更是警觉地不住往后退去。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很正确——在他退开的下一秒,就有一根巨大根茎从他方才所站的地方钻地而出,带起无数泥块碎石。 怪事……白河蹙起了眉。 他仔细观察过,那些人类的正下方,都是没有根茎出现的。几乎所有的根茎,都只从没有人站立的地方窜出,只除了他和白露脚下…… 简直就像是在针对他们一样。 可为什么……他们不是一直隐着身吗? 难道说,它一直看得见他们,而且一直看着他们? 白河浑身一凉,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然而他的头顶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那黑暗静谧得很,沉沉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本能地拧起了眉,只觉那股古怪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他却一时摸不清楚其来源。而就是这么一分神的工夫,又一根根须从他的脚下拔了出来,白河迅速闪避,却没料到身后还有根细的,直直地冲着他背心就刺了过来,一副恨不得将他原地串烤的架势。 仗着自带的敏捷加成,白河身子一弓,险险地从那根须旁避了开去,却没想到那东西忽然一收,白河被重重一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滚去。 他连滚了几个跟头,直到被什么东西拦腰撞了一下,人才停下来。他只觉背部一阵痛麻,却顾不得检查自己情况,连忙爬了起来,抬起手中的灯光一照,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只见他的面前,不过片刻工夫,就已多了一排树。 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树,如城墙般拦在他面前。白河试探着往边上走了几步,手中的灯光一直摇晃着,一时却找不见其尽头在何处。 这是完全被分割开了啊……白河的眸光一敛,再看看自己身后,则是一片幽深的林子——虽然一眼望去也有不少树,但它们的分布自然,并不像身前那些树一样成包围拦截之势,看上去似是并未被控制。 不过白河并不打算冒险往林子里走。他可始终记着白露的话——这林子里的树,都是受另一个树鬼控制的。 他谨慎地向四周张望着,就在此时,胸口忽然传来奇异的触感。他那会儿正一手拿着亮着灯的云石切割机,一手则拿着测电笔,见状便赶紧将测电笔咬在嘴里,将怀里的联络本拿了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苏越心的那段留言。 那么问题又来了。苏越心不久前才说boss在她那儿……那么他们这边这个是怎么回事?异地登录也不带这么强悍的吧? 白河眉毛一动,飞快写道:【我们这边出现了大树根。我还好,但和他们分散了。】 他才刚写完,就见纸上又跳出了新的字迹:【转告白露,boss有两个。雌雄都有。现在还剩个雄的。你们稳住,我马上到。】 这条应该是在他的回复之前写的,因为很快,白河便又见苏越心写了新的一条:【那你自己当心。小心男人。】 ……这话怎么听得怪怪的。 白河嘴角一抽,旋即落笔道:【好的,还有,我觉得天空有些奇怪。】 他对自己的直觉很有信心。一般当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的时候,那东西往往就是真的不对劲。这么一说,也是让苏越心留个心。 这条信息写出去,却迟迟没得到回应。白河急着寻路,便先将本子收了起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悉索声响,忙拿下嘴里的测电笔,匆忙转过身去,灯光向前一打,只见两道人影正紧张兮兮地朝他这边看。 那两人一开始脚步很快,听上去有些急切,在靠近之后,步子反而迟疑了下来,再被白河手上的光芒一照,他们干脆停下了脚步。 借着灯光,白河看清了他们的脸,是那伙误入人类中的两个,其中一个一脸严肃凶悍,,正是当时拿着石块将白露小号砸得头破血流的人,另一人很瘦,耸着肩膀,看上去十分惊恐紧张,身上伤口极多,一眼扫去,衣服都破破烂烂的,染着不少血迹,看上去吃了很大的苦头。 前者的手里这回仍拿着石头,后者则半依在对方怀里,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河,眼神惊疑不定。 白河这才想起来了,他一路这么咕噜咕噜地滚过来,自己身上的隐身效果,估计也消得差不多了。 所以这俩,多半是认错人了——白河如此揣测道。 他们应该是因为那场变故,意外和同伴分散了……白河暗自思忖道。因为当时情况太混乱,他也没法关注所有人的动向,不过参考自己,还是有这个可能的。 所以他们很可能是看到这里有光芒和人影,就慌忙找了过来,没成想同伴没找到,只找到一个穿着毛绒睡衣的怪人…… 白河想到最后,自嘲地笑了下,跟着就听见对方磕磕绊绊地开了口,一边说话还一边防备地往后退着。 “你……你是谁?”那消瘦的男人惊恐道,“我没见过你。” “我也没见过你。”白河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想了想,做出一副懵懂的表情来,“你们怎么会在我的梦里?” 消瘦男人:“……啊?” “这里难道不是我的梦吗?”白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本来好好地躺在床上,眼睛一睁就在这儿了……”这倒也不算说谎。 拿着石头的那人望了望他手里的云石切割机,还有看了看他另一手的测电笔,神情复杂:“你做梦还带锯子和螺丝刀啊。” 白河心也懒得计较他两个东西没一个认对的事,只继续维持着自己脸上茫茫然的表情,语气飘忽道:“我的梦想是当技工。” 两人:…… 他们看上去似乎被白河弄糊涂了,好一会儿才听那消瘦男人迟疑道:“我觉得……这里可能不是梦……呃,你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自己身份证号吗?” 白河:…… 他估摸着对方应该是在试探自己是不是活人——不得不说,这位哥还挺有想法。 为了打消对方戒心,他以一种很飘忽的语气背了自己妹妹的身份证号,只是将第17位的数字换了一下——身份证号第17位数字代表的是性别,虽然对方不一定会在意这个细节,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按照真实性别给替换了一下。 听他很流畅地背完了数字,听上去也没什么bug,那个男人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些。他问白河:“你在这里有见到其他的人吗?你知道该怎么出去吗?” 白河故作懵懂地摇了摇头,手上的灯光也跟着轻轻摇晃,目光却始终在对面两人脸上扫来扫去。 他知道目前苏越心和白露的立场都是要尽量保住这批人类,如果能和他们一起行动,总能与苏越心他们汇合的。 ——但前提是,他们真的全部是“人类”。 白露曾说过,单有雌蕊的boss只能模拟出女性的外形,那么相应的,现在还剩的那个“雄的”,应该只能模拟男性外形。所以他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不过目前看来,对面两人表现还是挺正常的。而且他们是两人,这让白河稍稍放下了心。 如果那boss正混在其中的话,怎么想他都应该趁着落单先把另一人干掉吧…… 白河暗自思忖着,内心的戒备却仍没有完全放下。他略一思索,半耷拉着眼皮,故作无意地举起了手中的测电笔。 这测电笔还是在变故发生前,他在苏越心的指点下拿出来的。苏越心说,再强的boss也不可能切断整个副本的通讯网络,再结合白露与小号的联系也被切断的事实,她估计这应该是有人区域性屏蔽信号了。 【你用测电笔到处指一指,闪灯了就说明有问题。】她教白河,【闪黄灯说明指的方向有无法识别意图的特殊存在,闪□□说明那东西没有恶意或想明确表示友好,闪红灯的话,赶紧跑。】 白河当时认真记下了,结果还没来得及操作,他们的脚下就开始冒大须须了。 那测电笔被他掏出来后,就一直拿在手里,这会儿正好试试——白河如此想着,不着痕迹地将测电笔朝着前方指了过去。 ……结果却让他非常困惑。 他一开始指的是那个拿着石头的男人。红灯疯狂闪烁。 他抿抿唇,又指了指倚在他身上的,浑身是伤的消瘦男人—— 红灯依旧在疯狂闪烁。 ……?? 白河沉默了。 这不科学。 他心脏一阵紧缩,又有些糊涂,便又试探着,将测电笔往自己身上指了指——结果红灯它还在闪烁。 这……莫不是坏了?白河自心底发出疑问。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还真不是。 因为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在自己的脚边,看到了那熟悉的、被打满了绳结的鬼藤。 * 另一边。 一脸平静地将拦在面前的男人拦腰斩断,苏越心望着地上飞快瘪下灰化的尸体,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又是个假的…… 苏越心撇撇嘴,关掉电焊枪,抬头朝上望去,面上露出几分思索。 她原本是想直接赶回白河与白露他们那边的,中途却被怪物拦了好几拨。绿毛猴子、长牙的水团,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仿佛不要命般地跳出来拦她—— 积极得仿佛一群不用别人送,自己就欢脱长脚跑来的外卖。 ……苏越心忍不住捂了下嘴,轻轻打了个嗝。 坦白讲,有点快乐。 而且是那种有点放纵、有点罪恶的快乐。 毕竟现在副本里的非编怪物都普遍管制得很好,别说她一个外人了,就连同副本的在编怪物也不好去打食。她怕破坏人家的副本设置,黑雾也是能不用就不用……像这样充满自助快乐的地方,真的很少见了。 她本来还想着,这里是白露的地盘,她一个外人多少客气些,能不杀的东西就尽量算了,就当保持副本生态平衡…… 但……它们来得实在是太多了…… 苏越心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着,不由又打了个嗝。 比起那些群体出击的小食……她是说,小怪,一些明显带有树鬼气息的怪物则要相对难办些。 它们有的顶着人类的外表,有的则是纯粹的异形苏越心光看外表也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小号还是本体,下手总留几分余地,不敢放雾直接吞,只能拿工具打。它们又是接二连三地“刷新”,一个小号倒下去了,后面好多个小号排着队来,如此来个几轮,苏越心的脚步就难以避免地被拖慢了下来。 这让苏越心觉得有些烦。而更令她烦的是,这么多带有树鬼气息的怪物,一个两个三个,见鬼的全是小号。 它们只是那个雄花树鬼搞出来的□□。但想要真正解决问题,必须得找到那个本体才行。 苏越心的眉毛深深拧了起来。她望着头顶的暗色,再次想起了白河留给她的那句讯息。 “天空……有些奇怪……”她低低自语着,“天空?” 她想起白露曾抱怨过,这个副本不知是不是受到自然boss的影响,黑暗的周期比起之前要长了很多。 白河又说,他们那边出现了大树根…… 树鬼是有根的,但它们的根比寻常树要短小很多,因为它们需要经常移动——如果那根真是树鬼的话,那它的本体得多大? 苏越心若有所思地朝上看着,默然片刻后,身体忽然变得扭曲起来——她的周身冒出汩汩的黑雾,自身则在这雾气之中,逐渐变形、融化,整个人都融入那雾气之中,直至最后,变成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那东西将黑色的工具箱稳稳端在中央,旋即便朝上飘了过去,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腾云驾雾的黑箱。 林子内,一只迈着八只脚飞快赶路的蜘蛛突然停下了它的脚步。 王典从它背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顺着它的目光朝空中望了望,问道:“蛛老师,您这是在看什么呢?” “嘻,看到那个飞天的箱子了吗?”人面蛛似笑非笑道。 王典:“……啊?” “那是我老大!”人面蛛无比自豪地来了一句,迈动八条大长腿,又快速地爬动起来。剩下王典一人,抬头望着天,一脸困惑。 “……??老大?” * 同一时间,人类营地内。 方才的变故已经冷静下来,躁动的根茎也已不知所踪,只留下带着巨大裂缝与沟壑的地面,以及一地的泥块砂石,还有无数被翻起的湿软叶片。 除此之外,营地里还多了不少的树——这片土地原本空空荡荡,此刻却多了不少树,如果一面面墙壁一般,将空地分割成了好几个部分。 白露在树木间来来回回地穿梭着,将找到的人类都搬到了空地最中央,如囤食般叠在一起——反正她一共也才找到四个人,再怎么叠也不会倒的。 所有被她找到的人都昏睡着。有些是当真在那场变故里晕倒了,有的则是在被白露找到后,白露懒得和他们废话,直接将人敲晕的。 唯一幸免于难的就是她自己的小号。她也躲过了被叠的命运,此刻正安静坐在一旁,手脚依然被捆缚着,脸上血迹已经干涸,嘴角依旧带着那抹淡而甜美的微笑。 太特么憨了……白露摇头感叹着,然后直接伸手,贯穿了那小号的心脏。 小号脸上的微笑依然微丝不动,眼中的光芒却逐渐暗了下去。 紧接着,她的面庞逐渐凹陷、干瘪、化为粗糙的树皮,身上的皮肤亦然。 相应的,白露本体的身躯则逐渐丰盈起来,脸颊变得光洁而丰润,就连一些皮肤掉落的地方,都自动恢复了原状。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无声地呼了口气,旋即蹲下身去,将小号脸上的五官都一一抠下来,按在自己脸上——她之前被树根带着那么一晃荡,当真是各种意义上的脸都丢光了。 担心五官被装歪,她特意拿了手机打光照明,又摘了颗眼珠当镜子,仔仔细细地将面上的器官都调整好,这才将眼珠按进自己的眼眶里。她这回还特地伸手摸了摸,免得再搞出装反眼珠这样的幺蛾子。 在确定已经打扮好了以后,她方拍了拍脸颊,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想了想,又把身上衣服撕出两道口子,头发也给弄乱了些。 接下去的安排就很简单了——她只要先把面前小号的尸体扔掉,然后叫醒昏睡的人类,注意语气一定要够焦急——然后再信誓旦旦,自己之前已经在别的地方睡着了,现在才摸回来,回来后一切就已经这样了。她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要是逼问她,她就嘤嘤嘤…… 白露算盘打得美美的,待拿着手机转过身去,却正好对上邱晓宇惊恐瞪大的双眼。 白露:…… 邱晓宇:…… 白露:“你……什么时候醒的?” 邱晓宇微微张开嘴,嘴唇蠕动几下,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话音里还带着些明显的抖:“……大概……可能是在你……抠眼珠子的时候?” 白露:……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这种场面好像还能救,于是开始挣扎:“那个……其实我戴的隐形眼镜,你可能是因为角度问题没看到……” “我说的,是你抠……她眼珠子的时候。”邱晓宇颤声补充道。 白露:………… 得,那你还是继续晕着吧。 她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正要走上去将人再次敲晕,忽然听见一旁林子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古怪动静。 与那动静一同到达的,还有一阵诡异的笑声。 “嘻嘻嘻嘻……” ※※※※※※※※※※※※※※※※※※※※ 高级副本x 心心快乐城√ —————————— 感谢在2020-10-24 18:59:36~2020-10-25 15:0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木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k渺茫 20瓶;万万、微青、静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三章 数分钟后。 望着面前的情景, 邱晓宇觉得有些茫然。 而白露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他们维持着同样茫然的表情,并肩坐在一起,呆呆地看着面前一只半人高的蜘蛛主人翁一般地坐在火堆旁, 一只前爪拨弄着火堆, 两只前爪熟练地转动着几根树枝, 树枝上串着奇怪的肉块。 而王典, 则正积极地跑来跑去, 给大家分着食物和水——食物自然就是那种奇怪的烤肉串,而水则是盛在一个带盖的深盆里的。那盆子容量大是大, 外形和材质却是透着十足的怪异。 这两样东西都是他们眼睁睁地望着王典从那蜘蛛的背上取下来的,他一边搬着东西还一边有些尴尬地向邱晓宇打招呼, 说反思过了,觉得他之前的行为很不对,向邱晓宇道歉。 ……难道你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就很正常吗?! 邱晓宇惊了。更令他震惊的是王典接下去的动作——他在和那蜘蛛耳语过几句后, 很有礼貌地向白露打了招呼,然后自动自觉地叫醒了仍在昏睡中的众人,一边解释着当前的情况,一边向他们分发食物和水。 当时, 邱晓宇的第一反应就是——电影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说好的最先离队的人能带回来个金手指呢?这特么是金手指吗?这明摆着是被怪物魇住了吧! 邱晓宇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王典已经不正常了,并努力暗示大家不要接受他的馈赠。遗憾的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么清醒——他们的食物本就不够, 饮用水更是早就见了底, 大家的嗓子早都冒了烟。陡然见到那么一大盆清澈的水,内心的渴望根本压抑不住, 别说旁边就站着个蜘蛛了, 哪怕旁边站着一打蜘蛛, 他们都要冒险去喝一口的。 更可况, 他们现在对水的要求真的非常非常低——只要水里没长牙就行。 另一个幸存下来的男生最先忍不住, 一边说着“死就死了”,一边从盆子里掬了几大口喝了。喝完后躺平等了好一会儿,见没什么事,索性又掬了几大口,如果不是那盆子重得很,根本抱不动,他甚至打算将盆都兜起来。 他咕嘟嘟喝了很久,喊了句爽。他旁边的妹子见状,忍不住也凑过去捧了一些,邱晓宇强自忍着,再看王典,已经开始安利那些古怪的烤肉,和负责烤肉的人了。 “介绍一下,蛛老师,我的救命恩人。”王典认真地介绍道,“它可厉害了,和别的怪物一点都不一样……” 也是,不是所有的怪物都会烤肉,还能在一分钟内把火生起来——邱晓宇咽着唾沫,望着面前的火堆,面无表情地想到。 相比其他,其余两人对此接受度则要好上许多。估计是想着水喝都喝了,是死是活也随意了,他们两人接下去的态度都放松了不少,几乎是王典说什么就应什么,就连他说“蛛老师思想道德水平很高,而且非常擅长时间管理,在电气维修方面造诣也很高”之类的疯话,也会配合地连连点头。 “等你们和蛛老师熟了就知道了。”王典倾情安利道,“蛛老师不仅懂得多,说话也好听,讲的东西可有趣了。” 正在烤肉串的人面蛛闻言,配合地“嘻嘻嘻”笑起来。那两名人类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带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略显僵硬地点了下头。 值得一提的是,这蜘蛛的到来还顺道把白露也洗白了——王典作为蜘蛛的传声筒,再三保证白露没有恶意,她只是一个喜欢和人混在一起、脑袋也不太好使的、会间歇性失智的天然小树精。 其余两人横竖也没见过白露从另一个自己脸上抠眼珠子的狠样,联系下她之前一成不变的表情和台词,竟意外地觉得这解释也说得通。 而作为唯一目击者的邱晓宇,闻言立刻看向了白露,却见她正独自站在一旁,抱着胳膊咬牙切齿——一边咬,一边还在咕哝着“小人得志”、“说谁脑袋不好使”之类的小话,看上去极是不高兴。 ……不知为什么,在看到她这副表情后,邱晓宇忽然觉得,那蜘蛛讲的,或许也不全是谎话了。 “那水……真的能喝吗?”鬼使神差的,他对白露悄声问道。 白露切了一声,一脸不爽却还是道:“没牙的就能喝。这副本里就没有带毒的东西。” 邱晓宇闻言,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从盆里掬了一捧出来,小心送入了口中。 很清冽的口感,顺畅地滑下了食道,安稳落肚,没有任何不适。 邱晓宇摸摸肚子,转头再看看已经尝试起烤肉的另外两人,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魔幻。 “就算接下去真的会死掉,或者变成行尸走肉,我也认了。”他返回白露的旁边,低声说道,“总比生生渴死或饿死好。” “放心,不会让你死的。”白露漫不经心地说着,脸色瞧着比之前好了一些。 邱晓宇艰难勾了勾唇角,回头看看正矜持地转着树枝的蜘蛛,忽然道:“如果它真是来帮我们的话,那倒真对上那个电影套路了。” 白露:“嗯?哪个?” 邱晓宇:“就是那个,冒险队伍里有一人早期离队,后面带着金手指回来救人……” 白露:…… “瞎扯。它那也能叫金手指?”白露不客气道地咕哝道,“会修电器了不起吗?我等着看它考试几次过……” 邱晓宇:……??考什么? 他诧异地望了眼白露,开口正想要说些什么,忽感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 那晃动似是很遥远,却又很清晰,自上方隆隆传来,给人一种天都要塌了的错觉。 那骇人的动静持续了很久,结束之后,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听上去像是有什么重物重重栽到了地上——在那声响出现的同时,邱晓宇甚至感觉脚下的地面再次剧烈震颤了一下。 这种似曾相识的动静无疑引发了在场人类的惶恐,邱晓宇几乎是本能地跳到了一边,警惕地低头看着地下——然而这一回,他并没有看见任何骇人心神的变化。 没有裂缝、没有进一步的晃动,没有从地里破土而出,狰狞如触手的古怪根茎。 唯一有的,只是逐渐清晰的轮廓与逐渐明亮起来的颜色。邱晓宇盯着那地面看了好一会儿,怔怔地抬头,这才发现,天亮了。 稀薄的天光从上方投下来,不算温暖,不算耀眼,带着些淡淡的凉意,落在邱晓宇的眼里,却叫他不由想起以前在海上时,看到的那轮从海平线一跃而出的灼目太阳。 “天亮了。”他喃喃道,话一出口,突然觉得有些鼻酸。 他的旁边,那脚上受伤的女孩已经红了眼眶。明明人还没有出去,在被这光芒照到的那一刻,她却陡然而生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辛酸。 白露从她旁边走过去,见状撇了撇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女孩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避开,抬眼怯怯看了眼白露,低声说了句谢谢。 白露咕哝了一句用不着,忽然感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震动了下。她伸手一个掏摸,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眼屏幕,微微瞪大了眼。 人面蛛正好从她面前走过去,注意到她的动作和表情,顺口低声道:“咦,现在通讯好了吗?我刚才来的路上,给你们发了好几条消息……” “之前别切断了,现在好了。”白露漫不经心道,“应该是苏越心弄好的。不然她也不会特地发消息……” 她话说一半,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表情顿住,蓦地抬眼看向那人面蛛,旋即眸光一转,微微勾起嘴角来。 “苏越心发消息,让我现在过去找她呢。”白露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要紧的事……怎么,她没找你啊?” 那消息里还特地强调让她悄悄地来——既然都这么强调了,那必然是相当重要的事。 这么重要的场合,她只找了自己,没找人面蛛…… 我赢了! 白露在心里比了个“耶”。 而那那人面蛛,闻言却只是“嘻嘻”笑了一下。 “既然是找您,那您就赶紧过去吧,搁我这儿费什么时间呢。”人面蛛头上的面瘤微转,神情似笑非笑,“有机会见就抓点紧。不然以后副本投入运营了,想见都见不到啦。” 白露:…… “至于我这边,也不用您操心。”那人面蛛没完没了地继续哔哔,“我要真好奇,回去路上会自己问老大的,嘻嘻。” 白露:………… 反杀失败,白露一时气结,待要反击,又找不出什么新的角度来,默了片刻,只咬牙切齿地又憋出一句:“你特么除了嘻嘻嘻就不会好好说话了是吗?” 人面蛛:“您觉得呢,嘿嘿嘿。” 白露:……淦! 懒得再和人面蛛废话,她撇着嘴角转身离开,顶着几个人类的目光径自钻入了林子之中,按照苏越心信息中所写的,往东走了好一阵,终于再次见到了苏越心。 相比起之前,她的状态似是差了很多,脸色十分苍白,步履也有些蹒跚。白露还没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模样,不由一惊,再往她身后一看,更是惊讶。 只见苏越心的身后,正倒拖着一株大约一人高的树,那树一边被拖还一边在掉叶子,窸窸窣窣的,凄凉得像是一棵圣诞节后被无情扫地出门的圣诞树。 因为距离和遮挡的问题,白露只能大概看到那树的树干和树冠,内心隐隐冒出个大胆的猜测,却又不敢肯定,直到那树被完全拖到了她的眼皮底下——也直到此刻,白露才看清了这棵树的全貌。 两团分开的浅浅的树根,生着好几张人脸纹样的树干,两根如同扭曲手臂般的枝桠,以及一颗生在枝桠之间的、如脱水人头一样的果子…… 居然还真是…… 白露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作为一个树鬼,她对这东西可谓再熟不过了——这特么就是树鬼本鬼好吗! 所以苏越心她是真的跑去正面怼了那个自然boss,还把人打出了原型……白露想起自己被苏越心打爆的那段岁月,突然感同身受地打了个寒颤。 说起来,自己当时的处境还要好一些。只是被打了个半残而已。但那样也要一动不动地瘫上好久,每天坚持早睡早起晒太阳、合理控制水和养料的摄入,调整作息严格自律了小半年才终于长回来。而这位被打成这样…… 也不知道拿有机肥养还能不能养得回来。 也难怪苏越心会搞得这么狼狈。要把一个强大的树鬼压制成这样是不容易,更何况对方还占据了地利…… 白露尚不知道这个副本有两个自然boss的事实,一时也没去注意看面前的树鬼是雄是雌,还以为这是之前追杀自己的那个。她又敬又畏地望了眼苏越心,看她脸色苍白,神情蔫蔫,又不由有些心疼。 果然,再厉害的人,也是会累会受伤的……白露垂下眼眸,心中忽然有些自责,眼见着苏越心赶紧一个踉跄,赶紧伸手去扶。 苏越心却躲开了她的手,同时伸手捂了捂嘴。 白露见她到这地步还要要强,内心越发五味杂陈,正要开口劝她放松,忽听苏越心嗫嚅道:“不好意思,不过现在请别碰我……” “?”白露听她这么说,忽然紧张起来,“怎么了?你受伤了?” “不是……”苏越心捂着嘴,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了,“我只是……有点想吐……” “……?”正要向她伸手的白露动作一顿,“啊?” 苏越心没再说话了。她现在只觉得恶心,只想一个人安静站一会儿,感觉再动一□□内的东西就要全部翻出来了。 白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再联系一下苏越心之前的发言,意识到自己好像误解了什么。 “喂,苏越心。”她求证似地开口,“你说的‘想吐',到底是……” 苏越心抬眸望她一眼,思绪不由飘回了不久之前——那个时候的她,化为一团黑雾,一直向上飘动,直到接触到一大片遮蔽着天空的枝叶。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了,自己猜对了。 这个副本孕育出的另一个自然boss,另一个树鬼,它的本体就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隐没于黑暗中,隐藏在他们的上方。 它足够高大,高大到地面上的人们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就像蚂蚁窥不见大象的全样。它借着副本的夜色,沉默地跟上他们,而他们则对此一无所知。 那些人类,一心想要走出那片黑暗,却不知道这片黑暗中最深重最恐怖的部分,一直都在追逐着他们,注视着他们,将他们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而对于苏越心来说,既然找到了本体,那接下去的问题就好解决很多了。 她维持着黑雾的状态,对对方开始了一点点的消磨与缠斗。 比起那朵雌蕊,这株雄花明显发育得更好,与副本的联系也更加紧密,再加上它长得真的很大,如此大的个头真要闹起来也会非常麻烦,这让苏越心的攻击不自觉地偏向保守。 她不敢发动太过直接凌厉的攻势,只是环绕着那株巨树,不断地干扰、腐蚀、吞噬,这就要求她需要不断地变换形态,在空中游荡、旋转、上下翻飞…… 想到此处,苏越心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别在意,我没什么事。“注意到白露关切又困惑的目光,她缓了一下,努力回答道,“我只是……有些晕……” “晕?“白露眼中困惑更盛。 “……晕车。”苏越心有些尴尬。总不能说我晕我自己吧。 白露听完,却更是满头问号。 苏越心摇了摇头,没有进一步回答。她细细回想了下方才的争斗,忽又觉得有些庆幸。 说实话,在和别人打架的时候犯恶心,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运气不好,还是蛮致命的。幸亏当时对方的注意力并不全在她身上——具体她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在这场争斗的开端,对方显然正将一部分精力分在别的地方,这给了她很好的可趁之机。 虽然它之后又很快将全部的注意力都调了回来,但那会儿苏越心已经占到了优势。而且在它回收全部精力后,某个置于他处的、它精心维护的分体显然遭受了沉重的一击。这让它出现了片刻的僵直,苏越心也就老实不客气地趁虚而入,操纵着黑雾,彻底拿下了它—— 被吞噬了大部分力量的巨树轰然向下倒去,一边倾倒,一边不住变化萎缩。等到真正摔倒在地时,树身已经完全退化,身量也已缩到不过七八米高。 苏越心化为人形落在地上,抱着胳膊打量了片刻,蹙眉摇了摇头。 “还是有点大了。”她喃喃道,从工具箱里掏出了电焊枪,啪地点燃。 “再来两下,是不是还能再缩一些?” 树鬼:…… 它无声地嘤咛了一下,默不作声地开始自己往里缩,一直缩到现在这个大小。 苏越心对此其实不是特别满意,不过对方一直吚吚呜呜地挥舞着枝干表示,只能这么大了,再小也小不了了。苏越心没法,只能这么扛着上路了。 “其实挺烦的。”很久之后,她回忆起这事,是这么对白露说的,“虽然不是太重,但带起来还是很不方便。” 当时的白露闻言思索很久,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苏越心,你老实告诉我。”彼时已经连拿好几次优秀boss称号的她认真地看着苏越心,“你当初不捡我回去,是不是只是单纯嫌我带着麻烦?” 苏越心沉思了一会儿,同样认真地望回去:“有这个理由,不过不全是。” 白露:“……?” “主要是我办公室小,养不下。”苏越心诚恳道,“而且我太忙,没空浇水,还嫌你掉叶子。” 白露:……你特么早说啊,我这么大棵树了,会自己浇自己的啊! * 时间回到此刻。 因着之前信号被区域性屏蔽,白露又意外与白河走散,因此她此刻所掌握的情报,反而是三人之中最少的。 苏越心不得不花了番工夫和她解释了一下两个boss与boss本体的事情。白露怔怔地听完,低头看向苏越心拖着的那棵树。 “仔细一看,还真是雄花。”她打量了一会儿,说道,“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打死了一个,又打残了一个……”该说不亏是苏越心吗?一拿就是双杀。 苏越心淡淡应了,白露便道:“这个看上去已经作不了什么妖了。那我们这就把它捆起来,等策划部那些人来处理?” 面前的这个树鬼,已经虚弱到完全担不起boss之名了,苏越心留它一条命,无非是不想彻底地激怒与之相连的副本。在这种情况下,将其留着等策划部处理确实是最常规的操作——只要对这个自然boss施加一些规则束缚,把它变成通关设计的一部分,它自然就失去了向白露叫嚣的资本。 当然,就算现在将它放着不管,白露也是完全不怕的——对方都伤成这样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苏越心闻言,却是认真摇了摇头。 “不留在这儿。”她对白露道,“我打算将它捡回去……” 她话未说完,就见白露用力瞪向了她,眼神之错愕愤怒,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伤害一样。 “……交给总部思想教育,以及审问。”苏越心平静地将后半句话说完。 白露这才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奇怪:“审问?审问什么?” “我有和他们交流过,这个副本疑似有外人进入过。”苏越心含糊说道,往白露的身后看了一眼,“白河没和你一起?” “啊?没啊。”白露愣了一下,说道,“我们早就走散了。” “我知道。我以为他已经和你汇合了……”苏越心蹙起了眉。 方才那条请求汇合的信息,她给白河那里也发了一条,顺便问了下他现在的情况。白河没有对后半句做任何详细解答,只回复了一句“放心。已解决。”,而白露则回复了一句“就来”。两条回复又是前后脚到的,苏越心便以为他俩已经见面了,这俩回复是交流过才发出来的。 看只有白露一个人出现的时候,她还有些奇怪,现在一问才知道,白河原来根本不在白露这边。 苏越心的眉头当即蹙了起来,白露见状忙道:“别急嘛,他好歹也是个紫色玩家。现在这本里又没什么危险的怪了……” boss都被端掉了,剩下一些小野怪,对于这种等级的玩家来说,虽然麻烦些,但也不至于翻车。 苏越心却知道他身上还有个鬼藤的隐患,心里不由有些烦躁,将手里拖着的树鬼本体往白露手里一送,强忍着想吐的冲动道:“你帮我看着,我去找他。” “啊?不至于吧。”白露愕然道,苏越心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听身后传来细碎声响。 她心中一凛,旋身望去,只见一个人影正蹒跚着,朝这边走来,正是白河。 比起苏越心,他这会儿可是实打实的狼狈,身上的毛绒睡衣皱而破烂,浑身上下染着不少污渍血迹,手肘和膝盖处的两大团尤其明显,脸上亦带着不少伤口。 在对上苏越心的目光后,他的脚步明显一顿,胸口剧烈起伏起来——苏越心微微皱了眉,往前走了两步,正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见对方忽然加快了脚步,踉踉跄跄地朝她走了过来。 苏越心看出对方行动不便,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些。而就是这么会儿工夫,对方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 “你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她话说一半,话语忽然顿住。 一片阴影从上方笼罩了下来,旋即便是一阵陌生的触感——她漆黑的眼瞳微微瞪大,身体因为白河的收拢的双臂而被迫微微向上扬起,透过白河的肩膀,她能看到透着稀薄光芒的天际。 这是“拥抱”——苏越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是她在《你不得不知道的迅速与玩家打成一片的一百零一式》看到过的词汇,却是第一次亲身体会。 这让她有些懵……非常非常地懵。 ※※※※※※※※※※※※※※※※※※※※ 白露:我等着看你考试几次过! 人面蛛:不好意思,模考第一,嘿嘿嘿嘿。 —————————————————————— 一不小心飚情节了……白河的part实在塞不下了,明天解释他那边的情况~ —————————————————————— 感谢在2020-10-25 15:01:01~2020-10-26 19:0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沽子、勇气妹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更儿、阿雅 20瓶;陌霁月、万万 5瓶;蓝猫 2瓶;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四章 时间倒回数分钟前。 人类营地之外, 树墙的另一边。 白河望望地上摇头晃脑的藤蔓,再看看对面缓步逼近的两人,最后再瞟一眼不过指着哪儿都疯狂闪着红灯的测电笔—— 行吧, 还整得挺热闹。 白河只觉太阳穴上经络一跳一跳的, 各种意义上的头疼。 他试图将那自己窜出的鬼藤的收回体内, 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抗拒——那根蔓身上打满绳结的鬼藤原地扭了两下, 却很快便稳了下来, 继续自说自话地留在原地,甚至还有空扬起半截身体, 冲着白河威胁地晃一晃它一脑袋的结。 而与它的强硬相对应的,就是白河的头疼。白河只觉脑子里像是被锯子重重拉过, 痛到差点叫出来,恨不能现在就将那藤蔓抓起来打结,偏面前还站着两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 等一下。 白河强迫自己自疼痛中抽出心神, 往那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明明四周此时正是黑暗,唯一的光源只有白河手中的那一盏小灯泡。光芒提在手中,又直直地往前打, 让他的脚下更显阴黑。 但对面两人的目光,却明显是落在白河的脚边的。 准确来说, 是落在他脚边的藤蔓上。 不仅如此, 他们的表情也极其地不正常—— 那拿着石块的男人,双眼正微微瞪大着, 眼中明显地流露出几分艳羡, 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心动的东西一般。 而另一人——倚在同伴身上, 浑身是伤的那个, 则依旧是一脸惊恐。这个表情相对于同伴来说似乎是要显得正常那么一些, 但落在白河眼里,却只更让他觉得古怪。 ——因为那人此刻的面部表情,就和刚才与他说话时,是一模一样的,几乎没怎么变过。 ……说起来,这家伙确定是那群人里面的吗?他之前确定是有见过他的吗? 白河微微蹙了蹙眉,正待细想,思路却很快就被脑子里尖锐的疼痛打断。他脚边的藤蔓犹在不安分地晃动着,时不时往上窜一下,似是想要对他发动攻击,却又因为忌惮着什么而强自忍下。 妈的,要搞事也不知道挑个好时候,真就是块叉烧……白河默默想着,小心将测电笔收进怀里,转而另外摸了件东西,悄悄包在掌心。 “那是什么啊?是蛇吗?”那个带伤的消瘦男子维持着惊恐的表情,颤巍巍地发出声音,一边说话一边被同伴扶着,逐步靠了过来。白河冷冷地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横过云石切割机,将正在飞快旋转的锯片对准了他。 “做什么?”那消瘦男子的声音,“你想动手吗?!” “不然呢?”白河咬着后槽牙,勉强开口,“需要我提醒你吗?你刚才说话时,嘴巴都没动。” 那消瘦男子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片刻后,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哎呀,还真是。”他苦笑道,“不好意思,看到个可爱的东西,一下子就分神了。” 他说着,又将手放了回去。而就是这么一抬一放,让白河彻底看清了—— 那个消瘦男人的胳膊后面,插着一根树枝。而树枝的另一头,正握在他同伴的手里。 他抬手时,他同伴正轻轻地将树枝往上送,他放下手时,对方则在将树枝往回拉。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的表情重复,说话又不动嘴的原因——白河恍然大悟。 那浑身是伤的消瘦男人,根本不算是活人,起码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人。 他只是一个□□控的“傀儡”。方才的发言也好,之前的种种提问也好,实际都来自他旁边的另一个人。 而毫无疑问,那正操控着他的,必然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类…… 回想起测电笔上那闪烁的红灯,白河只觉脑壳的疼痛又加剧了几分。 真是不想什么来什么。那么多的活人,这boss偏偏要盯上他,而且还那么鸡贼,随身带了个不知道用什么做的人形傀儡…… 要是他单独出现的话,依白河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会先设法躲开再说。如今发展到这一地步,他却是想逃都逃不动了。 来自意识深处的侵扰一阵强过一阵,白河的脸色已经完全白了下来,本能地想要找点什么靠着,附近却只有树——这种时候,他想死才会往树上靠。 似是看穿了白河的窘境,对面的人也没了要遮掩的意思。拿着石块的男人悠悠然地将石头抛到一旁,一边往白河面前靠过去,一边不住地往他的鬼藤上瞟。 “我说你身上怎么总有一种绿油油的味道呢,原来是带了这个……小东西长得真别致,配种了没有?” 白河:…… 绿油你大爷,我的藤明明是黑的。 他深吸口气,将手中的切割机威胁地一甩,逼得鬼藤往后缩了一缩,目光却牢牢锁在对面男人的身上,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虚假的笑:“想要吗?想要你就拿去呗。” “想要。感觉肯定比树枝好使。”对面的男人直言不讳道,“不过拿也不是那么好拿吧?” 他单手抱着那傀儡,望着白河,轻轻耸了耸肩:“我能感觉到,你的命和它的命,现在是绑在一起的,是吗?” 白河不答,只是垂眸瞪了眼脚边的藤蔓,再次威胁地挥了下手中的切割机。 看看,叉烧!一个外人都比你拎得清! “诶,当心些,别割坏了!”那男人立刻道,换来白河一个不客气的白眼。而地上的鬼藤随着他的靠近,则更往下缩了些。 很好,看来这叉烧不止拎不清,还很怂——白河真是要被它气笑了。打又不敢打,这个时候你跳出来干嘛?给我添堵吗?! 要是白露或者人面蛛这会儿在这儿的话,倒是可以就“论同类型boss气息对野怪的吸引”以及“论野怪慕强与畏强的矛盾性表现”等等话题来给他做一系列科普,不过这会儿就是有人来给他讲,白河也未必愿意听——他人都快没了,还听个鬼的科普。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谈谈吧。正好我早就想要一个新的偶。”对面的男人态度闲适地说道,一边说一边摆弄着手里的傀儡,操控着他的手臂摆来摆去,“我跟着那群人走了那么走,就是想物色一个好些的材料。只可惜,一直没啥合心意的。倒是你看着还行。 “所以,我现在有两个思路——第一,我直接弄死你,把你的藤蔓取出来做偶用。第二,我不杀你,你配合一点,让我就把你一整个儿地做成一个偶,直接用你自己的藤蔓来操控……” 他望着已经疼到开始发抖的白河,手中的傀儡与他本人的脸上,齐齐露出一个瘆人的笑:“你觉得哪个思路比较好?” “……我觉得哪个都不好。”白河说着,强忍着刀剜般地疼痛,再次握紧了包在掌心里的东西。 男人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睛却瞬间化为了两团骇人的浊白:“好吧,那就按你说的,选第一个。” 他话音刚落,无数细细的根须忽然从地上破土而出,张牙舞爪地朝白河袭来。白河用力一咬牙,左手一扬,将一直握在掌心里的东西用力抛了出去——原本正要袭向他的根须瞬间被这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二话不说,掉头追了过去。 他脚边的鬼藤也被那玩意儿钩住了,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上半身就要往那里窜,被白河抓住机会捞了起来,二话不说上手就是两个结。 “看什么看,你要是不出来添乱,本来都是你的!”白河一边咬牙骂着,一边提着藤蔓转身就跑。那藤蔓被连打了几个结后明显弱势很多,却还是不死心地将脑袋往身后探—— 它认得那味道!那是大佬给它的肥料!是给它的!! “别闹——”白河抿紧嘴角,嫌弃地将鬼藤拎远了一些。他此时头疼稍有缓解,鬼藤却依然收不回去,他沉着脸将对方丢在地上,一边用脚踩着防止它乱来,一边伸手去怀里掏隐身便利贴—— 就在此时,有什么在他的小腿上狠拽了一下。白河一时不稳,摔在地上,正在套道具的手亦重重跌在地上,一个不慎,怀中的东西被带出来一片。 白河暗道一声不妙,忙伸手去够掉在地上的云石切割机。 借着切割机上灯泡的光芒,他看到了两双正逐渐靠近的脚——严格来说,应该是一双微微悬空的脚,还有两团正在密密蠕动的根须。 “你刚才扔的那是什么?还蛮有味儿的。”男人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问道,“还有吗?” 白河默了一下,反问:“如果我说还有,你会放弃杀我吗?” 男人认真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肥料是小孩子吃的。我还是喜欢吃命。” 白河:…… 心心念念着肥料却一口没吃到的鬼藤:…… 白河抬眼望着他,一手背在身后,努力在地上摸索着,想要去摸那把金锁,手指却触到一根冰凉的塑料线状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不觉微怔,就在此时,头顶的天空却忽然传来了隆隆的声响—— 它开始震颤了,带着一种随时都要塌下来的架势。 那方才还悠然自得的男人,神情顿时一变。他抬头往上看了眼,低声骂了一句,身体立刻开始变化—— 他的皮肤开始萎缩,脸颊开始凹陷,五官开始变形,不过片刻,他就变成了一具干瘪的躯体,僵僵地站在原地,一手还半扶半抱着他那只人形的傀儡。 ——“异地登录”! 白河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个名词,下一秒,就见他爆发般地跳了起来,抓起地上的嗡嗡作响地云石切割机,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去,对着两具僵直不动的身体用力一挥—— 两具虚假的躯体,被齐齐拦腰切断。 男人干瘪的身体断做两截,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像是沉重的木制品落地。相比起他,倒是另一具躯体的变化更让白河愕然。 ——只见那具傀儡在被切断后,居然径自崩成了一块一块的,散落着掉到地上,血肉模糊的,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闻着竟像是真的尸体一般。 ……不对,这好像就是真的尸体。 白河低头观察了那尸块一会儿,恍然大悟。 他原本还奇怪为什么觉得这男人眼熟,现在一看,终于明白了——他确实是见过那男人的脸的,不过不是在人类的营地里,而是在灌木丛旁的空地上。 在那里,有两个离群的人类被树鬼撕成了碎片,这个男人,就是其中之一,正是当时白河读取过记忆的“小安”。 难怪他看着浑身是“伤”……白河现在才明白,那些根本不是伤,而是碎裂尸块勉强拼接后留下的痕迹。 这些用来拼接的尸块甚至不是来自同一人的。白河粗略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尸块起码分两种肤色,看上去应是把老糊和小安的碎块拼在了一起。里面甚至还混着一些长着绿毛的部分…… 他想起来了。当时他曾短暂离开过一阵子,留了一段时间给苏越心与白露私聊。他回去的时候,白露正站在尸体附近,一脸不爽地吃着一只绿毛猴怪…… 那尸体似乎也没完全处理掉来着。就这么抛在了那里,又被这变态的雄花树鬼捡了回来,和人类的尸体拼在一起,拼成了一具破破烂烂的人形傀儡。 意识到这点,白河不由一阵恶寒。他察觉有什么东西挂在了衣袖上,摘下来一看,发现是一根数据线,这才想起来,之前苏越心将这根数据线借他,他都忘了还,直接就带在身上了。 方才他无意中抓到的,也是这个东西。后来跳起发动攻击,不知怎么就将这东西带了过来…… 白河在心里将事情捋了一遍,顺手就用那根数据线拨拉起了面前的尸块,想看看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斩草除根,这是他的习惯。 好在那些尸块,虽然被植入了不少用来控制和拼接的树枝根茎,但看着都没太大危险的样子。就是看着有些恶心…… 在翻过那个自带惊恐表情的头颅后,白河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树鬼可以操控对方的五官和神情了。 只见那颗头颅,从后面被传了一个大洞,内里被完全掏空,转而填入了不少树枝叶片,又从里面伸出来好几根细细的树枝,应是用来施加控制的。 白河被眼前的画面刺激得一阵反胃,转头正要离开,忽感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脑壳里划过。他暗道不好,忙转过身去,正对上那气势汹汹扑过来的鬼藤—— 这才被打了好几个结的家伙,这会儿倒是又来劲了! 白河不知道它之前几度放弃攻击都是因为忌惮窥伺在旁的树鬼,一边奇怪着这家伙怎么突然变那么凶,一边挣扎着抓住它蔓身上的绳结,同时挥动云石切割机,不客气地照上切了过去。 却见又一根稍细的藤蔓自说自话地从他身后一跃而出,啪地卷住他的手腕——密密的疼痛自手腕上传过来,白河低吟一声,手中动作不觉一顿。鬼藤趁机一扭,彻底将那切割机拍到了一旁。 云石切割机远远飞了出去,落地之后的灯光,却正好打在白河这边。借着这团光芒,白河彻底看清了面前的藤蔓的模样——只见原本通体暗黑的鬼藤,此时却染上了一层血色,哑光质地,看着就像是升过级了。 事实证明,它还真是升过级了——只见它挣脱了白河的手,高高地扬起身子,当着他的面灵活地绕了几圈,迅速而有条不紊地将身上的绳结一个个解开,扬武扬威得仿佛一条小人得志的蛇…… 白河:…… 见鬼,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狂化状态加智商。 他不甘心地抿紧了嘴唇,闪身避过来自两条藤蔓的袭击,顺手往旁边一抓,手中再次感到了那种冰凉的塑料触感—— 这次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是那根数据线。于是,在藤蔓再次扑过来的时候,他心念电转,灵光一闪,随手将数据线的一端插进旁边的尸块里,另一端则朝着扑来的藤蔓直直捅了过去。 “噗嗤”一声,数据线的接口顺利地没入了藤蔓的体内。 然后藤蔓就不动了。 果然有用……白河暗松口气,正要起身,却感到自己眼前一晕一黑,再次回过神来时,眼前场景却已是一变—— 只见周遭一片幽暗,他只能依稀看到对面站着个人。 尽管他现在的角度十分尴尬,但他还是认出来了,对面那人,是苏越心。 至于为什么要说他的角度尴尬…… 白河感到自己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用力晃了一下,又听到上方传来白露小声的抱怨,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他现在,已经进入了数据线的读取效果内。而他这会儿所读取的,正是那只绿毛猴怪生前最后的记忆。 换句话说,他这会儿正代入着那只绿毛猴怪的视角,被白露提在手里,随时等待被吃。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至于为什么会代入到猴怪的视角,白河自己也是无奈。他当时只是随手一捅,谁知道正好就捅进了绿毛猴怪的尸块内。而且他也不知道这数据线会对自己起效—— 苏越心告诉过他,他的藤蔓是有自己的意识的,他还以为数据线只会对藤蔓起效,将它的意识导进来呢。 现在看来,那鬼藤叛逆归叛逆,从判定上来看,还是从属于自己,和自己是一体的……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捅的是它,进来的却是自己。 不过想想还是有些危险,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表现……白河暗自焦急,开始设法退出当前场景,却怎么都办不到,只能被强制待在这具驱壳里,读取着这段属于猴子的记忆…… “我懂你的意思。” 就在此时,他听到对面的苏越心开了口。 “每个副本在被施加规则时,都会被设置一个‘饱腹线’。一旦副本掠夺的人命数量达到‘饱腹线’,它就会在一定时间内失去杀人的意图……这个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你知道就最好了呀!”白露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声音有些急急的,“这个数据本来是不能外泄的,不过现在情况紧急,我也就直接和你说了,这个副本的‘饱腹线’,是六条人命。” “也就是说,现在只差一条了?”苏越心道。 “是还差一条。”白露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活人的性命会增加副本的凶性,是不利于之后的管理的,所以我们需要尽量保证活人的性命,不让他们被副本吞噬——关于这条,你应该也理解吧?” 苏越心默了一下,嗯道:“理解。” “那不就得了。”白露长呼出一口气,“你带的那个人,是玩家不是吗?玩家的命都是假的,活人的命都是真的,这点我们知道,但是副本不知道啊,对吧?正好饱腹线这个设置还有效……”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让白河去填这最后一个名额?”苏越心这回开口前,沉默得更久了些。 “这是最实惠,也是最保险的做法,不是吗?”白露理所当然道,“玩家的存在,本来就等同于投喂副本的安慰剂……” “可这个副本不是他该来的。是我把他拖进来的。”苏越心道。 “虽然流程不那么正规,但他确实进了副本没错啊!”白露坚持道,“玩家死在副本里,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实在觉得过意不去的话,你等他变副本怪了,捡回去养不就好了嘛……他这个等级的玩家,就算变野怪了,活得也能比较久些。要是有你带着养,肯定能活更久,说不定还能开神智……收拾得漂亮一点,总比你养虫子好。” “不一样的。”苏越心低低说了句,说完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白河才又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好吧。”她说,“我承认,你说的是很有道理。” ※※※※※※※※※※※※※※※※※※※※ 白河:让你跳出来搞事,肥料没有了吧! 藤蔓:??说得好像我不跳你就会给我一样? —————————————— 不要担心,心心不会让白河失望哒! 感谢在2020-10-26 19:03:41~2020-10-27 18:4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锅包肉兄弟 5个;4129952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chi 30瓶;卿九 20瓶;铃兰、阿娆 10瓶;万万 5瓶;脑瓜里空空如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林子深处, 稀薄天光之下。 白露微张着嘴,手里半拖半抱着自己被打回原型的同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不光是她, 就连被她拖着的那棵小树, 都艰难地弯过了树干, 伸长了树枝, 拼命朝着白河和苏越心的方向看。 不过很可惜, 它啥都没能看到——白河的动作很轻,也很快, 不过片刻便放开了,脸上带着些如梦初醒般的怔楞。 苏越心亦有些怔怔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奇怪道:“怎么啦?” 白河:“……啊?” “刚才那个。”苏越心平静地望着他,眼眸里是一如既往的深沉黑色,“你是被吓到了吗?” 有些脆弱的人类会在受惊时寻求他人的怀抱,她记得教材上是这么写的来着。 白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头轻笑起来。 “没什么,就是……嗯, 突然想尝试一下。”他抬手搔了下脸颊,“不是说,尬撩npc的话是有可能被踢出游戏的吗?我就想着,或许可以试试。” 他望着苏越心,抿了下唇:“抱歉,有些冲动……冒犯了。” “……我倒是还好, 只是有些被吓到。”苏越心歪了歪头, “不过你下次尝试时, 最好和我先说一下。” 还有下次……站在一旁的白露嘴角用力抽了下, 拖着树鬼大踏步地冲了上去:“喂,我说你……” “而且你要尝试的话,对象也不该是我。”苏越心继续道,“我这次拿的是玩家身份。你应该去找白露的。” 正大义凛然准备上前拯救无辜少女却惨遭背刺的白露:…… 注意到白河的目光居然真的朝她这边看了过来,她警觉地呲了下牙:“想干嘛?” 白河笑了下:“没什么,刚注意到你在这里而已。” 白露:“……” 她怀疑地上下打量了白河,想了想,还是意有所指地开了口:“关于踢玩家出去这事,是有专门算法的,不是故意搂搂抱抱就可以的。要真这么容易,我还用得着那么麻烦?对那几个误入人类每人送个爱的抱抱不就万事大吉了?真是搞笑。” 白河听出她话语里的警告意味,有些尴尬地提了下唇角,不再说话了。苏越心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从前基本不用npc和玩家的身份出差,对这条规则也确实没什么概念。这次回去,却是打算好好去问一下了,要是掌握了,以后要脱出副本也轻松些。 “不过你也不用在意。boss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就可以走正常的通关流程了。”她抬头对白河道,注意到白河身上的伤口,又不觉压下了唇角,“你遇到什么了?” “被你说的那个雄花boss找上了,不过还好,来的只是小号。而且很快就下线了。”白河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 苏越心闻言,“嗯”了一声,转头看向那被白露半拖半抱着的树鬼,淡淡道:“所以是它打了你?” 白露很明显地感到自己怀里抱着的树干猛地颤了一下,然后就见这一直装死的玩意儿拼命挥动起了树枝,长在树杈子间的脑袋一个劲儿地摇着,甚至还被逼得发出了一阵噫唔唔噫的声音—— 白露听着那声音,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没好气地对苏越心道:“它说它没有,别乱说,它只是追了他一会儿,还吃了他一点肥料……” 她原原本本地转述着,完了白它一眼:“呵,多大人了,一点肥料也馋,丢人。” 树鬼:…… 树鬼不说话了。树鬼默默将树枝都缩了起来,选择自闭。 另一边,白河则是面露苦笑:“我这伤确实不能算是它搞的……主要是鬼藤。” 他说着,一根黑色的粗壮藤蔓从他的身后探了出来,绕过白河的肩膀,弯着上半截,正安静地望向面前的几人。 那藤蔓的身上,已然一个结都没有了,瞧着却是分外的乖顺。苏越心望着那鬼藤,微微瞪大了眼:“你和它正面‘打’过了?” “嗯,运气好,没让它给弄死。”白河笑道,伸手想去碰一碰藤蔓,后者却猛烈地瑟缩了一下,然后身体轻轻一弯,垂着“脑袋”避开了。 白河见状,脸上的苦笑更甚:“‘打’完后就是这个效果,不仅不闹腾了,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搞得好像以前老是搞事的家伙不是它一样,我都被吓到了。” “可能是被揍怕了。没事,人面蛛之前也那样,后面慢慢相处,养熟就好了。”苏越心下意识地说道,眼神中犹带着几分诧异,“说实话,我还真的挺惊讶的。鬼藤在这个副本里是会被加强的,你的鬼藤又已经养得相当成熟了,想要斗倒它,应该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确实挺不容易的。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快不行了。”白河摇了摇头,眸光微闪,轻轻垂下了眼眸,“要不是……我还真的未必能撑下来。” “什么?”苏越心没听清他中间的话。 “没什么,就用了巧劲而已。”白河扯开嘴角笑了起来,“我用你给我的‘宣布挂锁’锁死了我自己的意识和生命值,又用云石切割机削了几根副藤,再加一些杂七杂八的道具,勉勉强强,硬是耗赢了。” “你切了你自己的副藤?”苏越心的眉头又皱起来了,“那对你会有影响吗?” “有一些。不过总比让这家伙完全争到主导权来得好。”白河说着,手指在藤蔓的上方虚虚点了一下,不意外地看到那家伙往下一缩的怂样,“现在这刺头已经完全归我管了,其他的副藤也是,从长远来看,非常划算……” 他话未说完,忽感腰上有什么东西一动。定睛一看,只见另一根细藤不知何时竟自己从他身上钻了出来,悄悄地在地上爬。 白河:…… 注意到白河一言难尽的视线,那细藤登时爬得更快了,不过转眼就溜到了苏越心的脚下,然后猛地向上一窜,死死缠着苏越心的腰,不肯松开了。 白河:………… “呵。”在旁吃瓜看戏的白露不客气地笑出了声,“真的好服你管哦。” “……”白河抬手捂了下额角,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苏越心却是低头看了藤蔓片刻,浅浅提了下唇角。 “挺好的,不是吗?光听话有什么好,还是得有些自己的想法。” 她说完,收回目光,无意往前一扫,见白河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不由地一楞:“我说错了吗?” 白河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你一直在看着我。”苏越心直接道,“我还以为是我说错了什么。” “啊,不是……只是突然,走了个神。”白河搔了下脸颊,忽然道,“谢谢你。” 苏越心:“嗯?” “这次副本的事。”白河注视着她的双眼,正色道,“真的……谢谢你。” 苏越心:“?” “没什么好谢的。”她语气平平道,“本来就是我的失误。” 语毕,她又低下头去,观察起缠在她身上的细藤。 很奇怪,以前明明稍稍凶一下就会自己松开的,这回倒是缠得死紧,一副死都不想离开的架势。 苏越心想着它们刚经过白河那边的捶打,自己这边再凶它怕是要给人吓出心理阴影,便直接上手去拨;另一边,白河的目光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身上,眸光微深。 他再次想起了自己用数据线看到的那段回忆。 黑暗中,他只能依稀看到苏越心的轮廓,她的声音,听着却是无比的清晰。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她如此开口,语气冷冷淡淡的,又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随意,“但我不愿意。所以不可以。” “为什么?!”白露忍不住叫了起来,提着猴怪的手用力一晃,晃得白河一阵晕眩。 “我说了,就是我不愿意啊。”苏越心平静道,理直气壮。 “这特么算个鬼的理由啊!”白露几乎是跳了起来,“你会不会算数?一个安慰剂就能搞定的事你非要拿活人的命去冒险?你不是最讲效率了吗?” “效率是针对目的而言的。”苏越心缓缓道。 “对啊,那我们现在的目的不就是把活人尽可能地送出去,再把那个自然boss打一顿关起来吗?”白露简直没脾气了,“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啊?” 苏越心:“那是你的目的,我的还要多一条。” “哈?”白露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哦对,我还找你修网线来着……” “不是那个。”苏越心冷静地打断了她,“我答应过他的,要带他出去。” 白露:“……” “……心老师,或者你看这样行不?”白露被逼得人称都换了,耐下性子道,“反正答应他的是你,又不是我,你等等完全可以把人扔给我……” “你要对他动手吗?”苏越心略一停顿,毫不遮掩地问出了口。 白露:“……我说了,答应他的是你,不是我……” “你可以试试。”苏越心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仍是平平淡淡的,“但如果你真试了的话,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休养半年的机会。” 白露闻言,很明显地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你……等下,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只是在陈述我的想法。”苏越心道,“如果你认为这话对你造成了威胁,那就算是吧。” 白露:“……” “不是……苏越心你清醒一点,我都上岸了!我有编制的!”她不敢相信地提高了声音。 苏越心:“嗯。所以呢?” 白露:“…………” “疯子。”默了片刻,她泄气般地说了一句,“真是被你气得叶子都要掉了。” “给你带来麻烦,我很抱歉。”苏越心道,“作为补偿,我会免掉你后续整年的维修费用的……” “拉倒吧。你有那权限?”白露不客气道。 “我没权限。但我有钱。”苏越心语气毫无变化,“我自己掏钱给你垫。” 白露:…… “算啦,反正我这儿除了网络和手机也没什么好修的。”白露没好气道,“我就是想不明白,那只是一份安慰剂——” “他有名字。他叫白河。”苏越心道,“而且我都答应他了的。我说了,会带他出去…… “也说了,不会丢下他。” 冷寂的黑暗里,苏越心的声音清晰得像是具有轮廓,落进白河的耳朵里,又像是一团火,热热的,带着能烧灼某些东西的温度。 他试图抬头往上看,但他办不到。他的视线被所附身的躯体限制住了,他连此刻的苏越心在看着哪里都不知道。 但他突然很想看看她。 也想让她看着他。 * 之后的事情,白河就不太愿意回忆了。 毕竟被人拎起来直接弄死的经历真的不算太美妙。 而随着绿毛猴怪的死亡,他也顺利从数据线带来的读取效果中脱离了出来。死亡阴影仍笼罩在心口,他惊魂未定地朝四周望去,发现一切就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 在他读取记忆的时间里,他没有动弹,而与他相连的鬼藤,同样没有动弹。 我还活着——望着逐渐恢复行动能力的鬼藤,他忽然无比强烈地意识到这点。 而他的下一个反应就是,我要活下去。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不过我的运气还真挺差的。” 林子内,白河望着轻轻拨弄着细藤的苏越心,若无其事地说道:“就在和那刺头掰头的时候,又来了一只猴怪。我脑浆差点给它抓出来。” 他说着,指了指破皮的手肘:“这伤其实是那时候弄出来的。不过还好,只是皮外伤。” “嗯,等等找地方坐下来,好好处理一下。”苏越心说着,视线仍是粘在那根细藤上。她废了好大一番工夫,终于将那小家伙从腰上扒拉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从它的表皮上摸过,眉头忽然拧了起来。 指腹下传来一种令人不安的触感。她缓缓地将手指翻转过来,只见指节上正沾着一层薄薄的黑雾。 那黑雾虚虚地浮在她皮肤上方,只有淡淡一层,存在感十分微弱,搁在本就以黑色为底的藤蔓身上,更是半点也看不出来。 苏越心搓了搓手,那点黑雾当即消失。而被抹掉一些黑雾的细藤则明显放松了些,又开始往苏越心的手上蹭,似是在请求她多擦去一点。 “白河。”苏越心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你当时……除了树鬼和那猴怪,还遇到什么其他的东西没有?” “其他的?没有吧。”白河顿了一下,说道,“说实话,我当时因为力竭和缺氧,曾经有迷糊过一阵子……不过细算下来,也就十几秒而已。很快就恢复了。” 而就是在他恢复之后,他发现面前的刺头藤蔓不知为何变得呆滞了不少,自己的头疼情况也大大减轻。他只当是对方终于自己耗到了没力气,于是趁胜追击,彻底将那根刺头拿了下来。 制服刺头后,他的身体彻底没了力气,原地歇了好一会儿。直到发现天亮,又收到了苏越心的信息,方打起精神爬了起来,一路找到这里。 “……我当时清醒后,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就那十几秒的时间,也不至于又刷出什么吧。”白河说着,面上露出几分思索。 白露在旁翻着白眼,语气凉凉地咕哝了一句“那可不一定”,被苏越心看了一眼,又乖乖地噤了声。 苏越心嘴角微抿,脸色变得有些严肃。她一边轻轻抚摸着那根细藤,不住将其表面那层淡到几乎看不见的黑雾擦去。 细藤舒展着肢体,一副十分惬意的模样。原本正悬停在白河旁边的主藤见状,轻轻晃了晃,朝着苏越心的方向探出些身子,偏头往白河脸上瞧了瞧,又很怂地缩了回去。 苏越心见状,主动道:“你的藤蔓好像有些不正常。能让我仔细看看他们吗?” “嗯?那麻烦你了。”白河不疑有他,直接答应下来。他话音刚落,身边的主藤便闪电般地窜了出去,围在苏越心的脚边,开始不住打转。 苏越心让它扬起来一些,伸手在它的表面轻轻一抚,果不其然,又抹下来一层薄薄的黑雾。 “……白河。你再仔细想想看。”苏越心低声道,“那个时候,你真没遇到什么别的东西吗?” 白河听出她语气里的严肃,便当真仔细回想了一下,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真没了。” “你说的那只猴怪呢?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苏越心进一步地问道。 “应该……就是一只普通的猴怪吧。”白河回忆道,“除开爪子锋利些,整体还是挺好打的。我用你给我的数据线,很轻易就制服了它……啊。” 他忽然轻轻叫了一声,伸手在自己怀里摸了一下,旋即一拍脑袋,面露懊恼:“那些道具!你给我的,还有我自己的……好多都落在那儿了!” 不光是那根数据线,就连那把救了他几次命的云石切割机,他也给忘在那里了! “没关系。你把地点告诉我,我去拿回来。”苏越心当即道。 正好她也想去那个地方看看。 白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张口想说一起行动,却被苏越心强硬地要求找地方休息。无奈之下只能给苏越心指了地点,之后又从白露那儿领了一个“障目叶”,佩在身上,随着她一块儿回人类营地了。 苏越心目送着他离开,低头看了看自己仍飘着一层薄雾的掌心,眸光微微沉了下来。 另一边——落满尸块与道具的无人角落内。 又一只绿毛猴怪吱吱叫着,从树上跳了下来,在看清地上的情况,不由瞪大了眼睛。 它能嗅到这里的血腥的气息,倒没想到这里能腥到这地步。 凭着敏锐的嗅觉,它一路摸到了最新鲜的一具尸体前——那是一具它同类的尸体,看上去才死没多久,一根奇奇怪怪的绳子缠在它的脖子上,绳子的两端连着闪闪发光的硬物,其中一端,正插在它那具同类尸体的侧颈上。 猴怪第一次见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将另一端从尸体旁边扒拉了起来,研究一番后就咬进了嘴里,用力咀嚼了起来。 咬是半点没咬动,就这么嚼了一会儿后,它面前的场景却忽然一变—— 它的身体不是它的身体,它的视角不是它的视角。眼前的天色忽然黯了下来,借着一团白色的强光,它恰好能看清不远处的场景。 那是一个人,正被几根藤蔓缠着,一手抓着一根较粗的藤蔓,另一手则胡乱挥着一个金色的小东西,看上去神智已不清醒。 他要死了——猴怪当即就有了这么种预感。作为一种食尸食腐的怪物,它虽然不聪明,却对此非常敏感。 果然,下一秒,它就见那个人胳膊垂了下来,一动不动了。 ——可以吃了! 猴怪立刻激动起来,待要跳起来去抢,却悲愤地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只能呆在原地默默地看着。 它在心里发出恼怒的吼声,紧接着,却油然而生一种剧烈的惊恐。 它发现面前的食物又坐起来了。 不仅坐起来,他的身上还冒出了滚滚的黑雾,即使隔了那么远,它也能感受那黑雾中透出的强烈死气,冰冷刺骨,令人不寒而栗。 那些方才还在张牙舞爪的藤蔓们忽然都僵住了。 短暂的僵直后,就是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它们互相缠绕、推搡着,开始不住往后退,却仍是不可避免地被黑雾包围。它们就像一群被吓傻的青蛙,哪怕是平时最强势的刺头,这会儿也是呆呆的,做不出一点反抗—— 猴怪是第一次见到,所以辨认不出那黑雾的味道,但它们是认识的。 正是因为认识,所以才会害怕。 这是和苏越心截然不同的味道—— 这是它们曾在那姚家的灵堂里,透过白河的躯体所接触到的、稍纵即逝的骇人味道。 ※※※※※※※※※※※※※※※※※※※※ *知道你们想不起来了,这边提一下,当初白河在闯进姚家灵堂时被姚家少爷怼脸抱过。 *不用担心白河会黑化和心心互撕的问题。心心武力天花板地位不动摇,如果白河真黑化了,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不是 *苏越心没说谎。她是真的有钱。 *苏越心另一个没说谎的点是,她真的敢鲨在编的人【嘘】 ———————— 初版稿脑子一抽将姚家写成了赵家,在此道歉,太不应该了orz是姚家、姚家哈! 感谢在2020-10-27 18:47:01~2020-10-28 20:0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等苏越心赶到那片角落时, 那里已经安静很久了。 几乎是一踏进这片区域,她的眉头就锁了起来。 她在辨认气息方面并不擅长,甚至可以说是迟钝。即使如此, 她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徘徊在此处的味道——淡淡的、漂浮在空气中的、行将散去的腐朽味道。 “……姚涵清?”她不可置信地喃喃着, 一手伸出, 薄薄的黑雾从手中腾起, 向四周推开, 如有神智一般将周遭巡视一遍,却并未搜查出更多的痕迹。 苏越心将黑雾收归于掌心, 又不甘放弃地自工具箱里拿出根测电笔来,将附近土地一寸寸地排查, 同样一无所获。 苏越心抿了抿唇,神情变得越发凝重。 她转头朝身后看去,只见积叶上一片狼藉,尸块、道具,七零八落地落了一地。她发现掉在地上的数据线,眼睛微微一亮,快步走过去捡起, 只见其中较小的接口处正染着一层血迹。再往旁边看,却不见附近有什么新鲜尸体。 苏越心不知道那原本正被数据线缠着的猴怪尸体,已经被它的同类拖走当储备粮了,只不死心地又拨弄了一下地上的破烂尸块,又用数据线各自读取了一遍——遗憾的是,什么都没读出来。 苏越心满心无奈, 只能暂时宣告放弃, 转头老老实实收拾起掉在地上的道具, 视线无意中从某个角落掠过, 眼神忽然一亮。 “这个,也是你的吗?” 十分钟后,人类营地旁。苏越心将捡回的所有道具都还给白河后,又拿出一件巴掌大的小衣服递到白河面前,一边问着,一边还止不住地一直往那小裙子上瞟。 白河望着那衣服,脸上的表情却瞬间稳不住了。 他都快忘了这玩意儿了——这件他当时一时脑抽,买回家的猫咪衣服。 因为进副本前他正拿着这东西看,结果就一起带进了副本。后面因为看到了苏越心——或者说以为看到了苏越心——就将这东西收了起来。没想到现在却让苏越心捡了个正着。 后者还在那里一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边问他:“这衣服真好看,不过好小,形状也有些怪。这是拿来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总不能说是我买来配你的黑猫造型的吧。 白河一阵尴尬,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妹妹,于是二话不说推到了她头上,信誓旦旦这是她的东西,只是不知为什么出现在了自己身上,又不知为什么被带了进来。 “哦……”苏越心听说这是他妹妹的,眼神变得有些失望。白河观察着她的神情,心中一动,问道:“你很喜欢?” “算吧……因为很好看。”苏越心两根手指将那小衣服提起来,又仔细看了看,撇撇嘴,再次朝着白河递了过去。 她本来还想试试能不能拿道具和白河换的。不过既然是别人的东西,那就没办法了。 白河对自己和一件珍贵道具擦身而过的事实茫然不知,只立刻道:“既然喜欢,那就给你好了。” “……嗯?”苏越心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可以吗?这不是你妹妹的……” “没事。一件小衣服而已,她有很多的。再说,动物穿衣服本来就不好……没关系,你收着吧。我回去和她说一声就是。” 白河一套说辞说来就来,振振有词,苏越心似懂非懂地听着,默了一下,道:“那我应该还她什么呢?” 白河张口想说不用,转念一想,话锋一变:“那我回去帮你问问她?” “……?” 苏越心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也行。” 白河在心里捏了下拳,正要顺手推舟地要下联系方式,就听苏越心道:“那你帮我问问她,她百年后倾向于哪种处理方式?如果想直接安息的话,我可以帮她安得稳稳的;想当玩家的话,我可以开局先给她一包道具,不过我其实不太建议……如果想保留意识当灵体的话,我倒是可以接她来我的办公室……” 白河:“……” 没必要,大佬,这真没必要。 白河脸颊抽搐着,刚要说些什么,正抱着一堆线索条从旁边走过的白露忽然激动了: “什么办公室?你又要接谁进办公室?你不是说你办公室没地方了吗?!” 白河:……你倒是挺会抓关键词。 白河苦笑着好劝歹劝,总算是劝着苏越心暂时放弃了她那遥远的报恩计划,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那件漂亮的小衣服,又试着问起联络的方式,苏越心闻言,却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对了。我正好要和你说来着。”苏越心说着,朝他伸出手去,“那个手机,你先给我。” 白河只当她是要将那手机收回去了,心下一沉,却还是依言将手机递了过去。却见苏越心拿回手机后,低头按了几下,没一会儿,又将那手机送了回来。 “给你了,拿着。”苏越心道,“不能当普通的手机用,能联系的人也只有限。不过里面有些小游戏,你可以拿来消磨时间。” 白河:…… 白河:……?!! “你这意思是……这个真给我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算是你们内部的用品吧?给我没关系吗?” “这是我私人买的。可以随我处置。”苏越心漫不经心道,“你记着每周给上面的小触角浇点水,有条件的话最好喂点菜叶子或者水果。鲜榨的果汁也可以,不过有添加剂的就算了,不健康。” 白河:……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机子,机壳上,一根软软的触角正晃来晃去。 这居然还是活的吗…… 白河抿了抿唇,很快便压下了内心的愕然,并迅速地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也就是说……以后,哪怕我在外面……我们也能联系了,是吗?”他望着苏越心,试探地问道。 “……或许吧。”苏越心垂下眼眸,语焉不详地回答道。 白河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含混敷衍,内心却还是因着那么一些可能性而雀跃起来。他冲苏越心笑了下,珍而重之地将那手机收进了怀里:“谢了。我会好好等着的。” “其实也没必要……”苏越心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想想却又将话咽了回去,眸光一转,往旁边的营地上看了看,说了句“我去检查下网络情况”,就转身走了。 剩下白河一人,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掌心下传来手机坚硬的触感,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 之后的一切,节奏都变得格外明快起来。 两个自然boss都已解决,同样与副本有着强适配性的白露花了番工夫,终于顺利上位。之前策划组们留下的通关设置也终于得以顺利运转—— 打猴子,捡纸条,解谜,找路,相当简单易懂的游戏方式。而白露因为之前的压力性进食,手上已经屯了一堆的线索条,这让他们的通关进程变得更加迅速。 白露独自将那堆纸条做了个整理,将看着像是指向通关线索的纸条全理了出来,分了些给白河,两人一起解起来,解出靠谱的答案后,再出去给那些人类引路——那些人类原本对她的引导还有些半信半疑,在她和人面蛛的陪同下顺利找到两棵正确的树后,也逐渐放下心来。 当然,其中人面蛛的作用不容忽视。白露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他们就那么听那只虫子的话——自己好歹还有张人脸呢,那虫子可是连人脸都还没长出来。 对此,人面蛛只嘻嘻嘻地笑了半天,然后问她:“看您困惑得这么真情实感的样子,当年《玩家关系学》,想必学得很辛苦吧?” 白露:“……” 在旁一边吃肉一边默默看戏的白河:“……” 他后来还抽空和苏越心吐槽了这事,还好笑道:“它平常说话欠扁,这次发言倒是客气。要是我的话,肯定会直接吐槽她成绩……” “它不敢的。”当时的苏越心淡淡瞟了他一眼,这么回答道。 白河:“嗯?为什么?” “因为这门科目,目前记录里的最低分是我。”苏越心平静说道。 白河:“…………” 他也曾出于好奇而问过人面蛛,是怎么做到才一阵子不见就变得如此能干的。那素来不好好说话的人面蛛闻言却安静了下来,沉思良久告诉他:“因为老大说过,希望我能成为一只有用的蜘蛛。” 白河:“啊?” 人面蛛:“如果没有用,她就不要我了。” 白河:“啊??” 白河后来拿这事去问苏越心。苏越心一脸茫然:“我只是说我不养宠物,让它自己学着干点活而已啊。” 白河:“……” 反正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现在的人面蛛当真是出落得很成功了。相对应的,白露就总是一脸不爽,每次要和人面蛛一起行动,脸色总是不由自主就沉了下来,偏偏她还没办法……她现在是副本boss,对副本内怪物有天然威慑力,苏越心指名要她去控场。 白露和人面蛛一直处在明面上,而白河,则始终维持着隐身的状态,隐藏在那群人类的周边,悄悄活动。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已经被王典判定成了“穿着睡衣的电锯变态杀人狂”,要是贸然出去,怕不是又要引起一番惊吓,还得多费唇舌解释;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还要顾着那棵已经被打回原形的树鬼。 那树鬼现在已经很脆弱了,为了不让它死,苏越心还是将它种回了土里。白河以鬼藤牵着它,带着它慢条斯理地随着大部队往前走,定期还给它浇些水——苏越心是说可以去人面蛛那里拿灭活过的水来用,但白河懒得费那工夫,每次浇的,都是直接从湖里打出来的水。 于是每回水浇下去,总能看到好些长牙的水团子攀在枝叶树干上啃咬,不过浇了几回,那树鬼就已经完全秃了,见到白河,也更加乖顺,不反抗了。 因为鬼藤本身还具有吸收的能力,有它时时缠在上面,也不必担心树鬼恢复得太好,倒是鬼藤自己,天天趴在树鬼身上加餐,精神头一天好过一天。 说起鬼藤,白河也是觉得有些奇怪。它们对自己的畏惧似乎并没有维持多久——在苏越心抽空将它们一一抚摸一遍之后,它们便又再度活泼了起来。听话倒还是听话的,只是每次看到苏越心或是别的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总要自己跳出来乱跑,时不时就令白河感到一阵丢脸。 ……但不管怎样,好歹是不会造成生命威胁了。 笼罩白河几十天的难题终于解决,这让他不由松了口气——这也就意味着,等下一次再进副本时,他不用再花积分转低级本,而可以直接去打高级本了。 不过他其实一直有些糊涂。因为他确实记不得,那天他到底是怎么揍服这些家伙的了。 只记得自己意识模糊了一会儿……然后呢? 细细想来,当天的记忆,确实是缺了一部分的。但白河事后也有专门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并无发现任何不妥,反复检查几次后,他也就随它去了,不再深究。 至于苏越心,自然是能不和人打交道就不和人打交道,天天在林子里窜来窜去地检修网络,就是回来,也只和白河待在一道,坚决不出现在那些人类面前——尽管如此,她的名字却还是在那仅剩的几个人类嘴里流传开来。 严格来说,流传开的并不是苏越心的本名,而是她所具有的某种身份。 毕竟为他们带来食物和水的神秘存在“蛛老师”,三五不时地就会扯一句“我的老大曾说过”——用的还是一种无比自豪的语气。 这可以说是它嘴里出现频率第二高的话了。 至于出现频率第一高的……还能是什么呢,嘻嘻嘻嘻。 这种情况不免令邱晓宇他们对这个所谓的“老大”油然而生出一种敬畏与好奇。毕竟在他们看来,说话古怪却又很可靠的“蛛老师”本身就是一种充满了智慧与神秘的存在了,能被他称为“老大”的人,岂不是更加得智慧与神秘? 更何况不管是“蛛老师”还是白露都曾有意无意地透露过,他们这次能够得救,蛛老师的老大功不可没,尤其是那可供饮用的水,是只有“老大”才能弄出来的东西。 而从他们的发言来看,他们两个也是受这位老大差遣的——换言之,那个“老大”,亦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说不定还居首功。 只可惜“蛛老师”似乎有意在藏着什么,每次开始吹……不,是提到“老大”的时候,总会用“嘻嘻嘻嘻”或者“嘿嘿嘿嘿”将某些关键词给含糊过去。还是后来白露和它闹起来,邱晓宇他们才抓着机会,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名词——“星”。 一抓到这个关键词,他们的想象力立刻就张开翅膀了。都是看过多少恐怖电影恐怖故事的人了,这个词他们熟啊! “星辰的‘星’,绝对是星辰的‘星’!”几人曾私下讨论过这事,王典那叫一个信誓旦旦,“我曾经看蛛老师抬头看天,它还和我说,上面的就是它的老大!” 星星,可不就在天上吗——虽然这地方半颗星子也看不着就是了。 “这么一说,倒是有点意思……”邱晓宇若有所思道,“繁星正确之时……难不成,它的老大,还是个克系的?” “啊?不是吧?它不是说它老大很漂亮吗?”在场唯一的女生质疑道。 “讲道理,我在这林子里待了这么久,我看蛛老师都眉清目秀……”另一个男生咕哝了一句,被其他三人一瞪,又乖乖地闭了嘴。 “克系的……一般都是邪神吧?”那女生思索片刻,有些惴惴不安道,“仔细一想,它确实说过,它的老大很博学,懂很多……” “它还说它老大很能干,啥都能修,特别擅长时间管理呢。”邱晓宇忍不住道,“你们谁听过这样的邪神?” 女生:“……” 女生:“触手多的话,擅长时间管理好像也蛮说得通的,你们看蛛老师就不是?一次能看三本书……” “……”邱晓宇沉默了。这话乍一听还蛮有道理? “是不是克系不好说。但一定不是触手系。”王典认真回忆了一会儿,掷地有声道,“我想起来了,蛛老师以前有说它老大是个‘飞天的箱子’……” 众人:“……???” “什么样的箱子会精通电器维修啊。”女孩真实困惑了。 她旁边的男生蹙眉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道:“电脑机箱?” “所以是一个飞天的机箱?”邱晓宇也懵了。 “说不定是供电箱……飞天的供电箱……”方才说话的男生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脑洞越开越大。 在场唯一的女孩蹙眉想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低声叫了起来:“哦,所以是星星啊!” “嗯?”其他人转头看她。 “供电箱,不就是提供能源的吗?”女孩点着下巴道,“它又飞在天上,说不定它的工作,就是点亮星辰……” 这么一想,这个“老大”的存在忽然又变得极度浪漫起来。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想想而已——他们自己也清楚,有些事,既然人面蛛不愿意说,他们自然也没什么资格深究。 一番煞有介事的探讨,不过是在这血腥诡异的林子里,用以宽慰自己,转移注意力的闲谈罢了。 他们自然不可能拿这事去问人面蛛,就是这次私下的闲聊,最后也以每个人认认真真地向虚无道歉而告终——无数的恐怖电影配角都在以自身经历告诉后人,不可妄议神明。虽然不知道这位老大有没有这么严厉,但礼多一些总是没错的。 他们讨论完,便散去了,剩下隐着身形一直在旁边看戏的白河,微微张大的嘴巴久久也没有合起来。 他将那段对话从头到尾捋了三遍,愣是没想明白,这得是多大的脑洞,才能从一个“星”字联想到飞天的供电箱…… 更何况这个字从开头就错了。人家明明是“心”好吗? 白河摇头失笑,却没想到,此时的震撼,在他顺利脱出副本后,居然又遇到了一次—— 那是在他脱出副本一周后,他在刷微博时,无意中刷到了一张出自知名画手的原创图。 图上,是一个漂浮在夜空中的供电箱。供电箱上伸出无数电线,连接着漫天星辰,每颗星星,都在闪闪发亮。 供电箱的旁边还有一只q版蜘蛛,比蜘蛛矮一些的位置,则是一棵穿着裙子的树。 那副画上配着一行文字,写的是,“纪念我一场可怕又幸运的梦”。 ——真的是梦吗?又或者说,是画这幅画的人,真的将它当成一场梦了吗? 白河不知道。 他只是将那张图认真保存了下来,然后用手机上的编辑器,在供电箱上加上了一枚小小的心心图案,低头认真看了一会儿后,默默将它设置成了自己的手机桌面。 为异星提供能源的供电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身份,确实还挺配苏越心的。 白河如此想着,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而他的旁边,还正放着另一个手机。只见机壳上,一根柔软的触角正轻轻动着,时不时转向白河的方向,像是正观察着什么。摇晃片刻后,又默默缩了回去。 “检测日志:检测对象一切正常。” 片刻后,一条信息自动发送了出去,跳在了苏越心的手机屏幕上。 苏越心朝手机上望了一眼,抿了抿唇,飞快将屏幕压了下去。 “所以,你是要问我什么来着?”她的对面,高大的后勤部部长正一边咬着苏越心给的鲜肉月饼,一边开口问道。 关于白河和黑雾的事情在苏越心的舌尖转了两转,终究还是被她给咽了回去。 “我想去策划部查个技能,希望你帮我申请下权限。”她思索片刻后,说道。 “‘纳物共生’……我希望能得到关于这个技能的全部资料。” ※※※※※※※※※※※※※※※※※※※※ 苏越心:希望你能变得有用一点。如果不行的话,我再找地方安置你。 人面蛛视角:办不到就把你丢了,丢了知道吗?! 于是人面蛛疯狂动起了八只脚。 —————————————————— 关于苏越心的行为,后面会解释,她是因为存在某些顾虑,所以才没有对白河以及部长说实话~ 打报告上去是最简单的,但那样的话某些事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 另外,因为最近老是晚更,不是很好意思,再加上营养液到2000了,就计划做个加更,预计是在下一周,具体哪天会提前通知的~ 因为没有存稿(实际早就没有了1551),所以打算将更新时间挪到九点,但这样很担心我又会磨蹭到十点……具体时间我还再想,目前肯定是六七点的样子更新,太晚了会请假,保证日更这样的。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包容了,鞠躬~感谢在2020-10-28 20:02:43~2020-10-29 19:1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南的一尾鱼、..... 10瓶;y 9瓶;万万 5瓶;微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七章 自他醒来已过去一周了, 每每回忆起起那次的经历,邱晓宇内心依然会腾起一些微妙的感觉。 他记得其实不是太清楚了——他只记得,那天, 他们一大群恐怖电影的同好约着出去玩,还特意订了大型的鬼屋体验。他满怀期待地跟着其他人一起进门,进去后没多久, 却忽然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时,他人已经躺在了医院里。而事情的具体经过,他也是通过他人的转述和微博上的热搜才知道—— 原来他自己还失踪过。 他们一行九个人, 在进入鬼屋后就莫名失去了踪迹,当时离他们最近的摄像头就在门边, 摄像机清楚地记录下了他们当时的状态:只见他们进入鬼屋后,一个个都表现出极度的茫然与错愕,一边四下张望,一边不住讨论着什么,有人还一脸困惑地触摸着空气。明明出口就在他们后面,但他们却像看不见一样, 只不住打量着根本不存在任何异物的角落, 然后相互搀扶着, 慢慢往前走去,直至走出摄像头的拍摄范围。 然后,他们几人就彻底从这鬼屋里蒸发了,再不见踪迹。 后来工作人员也察觉了不对, 紧急封闭了恐怖屋四下寻找起来,翻遍整座鬼屋, 却都没找到他们的声音。 直至一天后, 人们才在鬼屋的某一个房间中发现了他们——不过出现在那儿的仅包括邱晓宇在内的四个人, 其余五人,依旧不知所踪。 几人当时都是昏迷状态,模样看上去十分狼狈。其中一个女生,脚踝处还有个很显眼的伤口,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凶猛的东西咬过一样——昏迷的几人很快就被送进了医院,而同时送出去的,还有围绕着他们几人产生的重重谜题与种种传闻。 这事很快就在微博和网络新闻上传了开,很多人都将这当作了一次都市怪谈,有的甚至翻出了很多年前的“兰山多人失踪事件”与之比较—— 那也是曾经传得沸沸扬扬的都市传说之一,在微博尚未崛起的年代,一度是各大论坛的热门话题。 据说在大概十年前,兰山公路刚刚修完不久的时候,时常会出现路人在公路上凭空消失的事情。有些人就那么不见了,有些人却会在几天之后连人带车出现在路边。 其中一些人还活着,但大部分都已死了,至于那些活着的,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前前后后,类似的事件出现足有十几起。当年的帖子里,更有当地人信誓旦旦,说在这公路修成之前,这地方就已经有“吃人”的事件时常发生了,他们当地人吓小孩,都说“不听话就把你扔兰山里去”。 作为一名恐怖元素爱好者,邱晓宇也曾去扒过这一系列事件的细节,甚至还因这个话题和网友认认真真撕过逼,掐架掐到腥风血雨。这个都市传说,可以说是他的中二回忆之一——陡然发现自己的经历竟然与中二回忆拿来相提并论,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关于“兰山吃人”的传说,细节全部停留在了那些被流量遗忘的论坛里。关于它的最后一个新闻,是当地的一个有钱人自行掏钱请人去那儿做了个场祓禊,之后就一切都恢复了平静,这个传说也渐渐被人们遗忘,只偶尔才会被人拎出来,囫囵地说个大概,用来博人眼球。 至于邱晓宇他们这次的事情,实际也已无更多细节可考,因为邱晓宇他们几人也像兰山事件中的幸存者一般,什么都不记得了。 起码邱晓宇是这么跟别人说的。 不然他能怎么说呢?说自己做了一场迷迷糊糊的怪梦,梦里有一片黑漆漆的林子,一个笑得温婉甜美但是喜欢抠人眼珠子的长裙女孩,还有一只看着老大老可怕,笑声特别欠,但实际看着就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的蜘蛛? 还是说自从他醒来后,每次看到供电箱都会莫名生出一种想要拜拜的冲动,就连晚上看到星星,这个词语也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邱晓宇是个理智的人。一个理智的人,是会尽一切可能避免被人当成疯子的。 不过关于这些,他倒是有私下和其他几个获救的同伴说,并毫不意外地发现,他们脑海里,多多少少也留着相同的印象。 【我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后就有些害怕喝水。】四人的小群里,唯一的一个女孩子如此发言道,【我现在只敢喝特别清澈的水。水里有一点杂物都不行。看着我就怕。】 邱晓宇看到这话时还愣了一下。他之前都没发觉,经她这么一提才发现,自己好像也有些这样的倾向。 不过邱晓宇并没有出言安慰她。这么些天聊下来,他早发现了,这姑娘虽然细腻敏感,还落了伤,却是他们中间精神状态恢复最好的一个,甚至还利用休养的时间,画了幅画,用马甲放到网上。 画上有一个供电箱、有树有蜘蛛、有满天星辰,配字是“纪念我一场可怕又幸运的梦”。她将这张图往群里也传了一份,邱晓宇怔怔望了许久,忽然长长地呼出口气。 对,只是梦。一切只是一场模糊且荒谬的梦。 梦境已经结束,他也该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就在这时,qq再次响了起来。 王典:【我想买个供电箱放家里供着。你们有谁要拼单的吗?】 王典:【没别的意思,就觉得放着安心些……哦对了,我还买了白额高脚蛛蛛,不知道它会不会自己抓蟑螂吃。】 邱晓宇:【……】 邱晓宇:【带我一个。】 邱晓宇:【另外,白额高脚蛛链接来一份,谢谢。】 * 相比起在“放下一切”和“非常规迷信”之间反复横跳的邱晓宇来说,白河的日常就要轻松很多。 这次副本结束,他不意外地拿到了一个月的休息期,还额外多得了一份积分奖励,以及相当数量的金币。他怀疑,这很可能是游戏给他的补偿金。 得了空闲,他理所当然地操心起现实的事情来。他抓紧时间处理着手上挤压的娃衣单子,出于某种微妙的心思,又将每套娃衣都留了一件下来,挑了几套好看的,私下反复地改了几遍,花的时间比他处理单子的还长。 改完后他有心想要那苏越心给他的手机拍一下,等她联系了好顺便发给她看,研究了一番却搞不清这手机到底该怎么拍照,无奈之下只能放弃,想想又从里面挑出了最好看的一件,和那手机用根绳系在了一起——这手机已经算是他在游戏里得到的道具了,他下次进游戏时必然是会和他一道的。这样一捆,说不定那小衣服也能自己跟进去了。 他实际也不确定这法子到底行不行,毕竟这游戏里除了苏越心给他的东西外,就没有能在现实中显形的道具……但不管怎样,先试着就对了。 他保持着一天十几次看手机的频率,等了快一个月,却没见苏越心给他发来任何消息,倒是他在游戏里认识的“朋友”,主动发私信来敲了—— 找他的算是位熟人,现用id名“飞天供电箱保佑我下次不死”。白河被他这id名激得嘴角一抽,忙问他怎么回事,他反问白河最近是没上微博吗。 “那副‘飞天供电箱’的网红图,你没看吗?都转疯了——有人转发后,中了五百万!” 白河心说我何止看到,我还抱走了呢;在看到后半句话后,嘴角却抽搐得更厉害了。 他拿出手机稍微刷了下,心里大概有了数——无非是放出这张画的人本身粉丝就挺多,这画的元素又怪无厘头的,就有好事者转发造梗打趣,说国外有“飞天拉面神”,这个就该是“飞天供电箱神”,还自带俩护法的那种;于是一溜网友就开始排队转发哈哈哈。 这一溜哈哈哈中,又碰巧真的有人在转发后中了五百万…… 于是网友们转发得更疯了,干脆是把这图当锦鲤用了。 白河:……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是邱晓宇他们将副本里的情况往外乱说呢……白河松了口气,开始敲字问对方什么事。 事情也很简单,就是约副本。 这位名叫“飞天供电箱保佑我下次不死”的兄弟,虽然id取名风格很怂,但本身的游戏等级并不比白河低,最近一次副本下来,更是拿到了一次可以跳升金色等级的机会—— 【我拿到了一个特殊任务券。只要到特定副本完成这个任务,我就可以直升金色,还有额外的奖励。】对面那人如此写道,【你愿意来搭把手吗?我只要升级,奖励到时候都归你们,你们自己拿去分。】 白河:【我们?】 飞天供电箱保佑我下次不死:【我还拉了另外两个,都是紫色等级的,我接触过,很靠谱。】 飞天供电箱保佑我下次不死:【话说你现在能进高等副本了吧?】 白河望了眼放在一旁的手机,琢磨了一下,回道:【可以。我答应了,你把邀约发给我,我去氪积分。】 对面很快就将“邀约”发了过来——说是“邀约”,实际就是一条手打的信息,只要大概写明“我想约你一起进入副本xxx”就可以了。副本的具体名字可不写,反正写了一团黑色的马赛克,只有等白河这边将这条信息复制给管理员并支付完相应的积分后,他才能真正看见这个副本的名字。 “眠眼公馆……”他无声念着屏幕上的副本名字,正打算去和另一人确定下副本的时间,忽见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机壳上的触角也疯狂挥动起来。 白河忙将手机拿了起来——因为太急,差点将捆在手机上的小衣服扯到地上。他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就简简单单四个字:【看得到吗?】 白河忙回复了一句,心中却怔了一下。怎么就那么巧,他这边刚定下副本,那边苏越心就来消息了? 还没等他细想,苏越心的消息又来了:【你是不是要下副本了?】 白河一愣,回道:【你怎么知道?】 【我听同事说的。】手机的这边,苏越心面不改色地回复道。 她这不是说谎。那手机和她一起工作过,所以手机也是她的同事,没毛病。 白河却以为她是从管理员那里知道的,恍然大悟,跟着就见苏越心道:【你接下去要去的副本定了吗?】 白河往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微微挑眉,却还是回复道:【眠眼公馆。】 他这话发出去,苏越心那里却久久没有回复。久到白河都怀疑她下线了,她才发过来意味不明的一句话:【怎么是那里啊……】 白河:【???】 白河:【怎么了?】 白河:【你不会碰巧也要去那里工作吧?】 这回苏越心的回复倒是来得很快。 她说:【没去过,以后也不会去的。我说工作。】 白河:【?】 苏越心:【没事。你定了吗,哪天去?】 白河转头看了眼电脑,刚巧约他下副本的那人发了准确的下本时间过来,他就全部照抄,发给了苏越心。 苏越心:【好。明白了。祝你好运。】 苏越心:【还有,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请一定和我说。】 白河:……? 【没有啊,我挺好的。】他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回完他就后悔了。 因为苏越心跟着就发了一句“那就好”,发完,她的头像就又灰了。 正打算旁敲侧击告诉她自己又搞到了漂亮小衣服的白河:…… 算了。白河搔搔头发,无声叹口气。 实在不行,等进副本了,看能不能托npc转交给她吧…… 另一边。 苏越心抿了抿唇,将手机屏幕往上翻了下,望着“眠眼公馆”四字,眉毛微微蹙了起来。 怎么偏偏就是去这里呢……她闭了闭眼,顺手熄灭了屏幕。目光扫过桌面,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只见桌上,正放着两件东西。一个是薄薄的文件夹,里面是苏越心整理下的,关于“纳物共生”的资料,另一个则是个漂亮精致的木头盒子,盒盖打开着,露出放在其中的小小衣物。 苏越心的视线在这两件东西上巡视两圈,想了想,小心将木盒盖了起来,转身放在架子上,又将文件夹锁进了抽屉里,跟着便转身往外走去。 人面蛛正趴在办公室外的墙上看笔记,见她出来,立刻打了声招呼。苏越心点了点头,顺手指了指屋里:“你进去看吧。不要紧的。” 人面蛛很乖巧地应了一声,不过却没立刻进屋,而是先拐到旁边杂物室,拿了把扫帚,打算一边看书,一边替苏越心把办公室扫了。 时隔一月,它已又长大了些,不仅体积变大,模样也更近似于苏越心初见它的时候,身体渐渐长出了近似于人的皮肤,脑袋上方的人面瘤,五官也变得越发清晰,蜘蛛脚上则生出了真正的手脚,这让它觉得自己更有用了。 苏越心想说不用,看人面蛛兴冲冲的样子,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旋身沿着走廊走了出去,来到部长办公室,刚巧部长正拿着手机正和别人聊着什么,见到她,立刻让她进来坐下。 “你上次带回来的树鬼,已将能说的全吐出来了。”部长道,“不过它的记忆似乎被刻意处理过,很多事情就记得模糊不清。” 苏越心歪了歪头:“是那个进入副本的人干的?” “或许吧。”部长捧起保温杯,慢慢地喝起来,“但可以确定的是,闯进副本的那个,他一定不是‘人’,说不定还很棘手。” 每个被编为副本的“死穴”,都是受到控制的,彼此之间并不相通。而他不仅能进入那个副本,还能教导那对树鬼boss如何打破规则,再度将死穴与现实相连…… 这怎么想,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这样说起来,那个副本打算怎么处置?”苏越心问道,“还是由白露负责吗?” “嗯。不过规则都得重新编写,对副本的束缚也得加强。毕竟这次里面还是死了几个人的……死穴么,你懂得,吃的越多,闹得越凶。有的时候,哪怕只是一个人的差额,都能让死穴产生翻天覆地的改变。”部长抱着保温杯,悠悠叹了口气。 “总而言之,那副本被暂时封锁了。具体啥时候再开,我也不清楚。” 苏越心:“那白露……” “强制休假了。”部长道,“在副本封锁期间,她依然是那个副本的boss,不过暂时也没什么活给她做了。” 苏越心:……真好。还有强制休假。 她低头思索片刻,又道:“关于那个闯进副本的人,我曾听到他托人转述给我一句话,那话我写在报告里了。” 苏越心抬头,认真望着部长:“总部对那有什么想法吗?” 部长闻言一怔,盯着她看了片刻,无奈笑起来:“有。但是现在还不能和你说。” 苏越心:…… “是为你好。”部长道,“我们很信任你。但有些事,哪怕只是听见,都会引来不好的窥伺和注视。更何况你……” “更何况我曾经被长久地‘注视’过,比别人更容易引起某些存在的注意。”苏越心平静道,“道理我懂。那我祝愿你们能顺利处理好这件事。” “但愿吧。”部长叹了口气,放下保温杯,“对了,你找我,是干什么来着?” “我想请假。”苏越心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记得我攒了好多年假,对吧?我想休掉一些。” 部长:“……啊?” “工作我会提前处理完的,不会耽误进度……”苏越心观察着部长的神情,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会……不可以吧?” “不不不,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我只是有些惊讶,因为你以前从不请假的……”部长匆忙忙地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张请假单,教苏越心填上,当场就给签了字,在问明苏越心是打算出去玩以后,又给塞了一叠报销单,许诺会报销一切费用,让苏越心放心玩,尽情玩。 苏越心认真地道了谢,拿了请假条,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她双唇微微地抿着,似是正在纠结什么。 部长很少见她这样,不由放缓了语气,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嗯。”苏越心迟疑良久,终究还是深吸口气,下定决心般开了口,“我还想申请个东西……” 部长:“嗯?” 苏越心:“我想……我想申请下,玩家卡的使用权限。” ※※※※※※※※※※※※※※※※※※※※ 苏越心:我想请假。 部长:没问题! 苏越心:我想出去玩。 部长:没问题!! 苏越心:我想要玩家卡! 部长:没问……啥??? 苏越心:我还打算去眠眼公馆…… 部长:!!!震惊一整年! (关于眠眼公馆,下章就上线2333) ———————————————— 真尴尬了,又超时……真的抱歉了,为表歉意,这章评论区再派一波红包,40个左右orz 另外预告一下,因为明天要考试,所以更新会晚一些。我争取十点前搞定,如果搞不定会挂假条的…… 还有就是,不太推崇用白额高脚蛛吃蟑螂,有那工夫,还是蟑螂药实在2333 感谢在2020-10-29 19:19:33~2020-10-30 20:1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木偶、衣袂、小强要努力变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子欢想笑笑 15瓶;猫五 10瓶;万万 5瓶;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两天后。 副本·眠眼公馆。 副本此时正是夜间, 华美的公馆安静矗立于夜色之中,建筑物外是一片收拾得十分优雅考究的花园。 花园内亮着数盏路灯,莹白圆润的球形灯盏被托举在金属的支架上, 仿佛小型的月亮,为静谧的花园添了不少光亮,却更衬得花园外面漆黑幽冷。 而这会儿, 那片漆黑幽冷中,正聚着不少的人。 白河匆匆赶来时,这里的总人数起码已有□□人, 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道,时不时透过铁门朝后面的花园看一眼。白河见状愣了一下, 以目光在人群中一番搜索,很快便锁定了其中一人,快步走了过去。 “这算个什么说法?怎么都跟这站着。”他招呼也不打,直接冲那人道,“别告诉我这副本还要领号排队。” “这不是还没开嘛。”那人啧了一声,示意他去看铁门上的锁, 旋即道, “怎么来这么晚?” “路上遇到一群怪物, 追了好久。”白河一边喘着气,一边道,说着往身后瞧了一眼。 他的身后,是一片绵延不见边际的树林。他刚才就是从那儿过来的——他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怎样, 进入副本时偏偏落到了那片林子里,只能自己循着灯光一路找过来, 路上不巧又遇到了一些怪物, 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你是说那些长着白色触手的东西吗?”那人有些惊讶道, “我也遇到了。那东西智商不高,很好躲开的呀。” “这不是躲不躲开的事……”白河低声咕哝了一句,却不愿多说。 他不知该怎么告诉对方,他所说的“追了很久”,并不是指那些怪物追了自己很久,而是说自己追了他们很久——准确来说,是自己的鬼藤追了他们很久。 时隔一月,那些鬼藤似乎是休息够了、精神好了、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于是就又开始放飞自我了,皮得比白河上回下线前还厉害——之前好歹恐吓两句,还会乖乖听话,这回是干脆装聋作哑,只管自己可劲浪。 白河好久不上线,一上来就见它们又变回了这副不听指挥的模样,心还悬了起来,好在很快他就发现,它们并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作得那么狠,最多只是熊而已。 比如这回,它们见那些怪物身上触手挥来挥去,一时兴起,就拖着白河追了那些怪物大半天,还揪着其中一个怪物的触手,死活不肯放。 像极了一个当街要玩具的熊孩子。 可白河是那种会纵容熊孩子的家长吗? 当然不是。 于是他冷酷无情地将那截触手从它们“怀里”扒拉了出来,转手扔掉,然后重操旧业,再次拎起藤蔓打起结来。 因为已经见识过了某刺头自我开解的能力,他这次还升级了难度,将藤蔓两两抓在一起,打上了结。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那些鬼藤终于安静了,白河也终于得以离开林子,来到这里了。 这其中的种种艰难,与他对话的那人当然不会知道。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白河,然后轻轻摸起了下巴。 “你的问题解决了?”他一边引着白河走到角落,一边不住打量着白河,“你脸色比我上次看到你时要好了不少。” 白河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下脑门,不知想起什么,微微提了下嘴角,旋即便压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算是解决了。” 他面前的这人,在游戏里自称“老吴”,在论坛里的id则经常换,常用格式为“xx保佑我下次不死”,正是这回邀白河一起下本的玩家。 白河与他认识,是在某次下高级本的时候,一局对抗局,他俩正好是队友。老吴为人不错又很善交际,两人便在游戏即将结束时互换了论坛id,通过论坛保持住了联系。 那个时候,白河身上的鬼藤才刚刚“成熟”,还没彻底表现出那种作天作地的狠劲,只是浅浅地试探着,时不时给白河带来头痛,不像之后那么频繁且难以忍受,尚在白河可以忍耐的范围内。但即使如此,它们依然给白河带来了不小的生理和精神负担。 偏偏这会儿他和鬼藤已经融合得相当彻底了,贸然剥离,白河自己必然也要付出代价,白河又觉得剥掉它们就好像自己认输了一样,便选择咬牙忍着。这种紧绷的精神状态,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压抑。 相比起来,他现在瞧着却是轻快了很多。像是放下了心头的某块大石一样。 老吴闻言,亦是点了点头,说了声“那就好”。 他看上去还想再问些什么,白河想起自己曾对着这人透露过自己……不,是自己某个朋友的情感困扰,心头冒出不好的预感,忙抢先开口,引走了话题: “对了,你不是说还邀了两个人吗?他们到了吗?” “都没有。”老吴应着,蹙起了眉,“再等等吧。说不定等等就都过来了。” 白河“嗯”了一声,又压低声音问道:“你说的那个特殊任务,到底是什么?” 老吴左右望了一眼,亦放低了声音。 “目前还不清楚。估计得等进公馆了才有眉目。我这儿现在有的,只有这个……” 他将一张四角包金的淡金色纸片拿出来给白河看了一下,道:“这就是我在上个副本里拿到的特殊任务提示,上面原本是提示我来这个副本接任务,在我进来后,上面的提示就变了一行字……” 白河将那纸片凑到眼前,眯着眼,借着微弱的光芒看了半天,说:“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哦,正常的。”那人立刻道,“这上面的字,只有我能看到。” 白河:“……那你把这拿给我干嘛?” 老吴诚恳道:“我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这种富贵的气息。” 白河:…… 要不是舍不得,他真想把苏越心送他的金色小锁怼这家伙脸上去。 “……所以那提示上写的什么?”白河克制地闭了闭眼,搓了把脸,问道。 “是一句暗语。”老吴的语气终于变得认真起来,“那上面写着,‘请帮我问问太阳,一颗悬空的石头,该如何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安稳’。” 白河闻言,微微抿起了唇,面上显出几分思索。老吴见状,则耸了耸肩:“我刚就一个人正在琢磨这话呢,不过现在线索还太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悬空的石头还能怎么安稳?等它落下来呗……” “……不是落下,是杀人。”白河淡淡道。 老吴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你没听过那个故事吗?”白河道,“有一个老妇人,想去寻找太阳问一道难题,路上遇上一块悬在山崖上的石头。石头托她帮自己问太阳,说自己的内心总觉得不安宁,想问问该怎么解决……” “……”老吴嘴角的弧度僵了一下,低声道,“所以答案是……” “太阳托老妇人告诉石头,你想要寻求安稳,就得从山崖上掉下来,砸死你遇到的第一个人。这样你的内心才会获得平静。” 白河语气平稳地讲完了故事的片段,老吴默了片刻,长长地呼出口气:“这听着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老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还是给你个建议。”白河拍了下他的肩膀,“除了你找的几个人以外,其他人,不要多接触,同时保持警觉。” 老吴:“……这话怎么说?” “我怀疑这副本里不止你一个有特殊任务。”白河一面说着,一面以目光向四周扫去,果不其然,正对上了来自他人的审视目光。 “毕竟那个故事里,托老妇人问太阳问题的不止石头一个。需要靠杀人解决问题的,也不止石头一个。” 白河说着,再度拍了下老吴的肩。老吴提下了唇角,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正想再说些什么,视线从白河的肩膀上方越了过去,忽然像是看见了什么,眸光顿时一亮。 “啊,终于来了!”他说着,越过白河,往前走了几步,从人群中领出一个正在东张西望的女孩,带到白河面前。 “介绍一下,徐维维。也是我这次邀来的。”老吴说着,又指了指白河,“白河,同伴之一。” 徐维维一头短发,面部线条清爽,收拾得十分利落。她个头高挑,几乎和白河不分上下,听了老吴的介绍,上下打量了白河一番,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 白河礼貌地应了,跟着就见老吴问起徐维维来时的情况,徐维维闻言,登时露出一番疲倦又有些无语的神情。 “别提了,我落地的那块地方特别不好,一条小路上,全是各种陷阱,食人花啊大蝴蝶什么的……这也就算了。关键是我还捡到个新人……” “新人?”老吴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白河亦是抬起了眼眸。 新人进高级副本,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但也决算不上常见。一般会进来的,起码得是死得能上新闻的——这是大家在论坛里几番讨论后,综合众多个人经验,所猜出的规律。 至于其背后的逻辑,则似乎与游戏方面所要为玩家收拾局面所花费的心力有关——死得动静越大,知情人越多,当事人的第一个关卡就越难。 之所以能得出这条规律,还是因为一次偶然——先前有个明星出事了,动静大到一度把微博给整瘫痪了。一个玩家恰好是她粉丝,一边哭一边进了副本,结果就在那个高级到全员紫色以上的副本里,看到了一脸懵逼的自家爱豆。 那件事的后续究竟如何,在场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他们在意的是另一个点—— 他们此时所在的,也是一个高级到全员起码紫色以上的副本。 “最近好像没看到什么相关新闻啊。”老吴搔了搔头,转头好奇地朝人群里望。 “我也没看到。不过她长得真挺好看的,而且拿的真是绿色的卡片……除了明星也没别的解释了吧。”徐维维说着,耸了耸肩。 说实话,她当初好心要带对方一程,也是看人家好看,不过等真的上路,她就后悔了—— “那人可真的让我无语死了。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回事,一直没啥表情,说话也是说一句回一句,偏偏又喜欢乱跑,哪里有陷阱往哪里踩,还要去采食人花,真的毫无求生欲。我跟她说那个不能动,她还一脸无辜地和我说,抱歉,我只是觉得它很好看——我的个天哪,这是什么小公主发言,我都要疯了。” 徐维维说着,用力拍了下额头:“还好这次副本还算客气,都没对她动真格的,那些陷阱什么的也完全没触发……不然我怀疑她半路上可能号就没了。” “估计是看到有人陪着,心里就放松了,当观光旅游了。”老吴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我懂,我以前遇到个新人也这样,特别能作死又特别没求生欲,结果副本开局没三分钟人就没了——有的人就是这样。救不回来的。相比之下,一些能迅速认清形势并且选择抱大腿的,倒还更聪明些。” 白河“呵”了一声,淡淡道:“没活过一个本的新人,都谈不上什么聪不聪明。本质而言,炮灰罢了。你也是脾气好,如果我是你,我在她第一次作死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他话未说完,就见其他两人齐齐望向自己,目光里均带着诧异,眉毛微微一动:“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不是,白河……”老吴指着他身后,“你自己感觉不到吗?你背后……” 白河:“???” 他茫然回头,表情顿时僵住了。 只见他的身后,两根鬼藤不知何时又自己悄悄钻了出来,正悬在空中,拼命朝着一个方向支棱。 白河:“……” 偏偏这钻出来的两根还是被他亲手系到一起的,有结阻挠着,能伸出的长度有限,只能这样半长不长地支棱着,看上去就像他背后打了一个大结一样…… 白河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脸色更难看了。 “你们干什么呢?回来!都给我回来!”他在心里厉声对着鬼藤下命令,那两根鬼藤却跟没听到一样,只管朝着一个方向死命伸过去,仿佛两根天线一样。 白河瞧着它们那样,心中兀地一动。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从他心里冒了出来,他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方才徐维维所述的关键词—— “长得漂亮”、“没啥表情”、“我只是觉得它好看”…… “不会吧。”白河难以置信地喃喃出声,转头匆匆和老吴说了声有事,跟着就朝着藤蔓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剩下老吴和徐维维两人,二脸茫然。 白河在藤蔓的指引上快速绕过人群,很快,便在人群的另一边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果然是苏越心。 她穿一身白洋装,正独自远离众人站着,所在的角落正好和白河方才的位置是对角线。这里光线极暗,中间又有好些人挡着,是以白河没能第一时间看见。 她正低头把玩着什么,注意到白河的视线,抬起头来,跟着便冲他点了点头:“你好。” “你……你好。”白河有些磕磕绊绊道,“你……你不是说你不来这儿工作吗?” “啊。”苏越心偏了偏头,“我这次也不是来工作的。” 白河:“……啊?” “我这次是来休假的。”苏越心理所当然道。白河还想要问些什么,他背后的藤蔓已经没耐心听他叨叨了,伸长了脑袋朝着苏越心面前冲。 因为身体被系在一起的关系,它们没法像之前那样自由地伸长身体,就那么僵在半空,看上去搞笑又丢人。白河抚了抚额,却见苏越心自己走了上来,摸了摸其中一根的藤蔓的头部。 那根藤蔓很快乐地转了个圈,顶上的表皮突然裂开来,露出一个小小的圆珠子,献宝似地递给苏越心。 苏越心“咦”了一声,拿起来看了眼,唇角浅浅地勾起来:“谢谢,这个很好看。” 得到肯定的鬼藤欢快地彼此缠绕了一下,终于在白河不耐烦地催促下,乖乖缩了回去。 白河摸了摸自己的后腰,确定它们已经全回去了,方再度看向苏越心。后者正饶有兴趣地转着那颗珠子,白河见状,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遗憾地决定还是先不要将自己准备的小衣服拿出来了。 跟在两根藤蔓后面送礼物,总感觉好像输了什么一样…… “这是什么?”白河看了一眼那珠子,没话找话地问道。 他确实不知道它们送的是什么东西,连它们是何时拿到并藏下这玩意儿的都不知道。 “珠子。”苏越心摊开手掌给他看了眼,只见那就是一枚雪白圆润的圆珠,白河仔细想了会儿,才起来自己打那长触手的怪物时,对方身上似乎是有这种东西掉下来。 所以那丢人玩意儿是拿怪物身上的掉落去借花献佛了吗…… 更丢人了。 白河在心里埋汰着,又盯着那珠子看了一会儿,忽然蹙起了眉。 这东西和人的眼珠好像差不多大小——他陡然意识到这点,并因此感到一阵不适。 他很快就将目光从那珠子上移了开,望向苏越心手里本就在把玩的东西,发现那是半片蝴蝶的翅膀:“这又是什么?” “路上捡的。打算带回去做标本。”苏越心说着,将那翅膀收了起来,“别碰。很毒的。” 白河听她说路上捡的,又想起徐维维的话,嘴角不由一抽。 这样看起来,徐维维确实没说错。她带的那个新人确实很没求生欲…… 她都不用担心死,她要什么求生欲? “对了,你刚才说的休假,是……” “就是休假啊。”苏越心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就是不工作。什么工作都不用管。” “……我懂休假的意思。”白河默了一下,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休假也来副本?” “……反正也没别的想去的地方。”苏越心说着,眼神却闪烁了一下,垂眸将那枚珠子也好好收了起来,“正好我也没来过这个副本,就当过来散心了。” “没来过?”白河有些诧异。 他在上个副本时曾偶然看到过苏越心存在手机上的工作表,表上附上了密密麻麻的工作地点——感觉她是那种各个副本到处跑的忙人。 “嗯。”苏越心微微点头,“这个副本的负责人……嗯,怎么说呢。特别讨厌我。她曾经说过,哪怕副本里的东西都坏到没法用了也不会找我……” 白河:“……啊?” “所以她就真的从来没有申请过维修。”苏越心平静地继续道,“我也就没有来过。” 准确来说,是没在这个副本正式投入运营过来过——这地方在开荒期的时候,她还是有来帮过忙的。 白河却有些懵了。他发现自己不是太能理解这些游戏工作人员间的爱恨情仇。 “那你这次过来,不要紧吗?”白河问道,“她不会找你麻烦吧?” “应该不会。”苏越心思索片刻,认真道,“我这次来,没看攻略,打算就当个纯玩家了……嗯,用你们的话来说,应该叫‘划水玩家’。只要我不干涉正常游戏,她就没立场赶我。” “再说,她要真出手赶我,我也不怕。”苏越心低头扯了扯裙摆,语气随意,“反正她也打不过我。” 白河:“……”他不知该不该告诉苏越心,如果她真的要划水,比起副本负责人,其他玩家对她出手的可能性更大些。 不过想想苏越心的能力,问题应该也不大……吧? 白河默默思索着,决定回头就和老吴说一下,设法把苏越心纳进他们小队去。 另一边,老吴与徐维维交流完毕,正到处找白河,几番搜寻,终于注意到正站在角落阴影里的白河和苏越心两人。 “咦,他是在和谁说话?”老吴好奇张望着,“好家伙,一进副本就勾搭小姑娘啊。” “……那个,就是我刚才说的新人。”徐维维同样朝这边远远望着,眉头却蹙了起来。 在此之前,她和白河并没有直接接触过,这次要是因为有老吴,两人才会搭上线——但这个游戏的高玩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内部也早已隐隐形成了几个圈子,徐维维通过其他的圈子,也曾听到过白河的名字。 听到的却都不是什么好事。 据说他第一次下副本就下黑手坑了几个带他的老玩家;又听说他只要任务需要,就会毫不犹豫地卖掉其他人。 她又想起方才老吴告诉她的话——他说,白河已经根据那句提示猜出来了,他们很可能需要杀掉一个人…… 白河自己之前也说,新人就是炮灰…… “靠!”徐维维前后一串,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家伙,这也太黑了吧!” ※※※※※※※※※※※※※※※※※※※※ 别人的副本:通关,求生 苏越心的副本:踏青、采集、体验生活 —————————— 今晚还有一更!预计在十点半~感谢在2020-10-30 20:16:22~2020-11-01 17:3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鹿乱撞、衣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雅 50瓶;lili 40瓶;宓雨 31瓶;阿七很高冷 30瓶;静儿 20瓶;beryl、记事小簿、九月初九、遗祭、啦啦啦啦啦啦、林水思、杏仁酥饼、青溪 10瓶;安、万万 5瓶;蘋袖、scenery 2瓶;哒哒哒哒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说实话, 这次在过来之前,苏越心是特地恶补过功课的。 不仅认认真真地将《你不得不知道的迅速与玩家打成一片的一百零一式》通读了一遍还划了重点,连早就不知扔到哪里去的《玩家关系学》也被翻了出来, 硬着头皮磕了大半本。 人面蛛还贴心地给她准备了自己做的小册子,里面简单精准地记了几十则笔记,虽说不像《你不得不知道的迅速与玩家打成一片的一百零一式》那么全面, 但胜在简单精准,只要照着做,想要把自己伪装成普通玩家还是没问题的。 ——起码人面蛛是这么说的。 而苏越心……苏越心她现在对此表示很怀疑。 她算是发现了, 很多时候,看懂了真不代表会做了。尤其是当实操环境比想象环境难度要高这么多的时候…… 她来之前是真没想到……这副本里居然会有这么多人…… “你怎么了?”白河正与苏越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忽然见苏越心身体一动, 背朝着人群半转了过去, 不由关心了一句。 “没事,只是觉得有点不自在。”苏越心揉了揉眉心,“这里人太多了……” 白河闻言一怔,扭脸往旁边看了眼,只见铁门外零零散散聚着的一大批人,不由苦笑了下。 苏越心说得对。这副本的人数, 着实多了些。 现在在场所有人, 包括他和苏越心在内,总人数已经达到了十三人,这在高级副本里,属于比较少见的情况。而这往往也预示着一件事—— 这次的副本里, 存在对抗。 联系起之前老吴给自己转述过的任务提示, 白河不由对自己之前的猜测更肯定了几分。 这次的副本, 只怕多少是要沾点血腥了。 “这些人, 好像很多都彼此认识。”苏越心往门前空地上瞟了眼,很快便又移开了目光,低声道,“他们是互相约进来的吗?” “应该是。”白河同样放低了声音,“我也是被约进来的。我一个朋友要进来做特殊任务,我怀疑其他人其实也是……” 他抬眸看了眼苏越心:“你要不要跟我们团队一起行动?也好有个照应。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去和我朋友说一下……” 他话未说完,就见苏越心坚定地摇起头来。 “不用了,请放我一个人待着,谢谢。” 白河:“……行吧。” 苏越心转头望了他一下,唇角却是微微抿了起来。 冷静、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她专门过来也只是为了确认白河那里的情况,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她根本不用待到通关,直接找个机会原地死掉就可以了…… 这样一想,苏越心的心情总算是轻松了不少。 白河却以为她还在因为人多而难受,搜肠刮肚地劝她:“你也别太在意人数的问题了……你别看现在人多,这才开局呢,等过两天,最多也就剩一半了……” 苏越心:……你这劝解的方式倒也满别致的。 正在两人交谈间,又一道人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个子瘦高的年轻人,穿着背心登山裤,单手提着个大旅行包,两条胳膊露在外面,即使只借着微弱的光芒,也能清晰地看见上面轮廓分明的肌肉。 他出来的位置正好是白河和苏越心的旁边,在快步走向人群时,不可避免地从两人旁边掠了过去,目光无意中扫到安静站在角落的苏越心,他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只见他转过头来,细细打量了苏越心一眼,视线划过她身上精致还带蕾丝的白洋装,很是不屑地嗤了一声,跟着便将大旅行包往肩上一甩,大步流星地走了。 苏越心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裙子,奇怪道:“怎么了?” “还能怎么,觉得你穿得不合适呗。”徐维维不知何时已晃到了两人旁边,顺口说道。 苏越心仍茫然不解其意,白河却是已经明白了过来,对苏越心道:“可能是因为,如果是有经验的玩家的话,一般不会穿这种衣服……” 这个游戏虽然很多副本都含有解谜元素,但总体上来说,还是以求生逃生为主,玩家少不得跑动,尤其是越到高级副本,对玩家的体力和行动能力要求越高,危机时刻,毫秒必争,一身适合活动的衣服非常重要,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忽视这个问题。 而能玩到高级副本的玩家,基本都已经摸清下本的规律了。有的还能靠氪积分预约时间,是有充足时间做准备衣物的。 所以到了高级副本,还穿着这么一身不方便活动的衣服进来,基本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真的不懂,稀里糊涂就进来的;另一种则是故意做这种打扮。而故意做这种打扮的,又以想要利用自己外貌获得优势的剑走偏锋型玩家居多…… 而显然,对于那位玩家来说,不管是哪种,他都不太看得起。 苏越心听了白河的解释,难得地露出几分不高兴的神情来:“我穿什么,管他什么事。又不是穿给他看的。” “这话不是这么个说法。”徐维维啧了一声,“这么和你说吧,在这游戏里,每个人行为的细节,都多少能体现他的意图。比如刚才那人,他那样看你,很可能就是把你当成了菟丝花,想警告你别打他的主意;再比如,有的人会刻意夸大游戏难度,一副好像没了他你肯定过不了的样子,实际只是想忽悠你抱他大腿,好让你为他办事……” 她边说边看向白河,话语意有所指。 她刚才可正好听见了,白河在对苏越心说,“过两天会死一半人”之类的。 徐维维白眼当场就翻到天上去了。 她好歹也是下过这么多副本的,这种话术她可太熟了!先是夸张地描述一下副本的危险程度,再打包票你只要跟着我,就能保你没事……实际越是越这么说的人,事到临头卖人卖得越快…… 她和白河现在好歹是同队,之后是要合作的,中间又隔着个老吴,实在不好当场拆他的台,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提点两句。 令她恨铁不成钢的是,苏越心闻言,只是呆呆地“哦”了一声,然后又和白河温温和和地说话,讨论她的裙子。 徐维维瞬间被气得不想说话了。看向苏越心的目光除了恨铁不成钢之外,更带了几分嫌弃。 这姑娘是光长了脸没长脑子吗?这么容易就被唬过去了?她都暗示到这份儿上了! ……仔细一想,自己当时表示要带她一起行动时,她好像也确实没怎么怀疑,直接就跟着走了……这么一想她可能真是不太聪明…… 徐维维嘴角抽搐两下,想想自己方才那番话肯定已经得罪了白河,更是生气。再一想,自己其实没啥要帮傻子的义务,于是暗暗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转头走了。 苏越心有点诧异地望着她的背影:“她怎么走了?” 白河也有些奇怪,只摇摇头道:“没事,不用理她。” 他目光落在苏越心的衣服上,心里腾起些奇怪的感觉。 说起来,他之前也觉得挺怪。苏越心以往都是只穿简单的衬衣裤子的,这回的裙子倒是少见。而且这裙子的材质看着就很硬,像是人家穿着拍照的那种,实在不像是苏越心会选择的类型…… “为什么穿?因为我只有这一件啊。”苏越心语气闷闷道,“我别的衣服都是部长公款买的,只有这件是我的私服……” “……啊?”没料到是这个理由,白河有些愣愣的,“但……为什么是这一件?” “不知道。”苏越心坦率道,“他们说我醒来时,身上就穿着这件了。” ……“醒来”,又是什么意思? 白河内心冒出问号,却谨慎地没有在此时发问。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适合现在讨论的问题。 另一头,随着第十四人的到来,铁门后面,也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一个面色苍白的人影自园内路灯下的阴影中缓缓浮现,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直牢牢锁着的铁门上,传出了咔哒的声响。 铁门自行缓缓向两边打开,众人纷纷抬头看向大门,却都谨慎地没有挪动脚步。 苏越心倒是想往里走,不过没行几步,就被徐维维用力拽了回来。 “你干嘛?!”她难以置信地瞪着苏越心。 苏越心:“门开了啊。” 她瞧着左边大门移动的样子不太对劲,还想着赶紧进去看看是哪里出问题了来着。 当然,只是看看,不修。她休假呢。 徐维维看她的目光却更像看傻子了。 她瞪了苏越心好一会儿,又转头去瞪白河,瞪得白河莫名其妙。 就在此时,那道苍白的身影缓步走了上来,动作别扭而滞涩。借着路灯的光芒,众人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只见他苍白的面目上有着道道深深的缝隙,手腕处则是明显的球形关节,一手按在胸口,手指关节处亦是缝隙明显,至于双眼,则是完全地闭着,但这显然并不影响他视物—— “木偶?”徐维维低声叫了起来。 “是木偶。”苏越心轻声肯定道,“嗯……它右脚关节好像有问题。” 此时,所有的玩家都聚到了大门前,苏越心因为之前的几步,亦走入了人群之中。她这句话刚巧被那个先前嗤她的男人听到了,对方不客气地又嗤笑了一声,苏越心只当没听到。 徐维维看向苏越心的目光亦是变得一言难尽。白河见状蹙了蹙眉,正要将苏越心拉到自己身后,忽听木偶张开两片方型的嘴唇,从腹腔里发出一阵机械的声音。 “欢迎各位来到眠眼公馆。如您跨过了这道铁门,则默认您同意了以下协议—— “一、在眠眼公馆内部,所有源自游戏内部的道具将处于被封状态,无法使用。 “二、玩家在本局游戏中获得的道具,仅可在单局游戏中使用。不可带出副本。特殊任务线中所涉及的道具奖励除外。 “三、进入公馆后,玩家身上如有携带特殊任务提示,则该任务提示将丧失保密效果与绑定效果。特殊任务本身也将不再具有任何绑定效果。 “四、如玩家在游戏期间,对公馆内物品造成了毁坏。公馆所有者将有权向玩家索要相应的赔偿,或强制要求玩家完成对该物品的修复。 “五、以上所有协议,最终解释权归本公馆所有者所有。” 木偶缓慢地念完了协议内容,朝旁边退了一步,优雅地一摊手:“尊贵的客人们,以上就是协议的全部内容。如果觉得可以接受的话,就请进吧。” “……” 玩家们面面相觑着,一时间竟依旧没人敢迈进门里。 原因很简单——这协议的前三条就算了,大家都是老玩家了,入场后再通过规则限制来增加难度的情况不是没遇到过…… 关键你第四条到底是几个意思? 玩这么多局了,第一次知道打坏东西还要赔的?还要强制维修?没听过这么流氓的! 相比起其他人来,白河的心情还要更复杂些。 他嘴角微抽地看向苏越心,苏越心轻轻耸了耸肩:“总得有人去修的。” 其他副本的维修工作都是由她负责的,只有这个副本除外。但这又不代表它里面的东西就不会坏了,尤其是它这副本还是以公馆为主的,里面那么多房间,每个房间又有那么多的家具陈设…… 人来人往的,物品的损坏率只怕比其他副本还高些。那总得有人来修吧。 苏越心对此非常看得开,横竖减轻她工作量了。徐维维却不知内情,只听到了她那句话,神情古怪地看她一眼,道:“你倒是慷慨。” 苏越心:“……?” 就在几人交谈的工夫,其他人也在各自窃窃私语地交流着。最后,终于有人讨论出了结果,下定决心般走了上去。 有人领头,其他的人也不再那么迟疑,纷纷跟了上去。很快,十四人就全部走入了铁门之中,被那人偶引着,齐齐走向公馆。 老吴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临进门前,还在不死心地朝树林处张望,眼看着门快关上了,方不甘心地踏了进来,快步走到了白河边上。 白河看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人没到齐。”老吴的脸色不太好看,“我找的最后一人,到现在还没出现。” 他话没说死,但白河听了,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那人,很可能是死在树林里了。 还没正式开始游戏就折了一人,这未免有些令人不安。 白河沉默想着,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了苏越心,却见后者正若有所思地抬头望着公馆。 “怎么了?”白河见她看得专注,便问了一句。 苏越心以目光锁定着某处窗口,道:“那里有人。” 老吴此时离他俩都近,亦听到了苏越心的话,便抬头往前看了一眼,旋即失笑:“你是不是看错了。那窗口黑咕隆咚的,怎么看得出来……” 他话音刚落,便见面前的公馆忽然一亮,好几个窗口都透出了亮眼的灯光,苏越心方才所看的窗口,正在其中。 而因着灯光的照耀,即使是老吴,这回也看见了——那个窗口,确实是站着一个人的。 因为距离的原因,那人的面目模糊不清,只能认出是个男性,正站在窗口旁,半截身子都露在窗框中,看上去像是正在注视着他们。 老吴望着那人影,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别扭。而他们的旁边,很多人也注意到了那道人影,正纷纷抬头看去。不知是谁,忽然沉声叫道:“不对,他的姿势好像不对劲。哪有人的腰有那么高的?” 老吴听罢一怔,再度抬头往上看,发现还真是——哪怕是从外面看去,也能看出那窗户的窗台很高。那男人却髋骨以上都露在窗框中……一般人的腿,能长到这个地步吗? 又或是说,那人其实,并不是“站”在窗台前…… “是窗台上。”白河观察片刻,冷静地给出了结果,“他的身体只有一半。我们看到的只是上半身……那半截正好被放在窗台上……” 其他人:…… “有意思。他也没有眼睛。”另一人跟着说道,正是先前嗤过苏越心的那个。 众人闻言,又再次朝那人体望了过去,正好此时他们已横穿过大半花园,离公馆更近了些,于是大部分人都看清了他所指出的那个细节——那个“站在”窗台上的男人,双眼也是紧紧闭着的。 奇怪的是,即使如此,在场的人依然能从他身上感到一种强烈的注视感。这种注视感如影随形,离得越近越是明显,逼得众人都不自觉地加快了目光。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公馆正门前。 引路的人偶冲玩家行了个礼,转身推开大门,露出门口明亮的门厅,而苏越心的眉头,也因为它的动作,而微微蹙了起来。 这扇正门也有问题……门锁好像堵了,左边门扇有点斜……门厅里面的吊灯也不对劲,坠饰少了一串。而且那吊灯上的小灯泡是谁装的?型号都不知道要统一的?看着不别扭吗? 至于门厅内部的摆设,更是令人窒息……摆放在厅内的方桌右后腿短了一截,下面拿石头垫上的;旁边的镜面酒柜上柜门是歪的,镜面上还有裂缝…… 行吧,这些姑且算是刻意做出来的效果,先不管它。 但那右上屋角的监控摄像头算怎么回事?明显装歪了啊? “……我要疯了。”苏越心随着大部队走入门厅中,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白河茫然地转头看她:“……啊?” * 另一边,某个npc也要疯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保持住表情的,又是怎么坚持到,直到所有玩家都被引入了门厅内,才放声大叫的。 “卧草!”他嘴里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身体向后一仰,半截身子笔直地从窗台摔到地上。 隐藏在暗处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慌忙来扶他,他顾不上站起,只颤声道:“我看到她了……” “谁?”那工作人员奇怪道。 “心老……我是说苏越心。”那npc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吓死我了!哪个好心……不,我是说哪个不要命的把她请来的?我知道我们副本的条件是艰难了一点,但也不能一句招呼都不打就把她请过来啊……” 这要是让他们负责人看到了可怎么办?这是要集体上天的事儿啊! ※※※※※※※※※※※※※※※※※※※※ 苏越心:我现在就想选择原地死掉。 —————————————————— 不好意思卡得有点厉害,拖太晚了1551感谢在2020-11-01 17:30:00~2020-11-01 23:2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 5瓶;scener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章 对于楼上某个npc的震惊, 此时的苏越心一无所知。 她只是安静地随着领路的木偶人一路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克制地深呼吸,以平复自己并不平静的心情。 这会儿白河正并肩站在她旁边, 徐维维则走在她的右前方。徐维维嫌弃归嫌弃,但毕竟苏越心是她带过来的,她总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这会儿见她不停地深呼吸,还以为她是在害怕,内心白眼翻着, 嘴上却还是意思意思地安慰了一句:“行啦。没什么好怕的。这才刚开局呢,死不了人的。” “不是怕。只是觉得这地方待得难受。”苏越心沉默了一下, 说道。 徐维维:“??哪儿难受了?” 苏越心:“太破了。” 徐维维:“……” 她抬头望了望装饰典雅的墙面与墙角看着就很值钱的钢琴与花瓶, 再想想这建筑物典雅高贵的外形与门前那巨大的精致花园,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都觉得破,你家怕不是住皇宫…… 徐维维决定不和苏越心说话了,并在心里默默为她加上了一个“凡尔赛人”的标签。 说话间, 领路的人偶已经带着他们穿过了门厅和一段走廊, 来到了餐厅。 相比起门厅来, 餐厅的面积更大, 布置也更加考究。房间内整体呈暖色调,地上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墙上也装饰着毛毯、皮草等等饰物,椅子和沙发上都铺着软垫和靠垫,看着就很软和,厅内还有一个燃烧着的壁炉, 餐桌上则已经摆上了合适分量的食物, 热气腾腾, 整个房间都给人一种温暖非常的感觉。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着就非常温暖的房间,徐维维踏进去后,却只觉得冷。 明明就隔了一扇门,进去之后却明显能感觉到,这个房间里的温度比外面的走廊要低了不少。徐维维这次穿的是秋冬换季时用的厚卫衣,从树林里一路走过来时还被热出了汗,这会儿却已经不自觉地搓起胳膊来。 她转头看一眼苏越心,发现对方也已抱起了,再看对方身上衣服,比自己身上单薄不少,估摸着她冻得应该比自己还厉害。 恰在此时,走在苏越心旁边的白河说话了。徐维维听见他正低声问苏越心:“你也觉得冷了?” “还好。”徐维维听见苏越心这么回答道,“冷不是不冷,就是觉得这房间看着膈应。” 她顿了下,又一次说出了那句充满浓浓凡尔赛风味的话:“太破了。” 徐维维:“……” 行吧,可能人家真的住的是皇宫吧。 徐维维暗暗翻个白眼,见领路木偶正引着众人在餐桌前落座,便跟着上前,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坐在右数倒数第三个,左边就是老吴,右边还剩两个空位,她琢磨了一下,比起苏越心还是更不想和白河打交道,便在苏越心走近时主动拉开椅子,算是做了个邀请。 苏越心见状,很明显地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眼白河,略一迟疑,还是走上前坐了下来。 徐维维不知道她本就是奔着白河来的,实际并不想和其他玩家相处,还当她是已经完全被白河洗脑了,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苏越心则完全没在意她的目光,只自顾自地向四周张望着,内心不住更新着待维修的名单—— 藤编台灯太暗了。墙边的鱼缸声音听着就不对。墙纸也没贴好。还有那个壁炉…… 这壁炉完全就是坏的啊!它根本就没点燃,只是往上面加了个燃烧特效包! 苏越心捂着胸口,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太破了。” 一旁的徐维维:…… 没完了是吧? 就在徐维维认真思考起要不要和旁边老吴换个位置的时候,餐厅另一头的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打着领结穿着燕尾服的高挑男人自门后缓步走出,冲着众人行了一礼,看着倒是十分有礼貌,抬起的面庞却让人不寒而栗。 只见这个人的脸,和那个引路的木偶足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面色更加惨白,脸上也没有缝隙,动作间更体现出活人的灵活。 但他的眼睛同样也是闭着的。 薄薄的眼睑覆盖在眼球上,却似乎不会对他的视物造成任何障碍。他的面庞朝向众人,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自各位玩家的脸上缓缓扫过,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感到一阵寒意。 ……只是没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扫到苏越心旁边的徐维维时,刻意停顿了许久,然后果断跳过了右边的苏越心以及她后方的白河,直接将“视线”转向了另一边。 “欢迎光临,尊贵的客人们。”他以一种优雅的腔调对众人道,发出的声音却比之前的木偶人还要艰涩难听,令人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根据之前的约定,我家主人将会接待你们在此留宿一阵子,并允许你们在这间房屋中自由探索。 “她对你们之前支付的报酬很满意,特意嘱咐要好好招待你们。从今日起,你们的三餐将由我们全权负责,二楼和三楼的独立卫浴也可尽情使用。不过就像之前约定的,她只同意你们在此留宿七天。七天后,还请各位自觉离开。” 说完,他对着餐桌旁的众人又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却冰冷:“现在,就请各位好好享受丰盛的晚宴吧。用完餐后,你们可以先在一楼四处看看,不过请注意,有些地方光线较暗,请注意安全——我先去布置各位的卧室了。一个小时后,请各位在此集合,我会负责将诸位带到卧室去的。” 语毕,他再次以那双闭着的眼睛环视一圈,转身离开了。 而那负责引路的木偶人,则安静地垂手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了。 餐桌旁的众人面面相觑,跟着便是一阵餐具碰撞的轻响——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低头,先吃起饭来,一边吃,一边对其他人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就算是完成这个副本的常规社交任务了。 那npc方才叭叭叭那么一长串,落在这些经验丰富的玩家耳朵里,全都自动做了个翻译——听他的意思,他们这次游戏的目的,就是要在这座公馆里活过七天。这七天里,公馆内部是可以自由探索的,至于探索后是死是活,这就是玩家自己的事了。 至于他说得什么“约定”、什么“报酬”,这些他们不知道,也不重要——这部分信息,只是在告诉他们,在背景剧情里,他们已经向公馆的主人支付过一定的费用,所以将得到一定的服务。换言之,这公馆内的三餐,以及二三楼的独立卫浴,都是可以放心使用的,没有问题。 还有就是他刚刚特意提过的一点——在一楼探索时,要注意光线较暗的地方。这提示就更明显了—— 暗处,有鬼,勿去。 简直就是送分题。 而比这道题送得更明显的,就是面前这顿饭了。所以,先吃了再说。 然而苏越心并没有急着动餐具。 她望着盘子里的牛排,深吸了口气:“厨房怕不是也坏了……” “啊?”正忙着切牛排的徐维维没听清她的话,“你说什么坏了?” 苏越心:“……没什么,只是觉得牛排不新鲜。” 这种厚牛排她很熟,心型的形状加这种特色调料,一看就是隔壁餐馆副本里出的。当时她去那里帮人修烤箱,还免费蹭了好几顿。 这是人家的特色菜,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抄的。苏越心估摸着,这应该是托隔壁做完了送过来的。然而副本间的人员流动实际并不方便,种种程序走下来,一两周能来一次算不错了,所以鬼知道这牛排在这儿放了多久…… 苏越心想着,切了一块尝了下,认真点了点头。 嗯,果然不新鲜。 另一边,徐维维听了她的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因为苏越心说这话的表情太过认真,所以一瞬间,她竟对自己内心为她贴上的“凡尔赛人”标签产生了质疑——她现在很怀疑,苏越心这很或许并不是凡尔赛,而是单纯本能作祟的事儿逼…… 而另一头,正缓慢切着牛排的白河维持着抬头的姿势,视线锁在对面壁炉的上面,眉头正用力地拧着。 那壁炉的上面,是一幅肖像画。 画上是一个面庞瘦削的中年男人,戴着软礼帽,神情看着很阴沉。 但这并不是白河关注的点。 他在意的是,那个男人,眼睛是睁着的。 浅色的眼眸,眼神阴鸷,正好是看向餐桌的方向。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进屋以来,遇到的第一个睁着眼睛的存在。 白河本能地觉出不对来,下意识地想要再仔细研究研究,手肘却被轻轻碰了下。 “别看了。”苏越心一面切着牛排,一面轻轻动着嘴唇,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道。 白河被她这一碰,陡然回过神来,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了一下——被冷的。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好冷。比刚进餐厅那会儿还要冷得多,如果说刚进屋那会儿,就像是在秋天走进了24度的空调房一样,那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在24度的空调房穿着衬衣待了一晚上,还顺便泡了个冷水澡。 他手都有些僵了,切牛排的动作都不利索了。 苏越心进食的动作很快,这会儿已经吃了小半了,见状顺口问道:“要我替你切吗?” 白河愣了一下,正要拒绝,坐在二人对面的一个女生已经看了过来,望着苏越心的目光颇为一言难尽。 白河见了,不着痕迹地压了下唇角,念头一转,答应了下来。苏越心对旁事懒得关注,也没在意,拿过白河手里的餐具就帮他迅速地切了起来,在递回去时,再次压低了声音。 “吃完就离开餐厅,不要待在这里。” “……嗯?”白河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想要询问,目光向四下一转,又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毫无疑问,这并不是一个适合沟通的场景。 他坐在原地,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指尖渐渐恢复了直觉。他低头沉默地叉起牛排来,注意到对面女生的目光还在频频往这边扫,不由抬眸朝她瞪了一眼,那女孩被他的目光一吓,缩了缩脖子,终是乖乖缩回了视线。 那是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孩子,白河记得,她好像是叫许晓璐。 坐在她边上的也是个女孩儿,梳着长马尾,长马尾边上则是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再边上则是一对长相颇为相似的、理着平头的男生—— 白河记得,他们五人在铁门外时虽然是分几拨站的,但在走进门厅时很自然地就汇到了一起,而且彼此之间目光交流频繁,如果没猜错,他们应是一起的。 至于另外五人,白河没怎么关注,只注意到其中有个提着旅行袋、露着双臂的年轻人。这五人此刻是分开坐的,三个和白河他们坐一排,两人坐对面,这个位置分配比单排坐更有利于交流…… 不过白河也无法确定这五人是否是一队的。如果所有的特殊任务提示都是出自同一个故事的话,那在场不管是三队势力,或是四队势力,都很有可能…… 白河思索片刻,低头迅速地进食起来,打算快点解决掉晚饭,然后找个地方,和老吴他们好好说一下自己的想法。 显然老吴和徐维维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几乎是在白河放下刀叉的同时,他们也快速站了起来,彼此心照不宣地朝餐厅外走去。 苏越心早就已经吃好了,一直都坐在位置上等着,直到看白河站了起来,这才跟着起身。 “方便的话,能过来下吗?”苏越心说着,顺手扯了下白河的袖子——在上个副本里,她总是时时扯一下白河的袖子确定他丢没丢,这个动作她都做得有些习惯了。 不过她的手劲儿依然没改——白河被她这么生拽一下,半个身子都险些摔下来,忙往上提了提胳膊,示意苏越心先松手。 当然,白河那一瞬间有多惊险,距离当街扑街这一社死场面有多近,这个从表面是看不出来的。大家看到的就只是,苏越心主动上去扯了扯白河的袖子,然后白河忙不迭地让她松开了手。 这画面就有些微妙了。再结合之前吃饭时,白河好端端地坐着,苏越心忽然主动开口要替他切牛排的画面,这二人间的关系简直不言而喻。 果然是个主动抱大腿的……坐在苏越心对面的许晓璐在心里无声地“呵”了一声。 而这画面,落在徐维维眼里,则又有了不同的含义。 她记得很清楚,一开始明明是白河先去招惹苏越心这个小菜鸡。现在把小菜鸡哄得乖顺黏人,知道主动讨好了,又开始故意和人家保持距离。 这是在干嘛?这是在刻意钓着苏越心啊! “……人渣。” 徐维维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在心里用力地白河又贴上一个标签。 白河对自己头顶的大锅一无所知,只认真看向苏越心:“怎么了?” “我有话想问你。”苏越心道,放低了音量,“我需要和你单独谈……” “那个,妹子,不好意思哈。”老吴从白河后面闪了出来,冲着苏越心抱歉地笑,“我们之间也有急事要谈。能不能请你过会儿再来?” 白河:“……” “咳,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事也不是很急,不如等我回来再说……”白河不着痕迹地剜了老吴一眼,话未说完,就见苏越心点了点头,“也行。那我等等再来找你。” 说完,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记住,尽量远离餐厅。哪怕在餐厅里,也不要看那幅画。” 她说这话时稍稍提了下音量,不仅白河,就连老吴和徐维维也全能听到。 徐维维听她这句话的语气,冷静之中又带着满满的笃定,自然而然地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味道,心中不由一动。她奇怪地看了苏越心一眼,正要问些什么,却见老吴已经拖着白河离开,只得先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餐厅东西南北,各开着一扇门,右上角则是一道螺旋向上的楼梯。南面的门就通往他们来时的门厅,北面就是方才那npc来时的入口,东西两边则尚无人去过。老吴为求稳妥,就先选择了灯光明亮的门厅,带着两人从南面走了出去。剩下苏越心一人,若有所思地朝两边张望。 而在其他人看来,这个事情的发展加上一定的脑补,看起来则是这样的——白河和老吴、徐维维他们明显是一组,用完餐就准备外出讨论,苏越心不知怎么黏上了白河,主动想要跟过去,却被白河拒绝,老吴亦出声赶人,苏越心不愿放弃,又恳求了几句,结果被徐维维瞪了一眼,只能不甘愿地放弃。 于是白河等人毫不犹豫地离开,剩下苏越心一人,茫然四顾,内心无助…… 许晓璐将最后一块牛排放进嘴里,不客气地呵出了声。 苏越心却是看也不看她,只原地思索了片刻,就转身走近了东边的走廊,推开门走了进去。 东边的走廊很长,两边各有好几扇紧闭的房门,尽头还有个拐角。走廊上方每隔几步就有一盏顶灯,将面前的路径照得十分明亮,然而到了拐角处,光线却明显暗了下去。 苏越心想也不想地就抬脚往阴暗处走了过去,路过墙上一幅半人高的肖像画时,忽然顿住了脚步,冷冷扫了过去。 “看我做什么?”她淡漠道。画框里紧闭着双眼的人物肖像蓦地一抖,快速扭过了脸,顺便还缩起了脖子。 苏越心平静地收回目光,匀步走入了拐角处的阴暗中。 拐角的后面,又是一条走廊。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条走廊上半点灯光都没有,两边还装饰着整面的镜子。 苏越心站在拐角处,等了片刻,见无事发生,便又往里走了几步,转身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无奈道:“不好意思,请问有人在吗?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一片静默,没有人理她。 苏越心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们不太欢迎我。我只是想先和你们说一下我的立场,也免得你们为难……” 又过片刻,镜子里终于有动静了。 只见左右镜面里,各有一道人影缓缓靠了过来,等到走近了,才叫人看清,那是一双一模一样的倒影——一个女孩儿倒影。 那女孩儿身穿一身红衣,扎着公主头,模样倒是可爱,只是双眼紧闭,瞧着说不出的诡异。 苏越心左右望了一眼,一时打不定主意该和哪个说话。里侧的女孩倒影率先挥了挥手:“那个,心老师,看这里。” “嗯。”苏越心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很抱歉,突然就来了。我本来以为不会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的,但我看那个负责讲规则的npc,看到我的时候好像有点失态,所以觉得还是和你们打声招呼比较好……” “哪有哪有。”那女孩立刻道,“心老师肯过来,说实话,其实我们是很高兴。不过确实有些被吓到了……” “我们还以为是谁自作主张将心老师请过来的呢。” 许晓璐靠近那个拐角处时,恰好听到了这么一段陌生的稚嫩童音。 “原来心老师是自己过来的啊,诶,真是……其实心老师可以先和我们私下联系的,我们也好有个准备,现在这模样,用来待客实在太不体面了……” “……也不用那么讲究。”苏越心默了一下,道,“我这次只是来玩的,你们不用太在意。你们只管走你们的剧情好了,也不用担心我剧透什么的,我根本没看攻略……” “诶……玩儿?”那小女孩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心老师你不是来维修的吗?” “嗯。”苏越心的语气淡然又坚定,话语一字不落地落进了许晓璐的耳朵里,“我这次准备纯当玩家的,划水的那种。” 她说着,转头往后看去。 走廊的灯光从拐角处透过来,正好带出了一条倒影,正落在苏越心的视线里。 苏越心歪了歪头:“……啊,正好,找到了。” 镜子里的女孩茫然抬头:“什么?” 苏越心不答,只转身朝着走廊口走了过去,脚步落在地上,却是一点声都没有。 她身影飘忽了一下,下一瞬,身体突然出现在了走廊口,正对上许晓璐呆滞的目光。 ——“给我划水用的桨,找到了。” ※※※※※※※※※※※※※※※※※※※※ 解释一下摘要: 功能固着:指人们把某种功能赋予某种物体的倾向,认定原有的行为就不会再去考虑其他方面的作用(摘自百度百科),在此特指某些副本工作人员看到苏越心就想到维修的错误思想(不是) ———————————————— 感谢在2020-11-01 23:29:49~2020-11-02 20:1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儿、曦晖朗曜 5瓶;风兮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