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酒行》 第1章 [gl百合] 《载酒行gl》作者:吕不伪【cp完结】 简介: 暴力狂年上x戏精年下 1已完结 2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3结局he (不会写文案就写个段子吧) 沈瑾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逃婚,如果我不逃婚,我也不会遇到这个神经病纠缠我。 萧非:嗯?说谁神经病呢? 沈瑾白:我。 ――以下为修改过后的简介,涉及剧透,慎读―― 这其实是一篇姑嫂文。 一个是以玩弄人命为乐的疯子,借着追捕犯人、除暴安良和江湖纷争的机会释放天性; 一个是以玩弄人心为乐的疯子,本质戏精,明明是小魔头却把自己伪装成小白兔,把上面那个疯子给耍得团团转。 然而,疯子联手,天下我有! tag列表:武侠、江湖、he、狗血 第1章 初遇 沈瑾白成功潜入了青门寨。 青门寨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她寻遍了青门寨,最后只发现了一个紧锁的房门,她没有犹豫,一脚踹开了这紧锁的房门。 房门打开,整个屋子呈现在了她的眼前。屋子里空荡又杂乱,很明显值钱的东西全都被卷走了,看起来贼匪是望风而逃了。而这屋子里,只剩一个昏迷在角落里的姑娘。 这姑娘头发乱糟糟的,浑身上下都被绳索绑缚着,嘴里还塞了一块布,眼睛也被一块黑布蒙了个严严实实。 沈瑾白皱了皱眉,谨慎地四下查探之后,并没有发现有人埋伏,这才收了剑,向那角落里的姑娘走了过去。她解开了那姑娘眼睛上蒙的黑布,又扯出了她嘴里堵着的帕子,推了一推,这姑娘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阳光透过窗子打在这小姑娘的脸上,更显柔和。这小姑娘十七八岁的模样,虽然是昏睡着,但仍能看出她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很漂亮的小姑娘,莫不是被劫色了?”沈瑾白心想着,又看了看那姑娘身上的衣服。她的衣服严严实实的,并没有被撕扯过的痕迹。 “也不像是劫色。”沈瑾白想着。她又伸手摸了摸这姑娘的脑后,指尖穿过这姑娘的发丝,可也没摸到任何被敲晕的痕迹。 “莫非是被用药了?”沈瑾白想。可她却又觉得,那些常年盘踞在这里的粗莽贼匪,若想让一个人晕过去,应该不会大费周折地用这种方法吧?打晕岂不是更方便? 沈瑾白看着这昏迷的姑娘,心中疑惑更多了。她把这姑娘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想找出一点线索,可偏偏她又什么都没找到。 “真是奇怪。”沈瑾白心想着,看向这姑娘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疑虑。 这样的小美人儿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贼窝里,除了被绑着,几乎没到任何伤害,实在是不符合常理。沈瑾白十分冷静地分析着,于是,她稍作思索,便将剑插入了背后的剑鞘,又将这姑娘打横抱起,转身出了门,走向了下山的路。 一下山,她便看见她的表哥陈广峻正悠闲地坐在马车上晒着太阳。他是来接应沈瑾白的,但不知道的只怕还会以为他是来游山玩水的。 沈瑾白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抱着那姑娘走到了陈广峻面前,静静地看着他,眼里隐约有了些怒意。 陈广峻见沈瑾白抱着个姑娘从山上下来,刚要开口问话,却被沈瑾白的眼神吓了一跳。虽然沈瑾白向来孤僻,寡言少语,可她这般一言不发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少有。 “表妹,你这么看我干什么?”陈广峻说着,在马车上向后缩了缩,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又看向了山上,问,“可有什么收获?诶,怎么还带了一个人下来?” “我怀疑你们六扇门有内鬼,”沈瑾白终于开了口,“山上除了这姑娘,一个人都没有,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说着,沈瑾白也不管陈广峻的反应,直接把那姑娘向马车上一放。陈广峻一下子被挤得没了位置,干脆跳下了车。可沈瑾白却也在这个时候上了马车,还麻利地把那姑娘拖进了车厢里,动作一点都谈不上温柔。 “那这姑娘是你打晕绑起来的吗?”陈广峻忙上了马车,问。 他相信沈瑾白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毕竟他这个表妹自小习武,十分能打,一点没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天天没事就去找人过招,从不手下留情,每次都把和她过招的人打得屁滚尿流才算结束……以至于后来竟没人敢和她过招了。 当时的京城,没几个人不曾听说过这个父母双亡、寄养在陈家的小姐,几乎所有人都把这个没有一点大家闺秀模样的小姐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最后,沈瑾白的姑姑也就是陈广峻的母亲陈沈氏知道了外边的流言,明令禁止沈瑾白再去找人过招,事情才告一段落。 可这并不妨碍沈瑾白练武,她开始每日和木桩过招,不知打断了多少根木桩。还好陈家本就在卫所里任职,家门上下多少都有一点武艺,才没对沈瑾白有太多偏见。 “不是我。”沈瑾白回答着陈广峻方才的问题,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那你怎么不给她解开?”陈广峻问着,又看了看那昏迷着的姑娘,“我看那绳索绑得挺紧的,她应该也挺难受的。” “事情未明朗之前,还是谨慎为好,”沈瑾白说,“表哥,我们快些赶车回客栈吧。” 第2章 “你又不是六扇门的,怎么还对我这个正经六扇门的捕头发号施令起来了?我可是冒着被爹娘殴打的危险带着你出来的,你对我还是要客气些的。”陈广峻虽然嘴上在这么抱怨,但他还是听了沈瑾白的话,连忙上了车,驱车回客栈。 他一向是有些惧怕他这个表妹的,他这表妹实在是延续了沈家祖上的将门铁血,虽然生得一副好皮囊,但实在彪悍的紧,让人惧怕。 这是六扇门的一次任务,但沈瑾白却并非六扇门的人。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不,也不是待字闺中,她自小便有一门娃娃亲,对方是刑部侍郎陆远之子陆惟,早在三年前她便该嫁入陆家。可偏偏婚期将近时,陆惟的母亲病逝,陆惟要守孝三年,便耽搁了婚事。而沈瑾白也没有再提自己的婚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别人都只当她在等着陆惟守孝,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她根本不在意什么婚事,她根本不想嫁。她和陆惟见过几面,她根本不喜欢陆惟。她想着拖一拖,三年时间很长,说不定陆惟会遇见别的想要娶的人,就不要她了呢? 如今,三年过去了,沈瑾白已经二十一岁了,而陆家又提起了婚事。沈瑾白见躲不过去了,只好去想别的办法。正好,她听说了在六扇门混日子的表哥陈广峻近期接到了一个棘手的任务,要离开京城。她虽然不知道这任务具体是什么,但还是当机立断地威胁了表哥陈广峻,做了一笔交易:陈广峻帮她偷偷出城,而陈广峻在六扇门那些冒险的活儿,她可以去做。 就这样,沈瑾白给姑母陈沈氏留下了一封信后,便跟着陈广峻出了京城。一切都很顺利。 马车颠簸,黄昏时,沈瑾白和陈广峻带着那个身份不明的姑娘总算回到了自己落脚的客栈。陈广峻自去联络消息去了,沈瑾白便一把抱起了那昏迷的姑娘,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向楼上走去。 这姑娘身材娇小,沈瑾白抱着她,倒也不十分费力。她只是有些不自在,她很少与人如此亲近,这姑娘的头就靠在她肩头,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进了自己的屋子,她把那姑娘放在了床上,谈不上温柔,但比她之前的举动要好很多了。放下那姑娘后,她关了房门,转身便去给自己倒了杯酒。白忙活了一天,除了这姑娘,她一无所获。 想着,沈瑾白不禁有些生气:六扇门这安排的究竟是什么任务,每次都只给陈广峻一个地点让他去抓人,具体为了什么而抓人,他们一无所知。今日的场景更是让沈瑾白匪夷所思,青门寨的贼匪很明显提前得知了消息,把所有的东西收拾了个干干净净这才走人……这可不像是临时慌乱而逃。 六扇门有自己的传递消息的方式,就连沈瑾白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传递消息的。而消息不可能从沈瑾白和陈广峻这里泄露,那只能是六扇门里有内鬼。除此之外,沈瑾白想不到别的了。 现在,沈瑾白只能寄希望于这姑娘知道些什么了。 想着,身后忽然传来少女微弱的咳嗽声。沈瑾白连忙回头看去,只见那少女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向这边看来。少女的眼睛生得很漂亮,像鹿的眼睛,琥珀色的瞳色配上那楚楚可怜的表情,实在是很动人。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青门寨,”少女打量了下周边的环境,慌张地问着,她又看向了沈瑾白,眼里竟有泪光,“姑娘,是你救了我吗?” 救? 沈瑾白并没有立马相信少女的话,哪怕这少女楚楚可怜的脆弱模样的确很让人心疼。但沈瑾白戒心很强,她从来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于是,沈瑾白后退了一步,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两眼只看着床榻上的少女,想看看她究竟能做什么。 “姑娘,你可不可以给我松绑?我被绑得好疼……”少女满脸委屈,艰难地起身,跪坐在了床上,向沈瑾白投去求助的眼神,难耐地在床榻上挪动着。 可沈瑾白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只是冷漠地审视着这小姑娘,并未出手相助,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 “姑娘,你这是……”少女疑惑地问着,忽然间大惊失色,“莫非你和那伙贼匪是一伙的!” 少女问着,眼里尽是恐慌和无助,整个人慌张无措地向后退去。可她浑身被绑缚着,这一乱动,反而重心不稳,竟直向床榻下栽去―― 可她并没有如预料一般狠狠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少女抬头一看,竟是沈瑾白冲了过来接住了她。 “你,”少女眼泛泪花,“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瑾白却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她只是双手绕向了少女的背后,抓住了少女被绑着的手腕,探上了她的脉搏。 “动作笨拙,不是习武之人;脉搏虚浮,体虚羸弱,也不适合练武;脉搏变快,看来她是真的紧张,不是伪装……”沈瑾白心想,“难道真是我多想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少女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她一边努力挣扎着,一边叫喊着。只可惜她被捆住了手脚,连挣扎都显得那么无力。 “别乱动!”沈瑾白冷喝着,又十分麻利一招将这少女按在地上,压在了身下,不让她乱动。而少女哭哭啼啼的,话都说不全了。 房门忽然被打开,接着便是陈广峻惊讶又作怪的声音:“表妹!你在干什么呢?” 第3章 好吧,这姿势是奇怪了点。 沈瑾白刚想要回话,而她身下的姑娘,终于在此时,开始放声大哭了。 第2章 窥探 沈瑾白默默地站在桌边,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陈广峻已经给少女解开了绳索,又给少女递来了一杯水和一块饼。可少女坐在床上接过,依旧满脸惊恐,抽噎难言。 陈广峻便连忙对沈瑾白道:“表妹,快过来给这姑娘道个歉。” 沈瑾白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心中仍有疑虑,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行了个礼,道:“姑娘,对不住。”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啊?”少女抽泣着,话说得都断断续续的。 陈广峻便要开口:“我们是……” “是路过此地的江湖人士,听说青门寨有匪徒,想去一探究竟,便发现了姑娘。”沈瑾白根本没有给陈广峻把话说完的机会。她不信任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女,虽然这少女不会武功,但并不意味着她和那些匪徒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广峻看了沈瑾白一眼,明白了她的用意,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附和着:“是,是路过的。”又问那少女:“姑娘,你从何处来?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 可少女看向他们的眼神里也尽是警惕。陈广峻见了,知道是沈瑾白把这小姑娘吓着了,便埋怨地看了沈瑾白一眼,又问那少女:“放心,你在这里是安全的。” “我怎么信你们?”少女问。 陈广峻想了想,答道:“我叫陈广峻,她叫沈瑾白。我向你保证这两个名字绝对货真价实,现在可以信我们了吗?” “沈瑾白……”少女念着这名字,又眼泪汪汪地看向了在一旁安静立着的沈瑾白。 沈瑾白依旧面无表情,但她的视线却从来没离开过那少女。她总觉得,少女在听到她的名字时,眼里忽然亮了一下。好像是……有些兴奋?可这一瞬间的兴奋又很快被她眼里本来的恐惧慌乱和犹豫代替,沈瑾白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吗?”陈广峻问。 少女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低了头,开了口:“我叫萧非,今年十七,你们叫我非非就好。” “好的,萧姑娘,”沈瑾白并没有听萧非的话,只是又问,“不知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萧,是非的非。”萧非回答着。她听见沈瑾白没有听她的话,只唤她“萧姑娘”,不由得抬头看了沈瑾白一眼。 “哦?你读过书?那你是做什么的?”沈瑾白又问。 “我是个医女,五天前被那伙匪徒掳上了山,逼我给他们治伤。昨天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伙匪徒连夜走了,却把我绑起来,丢在山上,自生自灭……”萧非说着,又带上了哭腔。 “那伙匪徒多少人?他们可曾对你做什么?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沈瑾白又问。 “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他们为首的一共七人,其中一人受了很严重的刀伤,应该是去打家劫舍的时候受的。他们的确想对我做些什么,是我说如果他们敢伤我,我就不给他们治伤。他们觉得再掳一个医女麻烦,这才没有对我下手。”萧非低着头说。 “那你是怎么晕的?”沈瑾白又问,听起来像是审问犯人的语气。 萧非抬头看了沈瑾白一眼,又低下头道:“我身体一向不好,需要用药调理。许是这些日子没用药,又在贼窝里,被绑了一天后实在受不住,就晕了吧。” “你说你是医女?”沈瑾白皱了皱眉,满脸的不信任,“你家在哪?有家人吗?” 萧非终于受不了这个语气了,她抬头看向沈瑾白,问她:“沈姑娘,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你,你怎么好像在审问我一样?” “我……” “表妹,别太凶了,”陈广峻连忙制止了沈瑾白用这审问的语气说话,又柔声对这名叫萧非的少女道,“那萧姑娘,你的家人在哪里啊?我们好把你送回去。” 萧非又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没有家人了。我自小跟着师父云游四方、行医济世,去年已经出师,开始独自行走江湖……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在这附近问一问,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人见过我行医。”萧非说着,又抬头看向了沈瑾白,眼里都是不服:“我说完了,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打探!我若有半句虚言,反正我也不会武功,要杀要剐,随便你!” 萧非说着,眼圈一红,又委屈地开始抽泣,一看便知还是个小姑娘。 “我们信、信!萧姑娘,你先吃着饼,好好休息休息。”陈广峻连忙说着,就要出门,可起身时又对着沈瑾白使了个眼色。 沈瑾白会意,便跟在陈广峻身后,到了门前。只听陈广峻低声道:“表妹,你再给这姑娘好好道个歉……” “什么?”沈瑾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压低声音说着,“我以为你是来说正经事的?” “这还不够正经吗?”陈广峻问,“那姑娘比你小了那么多,被你吓成这个样子,你不得给她道个歉?” “我以为你要和我说任务的事,”沈瑾白只觉无奈,“你知道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吗?知道为什么匪徒得到消息跑了吗?知道这些日子我们到处跑来跑去地抓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唉,表妹,”陈广峻叹了口气,“他们不说,我们最好不问,这是我这些年混日子学到的精髓。” 第4章 “你还挺自豪?”沈瑾白在心里默默说着。 只听陈广峻又道:“你在这里陪着萧姑娘吧,我去给她买一些衣服,再让客栈送水上来给她沐浴……你看她身上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了,小小年纪,独自行走江湖,看起来怪可怜的。” 沈瑾白听了陈广峻这话,也有些心软。她回头看了眼萧非,只见萧非正大口大口地吃着饼,看起来实在是饿坏了。“好,新开好房间后和我说一声,我把她送过去,再把她的屋门锁住。”沈瑾白说。 “那太麻烦了,还费钱,”陈广峻摆了摆手,说,“就让她住你屋吧,你能直接看着她,万一她有什么事,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毕竟我的表妹这么能打,她一个弱女子,能拿你怎么办呢?” 沈瑾白张了张嘴,刚要反驳,就听陈广峻说:“总不能把她放我屋里吧?孤男寡女的,你不担心,我还担心呢!”说着,陈广峻不待沈瑾白反应,便一溜烟地跑没了人影。 沈瑾白颇为无奈,关上了门,回头一看,只见萧非已经把那个饼子吃完了,杯里的水也喝了个干干净净。沈瑾白虽然仍心存疑虑,可萧非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是可怜,她不知怎么就走了过去,向萧非伸出了手。 萧非本能地向后一躲,警惕地看着沈瑾白。沈瑾白愣了一下,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她叹了口气,解释道:“你不用怕,我只是想再给你倒一杯水。” 萧非听了,这才犹犹豫豫地把茶杯递给了沈瑾白。沈瑾白接过那茶杯,转身走到了桌前,斟满了一杯茶,又向萧非走来。 她把茶杯递给萧非,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打算如陈广峻所说一般道个歉。 “对不起。” 这句却是萧非说的。 “嗯?”沈瑾白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刚要开口,萧非却先说了一句“对不起”……不应该是她来道歉吗? 只见萧非红着眼睛,又低了头,道:“对不起沈姑娘,你救了我,还这般照顾我,我方才还疑心你是坏人……实在对不起你。” 沈瑾白愣了愣,若非这小姑娘身上仍有嫌疑,她一定是会被这楚楚可怜乖巧懂事的模样打动的。可沈瑾白没有,她心里清楚得很,这姑娘目前为止来路不明,贼匪把她丢在这里疑点颇多,她不能轻信这小姑娘。 但她还是要道歉的。 于是,沈瑾白也低了头,道:“萧姑娘言重了,应该是我说句抱歉。你刚刚死里逃生,我也不该那样问你话。我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还请你多包涵。” 沈瑾白的确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她擅长和人打架,一向是能动手就不动嘴,为此她以前没少挨姑姑的教训。她本以为跟着表哥入了江湖,情况会好一些,却没想到哪里都一样。 两人都向对方道了歉后,一时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一阵敲门声响起,总算给了沈瑾白逃离这尴尬的机会,她连忙去开了门,只见是这客栈的老板娘带着人来送沐浴的东西。沈瑾白连忙让开了进门的路,看着这老板娘把一切都安排好,又亲自把老板娘送出了门。 “沈姑娘,这是……?”萧非看着那浴盆,问。 “给你准备的,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吧。这几天你就先住在我这里,过几日我们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沈瑾白在屏风边说着,又观察着萧非的反应。 可萧非只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多谢了。”说着,她便站起身来,就要宽衣解带。 而沈瑾白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过萧非。 萧非见沈瑾白一直看着她,颇觉不自在,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眨着那双动人的眼睛看着沈瑾白,问:“沈姑娘,可不可以不要看着我?我不太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脱衣服……”萧非说着,竟红了脸。 沈瑾白听了,一言不发地转去了屏风后,背对着屏风。然后她便听萧非道了一句:“多谢了,沈姑娘。” 接着,她便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听起来是萧非在宽衣解带。然后便是一阵水声,像是萧非踏进了浴盆里。沈瑾白垂了眸,想了一想,终于还是转过身去,悄悄来到了屏风边,偷偷望了过去。 水洗净了萧非脸上的脏污,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来,她脸上白白净净的,眼睛水灵灵的,看起来是个明媚的长相,只是气色却不大好,有些苍白,看起来的确像是羸弱体虚。她头发披散开来,被水浸湿,终于露出了那乌黑发亮的本色,又显得她乌发如云。 沈瑾白又向下看去,便看见了那修长的脖颈和那明显的锁骨……再向下的都在水里,她便看不真切了。但她本也不在乎那些在水里的部位,她看向了萧非的肩头,那里有很明显的被绳索勒出的淤痕。萧非皮肤白皙,那些淤痕便显得触目惊心。 “看起来的确像是被绑了很久,不像做戏。”沈瑾白心想着,又看向了萧非的面孔,她看起来的确就是个普通的邻家少女。 “难道真是我想错了?”沈瑾白心想。 沈瑾白偷偷看着沐浴的萧非,脑子里不断思索着,一阵敲门声却忽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路。她看着浴盆里的萧非,忽然回过神来,不知为何竟有些慌张,忙后退一步躲到了屏风后,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也的确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沈姑娘,有人敲门。”萧非见沈瑾白半天没有动静,便小心地提醒了一句。 第5章 沈瑾白没有说话,她只是快步走到了门前,一把把门拉开了一条缝,只见是陈广峻。 “表妹,这是我给萧姑娘买的……诶,表妹,你怎么脸红了?” 第3章 上药 “脸红?我没有。”沈瑾白毫不犹豫地否认了,虽然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明显地发烫……不知已经红成了什么样子。 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偷看小姑娘洗澡这事还是少做为妙。 陈广峻没有再多问,他只是站在门口,把手里的包裹递给了沈瑾白。沈瑾白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两套齐齐整整的衣服,湖蓝色配着流云纹,看起来花了不少钱。 “买衣服的时候我顺便在附近打听了一下这小姑娘,”陈广峻压低了声音,看起来难得地靠谱一回,“的确有个医女前几日被贼匪掳了去,应该没问题了,你放心吧。我们在这里再多住两天,等上面的消息下来了,再接着下一步动作。这期间,这姑娘还是和我们待在一起吧,万一日后有用得着她的时候呢?” “好。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我会看住她。”沈瑾白难得地客套了两句,这才把门关上。 她拿着衣服又走到了屏风前,把衣服放在了凳子上,又背过身去把凳子推到了屏风后,再也没有多看一眼。“萧姑娘,”沈瑾白立在屏风边,开口道,“这是我们给你买的换洗的衣服。” “多谢了,你们真好。”萧非说着,又是一阵水声。 沈瑾白听着屏风那边传来的水声,心里忽然不自在起来。她忙又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也就是在外边,她能这么随意饮酒,若是在家里,只怕姑姑又要念叨她了。 想到过去的事,沈瑾白心里便有些惆怅。她如今是为躲避成亲才离开家的,可她能躲多久呢?迟早有一天,六扇门的任务结了,她便没有理由再在外边耽搁了。 想起六扇门,沈瑾白不由得又看了眼那屏风,萧非依旧在沐浴着,透过屏风,沈瑾白隐约能看见她的身影。这姑娘所说的话和沈瑾白查探到的倒都能对上,可为何她心里总是不安呢?难道真是她初入江湖,过于警惕了? 不过也不怪她警惕,六扇门这次的任务简直是匪夷所思。每次只给一个地点,让自己的捕头不要惊动任何人前去查探抓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要做些什么。沈瑾白向来谨慎,遇见这种事,只能再多留一个心眼儿了。 沈瑾白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屏风那边忽然又传来了萧非的声音:“沈姑娘,可否帮我一个忙?” “何事?”沈瑾白忙问着,连忙起身来到了屏风边,却并没有绕过去。她看向了屏风,从投射在屏风上的光影来看,萧非已经出浴了,正立在浴盆边,拿着衣服却没有穿上,少女曼妙的身姿便投在了屏风上。 “沈姑娘,这事实在难以启齿,”萧非有些犹豫,“换洗的衣物里,没有贴身的衣物……我自己的,方才已被我顺手洗了。不知有没有可代替的?” 的确是个让人难堪的问题。让陈广峻再去买,估计也是难买,寻常人家一般都是自己动手做的。 沈瑾白微微蹙眉,想了想,便走到了自己的包袱前,打开翻了翻,拿出了一套小衣,走到了屏风边,递了过去。“我没穿过。”她说。 一只纤细的手从屏风后伸了过来,把小衣接过。“多谢沈姑娘了,”萧非听起来小心翼翼的,“无意冒犯,可你怎么不穿呢?” “不喜欢这样式,出门前装错了。”沈瑾白答道,又回到了桌边,坐了下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一套小衣是素白的,这倒很符合她的品味,可上面偏偏还绣着鸳鸯……鸳鸯?也不知是哪个侍女做的,沈瑾白一看到这图案便浑身不自在。若非出门太着急,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没仔细看,这套小衣根本不会出现在她的行李中。 “沈姑娘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吗?”萧非又问。 沈瑾白沉默了一瞬:“算是吧。”她祖父是卫所指挥使,姑父在大理寺任职,表哥是六扇门的,未婚夫是刑部侍郎之子,也算是家世显赫……可惜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只有她一个孤女,寄人篱下。 “怪不得。”萧非轻轻笑了一声,似是十分羡慕。 “怎么了?”沈瑾白有些奇怪地问。 “这小衣的料子看起来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萧非说着,听起来小心翼翼的,乖巧的很,“倒比我平日里穿的衣服用的料子还要好许多。还有那些新的换洗衣服,一看便觉贵重。” 沈瑾白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默默地听着。只听屏风那边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沈瑾白循声望去,只见那萧非穿了中衣,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她头发湿漉漉的别在耳后,眼睛水灵灵的。 “多谢沈姑娘了,这些衣服的钱,我会还你的。”萧非说。 “不必了,”沈瑾白忙道,“就当是我给你的赔礼了。” 她说着,便又主动去叫了老板娘来,把沐浴的东西都处理了。又在行李里翻翻找找,拿出了一瓶子药来,递给了萧非:“化瘀止血的。” 她又一个字也未曾多说,只是坐在了桌子前,背过了身去。方才,她看得清楚,萧非身上的伤不是作假的。她虽仍然心存疑虑,可还是心疼起了这个小姑娘。陈广峻说的没错,如果这小姑娘说的都属实,她才十七,就独自行走江湖,还被掳进了贼窝里……经历了这么多,她只是在短暂的惊慌后又能如此有礼懂事,实在是…… 第6章 沈瑾白想着,忽然又警觉起来。 在短暂的惊慌后又能如此有礼懂事,还能主动找人聊天,实在是奇怪。还有那个在听闻她名字后略显兴奋的眼神……沈瑾白觉得自己应当没有看错。 沈瑾白微微蹙眉,心中暗道:“行走江湖的一个小医女,当真能这么快就镇定下来吗?究竟是我见识短浅,还是她真的有问题?” 沈瑾白想着,不免又多了几分疑虑。 “多谢沈姑娘了,”萧非说着,走到了沈瑾白身后,又有些犹豫,“只是……” “只是什么?”沈瑾白背对着萧非,问。 “只是我自己上不了药……我的背也很疼,自己怕是够不到……”萧非说着,声音渐弱。 沈瑾白听了,知道萧非的意思,便道:“那我来帮你。”说着,她又站起身来,走到了萧非面前,从萧非手里接过了那瓶药。她一直仔细看着萧非的神情,可萧非那水灵漂亮的眼睛,却意外的干净。 “沈姑娘,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萧非低了头,问。 沈瑾白清了清嗓子,一时想不出借口来,难不成直接说她还怀疑她吗? “你……好看,”沈瑾白好容易才憋出了一句,然后便一把拉起了萧非的手,把她拖到了床边,十分简洁地对她道,“脱衣服,上药。” 萧非看起来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懵懵地点了点头,又默默地转过了身去,解开中衣,老老实实地趴在了床上。昏暗的灯光下,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出来,那些红色的勒痕直接呈现在沈瑾白眼前。 沈瑾白看着那些伤痕,忽然有些发愣,她心中有一种怪异的感觉陡然升起,只是她也说不清道不明,似乎只是觉得这颜色好看。她意识到这样不对,忙静下心来,可却仍有一种自己在窥视对方的羞愧感,根本不敢低头多看。她直接揪开了瓶塞,把药倒在了手上,便直接伸向了萧非,触到了那萧非背部的肌肤上,顺着淤痕涂抹着。 萧非却轻轻“嘶”了一声,浑身不自觉地一颤。沈瑾白连忙收回了手,问:“弄疼了?” 萧非倒也没说疼,只是叹道:“沈姑娘,你可真不会照顾人。” “我只擅长打人。”沈瑾白心想着,但并没有回答萧非的话,只是放轻了手上的力道,轻轻在淤痕上涂抹着。她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第一次给别人上药,难免生疏。 这次的力道似乎不错,萧非闭了眼睛,再也没出一声。直到沈瑾白终于给她的背上完了药,把那药瓶放在了萧非的枕边。“剩下的你应该可以自己来了。”沈瑾白说着,站起身来,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桌边。 “多谢沈姑娘了,实在麻烦你了。”萧非悠悠说着,坐起身来。她看着沈瑾白的背影,一改之前柔弱懂事的模样,唇边不觉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狩猎者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猎物。 而沈瑾白对此并不知情,她只是走到了桌边,又喝了两杯酒。她苦苦思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她看着这小姑娘,怎么看都觉得不对? 难道真是她谨慎过头了? 这一夜,沈瑾白并没有和萧非同床共枕,她执意让萧非睡床上,自己趴在桌子上睡一夜。萧非过意不去,便要和她一起,沈瑾白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睡觉不老实,梦里都在拳打脚踢。你身体弱,还是不影响你休息了。”其实,是她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今日所做的一切,已经是她能承受的极点了。 萧非听沈瑾白如此说,这才作罢,老老实实地上床睡觉去了。 这一夜,沈瑾白便在桌子上趴着,糊里糊涂睡了一夜。可不知为何,她竟莫名其妙地梦见了小时候的场景。 那时,她不过五六岁,父母还健在,府里请来了个算命先生给她算命。那算命先生看起来神神叨叨的,拉着沈瑾白就要给她测字。沈瑾白无法,随便拿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一”。 她记得那算命先生留了大把的胡子,捻着胡子摇头晃脑了半天,这才对着她爹娘憋出了几句话:“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可惜一个‘一’字,虽富于变化,却只通东西,不通南北。” “是这字不好吗?”她记得母亲这样问。 “路走窄了,变化又多,若是朝着好的方向走,那倒无妨,可若是有个意外,这字便不好了。”算命先生说。 沈瑾白根本无心听这话,她根本不懂什么测字,也根本不在意这结果,她记得当时自己一心只想跑去练武场玩。只听母亲又问:“那可有补救的法子?” “办法当然有,”算命先生说着,指了指那在桌子上即将干涸的字迹,“这个‘一’是用水写就,走的是水路,再添一条陆路,便万无一失了。” 当时的沈瑾白并不知道这句话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影响,她只记得父母当时若有所思的神情。直到几天后,父母火速给她定下了一门亲事,是刑部侍郎陆远之子陆惟。她这才知道父母当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添一条陆路,就给她找一门姓陆的亲事……沈瑾白至今都为父母当时的所思所想感到无奈,怎么竟能被一个算命的满嘴的胡说八道给影响了呢? 唉,好端端的,算什么命啊! 第4章 打探 一大清早,沈瑾白便醒了。她伸了个懒腰,又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毕竟在桌子上趴着睡并不舒服。 第7章 萧非依旧躺在床上熟睡着,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沈瑾白静静地听着萧非的呼吸声,确认了萧非仍是熟睡着,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终于放下心。她悄悄躲在屏风后换了一身白衣,又解开头发,重新挑了上半部分的头发在脑后束起绑紧,这才拿了盆和帕子,就要出门洗漱。 可她刚一出门,迎面便撞上了陈广峻。“表妹,你醒了,我正要找你,”陈广峻说着,把沈瑾白拉到了一边,低声道,“六扇门的消息好像到了,我先去吃早饭,然后拿消息,要离开一些时候。你和萧姑娘就乖乖待在客栈里,不要随意走动。” “好。” 沈瑾白点了点头,陈广峻便放心离去了。他知道自家表妹的性子,极其谨慎,把事情吩咐给她,就不会出错。 果然,沈瑾白生怕出了一点差错。她迅速地洗漱完毕,还自己拎了一桶水回屋打算给萧非用,在回屋路上她又顺便吩咐了小二给她买早饭……如此一来,两人都不需要再出门了,她可以待在这客栈里,好好地看着那小姑娘。 回到屋里时,萧非仍是熟睡着。沈瑾白见状,便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好了,然后便坐在了桌边,拿出剑来,一边擦拭剑身,一边等着早饭。 “不、不要……” 床那边忽然传来了萧非的呓语。沈瑾白擦拭剑身的手忽然一顿,抬头望向了床榻。只见萧非在睡梦里依旧眉头紧锁着,额间还出了点点细汗。她口中一直在喃喃呓语,沈瑾白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于是,沈瑾白连忙起身,去到床榻边,去察看萧非的情况。萧非看起来极为痛苦,沈瑾白一时不知要做些什么,伸出手去想唤醒萧非,可在将要触碰到萧非时,她却又不自觉地收回了手。 想了想,她还是清了清嗓子,轻声唤道:“萧姑娘?萧姑娘?” 连唤几声,萧非终于被惊醒了。“沈、沈姑娘?”萧非两眼望着沈瑾白,坐了起来,她仍急喘着气,看起来十分不安。 “做噩梦了?”沈瑾白问了一句。 萧非低了头:“梦见那伙贼匪了,他们很凶。”她这模样可怜的很。 沈瑾白实在是不会安慰人,可她知道,面对此情此景,她还是需要说些什么来安慰这小姑娘的。 可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正搜肠刮肚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听萧非这边发出了一声嗤笑。 “怎么了?”沈瑾白不自在地问着。不知怎么,她如今一看见萧非就有些心虚,许是昨日窥探她沐浴,做了亏心事的缘故。虽是谨慎行事必须要做的,可她心里着实过意不去。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除自己以外的女子的裸体。 “沈姐姐,你不用安慰我的,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萧非看起来懂事的很,“我知道,如今我已逃脱虎口,和你们在一起,很安全。” 萧非如此说着,一副善解人意乖巧懂事的模样。可沈瑾白却又不自在了:“不必唤我姐姐,还是称我为沈姑娘便好。”她说着,便转了身去,向桌边走去,借此离萧非远一点。 她向来孤僻,实在是不喜欢与人亲近,或者说,她有些畏惧与人亲近。而身后的这个小丫头,却在一天之内好几次试探着她与人接触的底线,她在这小丫头面前,看似冷漠自持,实则早就乱了阵脚。 “沈姐姐,你比我大一些,又对我这么好,我该叫你一声姐姐的。”萧非在床上坐着,望着沈瑾白的背影,说。 “不必,”沈瑾白无情拒绝,又提醒道,“萧姑娘,你也该起了,洗漱的水已经给你备好了。” “哦,好吧,”萧非的热情还敌不过沈瑾白的孤冷,终于放弃了,“沈姑娘。” 沈瑾白就默默地坐在桌前,喝着水,望着窗外,可却时时刻刻都关注着身后萧非的响动。她听见萧非洗漱,又听见她梳头的声音,静悄悄的屋子里,梳子顺过头发的声音都那样明显。沈瑾白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小丫头正拿着梳子,坐在镜子前,认认真真地给自己编发……还是个爱美的小丫头,和沈瑾白的随意完全不同。 一阵敲门声响起:“客官,早饭买到了。” 沈瑾白闻言,便起身开门,接过早饭,又另外给了小二一些钱,这才把小二打发走。她一言不发地把早饭摆在了桌子上,而萧非也刚刚梳完了头,望向这边,不由得惊叹了一声:“好丰盛的早饭。”又问:“陈大哥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他有事,出去了。”沈瑾白说。 萧非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拿了个包子,道:“我一会儿也要出去。” 沈瑾白又警觉起来,却故作淡然地问:“做什么?” “去药房抓药,”萧非道,“我身体不好,需要用药调理,这几日都未曾吃药,也该用药了。” 沈瑾白想了想,道:“你不用出去了,还是在客栈休息吧。你把方子写下来,等表哥回来,让他去。” “怎么能麻烦……” “不麻烦。”未等萧非把话说完,沈瑾白已然回答了她。 “好,那便多谢陈大哥和沈姐……沈姑娘了。”萧非说。 沈瑾白只是埋头吃饭。萧非却一边吃着手里的包子,一边还悄悄瞧着沈瑾白。沈瑾白自然也注意到了这样的视线,不由得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问:“看我做什么?” 大概是沈瑾白听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萧非忙道:“沈姑娘你别误会,我无意冒犯,只是在想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第8章 “哦?”沈瑾白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似乎有消息可挖,便问,“你觉得我是哪个门派的?” 萧非摇了摇头:“还没想出来呢。” “没事,你可以说。”沈瑾白道。 “那我便大胆说了,沈姑娘你别生气,”萧非小心翼翼的,“此处是四方镇,意为迎四方来客,是江湖上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各派人士都有可能在这里现身,但并不是每一个都和青门寨有过节。青门寨就在附近山上,靠打劫商队为生,为首的名叫吴浑,一向胆大妄为。前一段时间,听说青门寨的人莫名其妙消失了几天,回来的时候带了好几箱的宝贝,有人说是金银财宝,也有人说是武林秘籍。但有一点能肯定,青门寨是劫了个大的,听说他们是劫了楚地韶云派,可还有的人说是劫了徽州的北斗庄……” 萧非说着,停了下来,喝了一口水。沈瑾白就默默地听着,把萧非的话都记在心里。只听萧非接着小心翼翼地说道:“韶云派用剑,北斗庄用刀,我看姐姐……不,看沈姑娘你随身佩剑,便想着你是韶云派的,可众所周知,韶云派穷的叮当响,弟子都是到期便遣散一批,而北斗庄富得流油,不仅习武,还做生意,沈姑娘你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出身的,随身小衣的用料都那么讲究,肯定不会是韶云派的。然后,然后我便猜不出来了。”萧非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沈姑娘,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究竟是哪家门派的呀?”萧非又问。 沈瑾白一边吃着,一边摇了摇头,道:“都不是。”她说着,又随口编瞎话道:“我们是家传武功,并不是什么显赫门派。” “那你和陈大哥是什么关系啊?”萧非又咬了一口包子,问。 “他是我表哥。”沈瑾白回答着,却又觉得这问题奇怪。陈广峻一口一个“表妹”地喊着,萧非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我不是说这个,”萧非歪着脑袋,看着沈瑾白,“孤男寡女结伴行走江湖,你们是不是……那个?” 沈瑾白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可就算没喷出来,还是呛到了。她咳了半天,又看向萧非,只见萧非正满眼期待地看着她,仿佛自己发现了什么秘闻一般。 “不是!”沈瑾白果断否认。这小丫头片子满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可萧非却只是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依旧是一副“我都懂”的神情。 又是一阵敲门声,接着便是陈广峻的声音:“表妹,你们在吗?” 沈瑾白听见,连忙赶去开门,可一开门,却看见陈广峻也沉着个脸。“表妹,两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陈广峻问。 沈瑾白只觉得糟心。“随便吧。”她说。 “那好,先从不那么坏的开始吧,”陈广峻低声说,“我们还是得去追青门寨的那帮贼匪,他们把贼匪逃脱的罪过都赖在了我们的头上,如果我们抓不到贼匪,我便要被问一个渎职之罪。” 沈瑾白愣了愣,又问:“这是不那么坏的消息?” “当然,”陈广峻的脸又阴了几分,“我爹找了关系,知道我们如今在这里,特意差人给我送信。” 沈瑾白听了,也紧张起来:“信上说什么?” 陈广峻没有回答,只是问沈瑾白:“你是不是给我娘留了一封信后才偷偷溜出来?” “是。”沈瑾白点了点头。 “信上说什么了?”陈广峻问。 沈瑾白如实答道:“就说我不想嫁人,想先跟着你来闯荡江湖历练历练,让他们不用担心、不要找我。”说着,她有些奇怪:“有什么问题吗?” “在你看来当然不会有问题了,”陈广峻哭丧着脸,“但是,现在,全家人都以为你和我私奔了!爹娘都争着要教训我不说,韩家姑娘肯定不会多看我一眼了!” “私奔?什么私奔!”这声音却是萧非的。许是陈广峻因为悲愤无奈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就连萧非都听见了他说的话,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可眼里分明是瞧热闹的神情。 沈瑾白一下子严肃起来,回头问萧非:“萧姑娘,可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萧非连忙摆了摆手,似是被沈瑾白吓到了,又把手里的纸拿在面前晃了晃,“我只是把药方写好了,想请陈大哥帮我去抓药,一不小心才听见……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说着,声音渐弱,根本不敢抬头再看沈瑾白一眼。 沈瑾白听了,实在无奈,她从萧非手里接过了纸,一把塞到了陈广峻手里,又十分果断地关上了门,把陈广峻关在了门外。她大步回到了桌子边坐了下来,又倒了杯水大饮了一口。 果然是两个坏消息,一个比一个糟心。而且,第二个的糟心程度,远远高于第一个。 而萧非却没有立马回到桌子边坐着,而是立在门边,远远地看着沈瑾白。她眼里方才的惧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只有那玩味的神情,似笑非笑地望着沈瑾白。 当然,沈瑾白并没有注意到这变化。 第5章 追踪 大概是家里怀疑沈瑾白和陈广峻私奔了的缘故,陈广峻终于承受不住,开始劝沈瑾白回家。可沈瑾白却执意不回,她只是对陈广峻说:“我大可以不跟着你同行,独自行走江湖我也使得,只是不能帮你抓人了。” 总之,沈瑾白就是铁了心地不回去。 第9章 陈广峻实在拿他这个表妹没办法,只好道:“算了,就你这性子,在江湖上不知要得罪多少人。若你不能平安回去,我只怕要被爹娘往死里打……我还是好好看着你吧。” 既然陈广峻都这么说了,沈瑾白自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萧非也再没提过这件事,仿佛真的被沈瑾白那日的语气吓到了一般。只是,虽然她嘴上不提,但她的眼睛却时刻关注着沈瑾白。 反而是沈瑾白,放松了对萧非的警惕。萧非说的话,她都一一查证了,都能对得上。就连那药方,她事后也细看了,还让陈广峻特意去药房问了问,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确是一个养气补血的方子。 如此一来,沈瑾白虽然仍有疑虑,但也没之前那般警惕了。当务之急,是追查到青门寨那七个贼匪的去向,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萧非无疑成了他们追查贼匪的得力助手。她小小年纪便行走江湖,知道的事情要远远多于陈广峻和沈瑾白。沈瑾白自不必提,这是她头一遭闯荡江湖,所知甚少。而陈广峻却不一样了,他在六扇门任职,明明可以接触到很多江湖上的消息,可他偏偏是个混日子的,对这些事一向是漠不关心,所以,他也毫不知情。 因此,若想要更顺利地追查青门寨七个贼匪的下落,他们必须要拉萧非入伙。萧非对江湖很熟悉,还会医术,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于是,沈瑾白和陈广峻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们要向萧非吐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休息了两日后,三人终于又坐到了一起。沈瑾白和陈广峻看起来都十分严肃,而萧非一见两人都这么严肃,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怎么了?”萧非小心地问。 “不好意思,萧姑娘,有件事我们一直瞒着你,”陈广峻说着,亮出了自己的令牌,“我们是六扇门的。” “什么?”萧非看起来十分惊讶。 “不,严格说来,只有我是六扇门的捕头,”陈广峻又忙补了一句,“这是我表妹,逃婚出来的,正好跟着我来江湖上历练。” 萧非看向沈瑾白:“沈姑娘不是六扇门的?” 沈瑾白垂了眸:“我什么都不是。” “是啊,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卫所指挥使的后代,家里人都宠着你,还有个刑部侍郎的儿子做你的未婚夫,”陈广峻苦笑着,顺手收了令牌,“求你了表妹,别再看低自己了,可以吗?” 可沈瑾白听了这话,眼里却更加黯淡了。 “原来你们是官宦人家出身,”萧非只看着沈瑾白,“怪不得我猜不出你们的来路。” “闲话少说,”沈瑾白果断打断了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谈话,直截了当地对萧非道,“萧姑娘,我们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们需要追查到青门寨匪徒的下落,可我们对江湖上的事情实在是不了解,想请你加入我们,可以吗?” “当然,六扇门会给你一定的补贴,而且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危,不透露你的姓名。”陈广峻连忙补了一句,又看了沈瑾白一眼。 萧非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懵懵地看着沈瑾白和陈广峻,半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陈广峻见状,叹了口气,道:“萧姑娘,若你有为难之处,我们也不会逼迫你。我们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去追击贼匪。” “我,我,”萧非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我愿意去。” “当真?”陈广峻十分惊喜。 “当真,”萧非点了点头,又咬了咬唇,“他们抓了我,我现在还记着仇呢!” 许是她这纯良的少女模样配上这咬牙恨恨的语气实在是有些奇怪,陈广峻竟然被逗笑了。“多谢萧姑娘了,”他站起身来,道:“那便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明日一早我们便上路。” “多谢萧姑娘了。”沈瑾白也低着头道了一句。但她的声音很轻,她也不知道萧非究竟听到了没有。 待到陈广峻离开,两个姑娘都各自在房间里洗漱、收拾行李。萧非看起来有些紧张,而沈瑾白却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终于,萧非终于忍不住了,躺在床上开了口,问:“沈姑娘,你怕吗?” “不怕。”沈瑾白回答道。 “为什么不怕?”萧非又问。 “因为我很能打。”沈瑾白言简意赅。她说着,便又来到了桌边,背对着萧非坐了下来,就打算趴在桌上睡觉。这两个晚上,她都是趴在桌子上睡的。 “沈……沈姑娘,”萧非差点又叫错了,“你今夜不如也来床上睡?我的伤已经不疼了,你需要好好休息。连着几个晚上,你都没睡好。” “无妨。”沈瑾白回答着,一抬头,又吹灭了放在手边的蜡烛,整个屋子登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她也放心地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可萧非并没有消停。沈瑾白听见她背后一阵脚步声,连忙起身,只见萧非竟赤着脚下了地,就向这边走来。 “你做什么?”沈瑾白忙问着,走到了萧非面前。沈瑾白身材高挑,比萧非高出了大半个头,萧非只能仰视着她。 “这是你的房间,如今我来了,你都不能在床上睡觉休息了。你既然执意要在这里睡,那我也要跟着来。”萧非仰头望着沈瑾白,说。可她听起来明显底气不足,似是如此面对沈瑾白让她有些慌了,沈瑾白甚至能听见这小丫头的呼吸声。 第10章 沈瑾白低下头来,看见这小丫头还光着脚,不由得叹了口气。已入秋了,地上凉。她回头看了眼桌子,犹豫了一下,终于放弃了,向床边走去。 萧非见了,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笑意,连忙一蹦一跳地跟在了沈瑾白身后,抢先一步上了床,缩在了靠墙的那一侧。她给沈瑾白留出了足够大的位置,然后便眼巴巴地瞧着沈瑾白。 沈瑾白见萧非如此,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躺了下来。这一躺下,她便浑身都不舒服,并不是床不舒服,而是有个人躺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她只要一想到这里,便不自觉地紧张起来。虽然她看起来面无表情,可她的肢体却都不自在的僵直着。 她沈瑾白何时与人亲密至此啊! 而萧非却甜甜地笑了,看起来纯良的很。她闭了眼睛,心满意足地睡了。 “到了下一个地方,一定要给她单独要一间房。”沈瑾白想着,身边却已经传来了萧非平稳的呼吸声。 沈瑾白见状,心里有了主意,这不正是逃离的大好机会吗?想着,她便要偷偷起身离开,可萧非却翻了个身,胳膊和腿一下子都搭在了沈瑾白的身上,完全限制住了沈瑾白的行动,压得死死的。 沈瑾白被这一下子弄得动都不敢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脑子里的那根筋也越来越紧……亲密的接触让她一下子慌乱起来。 她逃离的愿望,瞬间破灭了。 于是,这一夜,她睡得还没有前几夜好。她一整夜都紧绷着身体,根本不敢入眠。 第二日,沈瑾白还不如前几日有精神。 三人各自收拾妥当,萧非随身带了药箱,沈瑾白带了酒囊,陈广峻带了钱。三人离了客栈,把马车卖了,又买了三匹马,就要离开四方镇。 “萧姑娘,你觉得他们会往哪里去?”陈广峻一边骑着马,一边转头看着萧非,问着。 萧非骑在马上,略显青涩地驾着马,回答着陈广峻的问题,道:“我也不知道,但或许有人知道。等我们到了镇口牌坊边,那里有一群混混常常聚在一起,我见过好多次了,他们或许知情。”萧非说着,又看似无意地瞧了一眼沈瑾白。她总是关注着沈瑾白。 然而沈瑾白并没有发现萧非在关注着她。她实在是困倦,只想好好骑马。 天气晴朗,所幸已是初秋,倒没有那么燥热。不多时,他们便到了镇口,果然见牌坊边,有一群混混正在斗鸡下赌。 三人下了马,由陈广峻出面交涉。他笑嘻嘻地挤进了人堆里,从怀里掏出了一锭在场最大的银子。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一个混混坐在地上叼着根草,抬头看着陈广峻,问:“做什么?” 陈广峻拱手笑道:“不知各位兄台可否知道青门寨七位首领的去向?” 混混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陈广峻手里的银子,道:“这么点钱就想买我一个消息?我斗一天的鸡,也有这些钱了。瞧不起谁呢?” “若能如实相告,价钱多少都可以。”陈广峻忙道。 沈瑾白远远地牵着马站着,她虽听不见陈广峻说话,但能看见陈广峻满脸堆笑、还作揖行礼……但那伙混混看起来却没有那么好收买,他们的脸上带着轻蔑。 “有这么费事吗?”沈瑾白心想。 萧非似是看出了沈瑾白心中所想,便道:“一般来说,这些混混和山上的贼匪都是有联系的。混混给贼匪提供消息,贼匪有时则会分给混混一些钱财。看来青门寨和这些混混的关系也是如此,陈大哥想只用钱便从他们嘴里套出话来,怕是有些难了。” 沈瑾白听着,却看那群混混都站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已将陈广峻团团围住,甚至还有撸袖子的……沈瑾白皱了皱眉,心知不好,便把手里的缰绳一把递给了萧非,又紧了紧头绳,这才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向那群混混走去。 “沈姑娘,你做什么去?”萧非问。 沈瑾白没有回答,只是大步向前。而这边的陈广峻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包围了,而且看这架势,他还要被打了。 “哎呦!”一声痛呼响起,却并不是陈广峻的声音。 陈广峻和那群混混回头一看,只见沈瑾白刚刚轻松撂倒了一个外围的混混,那混混正躺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嘴里连连痛呼。 “原来是个年轻的姑娘啊,”为首的混混吐出了嘴里的草根儿,走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沈瑾白,“你……哎呦!” 一语未毕,他脸上登时挨了沈瑾白一拳。沈瑾白面不改色,冷冷地看着那混混。那混混脸上挨了一拳,一下子急了,连忙招呼着:“给我上!” 话音刚落,一伙混混蜂拥而上,陈广峻连忙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退了回去。萧非见陈广峻回来了,有些着急地问:“陈大哥,你不去帮沈姑娘吗?” “不用不用,”陈广峻摆了摆手,笑了笑,又从马上解下水袋喝了一大口水,道,“她能行的。” 话还没说完,那边已经传来了沈瑾白的喝问:“说,青门寨匪徒究竟去何处了,不说,你这条胳膊便算是废了。” 萧非连忙看去,只见不过两句话的时间,那群混混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嘴里都叫唤个不停。而沈瑾白正把一人狠狠地踩在地上,揪着那人的胳膊,面无表情地问着。而她脚下的那人,正是那为首的混混。 第11章 这混混被压在地上,狼狈不堪,嘴边还有泥。而沈瑾白浑身干干净净,头发也未曾乱上一分,甚至连剑都未曾拔出来。 “快说!”沈瑾白道。 “哎呦姑奶奶轻点,”混混连连叫苦,“我说,我说!” 萧非见了此情此景,不禁一笑。 第6章 抓贼 “他们说青门寨那伙人向南去了,应该是去九江,那里有人可以接应他们,我们这就上路吧,时间还早,午时之前我们应该就可以到九江。” 沈瑾白拍了拍手,走到了陈广峻面前,看起来神清气爽的。可她一扭头,便见萧非正呆呆地看着自己,她一下子又不自在了,忙躲到了一边去,翻身上马。 萧非见了,也忙翻身上马,对着沈瑾白赞叹道:“沈姑娘,你身手真好。” “那是,她爷爷是指挥使,家里武师一堆,都跟着她来了京城教她习武,像我就没这么好的福气。她把整个京城习武的都打了个遍,小时候追着打那些王孙公子,把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打得都不敢出门,一般人根本伤不得她。”陈广峻笑着,也骑上了马。 沈瑾白却没有理会陈广峻的话,只是一味地往前赶路。萧非和陈广峻便也顾不上说话了,紧紧地追在她身后,三人三马就这样离开了四方镇,马蹄踏起扬尘,扬尘落下,只留下了牌坊边一群东倒西歪起不来身的混混。 果然沈瑾白说的没错,他们在午时之前赶到了九江。三人进了城,下了马,只牵着马在城里走着。 “萧姑娘,”沈瑾白转头问萧非,“如果让你再见到那些贼匪,你能认出来吗?” 萧非抿着嘴点了点头:“能。那七个人,我怎么都不会忘的!” “那便好,多谢了。”沈瑾白说。 陈广峻在一旁向沈瑾白招了招手,他和沈瑾白隔了一匹马。“表妹,”陈广峻说,“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客栈吧。” “好。”沈瑾白应了一声,却又想起了昨晚的遭遇,不由得回头看了萧非一眼。这小丫头是怎么做到一夜只翻了一次身,还恰到好处地把她整个人压住的?害得她一夜没睡,如今又赶了这么久的路,困倦得很。 “表妹,我……”陈广峻刚要说话,却忽然被一个穿着灰衣的小个子撞了一下打断了。 九江城比四方镇繁华许多,又是午时,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时不时便会碰撞一下,因此沈瑾白也并未在意。她只是问陈广峻:“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说一会儿用完午饭,我们三个都出来打探消息吧。”陈广峻说。 “好。”沈瑾白又应了一声。 三人在城里转了转,最后决定在城中心的康义酒楼住下。这里来往的客人多,消息也杂,方便他们打探消息。 “老板,三间房,先开一天的。”陈广峻还没开口,沈瑾白便上前一步,主动对柜台里的老板说着。陈广峻对她投来了惊异的眼神,毕竟沈瑾白极少主动和人打交道。而沈瑾白身后的萧非,则略显得有些怨念,可这怨念不过只留了片刻,很快,她又继续保持着微笑看着沈瑾白的背影。 “好,三间房,”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地打着,又抬头对沈瑾白道,“三钱银子。” “三钱银子,这么贵?”陈广峻有些惊讶。 老板用手敲了敲柜台,笑着道:“毕竟我们这里是本地最好的酒楼,一般都是各位大人来此出公差时住的。” “好吧,”陈广峻笑了笑,“反正我们不缺钱。”他说着,就向腰间摸去,可这一摸,他不由得变了神色。 “怎么了?”沈瑾白连忙问着,她少有地关心起钱来。毕竟这关系到了她今晚能不能睡个好觉。 “钱袋不见了,”陈广峻说着,想了想,一拍手,叫道,“哎呀,定是那小贼撞了我一下,把我的钱袋顺走了!” “没钱?”老板也瞬间变脸,“没钱的话,那就恕不远送了。” 三人面面相觑,陈广峻想了想,终于没有办法,索性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了六扇门的令牌,拍在了柜台上。“京城六扇门办案,征用你三间房。”陈广峻说。 “六扇门,”老板发出一声鄙夷的笑,“公子,你只是个六扇门的小捕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哦?”陈广峻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来,拍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 “大理寺的令牌。” 老板抬头看了看陈广峻,疑惑地问着:“一个小捕头怎么能有大理寺少卿的令牌?” “唉,说来惭愧,是我爹的。”陈广峻若无其事地说着,把那两张令牌都塞进了怀里。 老板愣了愣,随即满脸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原来是大理寺少卿的公子啊!客官请上楼。”又对着小二喊道:“两间上房!” “两间?”沈瑾白问。而她身后的萧非则在此时偷偷地低头抿嘴笑着。 “是啊,两间,”老板笑了笑,道,“小店客人多,客官你们才三个人,男女分开住,两间够了。” 陈广峻也忙来劝沈瑾白:“表妹,如今我们没钱了,两间就两间吧。如果让我爹知道我拿着他的令牌这般胡作非为,只怕他又要教训我一顿,说不定连你都逃不掉。你前几日和萧姑娘一起住着,不挺好的吗?接着住呗。” 第12章 萧非倒没说话,只是看似乖巧地扯了扯沈瑾白的袖子,看起来是在安慰她一般。但沈瑾白并没有注意到,萧非的眼里,尽是笑意。 沈瑾白听了,脸一沉,解下了自己背上的剑递给陈广峻后,气冲冲地扭头便走。 陈广峻慌了,忙问:“表妹,你去哪?” 沈瑾白头也没回,只是摆了摆手回答着:“抓贼!”说着,她便大踏步地出了门,没了人影。 陈广峻张了张嘴,又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我还担心她呢,现在看来是担心错人了。那小贼有好果子吃了。” “沈姑娘,我陪你一起去!”萧非忙喊了一句,则撇下了陈广峻,追在沈瑾白身后去了。 “诶,你们……”陈广峻想叫住两人,可哪里叫得住?两人一前一后跑的飞快,瞬间消失在了门口,没了人影。 “注意安全!”陈广峻喊着,声音渐弱。他低头看了眼两个姑娘丢在脚边的行李,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看向柜台后的老板,可老板却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故意躲避着他的视线,拨弄着算盘。 “老板,怎么称呼?”陈广峻问。 “蒋安。”老板忙拱手堆笑道。 “好,记住了。”陈广峻笑了笑,又挑了下眉,摆出了少爷公子的姿态来,却又自己扛起了行李,上楼去了。 沈瑾白一出门,便直奔方才陈广峻被撞了一下的街上去了。她知道,一些偷鸡摸狗的小贼都有自己固定的活动地盘,他们都在自己熟悉的范围内活动,所以如果她回去那个地方,有很大概率是可以碰见那小贼的。 只可惜,她不记得那小贼长什么样子,只记得是个穿灰衣的小个子,看起来极为普通。想了想,沈瑾白便把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儿从衣服里拽了出来,放在了衣服外边。那是一块上好的翡翠雕琢出的玉坠儿,是宫里的赏赐,名贵的很。 她从决定抓贼的那一刻就已想好了办法。解下佩剑在大街上行走,会让小贼放松警惕;主动露财,是为了吸引小贼的注意力……她就不信,她抓不到贼。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背着手走着,看起来悠闲的很,等着小贼主动上钩。果然,没走多久,有一人迎面而来,看起来也普通的很。那人走到她面前时也被挤了一下,撞在了她身上,只是这一次,沈瑾白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这人。她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坠子松了几分,若非她反应迅速,只怕这玉坠儿就要掉了。 只可惜,这小贼穿的并不是灰衣。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随便抓陌生男子!”那小贼有些慌了,以攻为守,斥责着沈瑾白。 “小贼,不想死就闭嘴。”沈瑾白随口威胁着,又相当粗暴地抓住了那小贼的胳膊,直把他拖出了人群,到了隐蔽的巷子里,寻了根绳索把这小贼绑了。 “姑奶奶,你究竟要做什么?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我不能死啊!”小贼略显慌张地问着。 “少废话,你自己偷东西,你心里不清楚吗,”沈瑾白挥手便给了这小贼一拳,又冷冷地问着,指了指自己身前的玉坠儿,“现在我问你个问题,如果你回答我,我就不送官。” 那小贼心虚了,忙道:“好,你问吧。” 沈瑾白便直截了当地问:“这附近有没有一个穿着灰衣、专在街上扒人钱财的小贼?手法和你很像。” 这小贼的眼睛亮了一下,却又立马低下头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不知道”。沈瑾白看他模样,知道他有意隐瞒,但她也不着急,只是把那绳索紧了一紧,看一旁的柴房里没有人,便拽着绳索拖着那人将他直接拖进了柴房里。她将那小贼搜了身,从他身上摸出来了两个钱袋,便顺手把这些钱都塞进了自己腰包里。 “姑奶奶,你这是黑吃黑啊!”小贼哭丧着脸,看着那两个钱袋,不舍地抱怨着。 沈瑾白却没有理会他,只是十分麻利地把绳子向房梁上一甩,将绳子一拉,便把那小贼倒挂在了房梁上,又拿了一个空钱袋堵住了这小贼的嘴。 “我出去转一转,希望我回来时,你能开口说实话。”沈瑾白说着,便又大踏步出了门去,把门也掩上了。 这小贼被倒挂在房梁上,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正难受之时,忽见沈瑾白又回来了,手里还拖着另一个小贼。她将这小贼也倒挂在了房梁上,手法和先前如出一辙。两个小贼面面相觑,苦不堪言。 就这样,沈瑾白来来回回走了许多趟,房梁上很快就挂了一排人。她一共抓了五个小贼,满满当当地悬在房梁上。 “你们这里的衙门不行,我不过一会儿便抓了这许多人,他们却任由你们在街上晃,”她想着,拍了拍手,看着这五个小贼,又一一揪出了他们口中的钱袋,这才开口道,“谁先开口,我便放谁走。” 可那些小贼依旧犹犹豫豫的,不敢开口说话。 “你逼他们有什么用,他们不敢说的。”一个声音自房顶上传来,沈瑾白听见了,连忙出门去瞧,只见一个穿着灰衣的小个子正坐在房顶上,低头看着沈瑾白笑。 “是你?女的?”沈瑾白抬头看着那小个子,不由得有些诧异,这声音分明是个姑娘,只是穿了男装,但她也顾不得这么多,只是开口道,“把钱还我。” “还你是不可能的,我刚刚去赌场玩了几场,钱都没啦,”小个子说着,在房顶上翘起了二郎腿,看起来颇为悠闲,“但你从我兄弟这里拿的钱,你可以拿走,只要你不伤他们,都好说。” 第13章 沈瑾白掂量了下手里的钱袋,很明显,光靠这些钱,是不足以维持他们接下来的旅程的,更何况这些钱还是偷来的。想着,她索性把那些钱袋子向地上一扔,问:“你叫什么名字?” “蒋沅儿。” “好,”沈瑾白道,“这些钱我可以不要,但我在九江的这段时间,你和你的人必须帮我的忙。”沈瑾白说着,回头打量了一下这五人,又道:“他们的脸我都记清了,要再找再抓也不是什么难事。” “行吧,什么忙?”蒋沅儿说着,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轻飘飘的。 沈瑾白道:“我需要知道一伙人的消息,是青门寨的匪徒,大约四五天前从四方镇附近的山头离开,有消息说他们来了九江,一共七人,你可知道他们的去向?” “七人?”蒋沅儿眯了眯眼,“不是一人吗?” 第7章 线索 陈广峻让酒楼在大厅里准备了酒菜,自己悠闲地坐了下来,等着沈瑾白和萧非回来。正巧酒楼大厅人多,他可以一边吃着小菜,一边观察一下来来往往的人,听着一些消息。 “听说啊,襄宜谷最近闹的动静太大,被朝廷盯上了。”陈广峻听见有人这么说。 “早该盯上襄宜谷了,”有人附和着,四下望了望,又压低了声音,“凡是行走江湖的人,谁不怕襄宜谷?只是没人敢出手罢了。” 陈广峻听着,若有所思。正想着,忽见沈瑾白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便忙招了招手,道:“表妹,这里!” 沈瑾白看见了陈广峻,忙走了过来,来不及多说什么,先给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在外边晃了这么久,实在是有些累了。 “萧姑娘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陈广峻问。 “萧姑娘?”沈瑾白十分疑惑,“她没跟我出去啊。” “没有吗?”陈广峻有些慌,“我分明看见她跟在你身后出去的,怎么会没有?难不成她出什么事了?” 沈瑾白听了,一下着急起来,便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她。”说着,她又倒了一杯水喝了,扭头便要转身出门。 可她刚一回头,便看见萧非迎面而来。“陈大哥,沈姑娘!”萧非喊着,来到了两人面前。 “你去哪了?”沈瑾白忙问。 萧非低了头:“我想和你一起去抓贼,可你走得太快,我没追上你。要回来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走得太远,一时竟忘了回来的路,问了不少人才又绕回来。”她说着,一脸的内疚:“实在对不起,下次我不会这样了,让你们担心了。” 沈瑾白见萧非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也没再多问什么,只说了一句“回来便好”。 陈广峻也忙道:“没事的萧姑娘,你没事就好。”又对沈瑾白道:“表妹,你以后还是要多照看着萧姑娘,她不会武功,你得护着她。你们时常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沈瑾白听了,侧头看了看萧非,却见萧非依旧低着头,满脸抱歉的神色。见了她这乖巧懂事的模样,谁还会去责怪她呢? 说着,陈广峻给两人拉开了凳子,让两人坐下,又问沈瑾白:“可抓到贼了?” 沈瑾白道:“抓了五个。”说着,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便往嘴里送。 “那五个人你怎么处置了?送官了?钱呢?”陈广峻又问。 “那五个人已经放了,钱也没讨回来。”沈瑾白如实答道。 陈广峻颇有些惊讶:“表妹,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换了一个消息,”沈瑾白说着,望了望四周,道,“先吃饭吧,现在人多眼杂的,等回房了,我再和你们细说。” 沈瑾白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尽数饮下。可她刚放下酒杯,便见又有一群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一共五人,身上还都佩着刀。 很明显,这伙人一进店,店里的气氛瞬间低了下来,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沈瑾白也瞬间警惕起来,仔细地观察着他们。 “你可知他们是谁?”沈瑾白低声问着萧非。 萧非悄悄看着他们,见其中有人四下张望,便忙回了头,装作在吃饭的样子。“身上佩刀,刀柄上刻有北斗,又能住的起这样的酒楼,应是北斗庄无疑。”萧非道。 沈瑾白看着那伙人,皱了皱眉:“我记得你说过,青门寨很可能得罪了北斗庄?” “传闻的确如此。”萧非道。 “我们快些用饭吧,”沈瑾白说,“然后上楼商讨对策。” 于是,三人急匆匆地用完了饭,收拾东西上了楼,去了陈广峻的房间。进门之前,沈瑾白还主动看了看陈广峻房间的隔壁,确认无人后,这才进门开口说话。 “那个偷我们钱袋的小贼名唤蒋沅儿,是个姑娘,我从她那里得到了消息,青门寨的人的确逃来了九江,只是,走的时候是七个人,而在九江,却只有一个人。”沈瑾白说。 “这是怎么回事,”萧非疑惑不解,“他们是分开走了?还是……” 萧非说着,突然神色一变,又有了几分惧色:“还是分赃不均,自相残杀了?” “也有可能和北斗庄有关,”沈瑾白压低了声音,“北斗庄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绝对有问题。” “可要追捕青门寨的是朝廷的六扇门,”萧非一脸疑惑,“这怎么和朝廷又扯上关系了?” 第14章 沈瑾白听了这问题,便看向陈广峻,问:“表哥,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陈广峻张了张口,有些哭笑不得:“我若知道,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你?找打吗?”可他并没有把在酒楼大厅里听到的有关“襄宜谷”的话告诉沈瑾白。 沈瑾白听了,点了点头,道:“也是。”说着,便又去问萧非:“蒋沅儿说,在九江的那个至今还在活动,是个高个子的壮汉,脸上有一道疤。你知道这是七个人中的哪个吗?” “是吴浑,”沈瑾白话还没说完,萧非便已激动地说出了答案,她说着,低下头,眼里似有泪光,“就是他,当时带着人把我掳上山的,还天天恐吓我。那刀疤脸,太吓人了。” “原来是他,”沈瑾白低头想了想,又抬头对陈广峻道,“表哥,你今夜怕是要忙一阵了。” “为何?”陈广峻问,“你这次不来吗?” 沈瑾白低了头:“我不便出面。因为……”沈瑾白说着,清了清嗓子,还没开口便已感觉到了尴尬,“因为,吴浑在九江出现的最多的地方,是个青楼,名唤红香楼。” 沈瑾白说着,又故作淡然地倒了杯水,抿了一口,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啊,这样的话,你们还真的去不成,只能我去,”陈广峻也觉得尴尬,“说起来,我还真没逛过几次青楼呢,如今竟有正当理由进青楼了,难得。” “听说吴浑在青楼里挥金如土,风头正盛,看起来不像是有所顾忌的模样,我猜他之前一定抢了不少财物,而他却如此张扬,”沈瑾白说着,顿了顿,“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不对,但我实在想不出缘由。” 看着沈瑾白蹙眉沉思的模样,陈广峻笑了笑,安慰她道:“没事,等我晚上去一探青楼,不就知道了吗?” “不,那样太慢了,我们下午就要行动,”沈瑾白说着,看了萧非一眼,又对陈广峻道,“不管他们截了什么东西,总要有藏匿之处。我想试着找一下,不然你被吴浑骗了都不知道。” “好,是,”陈广峻笑了笑,“本捕头听令,不知沈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瑾白见陈广峻如此,只是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了。萧非见状,也忙一路小跑地跟在了沈瑾白身后,一边跑一边道:“沈姑娘,我一会儿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她们的房间离陈广峻的房间还有一段距离,几乎是在走廊的两头。沈瑾白一回头,便看见萧非正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追在她身后,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可能会很累,你身体可以吗?”沈瑾白问着,推开了自己的房门,立在了门边,等着萧非过来。 萧非笑了,道:“沈姑娘,你放心吧,我可以的。”她说着,又故意凑近了沈瑾白,用她那双像极了鹿的漂亮眸子看着沈瑾白,问:“沈姐姐,你是在关心我吗?” “别叫我姐姐。”沈瑾白根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转身便进了门,看起来无情的很。 萧非并没有在意,只是轻轻一笑,便跟着沈瑾白进了门,把门关上了。她看见沈瑾白走到了桌边,又倒了一杯酒,就要饮下,便问:“沈姑娘,你很喜欢饮酒吗?” 毕竟沈瑾白一天天酒不离身,得空了便要喝上那么两口。她喜欢饮酒一事,和她冷静孤僻的性子还真是一点都不相配。 沈瑾白听了这个问题,拿着酒杯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习惯了。”她淡淡地回答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又放下了酒杯。 “沈姑娘,我们午休一会儿吧,下午再出去,好不好?”萧非爬上了床,缩在床里,用她那悦耳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问着沈瑾白。 沈瑾白回头看了眼那床,那是这间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床。她知道自己逃不过了,便叹了口气,道:“这就来。” 她有一种即将赶赴刑场的感觉。不,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要上刑场,她也不会有这么畏缩。 她磨磨蹭蹭地上了床,平躺了下来,和萧非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至于床中间空出了好大一块。只听这时萧非又问道:“沈姑娘,你昨晚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啊?我看今早起来你的精神不大好。” “没事,只是最近事情多,有点累。”沈瑾白淡淡地回答着,闭上了眼睛。 “沈姑娘,要不我给你看看脉,开个安神的方子?”萧非侧了侧身,轻声道,“睡得好了才有精神,也才有精力去应对这些事情。” 萧非说着,就向沈瑾白伸出手去。沈瑾白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动作,果断翻了个身,背对着萧非。“多谢,但不必。”她说着,闭上了眼。 沈瑾白似乎听见萧非发出了一声轻笑。 “好的,沈姑娘,有需要便叫我,我随时奉陪。”萧非说。 沈瑾白没在理会萧非,她实在太累了,一夜没睡好,清晨起来赶路,还没出四方镇便打了一架,到了九江城又跑去奔波抓贼……实在是太累了。 于是,没多久,沈瑾白终于撑不住,侧卧着沉沉睡去了。自她出门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睡得这么快。 萧非躺在沈瑾白的背后,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又是一阵轻笑。她伸出手指,轻轻勾上了沈瑾白的头发,在指尖上绕了绕,又松开。 “沈姐姐?”她轻声唤着,见沈瑾白熟睡着没反应,便又是一笑,“真是有意思。” 第15章 “好好睡吧,沈姑娘,”萧非说着,坐起了身来,轻轻拍了拍沈瑾白的肩膀,轻笑道,“等我回来哦。” 第8章 诱饵 萧非见沈瑾白睡熟了,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提上了鞋子便偷偷溜了出去。她出了门,到了酒楼的后院。现在不是忙的时候,后院没人,她便穿过小门,只见后墙根下无人处立着个红衣姑娘。 “主人。”红衣姑娘见了萧非,忙行了一礼。 “闲话少说,”萧非摆了摆手,一改先前乖巧懂事的神情,又抱臂倚在墙边,“看到那伙北斗庄的人了吗?去查一下,那些北斗庄打扮的人,究竟都是什么人?” “明白,”红衣姑娘忙应了下来,又问萧非,“主人,如果真是北斗庄的,北斗庄向来和我们有过节,我们需不需要增派人手来保护……” “保护我吗?我是出来玩的,一堆人看着,多没意思,”萧非说着,轻轻一笑,又挑了下眉,“放心吧,依我看,我如今跟着他们就挺安全的,我看那个沈姑娘一个人就能把他们都放倒。不过,你还是在我身边不要离我太远的好,以防我需要你时,你不在身边。但我没有命令你的时候,不论我发生什么,你都不许插手,知道吗!” “是。”红衣姑娘应了一声,却又不放心地看了萧非一眼,但见萧非的眼中满是怪异的兴奋,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警惕担忧之情。但红衣姑娘似乎已习惯了萧非这副模样,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去。 “对了,”萧非突然又想起来一事,忙道,“再多准备些迷药,呸,安神药……目前的药还够用,但依我看,以后我用这药的次数,怕是少不了的。” “是。” “行了,那我回去了,以后我若要找你,便还是来这里,你不要走太远哦!”萧非说着,伸了下懒腰,摆了摆手便转身回了后院。 红衣姑娘见状,忙又行一礼,毕恭毕敬地道:“恭送主人!” 萧非没再理会这红衣姑娘,进了后院,掩上门,但她并没有立刻回房去。今日天气晴朗,秋风习习,倒很是舒爽。萧非想歇一会儿,便坐在了井边,晒着太阳,吹着风,看起来惬意的很。 “姑娘,在后院做什么?”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萧非回头一看,只见是这酒楼的老板蒋安。 “没做什么,”萧非立马又做出了那副乖巧的模样,“只是今日来得急,还未曾仔细看看这酒楼,怕日后可能有需要,这会子便出来看看……没有冒犯老板吧?” “哈哈,无妨,”老板蒋安笑了笑,又打量了下萧非,道,“只是姑娘如果需要什么,大可直接去找柜台,我们酒楼是九江城数一数二的,应有尽有,也不必劳烦姑娘自己来寻。” “那是自然,”萧非笑了笑,又指了指自己身后,“老板,如果没事的话,我先上楼了。” “姑娘请便。”蒋安弯腰笑道。 萧非站起身来,微微颔首致意,便向楼里走去。可她走着走着,却觉得不对,不由得回头看了蒋安一眼,只见蒋安仍立在原地,微笑着看着她,似乎是不见她回屋便不放心一般。 “这可有意思了。”萧非想着,倒也不慌,眼角眉梢反而更添了些兴奋。但她还是极力压着自己的神情,努力装着自己先前的模样,回房去了。 沈瑾白醒来时,已近黄昏了。她微微睁开眼,隐约看见了从窗外投来的夕阳的金辉,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登时从床上坐直起身。 “怎么睡了这么久。”沈瑾白急匆匆地就要穿鞋。午休睡这么久实在不是她的风格,更何况还是在和别人同卧一榻的情况下! 想到同卧一榻,沈瑾白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后已经空了。“她人呢?”沈瑾白想着,一下子紧张起来,生怕自己坏了事,连忙穿上了鞋子起了身,就要向外走。 门突然开了。萧非端着饭菜从门外走了进来,见沈瑾白醒了,便笑道:“沈姑娘,你醒啦,”说着,萧非忙放下了饭菜,招呼着,“沈姑娘,这是今日的晚饭,我们吃了晚饭,就动身吧。” “你几时醒的?为什么不叫我?”沈瑾白看着那饭菜,又问萧非。她如今可是一点食欲都没有,只怕自己耽误了时间。 “我没睡多久就醒了,见沈姑娘你睡得熟,想着你这两日是太累了,便没叫你。”萧非说着,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看起来像是被沈瑾白吓到了。 沈瑾白见萧非如此,知道自己是急躁了,又吓到了这小丫头。她连忙收敛了几分,想了想,又开口道:“对不起,是我有些着急了。” “没事的,”萧非忙道,又来安慰沈瑾白,“我见你睡得熟,便去叫了陈大哥,请他去打探藏匿之处。他应下了,说下午先去城里四处逛一逛,晚些时候直接去青楼,让你安心休息,等你醒了,我们再出去打探也不迟。” “原来是这样,”沈瑾白颇有几分不好意思,“那……我们先用饭吧。等用完晚饭,我们便出去。” “好!”萧非忙应了一声,又笑了,笑起来时,她的眼睛弯弯的。 两人便坐了下来一同用饭,萧非还贴心地给沈瑾白倒了酒。沈瑾白看着那酒,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接过,一饮而尽了。 “沈姑娘好酒量,若我这么喝,肯定早就醉了。”萧非轻笑着,歪着脑袋看着沈瑾白。 第16章 沈瑾白被她看得不自在,她也不知自己为何总会被一个小姑娘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便只道了一句:“吃饭吧。” 天色已晚,两人迅速地吃完了饭,收拾好了东西,便要出门。沈瑾白背上了自己的剑,已经要出门了,却见屋子里的窗户还开着,便要去关上窗户。可窗子关了只剩一条缝的时候,她注意到了外边的场景,却觉得不对了。 “沈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对吗?”萧非问。 “你过来看,”沈瑾白稍稍侧了侧身,似是在躲避谁的视线,她对萧非道,“看这,是不是酒楼的老板?” 萧非便走了过来,只见她们的窗子正对着酒楼的马厩,而酒楼老板蒋安正在喂马。只是,他喂马时并不专心,东张西望的。不仅如此,他穿的也和中午时不太一样,粗布麻衣,还带了个斗笠。若非沈瑾白眼尖,只怕还真认不出他来。 “你不觉得奇怪吗,”沈瑾白从高处看着蒋安,低声对萧非道,“他明明是一个酒楼老板,却还干着柜台的活,这也就罢了,毕竟有的老板看自己的钱比较严。可也不至于亲自喂马吧,这可是九江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小二仆人马僮一堆,怎么竟轮得到他亲自动手?再说了,他就算喂马,也不至于打扮成这个样子。这可是他自己的酒楼。” “说的有理,”萧非点了点头,躲在窗边,却又问沈瑾白,“可他或许只是个有怪癖的老板呢?” 沈瑾白收回了目光,她倚在窗边,看着萧非,沉默了一瞬,又开口道:“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有怪癖的人呢?” 她说着,似乎发出了一声苦笑。夕阳的光打在她脸上,她半边脸浸在阳光里,半边脸又沉在阴影中。 萧非定定地看着这样的沈瑾白,忽然笑了:“沈姐姐,你真好看。” 沈瑾白忽然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不知所措,她看着萧非,只见萧非依旧是笑着,笑得纯良无比。她忙躲开了萧非的视线,又看向窗外:“先盯着他……他有动作了!” 萧非听见,也忙向窗外看去,只见蒋安神神秘秘地离了马厩,绕到了马厩旁的小门处,打开门,从门口抱来了一个箱子,又慌慌张张地一脚把门踢着关上了,便抱着箱子向马厩这里来。 天色渐暗,沈瑾白看见,蒋安费力地掀开了马厩角落里的草堆,他身后一拉,只见马厩下登时出现了另一个空间――原来是一个地窖。蒋安又环视了下四周,见周围无人,这才把箱子拖了过来,直接推进了地窖。 “就说他有问题。”沈瑾白轻声说着,眼神忽然间锋利了许多。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萧非忙问。 “这酒楼我们还未曾好好看过,”沈瑾白说,“就从这酒楼开始吧。” 蒋安完成了这一切,似乎轻松了许多,他把草堆随意地堆了回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转身离开了。沈瑾白便耐着性子等着,直到蒋安消失在了她视线中,她终于忍不住,竟推开窗子一个翻身直接从楼上跃下,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背着剑直向马厩走去。 明目张胆旁若无人地翻窗走捷径,就连萧非看了,都惊讶不已。惊讶过后,她口中连连赞叹:“果然非同一般。”说着,她连忙关上窗,转身便要出了房门,要去马厩找沈瑾白会和。 沈瑾白来到了马厩前,望了望四下无人,便学着蒋安方才的模样,掀开草堆,拉开地窖,想都没想便跳了下去。 下了地窖,她便看见地窖里空空如也,只有那箱子摔在了角落里,但也只是磕出了几道划痕,并未受损。沈瑾白忙走到了那箱子前,打量了下这箱子上挂的锁……一看便知是好锁。 可惜了,她不会开锁。 但她有剑,削铁如泥的宝剑。 想着,沈瑾白拔出了自己身后的剑,就要向那箱子劈去。 “沈姑娘!”是萧非的声音。 沈瑾白动作一顿,只见萧非正气喘吁吁地从地窖的梯子上爬下来。沈瑾白知道她身体不好,她这么快地下楼跑来这里,肯定是累着了。 “怎么不在上面待着?”沈瑾白问,“还可以给我望风呢。” 萧非闻言,低了头:“我……没想那么多,只想来陪着你。” 沈瑾白看着她这乖巧可怜的模样,一下子心软了,便道:“无妨,我们应该很快就好了。”她说着,举起剑来,就要对着那木箱劈下,可将要劈下时,她却停住了。 “怎么了?”萧非忙问。 沈瑾白皱了皱眉,又看向萧非,问:“你下了楼,穿过大厅,绕到这里的时候,有没有人看你?” 萧非摇了摇头,如实答道:“未曾注意。”又问:“可有什么不对吗?” 沈瑾白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那箱子前,抱起了那箱子,这一抱,这箱子竟是出乎意料的轻……沈瑾白心下一沉。 “空的,”沈瑾白说着,看向了萧非,“是个圈套。” “什么?” “快走!”沈瑾白说着,便忙向梯子处跑去,可刚到梯子前,地面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地窖的板子被盖上,唯一的光被挡在了外边。 “是我疏忽了,”沈瑾白皱了皱眉,“这马厩处于这样的位置,是个楼上的人都能看到。若有人走正常的路往马厩这里来,大厅里的所有人也能知道。这么容易暴露的地方,肯定不会用来藏东西,更何况这里还这么空……这是个饵,我们中计了。还好我们并不是一无所获,最起码知道了,这酒馆的老板的确有问题。” 第17章 “那我们怎么办?”萧非问。 沈瑾白仰头看着那地窖的板子,不由得摇了摇头,又举起了自己的剑:“说来可笑,我还从未用这把宝剑杀过人呢,尽是用它来做这些事情……简直是大材小用。”说着,她爬到了梯子上,猛然发力,向着上方狠狠劈去―― 第9章 藏匿 沈瑾白说着,持剑狠狠一挥,那木板便裂了开来。她连忙躲闪,只见一团团杂草混着石头从上面掉了下来――大概是为了防止她从里面推开木板,所以又垫了许多东西,却没想到她用劈开的。 一缕光打在她身上。沈瑾白叹了口气,抬头一看,只见那老板蒋安正慌张地看着下面,见沈瑾白瞧见了他,他慌忙便想走。 “想逃?”沈瑾白顾不得许多,踩上梯子一跃而起,跳出了地窖,又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那老板的背上,将他踩在脚下。 老板蒋安摔在马厩里,浑身疼得嗳呦个不停。沈瑾白用剑拨开了蒋安身上的杂草,用将剑轻轻放在他脖子边,问:“说,为什么要设下圈套引我们来?” 萧非也在此时艰难地踩着梯子从地窖里爬了出来,她很少做这样费体力的事。她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才来到沈瑾白身边,道:“沈姑娘,既然这里人多眼杂,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审问他?” “也好。”沈瑾白说着,利索地收了剑,又一把拽起那老板的衣领,十分粗暴拖着他一路出了小门。小门外是个无人的小巷子,还停着一辆马车。 沈瑾白把这老板拖上了马车,又从靴子里拔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老板的喉咙上。萧非随后上了马车,但并没向里坐着,而是就坐在帘子旁,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老板,现在可以说,为什么要把我们困在地窖里了吗?”沈瑾白问。 蒋安还想挣扎狡辩一番,便理直气壮地道:“你们擅自进了我家地窖,我怀疑是贼,先把你们困住再去请衙门,不对吗?” “哦?那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你家地窖在马厩底下,这我可是第一次见。还有为什么地窖里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你要把一个空箱子推进地窖,为什么你一个老板要打扮成这副模样?还有这马车,你放在这,是想偷偷去哪?”沈瑾白说着,看起来冷静至极,她手里的匕首也贴近了蒋安几分,“你如果不说,我可不确定我能做出些什么。” 萧非听见这话,不由得回头看了沈瑾白一眼。她第一次见到威胁别人的沈瑾白,只见沈瑾白表面上冷冰冰的,眼里尽是狠意……若说之前沈瑾白审问她时只是冷漠警惕,如今,却又带了些阴狠的意味。 “与你无关!”蒋安还在挣扎。 “老板啊,我劝你从实招来,”沈瑾白说着,那匕首已经贴上了老板的脖颈,冰凉的感觉让那蒋安不由自主地浑身哆嗦,“我性子比较急,等不了太久。” 沈瑾白话最多的时候就是她逼供的时候……萧非算是看出来了。 蒋安犹豫了一下,耐不住沈瑾白的恐吓,终于开口了。“我也没想到能困住你们,我以为我引来的会是北斗庄的。”蒋安说着,看了沈瑾白一眼。 “为什么你以为是北斗庄?一次说完,我不想再开口问你,你应该也不想让我继续逼问你。”沈瑾白说。 萧非听见沈瑾白这样审问,不由得回过头去轻轻地抿嘴偷笑。 蒋安咬了咬牙,终于放弃了全部的抵抗,把一切和盘托出:“我有个发小,十几岁就在外打拼了,但我们一直有些联系,前些日子说他惹了些麻烦,让我帮忙接应他。但我也不知道他具体惹了什么麻烦,只知道他好像是拿了别人的东西,有人在追杀他。他只说让我在店里看着,很可能有人知道他和我有联系,他让我一旦发现有奇怪的人,就想办法困住他们,再去给他报个信……仅此而已!” “接着说。”沈瑾白冷冷地道。 “所以,我才在柜台看着,看了好几天,今天一下子来了六扇门的和北斗庄的两拨人。我本以为我兄弟招惹的是北斗庄,江湖上的确有所传言。我就故意在这里想让一些人看见我,如果那些人知道我和我兄弟的联系,看见我藏东西,肯定会来找,我到时候只需要把来找的人困在地窖,然后就去青楼给他报信,就可以了……”蒋安说着,又问沈瑾白,“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可以放我走吗?” “等一等,”沈瑾白说着,想了想,又问,“你那兄弟,不会刚好名叫吴浑吧?” 蒋安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莫非你也是冲着他来的?” “六扇门要捉拿青门寨匪徒,但并非追杀,”沈瑾白说着,又打量了一遍蒋安,“可我觉得,你的话还没说完。” “什么?”蒋安有些愣。 “青门寨匪徒逃亡时是七人,为何只有吴浑一人在九江城内?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你可知晓?”沈瑾白问着。 蒋安听到了这个问题,眼神明显不对了,慌慌张张地避开了沈瑾白的视线。 “你果然有所隐瞒。”沈瑾白说着,便举起了匕首,二话不说,就要向蒋安的大腿上狠狠刺去―― “别别别我说,”蒋安都快哭了,“他们死了!六具尸体,齐齐整整的,都在城外小树林里埋着呢!出了北门走二里地就是!” 沈瑾白的匕首在刺到蒋安的腿前及时地停了下来。而萧非听见这话,也不禁惊异地回过头去,看向蒋安,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第18章 沈瑾白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审问蒋安身上,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萧非此刻过分惊异的表现。她只是问蒋安:“是谁杀的他们?是吴浑吗?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蒋安实在是被沈瑾白吓着了,“我只知道,那天晚上我见到他时,他浑身是血,问他什么他也不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瑾白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蒋安的眼睛,半晌,她终于放下了匕首。 “萧姑娘,烦请你驾车,我们出城,去城外小树林。”沈瑾白道。 “哦,好。”萧非听见,连忙出了车厢坐在了前面,抓起缰绳,便十分熟练地驱车而去。 “这回我相信你把知道的都说了,”沈瑾白说着,掀开帘子看了看,天已经全黑了,她放下帘子,又退回车厢,轻声对蒋安道,“我知道你也并非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因为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在地窖里铺满干草,等有人进去就往里面扔一把火,然后压上铁板巨石,还有那梯子,那是万万留不得的……总之,还好你没有这么做。” 她说这话时,表情如常,可语气阴森了不少,仿佛变了一个人。蒋安听了,神不禁色一变。 萧非在车外,隐约听见沈瑾白说了什么,虽没太听清楚,但也听见了几个字眼。但她眼里毫无惧色,反而又出现了那热烈的兴奋……近乎疯狂。 沈瑾白说着,理了理衣襟,又正了正头发,这才又对蒋安说道:“今日之事,我便先不和你计较了。不过在我住在你酒楼的时间里,你要保证,只听我一人差遣。六扇门不是为了杀你兄弟而来,但其他人却是在追杀他,两害取其轻,你该知道听谁的了。”沈瑾白说着,拿着匕首在蒋安面前晃了晃,终于收了匕首。 蒋安被她吓得脸都白了,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明白了。” 马车一路向北驱使,不多时便出了城,到了城外小树林。三人连忙下了车,便要去寻埋尸之地。 “埋人的地方在哪?”沈瑾白问。 蒋安见了沈瑾白刚才那副阴恻恻的模样,无法,只得道了一句:“我带你们去。”说着,便主动在前领路,沈瑾白紧随其后。而萧非则远远地跟在沈瑾白身后,看着沈瑾白的背影,若有所思。 “到了,”走了一小段路,蒋安便停了脚步,他身前,是一片松软的泥土,“那天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深埋……不过吴浑等这段时间过去,他会来处理的。” 沈瑾白走了过去,看了看地上的泥土,又看向蒋安,道:“挖吧。” 天已经黑了,城外的小树林里格外的阴森,月光根本照不进来,连个影子都是隐隐约约看不真切的。蒋安明显有些惧怕:“姑娘,这不妥吧,他们已经入土了。” “不看尸体,便不知他们是怎么死的。”沈瑾白说。 萧非见状,想了想,忽然凑上前去,对沈瑾白道:“沈姑娘,陈大哥说我们只是来抓青门寨匪徒的。如今这些匪徒已经死了,我们其实只抓吴浑便好了。陈大哥说,别的事情我们还是少管,省的惹祸上身。” “这是他的作风,他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瑾白说着,只盯着脚下的泥土,“可我不放心。万一这里埋的并非青门寨的人,而是六个其他不相干的人呢?若青门寨匪徒为了躲避追杀而诈死,那他们躲避成功的可不仅是追杀,还有我们。” 萧非听了,不禁微微一笑,又把沈瑾白打量了一遍,但她站在沈瑾白身后,沈瑾白并不知情。“原来如此,”萧非依旧用她那乖巧的语气说着话,“是我想得单纯了,还是沈姑娘想得周全。” “挖吧。”沈瑾白对那酒楼的老板说。 蒋安没有办法,只得跪在了地上,忍着畏惧,伸出手去,徒手一把一把地挖着土。土地松软,很快,便显露出了一具尸体。 “这是青门寨的人吗?”沈瑾白问萧非。 萧非看着那尸体,点了点头:“是。”她的眼神有些凝重。 蒋安一言不发,只是神色痛苦地徒手刨土。没多久,六具尸体便都出现在了沈瑾白眼前,看起来,他们是刚出青门寨,还未进城,便被杀了的。沈瑾白蹲了下来,仔细瞧了瞧,只见这些人身上都是刀伤。 “都是刀伤,”沈瑾白说着,回头看向了萧非,“我记得你说过,当日他们把你掳上青门寨,便是为其中一人治刀伤。” “是。”萧非答道。 “那你能不能看出,这些刀伤和你诊治的刀伤有何不同吗?是否出自同一家?或者,是否是同一把刀?”沈瑾白又问。 萧非也蹲了下来,拿出手帕包住手,这才去触碰尸体。她仔细瞧了瞧,眉头不禁一皱:“追杀他们的人很多,招式不尽相同……但刀,却都是北斗庄的刀。” “何以见得?”沈瑾白忙问。 萧非认真答道:“北斗庄的刀与别家不同,他们的刀会更薄一些,刀刃上也会有一小段锯齿状,大约两寸左右……这些人身上的伤,多半都有锯齿状的痕迹。北斗庄为了区分自家和别家,特意把刀都造成了这个样子。” “招式不同,但武器相同,还是这么明显的武器,”沈瑾白说着,沉思一瞬,“是有人假扮成北斗庄的来追杀他们。” “多半如此。”萧非说着,只是看着沈瑾白,又顺手扔了自己方才包着手的手帕。 第19章 “看来,青门寨连夜出逃,不一定是得知了六扇门来抓他们的消息,也可能是得知了有人来追杀他们,而根源可能就在他们前几天劫的那批东西上,”沈瑾白说着,站起了身,又看向蒋安,问,“青门寨出逃之时,可以说是把所有家底都带上了,你知道他们把东西藏在哪里了吗?” 第10章 混混 听见沈瑾白如此发问,蒋安终于忍不住了,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姑奶奶,我真的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和吴浑是发小不假,可毕竟他是匪,我是民,就算我们有联系,他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啊!我那夜见他时,只有他一个人,后来又来帮他埋了这些人,除此之外,别无所知啊!” 蒋安说着,放声大哭。沈瑾白见他如此,一时间竟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毕竟她还是第一次没有动手就让一个人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 萧非忙上前一步,柔声劝着:“老板,你别委屈,我们多问几句也是为了查明真相,若是真相不查明,不知道你兄弟为什么得罪了人,那我们也不好帮他挡住那些要杀他的人啊!老板,你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就好了,不用太过紧张的。” 蒋安已是抽泣难言,但听见萧非如此说,还是忍泪点了点头。 “好了,”萧非说着,又看向沈瑾白,“沈姑娘,我们先回酒楼吧,等陈大哥回来,我们再商议对策。” “也好,”沈瑾白说,“我们也得看住那四个北斗庄的人,如果他们就是追杀青门寨的人,便麻烦了。” “把他们先埋了吧,我在那边等你。”沈瑾白对蒋安说着,回头就走。可走了两步,她却又觉得不对,便停下了脚步,问蒋安:“老板,不知还有谁知道青门寨七人只剩了吴浑一人?” 蒋安满脸泪痕地说道:“除了我和吴浑以外,不会有别人知道了。吴浑很小便父母双亡,举目无亲,这才离开了九江城,这里没几个人认识他。若再有知道的,那只能是追杀他们的人了。” 沈瑾白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不对,你没说实话。” “姑奶奶,你这样,我哪里敢不说实话啊!”蒋安彻底崩溃了。 “有一个小偷也知道,是个姑娘,对九江城很熟悉,手下还有不少小弟。她看起来可不像是外地人,和那些追杀青门寨的人定然不是一伙,可她也知道。所以,要么是你骗了我,要么是你的兄弟骗了你。”沈瑾白冷静分析着。 蒋安愣了愣,想了想,问:“敢问姑娘,可知道那小贼叫什么名儿?” “你知道她?” “她是不是叫……蒋沅儿?”蒋安颤声问着。 沈瑾白点了点头。 蒋安登时哭丧着脸,开始破口大骂:“这个天杀的小畜生!真是一天都不让她老子安生!”说着,又是一阵痛哭。 沈瑾白愣了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老板,敢问尊姓大名?” “蒋安。”蒋安哭得话都说不成了。 沈瑾白张了张嘴,惊讶不已,半日才吐出一句:“老板,我真没想过我第一次问你姓名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真是教女有方。”萧非没忍住,小声说了一句,声音里都在憋笑。 蒋安又哭着把尸体都埋了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这些死去的人有多么感情深重。埋完了人后,他哭哭啼啼地跟着沈瑾白又上了车。沈瑾白知道没什么可问的了,终于又恢复了她以往的沉默,只是坐在车厢里看着蒋安,怕他搞小动作。而萧非坐在车前驾车,却止不住地发笑,眼里尽是诡异的兴奋――也就是车里的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马车回到九江城时,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萧非依旧把车停在了小门,沈瑾白和蒋安这才跳下了车。“这几天你不要四处走动,老实待在你的店里,看着那些北斗庄的人,他们才是值得你注意的。若他们有异动,便来告诉我。”沈瑾白对蒋安嘱咐说。 “好。”蒋安点了点头。 “对了,还有一事,”沈瑾白却又叫住了蒋安,慢悠悠地问道,“我表哥的钱都被你女儿偷了,这房钱,我们也算是给了?多出来的钱,就花钱雇你为我们做事了,可好?” “算,当然算。”蒋安苦着脸,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沈瑾白和萧非不紧不慢地进了门上了楼,一路上,两人都不发一言。萧非一直歪着脑袋看着沈瑾白,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但她的目光的确从未从沈瑾白身上移开。 沈瑾白经了晚上这一闹,精神了许多,也放松了许多。今天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扑朔迷离的,又曾身陷险境,一般人到此时定是身心俱疲,可她的状态却前所未有的松弛了,和前几日那紧绷警惕的模样大不相同。 “看着我做什么?”沈瑾白注意到了萧非一直在盯着她,便问了一句。 萧非低头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沈姑娘你好特别。我自小行走江湖,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姑娘。” “特别……”沈瑾白念着这两个字,难得地笑了,可这笑容稍纵即逝,她很快又敛了笑意,“不,我才不特别。” “不,你很特别,很少有官宦人家的小姐能有你这样的胆量、这样的武功,还这样的聪明、果断,”萧非说着,蹦蹦跳跳地到了沈瑾白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抬着头看着沈瑾白,又轻笑道,“沈姑娘,今天一天,我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第20章 沈瑾白看着萧非的眼睛,她的眼神十分纯净,似乎说这些话只是单纯的钦佩,就连沈瑾白也再看不出什么。 “沈姐姐,你真好看。”萧非又道了一句。 “别叫我姐姐。”沈瑾白忙拒绝了这个称呼,可她一看见萧非那崇敬的目光,一下子又不太忍心了。 “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沈瑾白说,“我去表哥的房间等他回来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你先回屋休息吧。” 沈瑾白说着,便绕过了萧非,想要离开。 “沈姐姐、不,沈姑娘,”萧非又连忙追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你独自在陈大哥的房间里等他,会不会惹人闲话啊?” “无妨。”沈瑾白并不十分在意她这方面的名声,只是大步向前走去。反正这里不是京城,没几个人认识她,而她还能借此摆脱和萧非同卧一榻的命运,何乐而不为呢? 萧非无法,只得停下了脚步,看着沈瑾白的背影,轻轻地笑了。“我还真没想到你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今天一天算是开了眼界了,之前是我低估你了,”萧非望着沈瑾白,轻声说道,“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萧非说着,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见沈瑾白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她也转过了身去,一蹦一跳地回房了。 沈瑾白进了陈广峻的房间,简单地洗漱过后便抱着剑躺在榻上。她本想等着陈广峻回来后和他说今日的所见所闻,可左等右等,陈广峻却一直没回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歪在榻上沉沉地睡去了。 直到天将明时,门外才终于传来些动静,似是有人在开门,沈瑾白连忙坐起,抱剑起身,开门一看,却不由得有些吃惊。“是你?”沈瑾白问。 她面前的人并非陈广峻,而是蒋沅儿。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蒋沅儿笑了笑,“对了,和你同行的那个身上装了很多钱的公子,我兄弟把他扛回来了,就在后门呢。我是来探路的,看外边的锁没挂,还想着是他走时忘关门了,却没想到是你在里面。” “我表哥怎么了?怎么还要你们扛回来?”沈瑾白问。 “原来他是你表哥,”蒋沅儿又把沈瑾白打量了一遍,笑道,“你表哥身上没钱,在红香楼就只能拿着身上不甚值钱的玉佩让她们陪酒。你表哥不是那群姑娘的对手,就被放倒了。幸而我兄弟常年在那边活动,他本想对你表哥下手,却没想到摸出了六扇门和大理寺的牌子,一时慌了,来找我,我才知道。稍稍打听,便知他住这里了。” “原来如此。”沈瑾白心中无奈。如果真如蒋沅儿所说一般,那估计陈广峻根本还没见到吴浑,就被喝趴下了。 “对了,”沈瑾白又忙问道,“昨日,为何要泄露你父亲的秘密?既然泄露,却为何又不把你父亲便是接应青门寨之人直接告诉我?” “你这个表妹真是有趣,你表哥还在下面醉着呢,你竟然还有心思问东问西?”蒋沅儿摇了摇头,岔开话题,“唉,你表哥真是可怜。” “那我们边走边说?”沈瑾白说着,便用眼神示意蒋沅儿在前开路。 蒋沅儿叹了口气,道:“好吧。”说着,她便扭了头去,一边走着,一边轻声说道:“我和蒋安一向不太对付,我母亲是风尘女子,他花言巧语地骗着我母亲逃出了青楼跟着他,可腻了以后又把我们母女俩一脚踹开。他在这当他的酒楼老板,我们就只能在最见不得人的地方讨生活。我从小就学了一手溜门撬锁的绝活,跟着街上的小偷小贼混日子,蒋安从来没管过我们母女俩。前几年我母亲去世,我就只能一个人过。当然,我心里也很生气,只好暗中观察着蒋安行踪,没事儿就给蒋安捣捣乱,给我自己出口气,不可以吗?” 蒋沅儿语气如常,仿佛在说一件如同“今天吃什么”一般普通的事,沈瑾白从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她把所有的感情都深藏在了自己的外表之下。 “可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是蒋安?”沈瑾白又问。 “沈姑娘,我虽然想给他捣乱,但我绝对不傻,”蒋沅儿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沈瑾白,“这事毕竟非同寻常,你我初次见面,我并不是很信任你。若我直接告诉了你,但你行动没成功,那我不就有罪受了?” 蒋沅儿说着,挑了下眉。两人已走到了楼下,出了后门,果然,有两个混混正守着陈广峻。 “你这么能打,我就不自讨没趣儿问你要赎金了,”蒋沅儿笑着指了指陈广峻,“把你这一杯倒的表哥带回去吧,日后也别半夜跑他房间睡觉,容易引起误会。” 蒋沅儿说着,不禁多看了陈广峻几眼。 “原来你那兄弟做的是绑架的生意。”沈瑾白说着,走上前去,一把扶起了陈广峻。 “唉,我们这些混混也不能只着眼于小偷小摸,来钱慢还没前途,不划算的。”蒋沅儿说着,挑了下眉。 沈瑾白看着蒋沅儿这副神情,知道自己遇上了本地的刺头,况且以后可能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便也没有多说什么。“还是多谢你把我表哥带回来了。”沈瑾白说着,扶着烂醉如泥的陈广峻,转身便走。 然而,沈瑾白并不知道,萧非此时也醒了。窗子依旧只开了一条缝,她就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边的这一切。 第11章 青楼 第21章 陈广峻那夜出师不利,不仅在灌醉之后险些被绑架,还在这一夜颠簸之中染上了风寒。当日回来,他便发烧了。 还好有萧非在,萧非这个医女是货真价实的。她给陈广峻看了诊,开了药,又用了针,总算让陈广峻退了烧。两三日内,陈广峻已然恢复如常。 只是可惜,他们抓捕吴浑的行动也因此耽搁了两三天。沈瑾白并不放心蒋安和那群疑似北斗庄的人,本想去找蒋沅儿借一下人手,却又怕蒋沅儿存了私心,借此对蒋安做些什么,打乱他们的计划。无法,沈瑾白只得亲自看着蒋安和北斗庄的人――她一向如此,闲下来的时候便异常紧绷警惕,总是无法安心。而萧非要照顾陈广峻,一时间,三个人竟然都无法去青楼一探究竟。 还好,不论是蒋安还是那伪装成北斗庄的人,在这两三天里都没有任何出格的行动。沈瑾白想,那群伪装成北斗庄的杀手,多半也在试探周围的环境,查找下手的时机。毕竟,这是在城里,人多眼杂,要想做下事后全身而退,怕是有些困难。 只是沈瑾白并不明白,为何萧非突然间对蒋沅儿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每日里只要一得闲,便会到沈瑾白面前问东问西,问的还都是关于蒋沅儿的事。 “沈姑娘,蒋老板的女儿长得什么样子啊?你觉得蒋老板的女儿生得好看吗?” “沈姑娘,你觉得蒋姑娘她为人怎么样啊?” “沈姑娘……” 终于,沈瑾白实在受不住萧非每日的问题都和蒋沅儿有关了。“萧姑娘,我并没有注意那么多,”沈瑾白十分严肃地回答着,“我和她联系,只是因为她能带给我们一些有用的消息,除此之外,别的我都未曾在意过。” 或许是沈瑾白的语气过于严肃,萧非看着沈瑾白,一时有些发愣,好似是被吓到了。 沈瑾白见萧非如此,不由得垂下了眸,清了清嗓子,酝酿着道歉的话语。可这次,却依旧又是萧非先开了口:“对不起沈姑娘,是我太过好奇了。” 沈瑾白愣了愣,张了张口,这才吐出一个“没事”。萧非听见沈瑾白如此说,微微笑了,转身又去了陈广峻房间照料他。 萧非好像每次都是主动开口道歉的那一个,哪怕不是她的错。沈瑾白看着萧非的背影,心中不禁想着:“她说话都如此小心翼翼,乖巧懂事的有些过了头了……一个小丫头行走江湖多年养成了这样的性子,一定是遇见过什么可怕的事。” 沈瑾白想着,不禁多看了萧非几眼,可萧非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想到自己刚从青门寨救出萧非的那天还曾那么怀疑她,沈瑾白不禁叹了口气,又转身回房了。 在陈广峻休养的这些天里,沈瑾白把蒋安看得很严,他们未曾打草惊蛇,吴浑对此依旧毫不知情。等到陈广峻身体大好的那一天,三人终于又决定去青楼一探究竟了。只是这一次,要去一探青楼的是沈瑾白。 “你行吗?”陈广峻向沈瑾白投去了怀疑的目光,“我不是担心你会出事,毕竟你那么能打,谁能奈何得了你?只是你那么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一进那红香楼,便有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往你身上扑……你能受得了吗?” 原来是担心她坏事。 “最起码我不会被人灌醉。”沈瑾白反击着,她已经给自己准备了一套合适的男装,做好了一探青楼的准备。 陈广峻听了这话,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我劝你不要小瞧那些姑娘……也别小瞧我!我喝了那么多酒,并非一无所获的。” “是,有人包了红香楼的整个第三层楼有一群姑娘陪着,别人都上不去,吴浑应该在那里,这是你打探来的消息,我记住了,”这些日子,陈广峻不知把这些话说了多少遍,沈瑾白早已烂熟于心,她接着说道,“我会找找机会上楼,能智取便智取,不能智取便强攻。” “沈姑娘,”萧非也不放心地看着沈瑾白,“不如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沈瑾白严词拒绝,“你不会武功,去了那种地方,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无法自保。” “那可以让陈大哥陪你去,”萧非忙道,“有他陪着你,大家都能安心些。” 沈瑾白摇了摇头,道:“需要有人看着假扮成北斗庄的那群人。若那些人来搅局,我得及时知道。酒楼的老板和蒋沅儿,我都信不过。” “只能这样啦?”萧非失望地问着。 “放心啦,萧姑娘,”这话却是陈广峻说的,“只要我表妹不去找姑娘们喝酒,她便不会出事的。” 傍晚时分,沈瑾白终于收拾妥当,换了一身男装,背上了剑,又问蒋安讨了些银钱。蒋安不情不愿地给了,沈瑾白道了声谢,转身便拿着这些银钱直奔红香楼。 萧非和陈广峻自下午便一直待在屋里,萧非接着给陈广峻熬药,陈广峻则偷偷观察着那伙看起来像是北斗庄的人。因此,沈瑾白也没去打扰他们。 一进红香楼,沈瑾白便觉得自己要瞎了。外边天已经黑了,暗的出奇,这红香楼里又四处悬灯,姑娘穿的都花花绿绿的,又亮的出奇。一对对男女在大堂里搂搂抱抱、相互拉扯、饮酒作对……沈瑾白不禁摇了摇头,估计那夜陈广峻连楼都没能上去,在大堂这就卡住了。 她从没见过眼前这般场景,实在是不适应。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这才艰难地向里面走去。 第22章 老鸨迎上前来,热情地挽住了沈瑾白的胳膊,满脸堆笑地问着:“呀,好俊俏的公子,还是新客呢!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呢?”老鸨说着,看了看沈瑾白身后的剑,又笑道:“或许该称呼一声‘少侠’?” “随你,我姓白。”沈瑾白随口道。 “原来是白少侠,不知少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沈瑾白在那老鸨冲上来的那一瞬间便浑身不适起来,她迫切地想要离开这过分的接触,说了两句话后,她终于受不了了,忙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又冷着脸对老鸨道:“随便。” “少侠,瞧你这话说的,我们红香楼的姑娘,那都是个顶个的人间绝色啊,少侠一句随便,那可真是太随便了。”老鸨笑着,还想上前,沈瑾白看见,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呦,看来少侠是嫌弃我这老妈子,无妨,”老鸨拿着帕子掩面笑着,“不如我把现在闲着的姑娘都叫出来,给少侠挑一挑?” 老鸨说着,只是拿眼睛瞟着沈瑾白。沈瑾白见状,便毫不心疼地把蒋安给她的那一袋子银子都丢给了老鸨。“可以,”沈瑾白说,“你看这些钱够请几个姑娘,便带来给我瞧瞧吧。” 老鸨接了那银子,数了数钱,又对沈瑾白笑道:“少侠,你这些钱只够一个人的。” “一个也行。”沈瑾白道。 “好,那我这就去给少侠安排。”老鸨说着,便连忙去招呼得闲的姑娘们过来。沈瑾白便立在原地等着,观察着这红香楼。红香楼有三层,大厅里全是陪酒的姑娘,一直往里走有个楼梯,但楼梯旁边却有人把守着,想来还是得给够了钱拉着个姑娘才能上去。 据说吴浑在这里挥金如土,看来若想见到他还是要费些心思。 “白少侠,你看这些姑娘如何?”老鸨说着,引着七八个姑娘走了过来。 沈瑾白装模作样地把这些姑娘审视了一番,又随手一指,那姑娘便自己主动地走上前来,对沈瑾白笑道:“放心吧白少侠,和奴家在一起你不会后悔的。”说着,就又要挽沈瑾白的胳膊,往她身上贴。 沈瑾白连忙后退一步,冷着脸道:“进屋再说。”她这样冰冷的反应,把那姑娘吓了一跳,一时间那姑娘都不敢再上前,只是回头看着老鸨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老鸨见状,连忙上前来打圆场:“看来少侠有自己的小癖好呢。”又对那姑娘道:“巧儿,莫要小家子气,让少侠看见了笑话。还不快领着少侠进屋?” 那名唤巧儿的姑娘只得忍着惧意,又挤出笑容来,对沈瑾白道:“少侠,请跟奴家来。” 沈瑾白便跟着那巧儿身后,朝楼梯走去。上了楼,是个很长的走廊,约有三十间房,走廊两边中间都有人在把守,加起来有十几人了。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守在这里,看起来还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许是怕客人闹事、怕姑娘出逃……这青楼看得真严,怪不得吴浑会来这里。”沈瑾白想着,就要跟着巧儿往里走,可两侧屋子里传来的声音却突然钻进她耳朵里。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一向把心思放在练武上,从未想过这些事,哪里见过这场面?这一下子便让她面红耳赤,再难前行一步。 “白少侠,怎么了?”巧儿见沈瑾白不再前行,便停了脚步,回头问着。 “没什么,请继续带路吧。”沈瑾白清了清嗓子,装作无事发生。 巧儿看着沈瑾白这副模样,想了想,终于没了那胆怯的神色,轻轻笑了:“莫非白少侠从未来过青楼?”她看起来放心了许多。 “只管带路。”沈瑾白说。她有些后悔来这里了,陈广峻说的没错,她实在受不得与别人接触,哪怕是这样带着打趣意味的话语都不行。可三人之中,陈广峻风寒初愈,萧非不能自保,只有她了。 巧儿笑了笑,没再多问,回了头接着向前走去。她走到一间房前,拿出钥匙,打开了屋子,便倚在门上等着沈瑾白过来。沈瑾白只得硬着头皮过去了,从巧儿的身边路过,进了屋。 巧儿一笑,随即掩上了门。 沈瑾白立在桌边,看着那门,问了一句:“门不拴上吗?” 巧儿笑着,甩着手帕走到了沈瑾白面前,轻笑道:“少侠有所不知,门不拴上是这红香楼的规矩,以防有些客人伤了姑娘,外边的人来不及救。只要听见一点不对的声响,立马就会有人冲进来查看情况。” 巧儿说着,已到了沈瑾白面前,用她那玩味的眼神看着沈瑾白。沈瑾白忙避开了那视线,自斟了一杯酒,饮了一口:“可若是有些客人就喜欢粗暴一些的呢?” “放心吧,白少侠,”巧儿坐了下来,仰头望着沈瑾白,“外边的人都见多识广,他们能分的清楚。” “哦?这样?”沈瑾白随口问着,又喝了一口酒。 “所以,少侠是喜欢粗暴的吗?”巧儿问。 “我动作是比较粗暴,”沈瑾白说着,坐了下来,看着巧儿,道,“但我今天不想来粗暴的,我有别的癖好。” 沈瑾白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现在恨不得把那青门寨的吴浑千刀万剐,来抵消她在这里遭的罪。 “所以,少侠的癖好是什么?”巧儿问。 沈瑾白垂了眸:“我喜欢,把人打晕。” 第12章 伪装 第23章 康义酒楼里,陈广峻一直在大厅等着萧非下来吃饭。他自从中午之后便一直在伪装成北斗庄的杀手的房间隔壁悄悄听着那伙人的动静,再也没见过萧非。如今到饭点了,他赶紧跑下来吃饭,却左看右看不见萧非。他便去问一直在柜台的蒋安,可蒋安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他心中觉得不对,连忙上楼去敲沈瑾白和萧非的门,可敲了半天,却无人应答。陈广峻顾不得许多,干脆狠狠地踹了一脚,把门踹开。门一开,陈广峻不由得大吃一惊:屋里空无一人。 “糟了。”陈广峻心想。 而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外边传来了别的动静。他连忙躲在门边,悄悄地向外看去,只见住着那伙杀手的房门开了。 沈瑾白把被打晕了的巧儿拖到了床上,伸手便去解她衣服。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以客人的身份上不去三楼,那就只能以楼里姑娘的身份上去了。 她需要换上巧儿的衣服。 可这时却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沈瑾白警惕起来,忙问:“是谁?” “红香楼的,来问问公子可有什么需要?”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原来半天没动静也会被问的吗?沈瑾白心想。 这红香楼的戒心未免太重了些,倒不像是一个普通青楼那么简单了。 “不用了,别打扰老子!”沈瑾白故意压低了声音,学着男子的语调,回答着,又伸手接着去解巧儿的衣服。 好容易把巧儿的衣服都脱了下来,她需要自己再换上这身衣服。她想了想,先伸手解开了自己的头发,又随手绑了一下,学着巧儿的模样把头发弄得松松垮垮的,如云的乌发披在了身后。然后她又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腰带,可她刚要解开,却又听见外边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又怎么了?”沈瑾白没好气地问着。 可这次,门被冒然推开,丫鬟打扮的萧非端着一壶酒出现在了门口:“少侠,这是你刚刚点的酒,奴家特意给你送来。”萧非说着,轻轻一笑。 沈瑾白看着萧非出现在这里,一时愣住了。她有些怀疑自己眼前所见,她不确定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萧非难道不该在酒楼里待着吗? 沈瑾白连忙眨了眨眼睛,可不论怎么看,眼前这姑娘,分明就是萧非啊! 萧非进了门,转身便把门掩上了。她把酒放在了桌子上,又走到沈瑾白面前,笑着看着沈瑾白,可一转眼,她又瞧见了被扒了衣服躺在床上的巧儿。 “我不是……”沈瑾白一下子连个话都说不完整了。她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是先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要脱巧儿的衣服,还是先问萧非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姑娘,我就知道你要这么做,”萧非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压低了声音对沈瑾白道,“你想把这姑娘打晕,再换上她的衣服混上三楼?” “的确如此,”沈瑾白说着,又仔细看着萧非,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特来帮你。”萧非道。 “你怎么能来这里?你没有自保的能力。”沈瑾白忙道。 “沈姑娘,我自小便行走江湖,我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萧非说着,微微低下了头,却又悄悄抬眼看着沈瑾白,“你相信我,好不好。” 沈瑾白看着萧非如此,一时有些无奈。或许这小丫头真的有些本事,可她怎能放心呢? “哦?那你是怎么进来的?”沈瑾白说着,从萧非身侧走了过去,到了桌前,又想借喝酒缓一缓,以应对这复杂的局面。 萧非忙跑到沈瑾白面前,低声道:“我下午便到这来了,找了一个家人生病的丫鬟,承诺帮她看病,买通了这个丫鬟,让她告了个病假,再向老鸨举荐我替她干活。” “哦?这么简单?”沈瑾白说着,有些怀疑地看着萧非,又喝了一口酒。据她观察,这红香楼的管理甚是严密,钱管得紧,姑娘和客人也被看的紧,可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一个不知底细的小姑娘进来干活呢? 想着,沈瑾白的疑心又重了几分。她的确有几分多疑,但她知道,自己的疑心都是在合理猜测的基础上的。 “自然是了,”萧非说着,又不放心地看了看门的方向,这才又道,“沈姑娘,我打探过了,外边的人都认识这里的姑娘,你假扮姑娘上楼,行不通的。而且,据我所知,三楼口又有许多人看着,我们想混水摸鱼,也是不成的。” “那你说怎么办才好?”沈瑾白问着,却忽然觉得自己身上有些不舒服。许是这酒太烈的原因,她此刻竟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烧……怪不得陈广峻会被放倒。 “我们上不去,强闯动静又太大,恐会打草惊蛇,但我们可以声东击西,把上面的人引下来,再……诶,沈姑娘,你怎么了?”萧非正说着话,却见沈瑾白一下子支撑不住坐了下来,面带红晕,眼神迷离。 “沈姑娘?”萧非有些吃惊地扶住了沈瑾白。可沈瑾白依旧讨厌这一切的身体接触,她连忙向后一躲,却又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幸而萧非一把将她拉住,她这才没摔在地上。 “沈姑娘,你怎么了?动静若是不对,外边的人可是会进来看的。”沈瑾白听见萧非如此说着。 她咬了咬牙,想要挣扎着坐直,可她的身体却不知为何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了。她感觉自己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她似乎听见萧非在唤她名字,可那声音却仿佛是从什么空旷之地传来的一般,在四面八方回荡着。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伸手指向了那桌子上的酒。 第24章 “药……”沈瑾白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来。 “药?”萧非说着,唇边却出现了一丝轻笑。然而沈瑾白的意识已经涣散,她并没有注意到萧非这诡异的笑。 “沈姑娘,我先扶你到床上休息一下吧。”萧非看似关切地说着,声音听起来满是急切,可她的眼神却完全不是这样。她眼里尽是玩味的神情,看着沈瑾白如此,兴奋不已。 沈瑾白如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再也推不开她,她便大胆地扶起了沈瑾白,将她拖到了床上。床上还躺着另一个赤身的姑娘,然而萧非看都没看一眼,便随手把那姑娘从床上拖了下来,又把那姑娘的衣服扔在了她身上,算是蔽体了。 “沈姑娘?你怎么了?”萧非轻声问着,“沈姐姐?” “别……”沈瑾白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她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自己定然是中了药了,她身体的所有陌生的反应都在告诉她这个事实。可她实在是不甘心,她怎么能轻易地中了药呢?又是谁给她下了药?凭什么给她下药?为什么给她下药? 她心里有无数个疑问,越想越气愤。只可惜,她如今的状态,连支撑着她思考都做不到了。她只能听见萧非关切的声音:“沈姑娘?你没事吧?你怎么了?沈姐姐?” 她心下不由得担忧起来,连她都不小心中了招,那这小丫头岂不是危在旦夕?这红香楼果然不是一般人能闯的地方,是她自大了,若让陈广峻知道,只怕会笑话她一通……可这小姑娘又该怎么办呢? 沈瑾白心中一阵胡思乱想,她也不知自己思绪究竟飘到了什么地方,只觉一切都很混乱。身体里燥热的感觉一波一波冲击着她,她只想稍微获得一点清凉。 萧非在床边,俯视着意识已不太清醒的沈瑾白,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可她眼里却尽是笑意,她看见沈瑾白的手不自觉地扯着腰带,似是想脱衣服。 “这药性烈,想来你也熬不住。”萧非想着,便向沈瑾白伸出了手去,看似急切地说着:“沈姑娘,等着,我来帮你!” 说着,萧非的手便伸向了沈瑾白的腰带。沈瑾白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只听萧非急切的声音响起,说道:“沈姑娘,你这应当是中了春药了,还是十分性烈的那一种。你得脱下衣服缓一缓,不然太热了,你会撑不住的。等我想办法,我应当有办法。” 沈瑾白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或许她发出声音了,只是那声音实在是不堪入耳。她努力睁开眼想看看萧非,可她的眼前却只是一片朦胧。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想起了她初见萧非的那个晚上,两人隔着一道屏风,而她在屏风后偷偷观察萧非的场景…… 正想着,她突然感觉身上舒坦了许多――是萧非扯下了她的腰带。 萧非手里抓着沈瑾白的腰带,低头看着沈瑾白,不由得有些惊讶:沈瑾白那腰带上竟然藏了飞镖,腰上还绑了小刀。萧非眨了眨眼睛,又回头看去,只见沈瑾白的那宝剑还放在桌上。 “天哪,你身上藏了多少兵器。”萧非想着,又去扯了扯沈瑾白的袖子。沈瑾白手腕上绑了护腕,萧非小心地取下了那护腕,仔细一瞧,果然,护腕里面还绑着袖箭。 萧非手里抓着飞镖和袖箭,低头看着她腰上绑的小刀……如果没记错,她靴子里还藏着一把匕首?萧非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心中念着:“不愧是大户人家,什么兵器都往身上塞……还挺有意思的。” “帮我……想办法……”沈瑾白忍着那难熬的感觉,断断续续地说着。 萧非听见沈瑾白如此说,不禁一笑,她刚要说话,却忽然听见外边忽然喧闹起来,似是从一楼大厅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闹事的。 “看来这个游戏不能再继续了,”萧非有些失望地想着,“可惜了,时间太短,还没开始玩呢。” 然而沈瑾白并不知道萧非心中所想,她只是拼尽力气一把抓住了萧非的袖子:“帮我找解药。” “沈姑娘,青楼里的东西杂,下次不要这样随意动青楼的东西了,”萧非探了探沈瑾白的脉搏,又看似十分真诚地说着,“我出发前备了些对付这东西的药,只是你这药性太猛,恐怕压不住,还需要针砭。” “无妨,只管动手,”沈瑾白咬了咬牙,努力地想说出这话来,可她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浑身是汗,只能在心里发狠想着,“等我查到下药之人是谁,定将他千刀万剐!掀翻这红香楼!” “那……沈姑娘,”萧非一脸纯良地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针砭的话是要给你脱衣服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希望你以后不要怪我。” 沈瑾白干脆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第13章 混战 萧非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后,便伸手去解沈瑾白的衣服。沈瑾白闭了眼,一副任人宰割英勇就义的模样。萧非笑了笑,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脖颈,拨开了她的衣领。 “沈姑娘,可能会有些疼,忍一下哦。”萧非轻声说着,拿着簪子便向她两肋中间轻轻刺去…… 其实这根本没什么用,她只是想刺一下玩一玩。待到沈瑾白身前出现了一个小红点,她这才收了手,连忙从怀里的小药瓶里拿出了一个小药丸,送到了沈瑾白口中。 沈瑾白只觉自己被那簪子一刺的痛感似乎让她清醒了一些,等到药丸入口,她的意识终于又渐渐清晰起来。她难得地恢复了一点力气,便强撑着坐了起来,拉上了衣领,便伸手去抓腰带。 第25章 可她药效还没过,这还没怎么动,她又体力不支了。萧非见状,忙替她从床上拾起了腰带,对沈瑾白道:“沈姑娘,我来帮你吧。”她说着,便半跪在了床边,把那飞镖和小刀都放好了,双手从沈瑾白腰后绕过……她听见了沈瑾白隐忍的呼吸声。 “这药性烈,你能忍到这地步,也是不容易。若是寻常人早就失去意识,全凭本能了,”萧非想着,将腰封重新束在沈瑾白身前,又看似认真地去系那带子,“可惜了,实在可惜,下次一定要玩个尽兴。” 沈瑾白并不知萧非在想什么,她只觉得难堪。她本来责怪这小丫头不顾自身安危闯进了这青楼里,却没想到关键时刻若没这小丫头,她只怕难撑过这一关了。而她放在意识逐渐涣散之时,竟然想到了这小丫头的身体? 难堪,实在难堪,明明才认识了几天,根本还不熟,那次也是因为怀疑她才窥探她,怎么如今竟又想起那一幕来了? “沈姑娘,你可好些了?”萧非轻声问着,又拿了手帕出来,细细地替沈瑾白去擦面上的汗。 沈瑾白的体力恢复了一些,她连忙抢过帕子,扭过头去,给自己擦着汗,道:“好些了,我自己来就可以,多谢你了。” “没事的,”萧非低下了头,看起来乖巧极了,“我应该在你出发前提醒你一句的,最起码也该把这些防备的药给你。我应该想到的,是我思虑不周,这才让你中了招。” “不,”沈瑾白清了清嗓子,又低了头,“是我不该自大,以为自己能摆平这一切,却忘记了你行走江湖多年,那些经验是我没有的。” “沈姑娘,”萧非又抬起了头,眨着眼睛望着沈瑾白,十分认真地道,“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多谢了。”沈瑾白低了头,又把帕子递还给了萧非。 萧非接过帕子,揣进了自己怀里,道:“再过一刻钟,这药效应该就能退去了。我也不便在这屋子里久留,不然外边的人肯定会起疑心。不如我先去下面看看发生了什么,沈姑娘你休息好了,便下来。” “不,”沈瑾白强撑着站起,随手将头发重新束起,一把抓起了自己的剑,“就算我暂时手脚无力,也足够护着你了。” 她说着,便大步朝外走去,再也没看那被扔在地上的巧儿姑娘一眼。萧非看着沈瑾白的背影,一时有些发愣,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下次要多用点量,这姑娘的体力实在非常人所能及。”想着,她也忙跟在沈瑾白身后,直接从巧儿的身上跨过,出去了。 一出门,只见方才在二楼把守着的大汉已没有几个了,只剩几个零零散散的人立在楼道里,而其他房间陆续有客人急匆匆地离开。 “想是楼下的动静惊扰了他们,”沈瑾白说着,望向了萧非,“我记得,你刚才对我说,要声东击西?” “是。”萧非点了点头。 沈瑾白回头看向了三楼楼梯的方向,道:“现在有人替我们做了。”说着,她掉头就走,直奔三楼楼梯的方向而去。萧非见了,也连忙跟上。 有大汉想要拦路,结果被沈瑾白一个扫堂腿便撂倒了。她脸上流着细汗,顾不得许多,便直接用袖子擦了。萧非看了,不由得感叹,果然如沈瑾白所说,她就算因为中了药一时手脚无力,脸上流汗看起来身体发虚的模样,单打独斗起来这些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很快,沈瑾白便扫清了前方的障碍,直向三楼楼梯冲去,萧非紧随其后。可沈瑾白跑得太快,萧非实在是追不上,便两人便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沈瑾白刚到三楼楼梯口,便又被一伙人拦住了,是本就守在三楼的人。沈瑾白大概数了一下,是十六个人。 这一次,沈瑾白并没有出手就打。在狭小的楼梯道里,这些人身处高地,人多势众,本就处在优势,而她这边却只有她一个人能打,而她本人却偏生刚巧中了药。 “商量一下,”沈瑾白看着那群人,难得地选择用说话来解决问题,她说着,语速飞快,“我这里有个玉坠儿,成色上好,是难得之物,玉坠儿给你们,让我进去。” 沈瑾白说着,随手扯下了自己项颈上的那玉坠儿,放在掌心递了出去,等着看这群人里谁先动心。 可那些大汉却看都没看这玉坠儿一眼。沈瑾白不禁有些惊讶,她以为这些人在这种地方做活儿,怎么着也该对这些宝物有所心动,可谁能想到他们竟是这种反应? 联系到这红香楼种种的不同寻常之处,沈瑾白越发觉得这红香楼不简单。或许,吴浑选择到这里来避难,也是因为这潜藏在背后的原因? 可就在这一瞬间,沈瑾白还来不及细想,那些大汉便摩拳擦掌地向她走来。沈瑾白知道买通他们是行不通的了,索性把玉坠儿随意揣进怀里,登时便拔出了背后的剑要行上前去。 “沈姑娘小心!”萧非的声音却突然在她身后响起,沈瑾白不及回头去看,却忽然感觉一阵白烟自她身后飘来,而她面前的大汉迎面对上了这白烟,竟一个跟头栽了下来…… 沈瑾白连忙向旁边一躲,那大汉便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是迷药!”沈瑾白想着,连忙捂住了口鼻,看向了萧非,却见萧非也正捂着口鼻看着自己。 而高处的大汉们,因为迎面对上这迷药,早已接二连三地倒下,只剩后方的几个还立在那里,警惕地看着楼梯上的这两个姑娘。 第26章 一切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等我处理了他们,再来问你。”沈瑾白对萧非说着,这迷药的药效未免太强,她又捂着口鼻持剑而上,穿过了那仍在空中漂浮的迷药,直接向那些大汉而去。那些大汉其实已吸入了一些迷药,只是量不够大,这才未立刻昏迷。沈瑾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把那剩下的几人都放倒了――依旧没有用上剑。 她并没有立刻将剑入鞘,而是警惕地望着三楼的那扇门,她知道,吴浑就在里面。萧非也在此时跨过地上那群东倒西歪的人来到了沈瑾白面前,她捂着口鼻,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两个小药丸,送到了沈瑾白面前一个。 沈瑾白见了,看了看那小药丸,又看了看萧非。她实在是没想到萧非还会这一招,从前是她低估萧非了。迷药?真是没想到啊。 今天一天,她还真是对这个小丫头刮目相看了。 “沈姑娘,这是解药,你吃了这个,就不怕刚才的迷药了。”萧非解释着。 沈瑾白自然知道那药是做什么的,她只是心里有些疑问。她伸手取过了萧非手中的药丸,送进了口中。有点苦,但沈瑾白并不在意。 萧非也吃了药丸,又看向了沈瑾白。沈瑾白知道萧非是什么意思,她小心地挪到了门边,静静地听里面的声音,里面还有人在饮酒作乐。 沈瑾白不禁奇怪:外边的动静都这么大了,里面的人还能安心地花天酒地? 想着,沈瑾白也顾不得里面的人究竟在做些什么了,她干脆一脚踹开了门,长剑一指,道:“吴浑留下,其他人出去!” 屋门大开,墙边摆着的都是酒坛子,里面的人面面相觑。一个男子被一群姑娘围着坐在桌边,满脸惊讶地看着沈瑾白。那男子看起来人高马大的,蓄着大胡子,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可沈瑾白却心中一紧:不对! “他不是!”萧非跟在沈瑾白身后,也惊讶地道了一句。 “的确不是,我记得你说过,吴浑是个刀疤脸,而这人的脸,太干净了。”沈瑾白压低了声音,对萧非说着。 面前这男子笑了笑,站起了身来,笑道:“我还以为我真的喝喝酒、陪陪姑娘就能赚到这钱呢,没想到啊,还是要出手。果然,赚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年轻,倒像是个青年男子,只可惜脸上那一团大胡子实在是影响别人辨别。 “你是何人?”沈瑾白问。 那男子笑了笑:“打赢了我,再问我名字吧。”说着,那男子又看向了沈瑾白手里的剑,赞叹道:“好剑!等我打赢了你,你这剑就归我了,可好?” 沈瑾白一听他这嬉笑的声音便来气,冷笑一声,道:“好,你只管试一试,我只怕你没命拿这剑。” “好,这可是你说的。”男子说着,轻轻推开了,围着他的姑娘,用脚一勾,便把一把剑从桌下踢了出来,伸手稳稳的接住了。 “韶云派!”萧非叫道。 “呦,小丫头,眼力不错嘛,”男子笑了笑,看向萧非,“怎么瞧出来的?” 萧非微微蹙眉,瞧着那男子,道:“也就你们韶云派喜欢用这种花里胡哨的方式拿剑,剑还这么旧。” “是,我们韶云派是穷了点,但我们人穷志不穷,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男子说着,却又望着两人摇了摇头,道,“可惜啊,我实在不想对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下手,虽然那个穿白衣的姑娘凶了点,还扮成男人模样,但好歹也是个姑娘嘛。” “好,”沈瑾白道,“告诉我们吴浑的下落,便不动手。” 那男子摇了摇头,笑道:“为何不是你们离开,就不动手?” 沈瑾白刚要回话,却听后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表妹,你果然在这里,我们快把吴浑……”是赶过来报信的陈广峻,他气喘吁吁地上了楼,看着屋内的情形,不由得皱了皱眉,又问沈瑾白,“这不是吴浑吧?” “的确不是,”沈瑾白道,又问,“下面怎么了?” 陈广峻喘着粗气,极力调整着呼吸,对沈瑾白道:“是那伙北斗庄的人,来闹事了,我好容易才溜进来。这青楼好生奇怪,那些大汉都身怀武艺,可惜啊,我看他们还不是那伙北斗庄的人的对手,估计那些人马上就要上来了。” 沈瑾白听见,知道她如今药效尚未完全退去,是应付不来这局面了,想了想,便对这男子高声喊道:“嘿,韶云派的!吴浑在这楼里吗?” “虽然我很不想告诉你,但他的确在。怎么了?”那男子问。 “楼下有人要杀吴浑,你是想保护吴浑,而我们只是想抓吴浑走。如今你我双方僵持并无意义,不如先把楼下那群人处理了,至于吴浑是抓是放,容后再说!可好?”沈瑾白问着,垂下了持剑的手。 男子想了想,点了点头,放下了剑,道:“可以。”说着,又对沈瑾白道:“还有,这位姑娘,我有名字,不是韶云派的。在下,季陵。” “季陵?”萧非皱了皱眉,低声念了一遍。 “怎么?你知道这名字?”沈瑾白低声问。 “韶云派首徒,本来被寄予厚望,几乎是韶云派掌门的继承人。可去年不知做了什么事,被逐出师门了,和其他韶云派弟子相比,他离开得可真是一点都不体面。”萧非说。 第27章 第14章 交战 双方达成协议后,四人来不及多说什么,急忙下楼要去挡那些看似是北斗庄的杀手。四人三剑,萧非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迷药,已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表妹,你怎么脸又这么红啊?”陈广峻一边下楼一边问着。沈瑾白脸红对陈广峻来说的确是一件新鲜事,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沈瑾白除了在连着练了几个时辰的武功后,还从没脸红过。 “紧要关头,闲话少说。”沈瑾白根本不想再提这件事。一想到自己竟然中了春药,她便气不打一出来,在心中发誓定要将给自己下药的人千刀万剐。 “想来这位姑娘是紧张了,”季陵道,“姑娘莫慌,有我在,不会让姑娘受伤的。” “沈姑娘自己可以保护自己,”萧非追在三人身后说着,“季公子,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她十分不喜欢看到季陵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对沈瑾白说这样的话。 “小美人儿,我看你长相乖巧,怎么说起话来也这么冲呢?”季陵一边下楼还一边打趣着萧非,“是不是这个暴脾气的姑娘把你带坏了?” “这位仁兄还真是有胆量,竟然敢这么说我表妹。我已经看到你的未来了。”陈广峻说。 “我现在怀疑你不是我亲表哥。”沈瑾白冷冷地回了一句。 “等等,”快到一楼时,在最前面的陈广峻突然停了下来,连带着后面的人也停了下来,“一楼没声了。” 萧非总算追上了三人,她的体力和这三个人实在是没法比。她默默地挪到了沈瑾白身侧,两只眼睛只看着沈瑾白。 “你的迷药还剩多少?”沈瑾白低声问着。 “够把他们放倒了,”萧非说着,已做好了下药的准备,“只是离得太远,恐怕不行。” “好,那我们先上,你在楼梯上躲着,如果我们敌不过,我便把他们引过来,你抓紧机会下药。”沈瑾白说着,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只可惜这个角度,她什么都看不见。 四人倚着墙站在楼梯上,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很确信一楼有人,可很明显,一楼的人也是一样的安静。 季陵知道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便低声说道:“一直僵持,不是办法,还是我做饵,你们记得跟上。”说罢,他不待其他三人反应,便义无反顾地持剑跳了出去。 “北斗庄?幸会啊!”季陵的声音在一楼响起,接着便是一阵打斗声。沈瑾白和陈广峻对视一眼,也忙跳了出去,和那五人缠斗着。 萧非悄悄探出头去观察着,只见大厅已是一片狼藉,桌子椅子早已被砸了个稀烂,客人和姑娘们早已四散而逃,就连老鸨也不知去向。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群壮汉,萧非能看到有些人只是被打晕,有些人受了伤起不来,还有些人……萧非看不到他们的呼吸了。 看到这场景,萧非不禁皱了皱眉。“这些人是真的毫无畏惧之心,竟然敢动这地方?如此无知,倒不像是江湖上的人。”萧非心想。 而沈瑾白他们正在和那五人缠斗着。那五人也是武艺高强,一看便知也是自小习武的高手,只是招式很杂,不是同出一门。 “别人招募的杀手,不是自己养的。”萧非分析着。 季陵不愧是曾经韶云派的收徒,出剑精准、身姿优美,对付围攻他的两人还是绰绰有余,那两人一不留神就被季陵所伤。可沈瑾白这边就不太好了,她体力尚未恢复,平常的威风在此刻都使不出来了,唯有尽力防挡着,还好陈广峻在她身边,还能护着她一些。 “怎么了?这位白衣姑娘?撑不住了?”季陵一边打着,一边还不忘嘲讽一下沈瑾白。 “是啊,表妹,你今天的确状态不佳啊。”陈广峻也这么说。 “闭嘴!”沈瑾白咬了咬牙,看起来艰难的很。萧非看了,不禁摇了摇头:玩儿过头了。 看来药效的确是太猛了,她之前还断言沈瑾白一人就可以把这五人都放倒呢。可如今看来,她和陈广峻两人对付三人都费劲,还好刚才没和季陵动手,不然便是惨败。 唉,这五个不识趣的人怎么来的这么快呢?再多留点时间,一切都不会是这样了。 萧非一边观战,一边止不住地胡思乱想。战局逐渐明朗,看起来,他们三人赢过这五人只是时间的问题,估计用不着她出场了。萧非看着,放心了下来,十分慵懒地向墙边一靠,歪着脑袋看着下面的打斗。 果然,季陵那边先出现了转机,他打晕了一人,又刺伤了一人,两人一时间都爬不起来了,季陵便转过来帮沈瑾白和陈广峻。 沈瑾白也奋力一剑刺中了一人的肩胛骨,又狠狠飞起一脚将这人踢飞。那人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登时口吐鲜血。只是沈瑾白的右臂上也出现了一道血痕,她被伤到了。 眼看着五人都将被制服,萧非掸了掸袖子上的灰,便要下楼。可她刚刚迈下一阶,便听见一楼传来陈广峻惊讶的声音:“表妹,你做什么呢?” 不仅是惊讶了,还有惊慌。 萧非连忙跑下楼去,可眼前所见也让她吃了一惊。沈瑾白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压在方才被她一脚踢飞的人身上近乎疯狂地一拳一拳地打着。那人早已没了抵抗的能力,而沈瑾白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萧非看着沈瑾白的背影,只见她头发散乱,动作迅猛。她一步一步地小心挪到侧边,远远地便看见沈瑾白眼中的疯狂……等等,她是不是笑了? 第28章 “表妹,可以了,他没有还手能力了!别把他打死了,我们还要审呢!”或许是此情此景太过诡异,陈广峻连忙劝着。 “好,我这就审,”沈瑾白说着,手指直接狠狠探进这人方才被她刺伤的肩胛骨处,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痛呼不止,声音极其惨烈。血水浸红了沈瑾白的手指,可她好似浑然不觉,只是问着那人:“说,谁派你来的!”说着,她手指还搅动了一下。 萧非站在一边,两眼只看着沈瑾白,她还没见过沈瑾白这副模样。她本以为,沈瑾白只是个喜欢简单粗暴解决问题的人,可相处了不过这几日,她便觉得不对了。 “越来越有意思了。”萧非心中想着。 季陵也站在一旁,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我算是知道惹怒这姑娘有什么后果了,我可不敢招惹了。” 陈广峻实在受不得眼前如此情形,连忙上前一把拉开了沈瑾白,劝道:“表妹,我们先找到吴浑要紧!这些人一时半会儿跑不了,我们可以容后再审,也可以直接交给六扇门审,你也不必如此!” 沈瑾白吞咽了下口水,又避开了陈广峻的视线,道:“好,只是我想,对待这些人,不能用寻常之法……一时心急了。” 萧非默不作声地挪了过来,小心地给沈瑾白递上了自己的手帕。沈瑾白看了眼萧非,犹豫了一下接过了,她先擦了擦额间的汗,这才又擦了擦自己手指上的血迹。可惜血迹难擦,她很努力地擦着,却依旧无法抹去所有的血渍。最后,她索性把帕子一丢,似乎恢复了冷静,对陈广峻和萧非道:“我们去找吴浑吧。”说着,她抬眼看向了季陵。 季陵被她这眼神吓了一跳,又往后退了一步,笑道:“这位姑娘,我实话和你说吧,我也不知他在哪。但我能确定他这楼里,因为他每晚都会找我结账。只是今夜动静这么大,他趁乱逃了也未可知。” “不,他没逃。”一个声音自门外传来,几人回头看去,只见是蒋沅儿。 “你如何得知?”沈瑾白警惕地问着。 “沈姑娘,我怎么可能错过这场好戏呢?早就派人在周围盯着了,看了一晚上,可从没见过一个刀疤脸从这里出来,想来红香楼于他而言是最安全的地方了,”蒋沅儿笑着,又凑近了去问沈瑾白,“只是不知,抓了吴浑后,能否把包庇吴浑的蒋安一起送进六扇门的牢里呢?” “我也不知,你可以问我表哥,”沈瑾白说着,看向了陈广峻,“表哥,这便是蒋姑娘,能把她爹一起送进牢吗?” “真是久仰大名,”陈广峻看着蒋沅儿,又说,“说来好笑,我们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了,我这还是第一次看清你的模样。” “谁让你上次喝醉了呢……那蒋安呢?”蒋沅儿又问。 “你爹给我们提供了线索,估计是不会坐牢。”陈广峻说。 蒋沅儿听了,一脸失望:“我也给你们提供了线索啊。” 蒋沅儿说话间,萧非只盯着她。她又上前,轻轻扯了扯沈瑾白的袖子,道:“沈姑娘,既然如此,我们先去找吴浑吧。” 季陵实在没心思加入这场寒暄和搜捕,干脆到柜台前随意取了一壶酒出来,道:“你们忙吧,我今朝有酒今朝醉,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着,便直接对着壶嘴儿喝了一口。 沈瑾白看见季陵饮酒,不由得眯了眯眼,转而又看向了楼梯,冷静地分析着:“一楼的人,进门就能看见,然而北斗庄却想往上闯,很明显他不在一楼。三楼的是个假货,那也只能是在二楼了。二楼房间那么多,只怕是有的搜了。还有这楼里本来便有的后厨一类,我却不太知道情况。” “他不在后面,”萧非忙道,“我下午来时便寻过了,做活的人中没有他。” “好,那我们便上去搜,”沈瑾白说着,看向了蒋沅儿,问,“不知蒋姑娘可否能照料一下地上的这些人?” “自然可以,”蒋沅儿说着,环视四周,目光突然停在了方才被沈瑾白失控殴打的人身上,“他伤得也太惨了吧。” 沈瑾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看向了陈广峻,示意他跟着上来一起搜寻。三人刚要再次上楼,却听楼上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起来一脚轻一脚重,倒像是跛了一足。 “不用你们搜,我自己来了。” 萧非听见,微微蹙眉,眼里多了几分担忧:“是他。” 沈瑾白见状,知道萧非之前在青门寨的时候被吴浑吓着了,便上前一步,挡在了萧非身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吴浑?”沈瑾白叫着他的名字。她相信,马上,她就可以解开谜底了。 第15章 吴浑 楼上那人一瘸一拐地走了下来,相貌和萧非所说毫无差别。沈瑾白定睛一看,只见那人的右腿上夹了两块木板,看起来是折了。 “的确,我便是吴浑,”吴浑说着,看了萧非一眼,便又看向了季陵,道,“季公子,看来,今天的账是不能给你结了。” 季陵忙摆了摆手,道:“不必,你如今自顾不暇,我也不能火上浇油。” 吴浑慢悠悠地下了楼梯,扶着楼梯立在那里,环视四周。他看见地上的那些打扮成北斗庄的杀手,数了数人数,又露出悲凉的惨笑来。 沈瑾白见状,忙上前一步,问道:“你可知这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打扮成北斗庄的人来追杀你?” 第29章 “你想知道吗?”吴浑看着沈瑾白,苦笑两声,却又冷下脸来,十分轻蔑地说道,“想知道,便自己去查。” “你!” 见沈瑾白急了,萧非忙上前去,轻轻扯了扯沈瑾白的袖子。沈瑾白一回头,便看见萧非那担忧的神情。许是注意到自己仍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便用她那恐吓威胁的招数来审问人,她终于还是敛了怒气,闭口不言。 萧非只是静静地看着沈瑾白。方才沈瑾白被惹急时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怖,一边毫不留情地打着,一边露出了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那模样实在和她平日里的模样相差太远了,就连陈广峻和季陵很明显都被吓到了。 “但我不怕,”萧非想着,只是盯着沈瑾白,“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是我不愿告诉你,只是我也不知,这些人为何要追杀我们。”吴浑接着对沈瑾白说着,他看向了地上躺着的那些人,眼里尽是恨意。 沈瑾白看着吴浑这眼神,联系之前发生的事,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恍然大悟:“你是故意将他们引来这里,想杀他们?” “不错,”吴浑说着,看向沈瑾白,“你如何得知?” 沈瑾白回头看向了蒋沅儿,又看了看季陵,这才对吴浑道:“首先,你选了一个十分不靠谱的人来接应你。蒋安有心无力,根本应付不来那些杀手,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巴不得他倒霉的女儿时时盯着……你只是想借蒋安,把杀手引来这里。”沈瑾白说着,摇了摇头:“蒋安还真是重义气,为了你赴汤蹈火,只是你把他牵扯进来,有想过吗?” 蒋沅儿听了这话,便在一边讥笑着:“真是报应啊。” 吴浑点了点头,道:“是,他会有危险,”他说着,强撑着伤病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到墙边寻了一把椅子扶起来坐了下来,又抬着头眯着眼睛看着沈瑾白,接着道,“所以,我把更多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这女儿身上。那日这丫头跟踪她老爹,我看见了,只是没管。若要泄露消息,定是先从这丫头这里泄露的,她爹才不会主动同人去说。若是杀手运气不好没能打探到消息,而是跟着蒋安来了这红香楼,那么只要一进红香楼,我便有办法护住蒋安。” “这倒是合情理,”沈瑾白道,“你故意躲藏在这里,还颇为高调,也是故意引诱杀手来。而这红香楼把守严密,楼里有许多打手,还十分严格地把客人控制在他们该在的地方,若是真有人准备在这里行动,那他肯定很快就会被发现,落不到好。” “这的确是我选择红香楼的原因。”吴浑说。 “但追杀你的人武功高强,寻常打手怕是不能制服,所以你又找了季陵,”沈瑾白说着,看了一眼在一旁喝着小酒的季陵,而季陵此刻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沈瑾白便接着对吴浑道,“你让他假扮你,在三楼待着。若是那些杀手闯过了一楼,定会直接向传说中的三楼而去,而在三楼,不仅有打手,还有韶云派出身的高手。杀手不过只有五个,就算侥幸撑过一楼,在连续打斗的情况下,定然敌不过季陵。就算季陵一时敌不过,你也可以下黑手,对不对?” “你说的都对。”吴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位姑娘,真是聪慧啊。”季陵十分敷衍地说着,举起酒杯,遥敬沈瑾白。然而沈瑾白根本看都不看他。 “只是我想不明白,你如今腿受了伤,要怎么才能下黑手呢?”沈瑾白问。 吴浑微微一笑,没有作答,只是对沈瑾白道:“我觉得你能猜出来,我觉得你和我是同路人。” 沈瑾白愣了一下,先摇了摇头:“我和你才不是同路人。”可她随即想到了三楼那间房里墙边摆着的酒坛子,又看向了季陵:“三楼那间房里,到处都摆的酒坛子……你想烧死他们?”她说着,看向了吴浑。 季陵听了这话,这下可坐不住了,他看向吴浑,抱怨道:“兄台,你这事可就不地道了,我好歹是你雇来保护自己的,你在那把他们烧了,我可也躲不过了。” “躲不过的不止你,”沈瑾白说着,只是盯着吴浑,而吴浑只是垂着眼,闭口不言,“他若要自己现身去烧,他自己也躲不过,同样会葬身火海。” 此言一出,大厅里人人都不由得一惊。他们看向吴浑,却见吴浑依旧是那副表情,很明显沈瑾白都说对了。谁也没想到这个青门寨的匪徒竟然狠心至此,连自己都不放过。 只有萧非没有看吴浑,她一直盯着沈瑾白。 “花费了这么多心思,还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你们之间究竟结了什么仇?”沈瑾白问。 吴浑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来,直直地看着沈瑾白。这眼神让人发毛。 沈瑾白迎上了吴浑的目光,直视着他,心中毫无半分惧意,依旧在不停地发问:“看他手段,倒不是一个脑袋空空的匪徒,行事小心、心思缜密,又怎会被杀手盯上呢?而他怎么会连被盯上的原因都不知晓呢?” “兄弟七人,一朝惨死,只留了我一个,还成了废人……这理由,难道还不够吗?”吴浑红着眼,咬牙切齿地问着,本就有着一道刀疤的可怖面目在此刻更显得狰狞起来。 “可他们为何要追杀你?”沈瑾白并没有被吓到,她只是想知道一切的答案。她和陈广峻不同,陈广峻是为了交差,而她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答案。 第30章 双方僵持许久,可吴浑依旧闭口不言。陈广峻不知从哪里寻来了绳子,走到了吴浑面前,道:“你的事,六扇门自然会查。只是我劝你识时务一点,赶在六扇门查清楚之前说了,你可能还过得舒服一点。” “六扇门?”吴浑只觉得可笑,“那,这位捕头?你可知六扇门为何要抓我?” 陈广峻也并不知道六扇门为何要抓捕吴浑,他一向只是听命行事的。他只是接着说着打发人的话语:“六扇门自有其用意,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呵,”吴浑冷笑一声,“六扇门抓人,却连个抓人的名头都说不出来吗?” “随你怎么说,六扇门有令,捉拿青门寨匪徒。”陈广峻根本不吃吴浑这一套,他一直都记着自己的任务。他说着,亮出了自己六扇门的令牌,又把令牌揣回怀里,拿着绳子便要去捆吴浑的手。 吴浑倒也没躲,只是任由着陈广峻把他捆了。只是在陈广峻捆他的时候,他却盯着沈瑾白,问:“若是我告诉你,我也不知他们为何要追杀我呢?” “传说你劫了批宝物。”沈瑾白说。 “是,我的确劫了一批货,”吴浑说着,又不由得自嘲地苦笑,“可若我说,我劫了的只是一箱石头,你可相信吗?” “什么?” 吴浑苦笑一声,接着道:“那日我们下山劫道,见有一伙商队,便劫了,那些人根本不经打,我们很轻松地就劫了,可没想到,劫回来了一箱石头。而第二日,我一个兄弟下山巡逻,便被不知名的人打伤了,用的刀是北斗庄的刀,伤重难治,”他说着,看向萧非,“所以,我们才把这小丫头掳上山来,给我兄弟治伤。” 萧非看着吴浑,两人对视一眼,她点了点头,道了一句:“的确如此。” 吴浑又看向沈瑾白,冷笑道:“你问我怎么招惹上这群人的,我倒也想知道,我青门寨莫名其妙地劫了一箱石头,怎么就招惹上这群人了!”他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我青门寨虽是落草为寇,可也从未行过大奸大恶之事,只是图些钱财而已!为何因为一箱石头,便让我六个兄弟尽皆殒命?你不该问我,你该问问他们,问问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竟因为一箱石头,便要将我青门寨赶尽杀绝!” 吴浑说着,又看向了陈广峻,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绳索,似是恍然大悟,道:“哦,如今,朝廷也来追捕我们了。看来,我是得罪了朝廷啊?” “休要胡言,”陈广峻难得地严厉起来,“朝廷之事,岂容你妄言?” 只是严厉之下,他却显得有些慌乱。 沈瑾白看着陈广峻这反应,觉得不对,连忙对吴浑道:“那你在这看着,我现在便审他们。”她说着,连忙转身,去寻刚才被自己狠狠凌虐的杀手。可一到跟前,她不由得愣了一下,那杀手已经口吐白沫、魂归西天了。 “死了?”沈瑾白皱了皱眉。 萧非听见,忙跑去察看,探了脉搏又测了鼻息,还翻开眼皮子瞧了瞧……已经没救了。“疏忽了,”萧非想,“早该想到他们会自尽了。” 萧非想着,站起身来,对沈瑾白摇了摇头。 蒋沅儿那边也忙察看了两个躺在地上的人,这一看,结果自然也是一样的。“雇他们的人一定出了很高的价钱。”蒋沅儿说。 季陵站起身来,走到方才被自己打倒的那两人跟前。被他刺伤的那人也死了,而被他打晕的人则尚有呼吸。他连忙把这人身上检查了一遍,又扒开嘴瞧了,这才拈着一个小药包站起了身来,对沈瑾白道:“嘴里藏了毒。” 萧非见了,忙跑了过去,随便从地上捡了块帕子包了手,这才接过那药包。季陵见了还在打趣她:“这口水的确是恶心了些。” 萧非看也不看季陵,只是接着用她那乖巧纯良的声音说着话:“有些毒是不能和肌肤直接接触的,非死即残。我怕这药包漏了,那就麻烦了。” 季陵听了,脸色一变,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萧非小心地打开了那药包,这一看,她不由得有些惊讶。 “怎么了?”沈瑾白忙问。 萧非抬起头,满眼疑惑地看向沈瑾白,道:“是……鹧鸪天。”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都变了脸色,除了沈瑾白和陈广峻。 第16章 疗伤 “鹧鸪天?” 不知为何,在场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怪异起来,只有沈瑾白和陈广峻不明就里,一脸疑惑。而吴浑的眼里则多了几分绝望。 “鹧鸪天是什么?怎么看你们好像都知道?”陈广峻问。 蒋沅儿答道:“是襄宜谷特制的毒。” “襄宜谷?”沈瑾白从未听说过这名号。 “襄宜谷在蜀地,世人只知它在群山之中的幽密之处,无人知其具体所在。谷主莫如意,擅长用毒,这鹧鸪天便是他自己研制的众多毒药中的一种,一用即死,满天神佛也救不回来,”季陵说着,又有些奇怪,“只是这药难得,莫如意几十年前的确曾经叱咤风云,可算起来他如今年已过百,很早便再不过问世事,为何要杀手来追杀青门寨呢?” 萧非没有再插话,她只是小心地把那药包复原,又拿帕子裹了个严严实实。她将那药包紧紧地握在手里,一言不发,却不由得又看了吴浑一眼。 第31章 而吴浑也正看着她。 “先是北斗庄,又是襄宜谷……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沈瑾白看着地上的尸体,沉吟不语。 蒋沅儿却灵光一闪:“听说襄宜谷最近和北斗庄不太对付,莫非是特意来嫁祸北斗庄的?” “莫要再胡乱猜测了,”陈广峻及时地打断了正在不断思索的所有人,“先把这还能审的两人,押送官府吧。” 关于襄宜谷的猜想,最后只得不了了之了。陈广峻请蒋沅儿帮忙,两人一起把吴浑和那昏迷的杀手绑了起来,送去官府,只等六扇门派专人来提。季陵在看完这场闹剧后拿了酒,便不知所踪,只剩沈瑾白和萧非面面相觑。 萧非看起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名为鹧鸪天的毒药。 “回去吧?”沈瑾白看着萧非,问。 萧非回了神来,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明月朗照,两人并肩而行走在大街上,影子拖了老长。两人中间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沈瑾白走着走着,便不禁侧头看萧非几眼。 萧非注意到了这一切,便抬头迎上了沈瑾白的目光,问:“沈姑娘,怎么了?” “没怎么。”沈瑾白说着,扭过头去,看似专心地向前走着。 萧非看着沈瑾白,又低下了头去,道:“沈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鹧鸪天的事。毕竟是襄宜谷的药,我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的确是沈瑾白心中所想。今夜的萧非让她大开眼界,她心中实在是有很多个疑问。比如那解药、那迷药、还有这毒药。 沈瑾白觉得,就算是江湖医女,也不至于事事都精通至此吧。再加上离开红香楼后,萧非便一直如此心不在焉的,更让她起疑了。 “沈姑娘,我的确有所隐瞒,”她说着,连忙快走了几步,拦住了沈瑾白的去路,十分认真地对沈瑾白说道,“我的确和襄宜谷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沈瑾白问。 萧非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我的师父,便是襄宜谷出身。二十年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他逃出了襄宜谷,自那以后他便四处行医,看似济世救人,实则是躲避襄宜谷的追查。”萧非说着,低下了头:“可他最后还是没能躲过,他便是死于这鹧鸪天之毒。那日我采药回来,便见他刚刚服下这毒。” 萧非说着,小声地啜泣起来。沈瑾白见她这模样,不由得愣了一下,想在身上摸出块帕子递给她,可摸到的却是一件又一件的兵器。于是,沈瑾白一时竟手足无措了。 只听萧非接着说道:“师父怕他把我也连累了,临终前只来得及对我说一句,叫我不要在外边提这件事,然后便撒手人寰了。所以我除了基本的治病救人之外,对于这些药也是略知一二……沈姑娘,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只是……害怕……我不知道师父犯了什么,怕襄宜谷也盯上我……” 萧非说着,已是哽咽难言。沈瑾白见她哭得双眼通红,楚楚可怜的。萧非又抬起头来,看着沈瑾白,抽噎着问:“沈姑娘,你相信我吗?” 沈瑾白见她如此,想了又想,一时想不出纰漏,终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萧非见沈瑾白点了点头,终于流着泪又挤出一个笑容来。她一下子扑上前去,一把拥住了沈瑾白,十分乖巧地说着:“沈姐姐,多谢了。” 沈瑾白实在受不得被人这样抱着,虽然她不是第一次和萧非这般接触了,可她还是一下子浑身僵直,就想后退。可萧非抱得实在太紧,她又不忍心狠心挣开她,于是,她只得淡淡地道了一句:“我右臂还有伤。” 果然,萧非如大梦初醒一般,连忙离开了沈瑾白的身体。她一脸慌乱地看着沈瑾白,结结巴巴地道:“对不起沈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我回去给你治伤……” “多谢,但我自己可以,”沈瑾白向后退了一步,“还有,不要……” “我知道,不要叫你姐姐,”萧非忙道,“可我一见你便觉亲近,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称呼了……” “我不适合与人亲近。”沈瑾白打断了萧非的话,她十分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她说着,连忙大步向前,逃也似的离开了。 萧非看着沈瑾白的背影,轻轻一笑,又拿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忙追了上去,紧紧地跟在沈瑾白身后。 回到酒楼后,沈瑾白先叫了水准备沐浴,等水的时候,这才慢慢解开衣服想要给自己疗伤。右臂上的伤口不算浅,她却狠狠地把衣服一拽,粘着伤口的衣服便被拽了下来,松松垮垮地垂在一边,而她只是轻轻皱了下眉。 萧非没敢进屋,她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动静,等待合适的时机。 沈瑾白拿过了自己的酒囊,直接向自己的右臂上倒去。酒水流淌过伤口,一阵火辣辣的疼,沈瑾白不禁咬了牙,可忍过之后,却放松地长舒了一口气。 “沈姑娘,要我帮忙吗?”门外传来萧非的声音。 沈瑾白依旧回答着:“我自己可以。”她说着,又摸过一瓶药,把药粉洒了上去,这才拿过绷带,艰难地给自己缠着。 她今日的确是失态了,在打那个杀手的时候。她知道她一下子没能控制住自己,她明知不该下这样的狠手,可那一瞬间,她血气上涌,便做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了。 第32章 她只觉得愤怒,只是想打人,想把自己浑身的力气都使出来,看见那杀手痛苦的模样,她心里竟会轻松些……她知道她不该如此,可她偏又一向如此。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从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她不记得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记得自己经常失控打人,而每次打完人后她好像都会轻松很多……但她也记得姑母曾经因为她的狂暴而多次训斥她,也是因为姑母的训斥,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是不正常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可她知道不能这么做。 一声门响,萧非还是进了门。所幸沈瑾白在屏风后,她还没必要立马躲藏。“怎么进来了?”沈瑾白问。 “沈姑娘,你一个人没办法缠绷带的,我是医者,我可以帮你……”萧非说着,走到了屏风边,对着屏风那边的沈瑾白,有些委屈地说道,“若是医者面对伤者不能有任何行动,那医者简直就是毫无用武之地。沈姑娘,你们这些日子这样照顾我,我没办法对你的伤视而不见的。” “我自己……”沈瑾白还想再说话,可一扭头,萧非已经绕过了屏风,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她盯着她的伤口,眼里似有几分怜惜。 沈瑾白实在是受不得别人用这样的眼光打量着自己,她不是弱者,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她连忙扭了头去,想要拒绝萧非,可这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她能说什么?她不需要萧非的帮助吗?可今夜若非萧非,她在那红香楼里中了药,几乎是无法脱身的。是萧非帮了她、救了她,是这个在她眼里毫无自保之力的小丫头……她如今又怎好再开口说这样的话? “我来吧。”萧非说着,走到了沈瑾白面前,拿过了她手里的绷带。她看着沈瑾白,只见沈瑾白衣服开了半边,雪白的肩膀裸露出来,还有那小衣带子挂在脖子上,她右臂上明显有着多年来练武留下的痕迹,虽然瘦,但看起来便强壮有力,只可惜如今她右臂上的伤可谓是一塌糊涂。 “沈姑娘,你这伤处理得太粗糙了,可能会留疤。”萧非皱了皱眉。可沈瑾白酒也倒了、药也上了,虽然看起来一塌糊涂,但也没必要再重新处理一遍……已经太晚了。 “无所谓的,”沈瑾白说,“我不怕留疤。” 萧非又把沈瑾白的右臂打量了一遍,这才拿起绷带,小心地缠上了沈瑾白的右臂伤口处。 沈瑾白只是扭了头去,一声不吭地任由着萧非帮自己处理伤口。她感受到萧非小心翼翼的动作,似乎是怕弄疼了她,可她一点儿都不怕疼。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萧非总算放下了绷带,站起了身。 沈瑾白也连忙拿了一件衣服披上了,她背对着萧非,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今夜之前,她何曾在别人面前衣不蔽体过?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是店小二:“客官,水到了。” 萧非忙道:“沈姑娘,我让他们把水放进来……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在外边守着。”她说着,连忙去开门了。 沈瑾白看着萧非的背影,又垂了眸。外边一阵乱糟糟的声音,沈瑾白心里也没来由地乱糟糟的。过了片刻,外边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听萧非道:“沈姑娘,水备好了。但你要小心一点,不要让伤口碰到水了。” “好。”沈瑾白应了一声。 只听萧非又道:“对了沈姑娘,你受了伤,今夜你便睡在床上吧,我打地铺。我怕我夜里睡觉不老实,弄疼了你。” “你身体不好,打地铺容易着凉。”沈瑾白说。可话出口,她自己都有些迷惑了。她本应开心的,因为自己终于不用与他人接触而睡个好觉,她怎么又说出这话来?她是在关心她吗?这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放心吧,沈姑娘,”萧非笑了笑,“我好歹自小就行走江湖了,更恶劣的地方我都睡过,打地铺已经很好了。” 听到萧非如此说,沈瑾白心里却不是滋味起来:她究竟还经历过什么? 沈瑾白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她听见了一阵脚步声,然后便是关门的声音:是萧非出去了。 “这小丫头。”沈瑾白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而她并不知道,萧非在出门后,也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这叹气中多了几分无奈:“这么多疑又复杂的人,竟然这么好骗……不过,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第17章 同行 衙门大堂里,陈广峻和蒋沅儿刚将吴浑和那仍活着的杀手送了进去,只等六扇门的人来将他们押送回京。可要离开时,陈广峻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对着来接待他们的小吏耳语了一番。 蒋沅儿不明就里,她只是不停地打量着衙门,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来这种地方。” 陈广峻回过头,手背在身后向蒋沅儿走来。“蒋姑娘,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相助,”陈广峻说,“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东西?”蒋沅儿狐疑地看着陈广峻。 陈广峻笑了笑,道:“闭上眼睛。” 蒋沅儿看着陈广峻,虽心有疑虑,但还是闭上了眼睛。她感觉到陈广峻牵上了她的手,带着她走了几步。“怎么神神秘秘的?”蒋沅儿问着。 可下一秒,她便感觉陈广峻的手松开了,她听见耳畔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在了地上。她忙睁开眼睛,只见自己已伸出牢笼之中――这牢笼是这衙门的机关,从天而降,正好将她困住。 第33章 蒋沅儿看向陈广峻,只见陈广峻正抱歉地笑着。她无奈叹气:“我书读的不多,但我也知道你这算是卸磨杀驴……或者是恩将仇报?” “实在是不好意思,蒋姑娘,”陈广峻说,“你这些日子的确帮了我们不少忙,我铭记于心。可你毕竟还偷了我的钱,不仅偷了我的,还有其他人的。我毕竟是个捕头,见了贼,怎能不抓呢?擒贼擒王,蒋姑娘,我只好先抓了你了。” 蒋沅儿便扒在围栏边上笑着,问陈广峻:“可我还帮了你们这么多,不算将功补过吗?” “自然是算的,”陈广峻道,“我方才已嘱咐了这里的狱卒,给蒋姑娘单间优待。不过,蒋姑娘,你以后在这牢里,还是多学点别的有用的东西吧。小姑娘家家有手有脚的,只靠偷靠抢,可不能过一辈子。” “听起来你还挺为我着想,我的确不能靠这个过一辈子,”蒋沅儿看着陈广峻,微笑着,“只是你有没有替自己想过?” 陈广峻不解:“何意?” 蒋沅儿笑着指了指府衙大门:“我的兄弟都在外边守着呢,只要你一走出去,他们发现我没有跟着出来,你猜他们会做什么呢?就算你侥幸出了门而没被砍,我可告诉你,各地的混混常常互通有无,不仅是在九江,在别的地方也有我的人。只要我送个口信给他们,他们可就都盯上你啦。” 陈广峻颔首微笑:“蒋姑娘放心,陈某还是有些自保能力的。”陈广峻说着,挑了下眉,扭头便走。蒋沅儿也不着急,只是倚在栏杆边上,轻轻地笑。 陈广峻以为蒋沅儿只是威胁他,毕竟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有许多人死心塌地地追随不成?他不紧不慢地走出府衙大门,甚至还哼着小曲儿。 可他没想到,他刚迈出府衙大门一步,一把刀便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我们老大呢?”一个壮汉恶狠狠地问着。 陈广峻望了过去,只见这周围全是蒋沅儿的人,各色各样的混混,应有尽有。他吞咽了下口水,又笑道:“她刚刚在找茅厕,我就随便出来逛一逛。你们等着啊,我去催一催。”陈广峻说着,连忙转身直奔大堂。 蒋沅儿看见陈广峻回来了,又轻轻地笑着:“怎么?舍不得我?” 陈广峻连忙正色道:“姑娘莫要说笑。”又道:“陈某只是为姑娘谋了另一条出路,不知姑娘是否想听?” “讲。” 陈广峻道:“姑娘耳目众多,不知姑娘可否为六扇门效力。如果姑娘肯为为六扇门效力,那前尘往事既往不咎不说,待你立了功,日后的生活也有了着落。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蒋沅儿微微一笑:“可。” 沈瑾白清晨很早便醒了,她一侧头,便看见萧非还躺在地上。小丫头在梦里眉头微蹙,看起来睡得很不踏实,被子也蹬掉了半边。沈瑾白小心地起了身,下了地,把被子给萧非盖好了,就要去洗漱。 可走两步,她却又觉得不对,在地上睡终究是不舒服的。若非这小丫头,她昨夜便栽在红香楼了……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于是,她又折返回来,小心地把萧非从地上抱了起来,稳稳地将她挪到了床上。萧非并没有被惊醒,依旧熟睡着。 沈瑾白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这才自行出门打水去洗漱了。 可沈瑾白刚出门,萧非便睁开了眼睛。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被子,又摸了摸床榻――这里还残留着沈瑾白身上的温度。萧非感受着这温度,甜甜地一笑,又闭上了眼睛。 沈瑾白实在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虽然她昨夜刚刚才忙活完,但她现在又闲不住了。她洗漱了之后,想着时辰尚早,估计陈广峻和萧非都还没起,便想着去给他们买早餐。可一想到买早餐,她就想起陈广峻的钱被偷了,如今三人身上的钱所剩无几,还得想办法弄些钱来。 于是,沈瑾白先出了酒楼,去了当铺,把自己脖子上的玉坠儿给当了。她看这玉坠儿不顺眼很久了,因为脖子上戴了这么个东西实在是影响她打架,若非是宫中御赐,姑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戴上,她才不会戴,如今总算是找到正当理由扔掉这玉坠儿了。 她当了钱后,又去买了早餐,赶回了酒楼。可她一进酒楼大堂,便见蒋沅儿也在这里,正趴在柜台前和蒋安说着话,而蒋安脸色铁青,很明显是被气着了。 “是沈姑娘啊,”蒋沅儿看见了沈瑾白,便对她笑道,“早啊。” “早,”沈瑾白礼貌地回了一句,又问,“蒋姑娘怎么在这里?” “哦,我来和我这混账老爹告个别,”蒋沅儿说着,又看向了蒋安,“毕竟是生了我的人,该有的礼数总该尽到。” “告别?”沈瑾白问。 “是啊,告别,”蒋沅儿笑了笑,“你表哥请我与你们随行,帮六扇门打探消息。若是立了功,我便不用靠小偷小摸过一辈子了,这生活可比这老头给我的好多了,我实在是心动。”蒋沅儿说着,又看向蒋安,笑着问道:“是不是啊,爹?” 蒋安的脸色十分难看,而沈瑾白只想赶紧上楼去问一问陈广峻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决定未免太过突然了些。想着,她便要上楼,却听见蒋沅儿又笑着对蒋安道:“爹,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记得,每个月都要去我娘的坟前磕头跪拜上香。我在九江城的兄弟会一直看着你,如果你不去的话,他们就拦在这康义酒楼的门口,直到你去为止。爹,我相信你会去的,对不对?” 第34章 沈瑾白听见这话,不由得回头看了蒋沅儿一眼,只见蒋沅儿依旧是笑着的,而蒋安已经被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永远不会给那个贱人磕头跪拜!”蒋安骂着。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蒋沅儿飞起手来直接照着蒋安的脸来了一巴掌。“你敢再说一次?”蒋沅儿微笑着道。 “那个贱人……”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另一边脸上。 蒋沅儿轻轻甩了甩自己的手,又对蒋安道:“爹,我这些年在街上混着,可是学会了不少东西,你若是想见见世面,可以直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蒋沅儿说着,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一下子狠狠地扎在了柜台上。 蒋安见这情形,终于没话了。沈瑾白见蒋沅儿如此,愣了一下,转过身去便接着上楼了。 她提着早餐进了自己的房间,放下早餐,却见萧非正对镜梳妆。萧非在打扮一事上一向十分精致,总是要把自己的头发精细地绾起。那乌黑的头发在她手下总能有许多别致的花样,倒是赏心悦目。 “沈姑娘,你回来了?”萧非见沈瑾白回来了,忙扭过头来对沈瑾白轻轻地笑。她连忙把头发绾好,又忙起身到了沈瑾白面前,问:“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还好,我已经没多大感觉了。”沈瑾白如实答道。 可萧非分明看出沈瑾白有心事,便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沈姑娘?” 沈瑾白一边摆着早餐,一边回答着:“也没什么。在楼下碰见了蒋姑娘,她说,我表哥让她与我们同行。” “啊?”萧非实在是有些惊讶,“这太突然了吧?” “是有些突然,”沈瑾白说着,又对萧非道,“你先吃饭,我去叫我表哥来。” 沈瑾白说着,转身就要走。她不知为何,看见蒋安那般对蒋沅儿说话之后,心中忽然有了些别样的感受,来自记忆深处的某些事情又让她心烦意乱。 “陈大哥没有和你商量过吗?”萧非问。 沈瑾白已来到了门边,她摇了摇头,道:“没有。”可说着,她又有些迟疑:“可我想,她跟着我们应当也不错,她可以在很多地方都帮到我们。” 萧非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又笑道:“希望如此。” 沈瑾白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她说着,便转身离去了。 可门一关上,萧非却立马又变了脸色。她坐了下来,撑着下巴,微微蹙眉。 “她要与我们同行便罢了,可你为什么因此心事重重的?”她不住地思索着,“看来,你还有很多秘密等着我探索呢。” 第18章 吹捧 吴浑和那杀手已经被六扇门的人押走了,陈广峻又接到了新的差事,是去岳州抓捕两名嫌犯。只不过这次的任务有些奇怪,六扇门没有给出任何具体的信息,只说这两名嫌犯身上有一对刻有太极八卦图案的翡翠玉佩。 “一对儿玉佩,说不定我们要找的是一对情人。”蒋沅儿坐在马车前,扭头对陈广峻说着。 四人已经打包行囊,离开了九江。蒋沅儿坐在前面驾车,陈广峻则在一旁骑马护航,而沈瑾白和萧非坐在车里。沈瑾白的右臂毕竟受了伤,萧非实在是不放心,好说歹说才劝她不要多活动,好好休养才是正道。 “这倒也说不准,”陈广峻说,“只是单凭太极八卦图案的翡翠玉佩,怕是难找。若那两个贼人真的知道这玉佩便是抓捕他们的线索,只怕早就把玉佩藏起来了,或者直接扔给他人,也未可知。” “但六扇门为什么除了这玉佩再没别的线索了呢?那两个贼人是做了什么,才会只留下这样的线索。”沈瑾白不住地想着。她只觉得头疼,六扇门行事诡异,之前好几次都是只给他们一个地点便让去抓人了,这次更好,连具体的地点都没有了,线索只剩了玉佩。 马车在树林里穿梭着,沈瑾白也不住地想着。 她实在是想知道六扇门为何要抓人。青门寨匪徒劫了一箱石头,便惹上了那一群杀手,而朝廷此时又派出了六扇门?或许吴浑所想的确有几分道理,他们可能真的是得罪了朝廷。 不过,一箱石头?沈瑾白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一箱石头有什么重要的。 “沈姑娘,该换药啦。”萧非轻声说道,打断了沈瑾白的思路。 沈瑾白回了神来,看向萧非,有些发怔。萧非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沈瑾白的衣袖,又拿出了药瓶来。沈瑾白会意,有些尴尬地问:“还要换药吗?已经结疤了。” 萧非笑了笑,又拿出了另一个药瓶,在手中晃了晃:“沈姑娘,这是我特意给你调制的祛疤的药膏……我怕你留疤。” “我不怕留疤。”沈瑾白只想拒绝,每一次萧非给她上药时,她都觉得不自在。虽然她知道萧非是个医女,在她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需要救治的人。可一旦她需要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她总是觉得不自在的。 “你不怕留疤,你未来的相公总会在意的。”萧非微笑着说道。 相公? 沈瑾白又想起了自己的那门让自己头疼的婚事。刑部侍郎陆远之子陆惟……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书生? 沈瑾白连忙摇头,正色道:“放心,我不嫁,未来也不会有人对我的身体指指点点。” 萧非见沈瑾白如此,忙低了头,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沈姑娘,是我失言了。我只想着你有一门婚事,我……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第35章 沈瑾白见萧非如此,不禁叹了口气,道:“订了亲,也不一定要嫁的。这门亲事又不是我定下的,只要我不喜欢,谁也没办法逼我。” 萧非听了这话,向沈瑾白投去了钦佩的目光:“沈姑娘,你真是非同寻常。”说着,她又故意压低了声音,问沈瑾白:“那沈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沈瑾白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萧非立马又是一副被受了惊吓的模样:“对不起沈姑娘,是我多嘴了。” 沈瑾白只当自己又吓到她了,她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知道自己绝非什么易于相处的人。于是,她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马车在突然传来蒋沅儿的声音。沈瑾白只觉一阵窘迫,方才的话只怕都被蒋沅儿听去了。 “没什么,在上药。”萧非连忙解释着。 “哦?上药?”蒋沅儿放肆地笑着,“我以为你们思春了呢。” 沈瑾白一下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萧非也红了脸,只回了一句:“蒋姑娘,莫要戏言。”她说着,却又悄悄瞧着沈瑾白的神情。 “蒋姑娘,这话实在是不妥。我表妹是受不得你这样说她的,一会儿她要是忍不住出来打你,我可拦不住。”陈广峻也在一旁骑马说着,只是憋着笑。 “是了,我是个粗野人,可你表妹也绝非什么寻常女子。你别看她平日里躲着人,冷着脸,但她身上还背着一把剑,一个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能这样行走江湖,注定了她的眼界与旁人不同,岂会像那些闺阁里的小女儿,因为我这两句玩笑话就急了眼呢?”蒋沅儿说着,又对陈广峻挑了下眉。 “蒋姑娘,你也很钦佩沈姑娘吗?”萧非却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自然。”蒋沅儿一边驾车,一边回答着。 “我也是,”萧非忙说着,又突然大胆起来,趁机高声说着平日里在沈瑾白面前根本不敢说出口的话,“沈姑娘容貌出众、身材高挑,性子虽冷了些,但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她是最好的。” 沈瑾白被这一番夸奖又弄得不自在起来,她看着萧非,皱了皱眉:“我之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能说会道的?” 萧非笑着,又忙向后缩了缩,道:“这是我真心实感,并非能说会道。” “是啊表妹,”却不想这一番话竟引来了车外陈广峻的附和,虽然这附和里多半带有打趣的成分,“你实在是我辈楷模。” “是啊沈姑娘,你简直是世间瑰宝。”蒋沅儿也笑着打趣着。 沈瑾白实在是受不了这三个人了,他们似乎是瞅准了她脸皮薄,最听不得这些话,便一个劲儿地说着。一人一句轮流来着,话都不带重复的,一句更比一句夸张,一句更比一句肉麻。 还有萧非这小丫头,平日里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今日忽然大胆起来……一定是被陈广峻给带坏了。 然而她却没注意到,若非萧非附和,这场针对她的闹剧根本闹不起来。 “沈姑娘,能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萧非看似十分诚恳地说着。 “别说了。”沈瑾白终于忍不住了。 车外的陈广峻听见了沈瑾白如此说,连忙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对萧非道:“萧姑娘,我建议你赶紧逃出马车来,我怀疑我表妹要忍不住打人了。” “你再说一句我就要出来打你了!”沈瑾白威胁着。 “沈姑娘,你的伤还没好呢,”萧非扯了扯沈瑾白的袖子,轻声说道,“伤养好了,才方便打人呢。” “我……”沈瑾白说着,就要活动一下手臂,她想证明自己的伤已大好了。 “沈姑娘。”萧非又轻轻唤了一声,眼里尽是真诚。看起来,她真的很在意沈瑾白的伤势。 见萧非如此,沈瑾白也不忍心不答应了,毕竟萧非是医者,自己总该听大夫的话的。“好吧。”沈瑾白终于应了下来,微微背过身去,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半褪下了衣袖,露出了自己的伤口来。 每次换药时,她都必须要背对着萧非,不然她总会觉得不自在。但她知道这终究只是自欺欺人,不论她怎样麻痹自己,总是有个人在看着她的身体。 “沈姑娘放心,我会很小心的。”萧非说着,轻轻拆下了之前的药,拿帕子浸了水擦干净之后,她又打开了药瓶,倒出药来,在伤口上轻轻涂抹。 或许是沈瑾白的错觉吧,她总觉得萧非离自己极近,她好像能感觉到萧非的呼吸扑在自己身上。 “小心――” 马车外突然传来陈广峻的声音,接着,马车猛地收紧了缰绳。因为一时急停不稳,车里的人忽然控制不住向一侧倒去……萧非就这样结结实实地栽在了沈瑾白的身上,不,更准确地说,是她把沈瑾白压在了身下。毕竟沈瑾白坐得还算稳,萧非却是身子前倾抓着药瓶在给她上药。谁曾想竟忽然来了这么一下,她和沈瑾白便有了如此亲密的接触,她的唇刚好印在了沈瑾白的肩膀上。 “这倒是我没想过的。”萧非心想着,一时也没急着起来。只是她手里的药却洒了一些。 而沈瑾白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她意识到外边有危险,于是她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了萧非,坐起了身来,以极快地速度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怎么了?”她问着外边。 第36章 蒋沅儿叹了口气:“唉,遇上劫道的了。” 此刻,车外,有数十人把这马车团团包围了,各个都拿刀拿枪的,看起来倒是不好惹。 “这一带都是两地交汇之地,来往的人数不少,官府懒得管这辖地外围,便生出了许多以劫道为生的,”蒋沅儿笑着向陈广峻解释着,“放心,他们都是周围农民,农闲时节便出来劫道,他们前段时间刚收了稻子,现在正是闲着没事儿干的时候。你别看他们手里握着家伙,但会不会用还不一定呢,说不定你一个人就能解决了他们。” 蒋沅儿说着,抱臂后倚,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一副等着看戏的模样。 “过路的,留下钱财,饶你不死!”为首的劫匪恶狠狠地对这边喊着。 陈广峻皱了皱眉,又问蒋沅儿:“我双拳难抵四手,更何况这么多人,你认真的?” “等我来!”沈瑾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已穿好了衣服,急匆匆地就拿了剑出去,径直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便向那为首的劫匪走去。 “沈姑娘小心!”萧非在马车里探出来了头,看似关心地冲沈瑾白喊着。可喊完之后,她却又微微一笑,她想:“她这是打人发泄去了。” 她只恨沈瑾白走的太快,没多给她一些时间让她亲吻她的肩膀。 陈广峻看着沈瑾白的背影,不由得感慨着:“不愧是我表妹。”说着,他又问蒋沅儿和萧非:“你们两个能自保吧?” “放心。”蒋沅儿点了点头,萧非也摸出了自己身上的迷药来。 陈广峻放下心来,便驾马迎上后面那群劫匪。沈瑾白也和另一边的劫匪交上了手,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虽然对方人多,但沈瑾白和陈广峻却完全占了上风。看起来,沈瑾白打得还算尽兴,整个人仿佛又充满了活力。 萧非看似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而蒋沅儿则是十分悠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沈姑娘小心!”萧非又喊了一句,她看见有人想要偷袭沈瑾白,不由得连忙出声提醒。 沈瑾白听到了萧非的提醒,连忙便要回身防守。她看见那人对她举起了刀,可她一剑还没落下,面前的人却倒下了。沈瑾白愣了一下,只见那人的背后中了一支箭。 “是谁?”沈瑾白一边打着,一边问着。蒋沅儿也终于提起了精神,四处搜寻着这放冷箭之人。 “不先道个谢吗?”一道声音自上方传来,“好歹在红香楼里,我们也曾并肩作战过啊。” 沈瑾白忙抬头望去,只见有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正坐在树杈上,手握着一张弩,笑嘻嘻地看着下面。 哦,是季陵,他把胡子剃了。 萧非看见季陵,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又看了看蒋沅儿,又回头望了望打斗中的陈广峻。“这些人都要防着,”萧非心想着,又看向了沈瑾白,“京城里的那个混账未婚夫也要防着……怎么谁都要防着。” -------------------- 全员调戏小白 第19章 岳州 把这些劫道的匪徒赶走之后,沈瑾白又明显精神了许多。果然,只要打一架,她立马就能神清气爽。 只是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沈瑾白看向了树上的季陵,狐疑地问着:“你是在跟着我们吗?” 季陵只是笑了笑,道:“怎么,大路朝天,与你们同路便是跟着你们吗?你们有什么值得我觊觎的吗?” “那可说不准,”蒋沅儿跳下马车,对着季陵轻笑,“我可是听说了,季公子在红香楼的时候,可没少风流。你看我们这边,沈姑娘和萧姑娘都是花容月貌的,或者是你又起了那风流的念头,也未可知呢。” 季陵奉承惯了,忙回了一句:“蒋姑娘,你也别把自己摘出去,蒋姑娘也是难得的美人儿呢。” 沈瑾白实在不习惯这轻浮的话语,毕竟官宦人家出身,家里都是有些规矩的。她转了身,便想要回车上,但只见萧非正趴在车窗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沈瑾白这才想起来,方才自己是正在换药时,不管不顾地就撇下萧非下车打架来了。 “沈姑娘,你没事吧?你的伤还好吧?”萧非关切地问着。 沈瑾白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说罢,她忙上了马车,难得听话地坐在萧非身边。 “等他走了,我便接着给你上药。”萧非说。 “多谢。”沈瑾白低了头,道。 陈广峻好容易察看完了那些人的尸身,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他拍了拍手,抬头问季陵:“季兄是要往何处去啊?” “衡阳,”季陵笑了笑,“好巧不巧的,和你们同路。” “哦?季公子是要回韶云派?”蒋沅儿问。 季陵点了点头,又垂了眸道:“有事,得回去看看。”他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离下面这些人实在是有些远,没人能看得到他眼里有一瞬的悲伤,他又忙对下面这一行人笑道:“谁能想到,我比你们早走了几天,却在这地方碰着了呢?” “我们有马,自然快些,”陈广峻说着,想了想,又道,“若季兄不赶时间的话,不如季兄与我们同行?” “你们去做什么?”季陵问。 陈广峻答道:“去岳州办案,可能有些棘手,我们人手可能不够。” 第37章 “有酬金吗?”季陵哈哈笑了两声,“众所周知,我们韶云派穷的叮当响,弟子出了师门,都是靠酬金过活的。” “我身上可能没有你想要的价钱,但你若立了功,六扇门自然会有。而且与我们同行期间,我可包吃包住,绝不亏待季兄。”陈广峻道。 沈瑾白坐在马车里默默地听着,她知道陈广峻一向是这个喜欢与人打交道的性格,用陈广峻的话说,便是“你得先主动与人打交道,之后才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不然若出了事,有谁会帮你?” 沈瑾白自认一向不会与人打交道,她不喜欢与人过多的接触。一旦有了太多的接触,她自己就会先不自在起来……更何况她知道自己不适合和别人太过亲密。因此在别人的印象里,她总是冷着脸、躲着人。 “沈姑娘,你在想什么呀?”萧非轻声问着,歪着脑袋瞧着她,那双眼睛亮亮的。 “没什么。”沈瑾白只是垂了眸,轻声说着。 “季公子方才已答应了,”萧非说着,仔细观察着沈瑾白的反应,“沈姑娘,那我们是先出去和他打个招呼吗?还是先上药?我很担心你的伤……” 沈瑾白颇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便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沈姑娘?” “接着上药吧。”沈瑾白说着,露出了自己的伤口,转过了身去。 “嗯?”这倒是萧非没有想过的。不过很快,她便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 “看来,我花的心思没有白费,”萧非想着,轻轻地沾了药,去处理沈瑾白打架之后有些惨不忍睹的伤口,“你已经不排斥我了。” “假以时日,你会离不开我的。”萧非心想。 季陵也加入了他们,一行人驱车骑马,没过几日便到了岳州。沈瑾白的伤已然好了,只是前期处理不当,到底还是留了些疤。 每天,萧非都会在马车里,帮着沈瑾白处理伤口。沈瑾白倒不在意这些伤痕,可萧非在意,好说歹说,总是要给她涂抹写祛疤的膏药。沈瑾白不忍拂了萧非的好意,只好从了。 她并不知道萧非的小心思。 除了那次遇见劫匪之外,这一路上还算顺利。只是顺利并不代表着他们听到的全是好消息,比如,在他们刚到岳阳时,六扇门又给陈广峻传了消息,听了这个消息后,陈广峻便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了?”沈瑾白坐在客栈楼下的茶馆里,问着。蒋沅儿和季陵去找当地的混混打探消息去了,因此一时间,这里便又只剩了他们三个。 陈广峻叹了口气,答道:“吴浑和那杀手被人劫狱了。听说干这事的是一个红衣姑娘,武功高强,关键是摸不清路数,让六扇门很头疼。” 沈瑾白听了,也不禁皱眉:“只怕这红衣姑娘劫了吴浑,并不是为吴浑好,而是为了杀他灭口。” “为何?”萧非忙问。 沈瑾白十分认真地分析着:“吴浑不知做了什么便惹上了一堆杀手,看似安全,但他的‘不知’恰恰是最可怕的。只要他活着,便有可能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别人的致命弱点,更何况他还要被六扇门审问……谁会放任他活下去呢?不如把他劫了,自己解决,也放心些。” “有理。”萧非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忙点了点头。 “这事更加扑朔迷离了。”沈瑾白叹道。 “别管了,”陈广峻道,“朝廷自有其用意,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事吧。” “我怎么了?”沈瑾白疑惑地问着。 陈广峻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地道:“我娘请六扇门给我带了信,说陆家已经知道你逃离京城的事了。她让你趁早迷途知返,回家嫁人。” “我不。”沈瑾白果断拒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说不就能改的?”陈广峻难得地摆出了兄长的架子来,语重心长地说着,“你要知道,你我这样的出身,是永远不可能摆脱那些禁锢的。在这江湖上,我们只能是过客。既然改变不了,就只能接受了。” “那你就说我为国捐躯了,”沈瑾白本来是坐着,却忽然一下子站起身来,“我就不信,陆家非要娶一个死人过门。” 她说着,转身就走。陈广峻也不追,毕竟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因为这事吵起来。萧非见状,连忙跟了上去,一路小跑着总算追到了沈瑾白。 纵然已入了秋,岳州城里还是有些热,萧非不过跑了几步路,额上便出了点点细汗。“沈姑娘,你等等我。”萧非叫着。 沈瑾白听见萧非的声音,便停下了脚步,她也不回头,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等着萧非追上来。 “沈姑娘,你要去哪里呀?”萧非问着,拿出帕子来擦了擦脸上的细汗。如她所说,她的身体实在是有些虚弱。 沈瑾白回答得十分简短:“找线索,抓人。” 她虽如此说,但萧非心里很明白,这姑娘多半是想打人。 “沈姑娘,那我同你一起去,”萧非乖巧地笑着,“我们走遍这岳州城,我就不信找不到线索。” 萧非说着,又对沈瑾白甜甜地一笑。沈瑾白愣了愣神,又点了点头,这才接着向前走着。 “你觉得我们去哪里可能会打探到那玉佩的消息?”沈瑾白问。 萧非想了想,答道:“去当铺吧。若有什么好东西,当铺肯定最先知道。” 第38章 “好,那就去当铺。”沈瑾白回答着,又拿起了腰间的酒囊,饮了一口。 这些日子,萧非已然猜到了沈瑾白嗜酒的原因。她的精神一直是紧绷着的,要么打人发泄,要么喝酒放松……她又不能时时打人,便只好多饮酒,用这杯中之物来麻痹自己。 萧非对沈瑾白越来越感兴趣了,比一开始感兴趣多了。毕竟一开始她故意来接触沈瑾白,还带着些别的目的,如今她却更对沈瑾白她本人感兴趣了,她实在是想把沈瑾白研究透彻。她想看穿这个比她大了四岁的姑娘,然后再一点、一点地降伏她。 那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只是,不击中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又怎能让她敞开心扉呢?不让她敞开心扉,又怎么去降伏她呢? 萧非想着,便悄悄侧头望着沈瑾白。沈瑾白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她只是十分认真地搜寻着街上的每个角落。萧非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她望着路旁的糖葫芦,一时竟痴了。 “萧姑娘?”察觉到萧非放慢了脚步,沈瑾白终于回了头去,看向萧非,只见萧非正盯着一旁的糖葫芦。 “没事。”萧非忙收了目光,小跑着跟上了沈瑾白。 沈瑾白看了看萧非,又看了看那糖葫芦,终于还是走了过去,掏出了钱,给萧非买了两串。“想吃便买,”沈瑾白说着,给萧非递过了糖葫芦,“我们目前还不是很缺钱。” 萧非接过糖葫芦,一下子有些动容,甚至眼泪都在眼圈里打着转儿。沈瑾白一看见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忙问:“怎么了?” 萧非的眼泪登时涌了出来,她说哭就哭的本领已是驾轻就熟:“沈姑娘,你对我真好。我爹娘从前从没给我买过糖葫芦,后来他们没了,我跟着师父,也只有师父给我买过糖葫芦……你对我的好就像我师父一样,我又想起我师父了。” 她一边说着,眼泪一边往下掉,又赶紧拿袖子擦了,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来:“对不起沈姑娘,我一时失态,让你看笑话了。” 沈瑾白一时有些出神,她怔怔地看着萧非,忽然又扭了头去,一边走一边对萧非道:“以后你想吃多少糖葫芦,我都给你买。” 萧非看着沈瑾白的背影,心里想着沈瑾白方才那一瞬间的神情,那神情已然告诉她了一切。很明显,沈瑾白想起了一些往事。萧非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又摇了摇头。 “不是吧,一次就试对了?”她想着。 第20章 夜谈 沈瑾白和萧非寻遍了整个岳州的当铺,都没能打探到那一对玉佩的下落。沈瑾白不由得叹了口气:“六扇门的任务是越来越奇怪了。” 天已经黑了,大街上都没有几个人。沈瑾白和萧非并肩走在寂静的小道上,萧非仍是时不时地便扭头去看沈瑾白,而沈瑾白的脚步却放慢了许多。 萧非看出了沈瑾白不想回客栈,大约一回客栈她便难逃陈广峻的唠叨。以沈瑾白这样的性子,她肯定受不了被人在耳畔不停地唠叨一件惹人心烦的事情。与其如此,不如在外边多待会儿。 于是,萧非十分知趣儿地没有提回客栈的事,只是故作轻松地对沈瑾白说:“沈姑娘,我去过许多地方,但还从没来过岳州呢。我一直想来岳州,去看看洞庭湖,看看岳阳楼。沈姑娘,等我们得闲,一起去洞庭湖游玩,可好?” 沈瑾白回头看了眼萧非,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萧非便感叹道:“沈姑娘,你对我真好,我一直都很想有你这样的一个姐姐。” “也只有你会这么想。”沈瑾白终于回了一句。 萧非有些疑惑:“为什么?”她的声音里尽是不解:“沈姑娘,你真的很好,你是我遇见过的除我师父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我爹娘对我都没这么好。” “你爹娘,怎么对你的?”沈瑾白只是看着前方,十分平静地问着。 “他们啊,”萧非叹了口气,“我都记不太清他们的模样了。我只记得他们很不待见我,似乎只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儿……后来我家遭了灾荒,一家子都没了,幸而我师父救了我,不然我也活不到现在了。” 萧非说着,做出回想往事心情低落的模样。“对了,我以前还有个哥哥,”萧非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十分委屈地对沈瑾白抱怨着,“我哥哥比我大了好多,但他从来不让着我,一直欺负我。” “哥哥都这样。”沈瑾白淡淡说道。 萧非十分用力地点了点头,她又默默地走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去问沈瑾白:“沈姑娘,我好像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的父母。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啊?” 没有十足的把握,萧非断然不会开口问这样的问题的。谁让她敏锐地察觉到,沈瑾白待她已与常人不同了呢?她可以小小地“恃宠而骄”一下。 沈瑾白听了这个问题,只是垂了眸,默默地向前走着。已经很多年没有人问起她这个问题了。 她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呢?她已记不清他们的面容了,只记得那时她还不到七岁,父亲常常不着家,在外花天酒地,而母亲自生了她之后便性格大变。夫妻两个便开始常常吵架了,吵起架来便什么面子都顾不上来,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单是吵架也就算了,偏偏他们又都是武将世家,吵到情急之处便要动手,打得那是难舍难分,谁也管不住他们,就连沈瑾白的爷爷说话都不顶用。 第39章 沈瑾白那时候还很小,但对这段经历的记忆格外深刻。家里就像是一个炮坊,只要一点小火星的出现便能酿出一场灾难。或许,她缄默的性子便是从那时养成的,她从不轻易开口说话,生怕一开口便会惹父母不快。她只想……躲得远远的。 可惜后来,当她的父母离世,她才有机会躲得远远的。 “我祖父是卫所指挥使,是世官,”沈瑾白看似十分平静地回答着,“但我爹却不是指挥使。他没能活到成为指挥使的那一天,我母亲也从未成为指挥使的夫人。他们很早就死了,所以我祖父把我送到了我姑母家。” 沈瑾白说着,可这分明答非所问。萧非问的是她父母是怎样的人,而她却避而不答。萧非看着沈瑾白的神情,若有所思。 “那你没有兄弟姐妹吗?”萧非又问。 沈瑾白摇了摇头:“父母膝下只有我一个,表亲里,我也只有表哥一个兄长。我姑父倒还有些庶出的子女,可他们和我并非血亲,一家子姓陈的,单我一个姓沈的。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却老死不相往来。” “也是,”萧非心想,“你性子古怪,那些人和你又没有血缘关系,见你当然躲着走了,只怕你也巴不得他们多谢你。” “沈姑娘,”萧非想着,突然叫住了沈瑾白,拦在了她面前,她仰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沈瑾白,“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妹妹。” “可我不需要妹妹。”沈瑾白十分果断地拒绝了萧非的提议,便又绕过萧非向前走着。 萧非忙又追了上去,在沈瑾白耳边说着话,只是声音里却透着些试探的谨慎来:“好吧,不管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都可以接受。你对我好,我便只想跟着你,一直跟着你……”萧非说着,声音渐弱,“若你不想我跟着你,也是可以的。只是,你真的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和陈大哥蒋姑娘季公子他们待在一起,没有你们,我便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沈瑾白听了这话,终于停了脚步,回头看向萧非。只见萧非不知何时又眼泪汪汪的了,看她强忍眼泪的模样,颇是楚楚可怜。饶是沈瑾白见她这模样,也未免生出几分不忍和怜惜。 “你不必有此顾虑,”沈瑾白十分郑重地说道,“你这些日子也帮了我很多。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永远跟着我……” 沈瑾白说着,顿了一下,又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纠正自己刚才说的话:“不,是跟着六扇门。或许真的如我表哥所说,有一天,我终于还是要回到京城,如其他官宦人家的小姐一般过上那无聊的生活。但六扇门还会在,你依旧可以得到庇护。” 沈瑾白说罢,便转过身去,转而向客栈的方向走去。“该回去了。”沈瑾白说。 萧非没有多话,只是忙跟了上去,心中却不断地想着:“天下所有人都有可能过上那无聊的生活,但你和我绝对不可能。放心吧,沈瑾白,枯燥的京城真的不适合你,江湖才是你的容身之地。” 两人回到客栈时,已经过了子时了。陈广峻正在门口焦急地等着,远远地看见了两人的身影,便连忙迎了出来,急切地问着:“你们俩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报官了!” 虽然沈瑾白武功高强,但陈广峻也不免担心她。 沈瑾白见陈广峻脸上有一丝怒意,大概他是真的着急了吧。可她心里依旧闹着别扭,便回了一句:“我去找为国捐躯的机会去了。”说罢,便从陈广峻的身边路过,大步向客栈门口走去。 “沈瑾白!”陈广峻急得大叫沈瑾白的大名,而沈瑾白却置若罔闻。 “陈大哥,你莫要生气,”萧非连忙扯了扯陈广峻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道,“我们是去当铺打听有没有那一对玉佩的消息,岳州城太大,我们走得太远,因此才回来得晚了。” “当真?”陈广峻忙问着。 “当真!”萧非连忙点了点头。 陈广峻叹了口气,似乎是平息了一些怒气,这才对萧非道:“辛苦你们了,快回去吧。”说罢,他便转过身去,默默地和萧非一起往回走着。 萧非和陈广峻进了客栈门,只见沈瑾白还没有上楼,而蒋沅儿和季陵也坐在楼下。季陵和蒋沅儿面前还摆着酒杯和三盘菜,看起来已经吃了一会儿了。 “我们也才刚回来没多久,”蒋沅儿说着,拉开了凳子,对沈瑾白和萧非道,“快坐吧,跑了一天肯定累了,吃些东西缓一缓。陈公子都等急了呢。” 几人都落了座,空荡的客栈里只有这一桌是亮着的。沈瑾白却无心进食,只是问蒋沅儿:“可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还没有,”蒋沅儿说着,喝了一口酒,“但我今日已拜访了岳州城里所有有名有姓的道上兄弟,以前没见过的如今也认识了,他们答应我帮我留意着。”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们会这般轻易地帮我们做事吗?”萧非好奇地问。 蒋沅儿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季陵却开了口:“蒋姑娘今天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不论什么人她都能应付的来。其中有些人,我看着都觉得难缠,可蒋姑娘偏偏面不改色,嬉笑怒骂间就把事情谈成了。” “当然他们还提了一些苛刻的要求,”陈广峻仍面带怒意,“而蒋姑娘也答应了。” 第40章 “什么要求?”沈瑾白问。 “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我们下等人的一些下流事罢了,陈公子这等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儿一时接受不了而已。”蒋沅儿轻轻笑着,看似云淡风轻地说着,只是说话间还对着陈广峻挑了下眉。 此言一出,沈瑾白和萧非都明白蒋沅儿话中所指是什么了。陈广峻脸色铁青,而沈瑾白不敢相信地向季陵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季陵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有那么一两个提出了这无理的要求,剩下的多半要钱。我本想把那群人揍一顿了事,可还没出手,蒋姑娘便同意了,劝也不顶用。” 大堂里一时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只看着蒋沅儿。蒋沅儿只是又给自己斟了杯酒,轻笑着说道:“我都没紧张呢,你们紧张什么?况且,他们只有给我提供了有用的信息我才会去实现自己的承诺,你们真当我傻吗?或者,你是不是以为我混到今天是靠一路睡过来的?所以你看不起我?”蒋沅儿说着,看向了陈广峻。 “可……如果他们真的……”陈广峻急了,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他们真的能提供,那老娘去赴约便是,是老娘嫖他们,不是他们睡老娘!”蒋沅儿说着这般犀利的话,却依旧是轻轻笑着的。 陈广峻一愣,惊诧不已:“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 蒋沅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陈公子是觉得我说的这些话污了公子的耳朵吗?可过去这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听到这些话……毕竟我不是出身名门,我也没有什么师父,我娘是个青楼女子,我爹又不管我,你以为像我这样的姑娘想要活下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 陈广峻沉默了一瞬,终于又开了口:“可如今你和我们在一起,你不必再……再……”说着,他叹了口气,又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便上了楼。 蒋沅儿丝毫不在意陈广峻的离开,只是又张罗着大家:“别愣着啊,吃菜,都快凉了。” 萧非呆呆地看着蒋沅儿,又悄悄扭头看了看沈瑾白,只见沈瑾白垂了眸,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天下怪胎凑一桌了。”萧非心里嘟囔着,却又乖乖地夹了菜,送进了自己口中。 第21章 茶铺 这一夜,五人却是尴尬地散了场,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萧非一直默默地观察着沈瑾白的反应,只觉沈瑾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实在是迫切地想把沈瑾白这个谜题解开,可她却也深知这事急不得,不然便是适得其反。 夜里,萧非睁着眼睛只是胡思乱想睡不着觉。所幸这客栈的隔音并不好,她能听见隔壁的沈瑾白也是翻来覆去的。 萧非便轻轻挪了一挪,把耳朵贴在了墙壁上,只静静地听着沈瑾白那边的声音,可没一会儿,那边却也没动静了。萧非觉得无趣,只好又躺了回来,恨如今钱太多,她竟然不能和沈瑾白同床共枕。 正想着,她忽然听见外边似乎有动静,且十分有规律。她忙屏气细听,一时间出奇的安静,只是有人在轻叩房檐:登登,登登登登。 萧非连忙坐了起来,小心地打开了窗户,一个红衣身影立马闪了进来。“我说怎么这么安静,你把他们都迷晕了?”萧非拍了拍手,放心大胆地开口说话,又坐了下来。 “看到他们都上床睡觉了,奴婢才下的药,”红衣女子点了点头,又道,“一切已按主人吩咐,吴浑已经在我们手中了。我们也审了那杀手,果然印证了主人之前的猜想。” “这我已经知道了,你做的很好,”萧非说着,顺手拿起茶抿了一口,又笑道,“不知我那倒霉哥哥,若是知道我把吴浑劫了,该作何感想?” 红衣女子颔首道:“只怕他会变本加厉。” “那又何妨,”萧非轻蔑地笑着,“毕竟他无权无势,什么都不是,暂时还不能把手伸得太长。” “主人说的是。” “北斗庄如何了?”萧非又问。 红衣女子答道:“北斗庄愚笨的很,果然以为是襄宜谷假扮他们的人来追杀吴浑。只怕他们又要做出些蠢事来了。” 萧非倒是毫不意外:“那群大老粗就是没脑子,也不难应付,”她说着,忽然想起一事,又对这红衣女子道:“对了,你去帮我查查沈瑾白的爹娘,能查到多少是多少。” 红衣女子十分奇怪:“主人,之前不是查过了吗?” “之前是之前,之前我知道她七岁时父母双亡便够了,可如今我想知道更多的事,”萧非说着,看向了自己方才侧耳倾听的那堵墙,“我现在对她可是感兴趣得很。” “是,”红衣女子低下头来应了一声,却又不放心地抬起头看着萧非,问,“主人需要我们查那玉佩的事吗?” “什么玉佩?哦,你说那太极八卦玉佩啊,”萧非把心思都放在了沈瑾白身上,一时竟把这事给忘了,“这倒不必,我是出来玩的,自己探索才有意思,你一下子把谜底都揭开了,那我玩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那主人还让我去查沈姑娘的父母?”红衣女子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多嘴!”萧非难得地摆出严肃的模样来,这神情在她那纯良的外表上颇有些故作老成之感,“真是分不清轻重,沈姑娘的父母又不是我最终想要的谜底,我对她的父母可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只是对她感兴趣而已。就算打仗也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呢,我搜集一下资料再攻城掠地有何不妥吗?” 第41章 她说起来,理直气壮的,让人无法反驳。 “是,主人说的都对。”红衣女子连连附和。 “行了,今天就聊到这吧,你就在周围住着,有事我自然会去找你。”萧非说着,面有倦色,又掩口打了个呵欠。 “奴婢退下了。”红衣女子恭敬地一拱手,后退了几步,这才又翻窗出去了。 萧非又回了床上,紧靠着墙边躺下。她扭头看向那一堵墙,轻轻地抚上墙壁,动作极其温柔。她又对着那墙轻轻吻了一口:“我迟早攻下你这座城。” 这一夜,沈瑾白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她又梦到了自己父母尚在之时。这一次,她又在梦里重温了父母无休止地吵架互殴,而自己依旧如往日一般,躲得远远的。可不论她躲到哪里去,那一声声“泼妇”“混账”的骂声总能传到她耳中,她听了这些声音,又开始烦躁、不安…… 梦突然惊醒,她已是大汗淋漓。她手里紧紧地抓着被子,几乎要把那被罩扯裂开来。她看向窗外,天色微熹,她忙努力平复着呼吸,起身去大口喝了几口酒,想让自己放松一些。 可她知道这样只能缓解一时。梦是醒了,但那些过往对她的影响却永远都无法消除。她永远都记得祖父当日把她送往京城姑母家时说的话。 “我看见你就想起你那不中用的爹娘,你走吧,以后别回来了。”祖父将她送上了马车,说了这句话后,扭头便走。 然后她便再也没见过祖父了。 想起这些,沈瑾白的唇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她拿起酒囊,又饮了一口。 第二日一早,五人在客栈大堂里吃了早饭,便要出门去逛一逛。毕竟打探消息不能只靠这岳州城里的混混,他们自己也要四处走访才是。 五人一起出了门,沈瑾白走在最前面,萧非紧紧跟在她身侧,季陵在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吊儿郎当地走着,蒋沅儿倒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三人身后,只有陈广峻,和前面的四人拉开了极大的距离。 蒋沅儿走着走着,便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陈广峻。陈广峻一见蒋沅儿停了脚步,自己也忙停下脚步,装作不经意地看风景。 蒋沅儿也不在意,只是又折了回去,走到陈广峻身边,问:“陈公子,要不要跟着我在这岳州城里四处转转,我昨天可是把这地方走遍了,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我可以带你去逛逛。” “不必,”陈广峻一本正经地道,“还是找线索要紧。” “人多的地方线索也多,”蒋沅儿说,“如今我们如同大海捞针,去哪里都算是找线索。两个人一起走,还安全些。” “你可以去找季兄。” “我倒是想,”蒋沅儿说着,回头看了看那三人前行的方向,他们走得太快,已然看不到背影了,“可如今只有你了。” “好吧,”陈广峻终于看似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手里却悄悄捏紧了剑柄,“那我便来保护你。” 蒋沅儿笑了:“好,那我们就去人最多、最杂的地方。”她说着,略显狡黠地一笑。 萧非紧紧跟在沈瑾白身侧,走着走着,一回头,却发现另外那三人都不见了。“沈姑娘,只剩我们了。”萧非看似有些担心地对沈瑾白说着,可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分头找更快一些,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沈瑾白说着,眼里却完全没有萧非,有的只是那一个又一个地过路行人。她眼睛只盯着别人的腰间,希望自己能看到那玉佩。 萧非见沈瑾白如此专心,自己也不便在这种时候说些别的事情来烦她,只好强打精神也帮着盯着每一个来往的行人。可没看一会儿,她便头晕脑胀,实在不想再看下去了。 一群凡夫俗子的腰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沈姑娘的小蛮腰。 于是,萧非便心安理得地把目光放在了沈瑾白的身上。 “这么找下去不行的,”沈瑾白却突然停了脚步,开了口,她也看得眼花缭乱,需要歇一口气了,“我们得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萧非忙问。 “一对太极八卦翡翠玉佩,这里面藏的信息也不算少,”沈瑾白微微蹙眉,仔细分析着,“我们要抓的两个人一定有着十分紧密的关系,倒不一定是情人,但太极八卦却不一般了。表哥那会儿说得对,能用这东西做这样的线索,想必这东西对物主来说极为重要,物主也不会随时露在外边等人去找……说不定物主是个热衷于求仙访道的人,还有玉佩,玉佩……” 沈瑾白说着,看向了萧非:“我们昨天找错了,我们应该先去所有的玉石坊,问有没有人替人打造过这东西。如果这东西是他们本地产的,那便好了。如果不是,那我们便去道观蹲守,常去道观的人身上有这玉佩的可能性也会大一些。” 萧非根本没认真思考,她只是认真地看着沈瑾白说话,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理。” “那我们便先去玉石坊吧。”沈瑾白说着,急匆匆地转身就走。 萧非只得紧紧地跟在沈瑾白身后,她看着沈瑾白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对于沈瑾白的兴趣已远远大于其他。 两人便开始在这岳州城里不停地搜寻着玉石坊,每到一家,都要仔仔细细地把玉石坊里所有的学徒都问一遍,生怕有漏网之鱼。 不知不觉,已到了黄昏时分,而两人刚出一家玉石坊,却还有几家玉石坊没有走。萧非着实体虚,奔波了这么久,她实在是有些疲惫,便可怜巴巴地瞧着沈瑾白,问:“沈姑娘,我们可以稍微歇一歇吗?” 第42章 “怎么了?”沈瑾白问。 “我……脚疼,”萧非说着,又忙低下头来,“实在是不好意思,沈姑娘,我给你添麻烦了。” 她的确脚疼,她这些天走的路是她以往一年都走不到的量。她不仅脚疼,还累出了一身的汗,步子迈不开了不说,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沈瑾白见萧非如此,连忙回身走到她身边,扶着萧非到玉石坊一旁的茶铺坐了下来。 “你还好吗?”沈瑾白立在萧非身边,问。 萧非忙道:“还好,歇一歇应该就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茶馆老板热情地迎了上来,是个老头。“两位姑娘,来点茶吗?”老头儿问。 “来一壶吧,我们在这歇一歇。”沈瑾白说着,坐了下来。 这茶铺里人倒是不少,但茶馆干活的却只有一个老头儿和一个看起来八九岁的小孩儿,一时竟忙不过来。萧非看着沈瑾白,抱歉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沈姑娘,我给你拖后腿了。” “无妨,”沈瑾白说着,看向了远处的夕阳,“已经这个时候了,玉石坊也要关门了。我们可以明天再来找那玉佩,这本就是个棘手的活。” 沈瑾白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竟然会安慰人了。 萧非听见沈瑾白如此说,心中暗喜,但她不得不依旧做出一副自责又乖巧的神情来,接着开了口:“沈姑娘……” “老不死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让老子等这么久!” 萧非刚想接着对沈瑾白扮可怜,却听见身边传来一阵喧闹声。两人回头看去,却见一群家丁打扮的人正把那茶馆的老头儿一脚踹翻在地。 “找死。”沈瑾白的神色瞬间阴郁了下来,她咬牙念了一句,起身便是一跳,一脚飞踢在了那家丁身上。 -------------------- bt非非,亲不到小白就亲墙。 第22章 惩戒 那群家丁打扮的人岂是沈瑾白的对手?沈瑾白三两下便将他们全部打翻在地。但那些家丁仍不消停,其中一个指着沈瑾白骂:“你是谁家的女儿?如此不长眼?竟敢对我们动手?” 沈瑾白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她一言不发,只是又飞起一脚,重重地踩在了那人的胸膛上。那人登时痛呼不止。 萧非微微侧头看着沈瑾白的神情,很明显,她才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只是终于找到了让她出手的机会,可以让她好好发泄一通。她喜欢打人,却还要守着规矩,这种时候出手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可惜这一次打得并不算尽兴,这些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家丁根本不经打,沈瑾白还没有打过瘾呢。 茶馆的老头儿终于在那小孩儿的帮助下挣扎着站起身来,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沈瑾白身边,劝道:“多谢姑娘了。只是姑娘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省得惹祸上身。” 沈瑾白数了一下,这家丁共有九人。她看了眼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家丁,又问这老头儿:“他们是什么人?” 老头儿面有惧色,看了眼那家丁,却犹犹豫豫地不敢说出来。沈瑾白料想,这家丁的主人在当地必定有些权势,这老头儿才敢怒不敢言,被打了还不敢说出名字来。于是,沈瑾白俯下身去,在那家丁身上摸索了一番,摸出了一小块令牌来,看起来还是府中管事的。她把令牌仔细瞧了瞧,只见上面有一个“冯”字。 沈瑾白把这个字记了下来,又随手把这令牌扔到了一边去。她又在那人胸膛上狠狠地跺了一下,问:“茶上得慢了些便要打人,你们冯家未免也太猖狂了些。” 那人在地上躺着,挣扎着想起来,可沈瑾白却死死地踩在他身上,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茶馆老头儿见了此情此景却着了慌,忙对沈瑾白道:“姑娘,听口音你是外地人吧?你对这岳州城不熟悉,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吧,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我若走了,他们会放过你吗?”沈瑾白看也没看那老头儿,只是冷冷地反问着。 “这……”老头儿面露难色。 “萧姑娘,”沈瑾白转头看向了萧非,“能否帮我寻根绳子来?要长一点的。” 萧非点了点头,也顾不得自己的疲惫,连忙起身四处搜寻着,终于寻到了几根麻绳来。沈瑾白接过麻绳,十分利索地把那几个家丁的手都捆了,一条绳子拴在一起,绳子的另一端被她紧紧牵在手中。 “有好戏看了。”萧非心想。 “萧姑娘,”沈瑾白却又对萧非开了口,只是这一次的声音明显压低了些,“可否帮我去问一问这老者这些家丁的来路?还有,我看这伙家丁来这店里不像临时起意,倒像是来故意生事的,你……” “明白!”沈瑾白话还没说完,萧非便十分懂事地点了点头,起身便去寻了那老者。 萧非看起来明显比沈瑾白亲和许多,在打交道一事上她也比沈瑾白要擅长许多。于是,两人没说几句话,那老头儿便将一切和盘托出。原来这些家丁是城中一个姓冯的大户家的,那姓冯的年轻时中了举,别人都叫他“冯举人”。他家也算是书香世家,妹妹又是知州的夫人,一时间在这岳州城里风头无两。他的家丁为此便也嚣张起来,仗势欺人一事时常发生。不过,传说冯举人倒是个好脾气的,时常施粥行善,只可惜家里人实在是不成器,总是给他找麻烦。 第43章 这茶馆的老头儿姓李,人称“李伯”,在此间经营茶铺也有几十年了,向来信奉“和气生财”,从不与人争吵。他惹上这伙家丁的理由也是奇怪,竟是因为他的小孙儿在外边玩的时候和其中一个家丁的孩子打了一架。小孩子嘛,打打闹闹的是常事,老头儿带着孙儿上门赔了礼,本想着这事儿便过去了。可谁能想到这家丁偏偏是个小心眼儿的,隔三差五地就上门来故意挑衅,总要挑些理由来砸铺子、打人,什么茶凉了、茶慢了、人太多了他没位置了……茶馆老头儿也是苦不堪言。 萧非听完了这一切,十分认真地对李伯道:“放心,我们会尽力帮你的。” 李伯仍是惴惴不安:“姑娘啊,这冯府的人你们真的惹不起。他家势大,从前也出过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那冯举人虽常常施粥行善,可他也护短的很啊!” 萧非想了想,看了看沈瑾白,又转过头来低声安慰着李伯:“冯家再势大,也大不过我们。”她说着,用眼神示意李伯看向沈瑾白,这才接着说道:“我们是京城来的,背景不一般,不怕那冯家。” 萧非说着,眨了眨眼睛。她知道沈瑾白定然不喜欢她这么说,她只能偷偷地说。 “当真?”李伯十分惊讶。 “自然,”萧非点了点头,又对李伯道,“只是,我们这次来岳州是有别的任务的,冯家可能会让我们分心。我看你这每日来来往往的人挺多,不知可否帮我们一个忙?” “这是自然,姑娘请讲。” “帮我们找一对儿玉佩的主人,那玉佩是一对太极八卦翡翠玉佩,应该不常见。”萧非说。 李伯听了,有些发怔,又点了点头,道:“记下了,姑娘请放心。” 萧非轻轻一笑,向李伯道了谢,这才回了沈瑾白身边,把方才李伯对她说的内情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了沈瑾白,又对沈瑾白道:“李伯很感谢我们帮了他,他想要报答我们,我便请他帮我们留意那玉佩,不知可不可以?” 沈瑾白点了点头,道:“自然可以。我们人太少了,也的确需要别人帮我们盯着。” “那便好,我怕我自作主张,会给你们添麻烦。”萧非道。 沈瑾白听了这话,看向萧非,轻轻叹了口气。“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她说。 萧非愣了一下,又点了点头,颔首垂眸甜甜地笑了。 天已经快黑了。沈瑾白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这才又看向萧非,问:“你如今可好些了吗?” 萧非忙答道:“好多了。” “今日辛苦你了,”沈瑾白说,“我本该先送你回客栈,可我却还有事情要处理。” 沈瑾白说着,看了一眼被自己绑成一线的家丁们。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萧非忙道,“沈姑娘,你去哪,我便去哪。” “你今日已经很累了……” “陈大哥和沈姑娘好心收留了我,我无以为报,我只想为你们做点事,”萧非说着,低下头来,“求你了,沈姑娘,让我跟着你去吧。” 经过这些日子的摸索,萧非已然发现,沈瑾白最受不得她这般可怜又积极的模样了。这个姑娘,与人相处时看似冷漠,打起架来也称得上狠绝,但这并非她的全部模样。她的内心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虽一直封闭着,但不意味着无人可以触动。 利用她的同情心敲开她内心的柔软,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仅仅让她怜惜自己,还远远不够。萧非想要更多,她想让她永远离不开自己,就像鱼没了水会死一般。她很期待这种局面的诞生。 但萧非也清醒地意识到,要做到这一步,仅靠怜惜之情,是远远不够的。怜惜之情本就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往往只有强者对弱者产生怜惜,但依赖就并非如此了。 “好,那我们便走吧,”沈瑾白说,“我们去冯府,找冯举人。” 萧非跟在沈瑾白身后,而沈瑾白的手里紧紧握着绳索,那九个家丁便哭丧着脸跟在沈瑾白的身后。他们已然意识到,单凭拳脚功夫,他们是无法战胜这个姑娘的。 大街上仅存的路人看见两个姑娘牵着冯府的家丁招摇过市,一时间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但沈瑾白根本不在意这些,她很快就找到了冯府的地址,叩响了冯府的大门。 门房里的人见了这情形都不由得吃了一惊,毕竟一向只有冯府家丁欺负别人的份儿,哪里有别人欺负冯府家丁的份儿?更何况还是两个女子? 于是,门房里的人连忙出来问发生了什么,沈瑾白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叫冯举人出来,不然今日我便不走了。” 门房里的人急了,找了几个人出来拿着棍棒就想把沈瑾白和萧非轰走。可沈瑾白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顺手拔出了背上的剑,刺伤了第一个冲向她的门卫,又道了一句:“冯举人若是不出来,伤得可就不是这一点了。”沈瑾白说着,又将剑指向了那些被自己捆起来的家丁:“这些人可还在我手里呢?你们真要轻举妄动不成吗?” 那些被捆绑起来的家丁实在无法,只好哭嚎着求府里的人请冯举人出来。府里人也没辙,只好差人去请。 萧非默默地看着沈瑾白,已然知道了沈瑾白要做些什么。她喜欢沈瑾白用她独特的雷厉风行的手段处理着事情,不由得又对沈瑾白投去了几分欣赏的眼神。旁人谁敢如她一般行事呢?也就只有她这般特别。 第44章 虽然这事不可避免地会闹大,但那又如何呢?看得爽快不就行啦?萧非心中想着。 渐渐地,有些路人在冯府门前聚集起来,等着看热闹。很明显,大家都和萧非一样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沈瑾白只是冷着脸,盯着冯府的大门。 过了一会儿,冯举人终于从大门里出来了。他看起来已有五十多了,一副老学究的打扮,行为举止看起来倒是彬彬有礼。他一见沈瑾白和萧非,便向两个姑娘问了好,又问:“不知两位姑娘有何事?” “你家家丁仗势欺人、胡作非为,我是来看看你想怎么处理。”沈瑾白说着,把手里的绳索递给了冯举人,又把事情说了一遍。 冯举人接过那绳索,围观的路人各个都屏气凝神,想看事情会如何发展。 冯举人盯着手中的绳索,又看了看周围围观的路人,竟是一眼都没看那些家丁。他对沈瑾白道:“我会让府中家丁上门致歉,从此再也不上门骚扰。” “还有呢?”沈瑾白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剑上的血。 冯举人想了想,把绳索递给了自己身边的侍从。“送官。”他说。 周围立马发出一片嘘声,谁人不知冯举人的妹妹是知州夫人? 沈瑾白冷冷地瞧着冯举人,道:“冯举人,这事我们还是别麻烦令妹了。今日在这解决了,也算给这许多人一个交代,如何?”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胆子大的也跟着起哄。“也好,”冯举人这才看向那些家丁,“他们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坏了冯府声誉,理应杖责三十,然后撵出府去。” “杖责啊……”沈瑾白说着,看向了方才那些拿着棍棒出门来驱赶她和萧非的家丁,“我看现在就可以,你觉得呢?” “姑娘,这大庭广众的,不妥吧……”冯举人还想拖延。 “他们打那老者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沈瑾白说,“那时他们也没觉得丢脸啊。” -------------------- 啊啊啊啊发晚了一分钟啊! 第23章 遇险 天黑了。 沈瑾白和萧非并肩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她看起来放松了许多。方才,她们亲眼看着那些嚣张跋扈的家丁在大街上被杖责了三十,着实是痛快。 沈瑾白知道,自己处理这事的方法着实是不妥,最起码是不符合六扇门的规矩。如果是陈广峻,定然要把她拦下,然后老老实实地把那些家丁送官……说不定连送官都轮不上,只是训诫一通也有可能。 沈瑾白自知自己实在不是个守规矩的人。那些繁琐的规矩太麻烦,不如自己动手,既能发泄一通,还能还一个公道――她自己的公道。 不过,沈瑾白还有些诧异,她以为萧非会拦住她的,就像陈广峻一样,没想到萧非竟是出奇地配合?面对这种极其大胆的行为,这个柔弱乖巧的小姑娘,竟然一句阻拦的话都没有说? 这实在是让沈瑾白有些意外,这世间竟有人能如此顺着她、包容她。 沈瑾白想着,不由得多看了萧非几眼。萧非敏锐地察觉到了沈瑾白在偷偷看她,便红了脸低了头,轻轻地问沈瑾白:“沈姑娘,你看我做什么呀?” 沈瑾白听了这声音,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这声音酥酥麻麻的,着实好听。 “我是想,你今日受累了,不知可否好些了?”沈瑾白随口找着话。 “还好。”萧非笑了笑,她知道沈瑾白没说实话。她又抬头看向远处的月亮。月光洒在地上,而在这皎洁的月光下,却只有她们两人。 萧非看着这月光,心中一动,扭头问沈瑾白,道:“沈姑娘,你唤我一声‘非非’好不好呀?” “啊?”沈瑾白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她便回想起来,当日两人初见时,萧非在介绍自己时便曾说过称呼她“非非”就好,可那时她不喜与初次见面的小丫头太过热络,便执拗地唤她“萧姑娘”……她没想到今日萧非又会提出这个要求。 萧非见沈瑾白有些犹豫,便低了头,叹了口气,道:“我师父以前就是这么称呼我的……可后来他没了,便再也没人如此称呼过我。” 她说着,眼里有些忧伤。沈瑾白一扭头,便看见萧非眨着那水汪汪的眼睛仰头望着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是让沈瑾白不忍拒绝。只听萧非又道:“沈姑娘,我想听你这么唤我。” 沈瑾白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可那两个字到了嘴边,她却依旧说不出口。可看着萧非的眼睛,她却又觉得自己不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毕竟这小丫头已经没了家、没了师父,孤身一人在这江湖上闯荡…… 萧非见了沈瑾白神情,便知沈瑾白依旧在挣扎着犹豫着要不要突破自己,她知道来日方长,如今也不想太过为难沈瑾白,便主动地岔开话题,指向前方:“看!马上就到客栈啦,总算可以歇一歇了!”她说着,对着沈瑾白轻轻一笑。 沈瑾白松了一口气,又顺着萧非的话头往下说:“那我们快回去吧,表哥他们说不准已经回去多时了。”她说着,忙大步向前,逃也似的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唉,这块冰真不好化。”萧非有些无奈,但她也没有办法,只得跟上了。 两人进了客栈,客栈大堂里没什么人,按规矩她们得先去陈广峻的房间说一声今天发生的事才好。两人便上了楼,要去陈广峻的房间,可远远的还没到他房门口,便已听见了屋子里传来的嬉笑打闹声。 第45章 沈瑾白去敲了陈广峻的门,却是蒋沅儿开的门。“你们可算回来了,快进来吧。”蒋沅儿看着沈瑾白和萧非,让开了进门的路。 沈瑾白往里一看,只见季陵和陈广峻也在这里。几人进了门,沈瑾白径直向陈广峻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表哥,我们今日帮一个老者处理了……” 可她刚走到桌边,话还没说完,看见那桌子,便愣住了。季陵坐在窗边看着沈瑾白的反应,哈哈直笑,蒋沅儿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而陈广峻的反应和沈瑾白差不多,都愣住了。 萧非见了此情此景,不由得奇怪,连忙跑去那桌边去看。这一看,她也吃了一惊,随即又有些生气:桌子上摆了一座小山般的银子! 这么多钱得什么时候才能花完啊!钱这么充足,她什么时候才能继续节衣缩食地和沈瑾白住一间房啊! “这是……怎么回事?”终是沈瑾白先开了口,她看着陈广峻,问着。 陈广峻却看向了蒋沅儿:“你还是问她吧。” “哎呀,你们一个个的,大惊小怪,”蒋沅儿说着,从桌子上拣了几块碎银,权当骨头子儿玩,“就是今日去了赌场,随便出了几个老千,挣了几个小钱而已,不值得稀奇。” 原来,今日,蒋沅儿拉着陈广峻在城中逛了逛,便去了赌场。陈广峻一看见赌场,便不愿进去,满嘴的家规戒律,不论蒋沅儿怎么劝都没有用。最后,蒋沅儿无法,只得自己进了赌场。可陈广峻怎么都没想到,蒋沅儿进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出来的时候身上就多了个小麻袋。 于是,当回到客栈后,蒋沅儿倒出了满满一麻袋的银子,陈广峻惊讶不已。 “不对,”沈瑾白十分敏锐,“在九江的时候,你可是把偷我表哥的钱都输光了。” “那时是给我兄弟送人情,不方便出老千,如今嘛,”蒋沅儿笑了笑,坐了下来,“也是送人情。” “这我可以作证,”季陵及时地插话,“昨日的确有个人,请蒋姑娘去砸场子。只是我实在没想到,蒋姑娘这么能砸。蒋姑娘,季某佩服。” “承让承让,”蒋沅儿说着,用胳膊肘轻轻戳了下陈广峻,调笑着问,“陈公子,你发了半天的呆了,可有想好怎么教育我了吗?” 陈广峻清了清嗓子,认真说道:“我只是担心这场子的主人会找上门来。被人赢去这么多钱,可不是小事。我们还不知这场子的主人是谁呢?” “管他是谁,你一个京城六扇门的斧头,还能怕了他?”蒋沅儿轻笑着,故意说错了“捕头”。 “是捕头!”陈广峻纠正着。 “好的,斧头。”蒋沅儿特别喜欢开陈广峻的玩笑。 萧非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坐了下来,一时竟分不清是沈瑾白今日的举动更大胆,还是蒋沅儿今日的举动更大胆?不过都无所谓了,反正都挺刺激的,她可以玩个痛快了。 “季公子,那你今日去了哪里?”萧非问。她知道季陵也不是一个省事的,不如先问清楚,看看之后可能还会有多少惊喜。 “我倒没什么,蒋姑娘今日去挣钱,我却是去花钱的。”季陵笑嘻嘻地答道。 “花钱?”沈瑾白不解。 “的确是花钱,”蒋沅儿道,“他今日去了花街,待了一天。” “但我绝对没有不务正业啊,”季陵连忙解释,“我是去打探消息的。花街人来人往,客人们在调情时总会对姑娘们说些秘辛,藏的消息可不少呢!我和那些姑娘打好关系了,以后打探消息也容易些。这活,在场这么多人,也就只有我来做吧?毕竟沈姑娘上次去红香楼,那假扮得也未免太假了。” 提起红香楼,沈瑾白便想起了自己的屈辱史,一时便沉默了。 她痛恨青楼。 “那季兄可有打探出什么消息?”陈广峻忙问。 季陵喝了一口酒,又从窗边跳了下来:“这倒没有,只怕得多去几次才有收获呢。” “那怕是永远都不会有收获了。”蒋沅儿打趣着季陵。 沈瑾白默默地在一边坐了下来,可她刚坐下来,便听陈广峻又问:“表妹,你今日可有什么收获吗?” 沈瑾白想了想,答道:“我今天让本地一个大户人家拂了面子。”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都安静了。萧非连忙出来打圆场,解释着:“是这样的,我们今日先去问了所有的玉石坊有没有这样的玉佩,然后碰见了一个经营茶铺的老者被仗势欺人的家丁辱骂殴打。沈姑娘惩治了那些家丁,把他们带回了他们主人家,让那主人在大门前处治了这些家丁,那主人名唤……” 萧非正说着,却忽然觉得不对。屋子里的所有人在她说话间忽然没了精神,各个都做出努力睁开眼的模样…… “迷药!”沈瑾白反应过来,她说着,一下子支撑不住,猛然向后倒去。萧非见状,连忙起身扑了过去,一把扶住了沈瑾白。而她身后却又接二连三地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陈广峻蒋沅儿季陵三人也都昏了过去。 “不是我的人,”萧非想着,又看向沈瑾白,默默地替她理了理鬓边乱发,手指轻轻在她脸颊上拂过,“我的人做事不可能这么鲁莽。” “这药虽不及我的,但也算强劲了,”萧非想着,先看了看窗户,只见窗户完好无损,她又看向了门边,也只能是门边了,“幸亏我百毒不侵。” 第46章 萧非想了想,便抱着沈瑾白,轻轻地坐在了地上,向后倒去,躺平在地。“样子还是要做的,不然被发现不对,便不好了。”萧非想着,闭上了眼睛。 但她的手却一点没停下来动作。她一只手摸向了自己腰间,准备好了迷药,如果来为难他们的人要做出伤及性命之事,她肯定不会容忍。 而她的另一只手的动作就比较大胆了。她轻轻抚上昏迷的沈瑾白的面颊,又轻轻捏了一把。“肌肤细腻,手感不错,”她心想,“以后能常摸到就好了。” 正想着,她听见房门被一脚踹开,一伙人破门而入。只听那伙人先数了数人:“一,二……诶,他们怎么也在这?” 第24章 牢狱 沈瑾白醒来时,只觉一阵头昏脑胀。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了眼睛,睁眼一瞧,周围黑漆漆的,已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三面都是墙壁,只有一面竖满了栏杆。 哦,牢房啊。 没错,五人如今都被关入了这间牢房里。沈瑾白四下望去,只见其他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只有萧非趴在了自己胸前。 他们都还没有醒来,只有沈瑾白醒来了。而几人身上的武器,也都不见了。沈瑾白努力摸了摸自己的袖子,却发现自己的袖箭也不翼而飞。 “发生了什么?”沈瑾白想着,昏迷前的记忆忽然涌入脑海中。她记得当时五人都聚集在陈广峻的房间里,互相说着那一天的见闻,可正说着,忽然间,她却只觉得头晕,一阵天旋地转的。她立马就知道可能是迷药,就想提醒大家赶紧离开,可没想到,话刚说出口,她便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是谁想对他们下手。 沈瑾白看了看牢房外,可惜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人。她的药劲儿仍没过去,只得先在地上躺着。所幸五人如今都还在一处,不然这人生地不熟的,若有落单的,就不好找了。 沈瑾白想着,低头看向了正趴在自己胸前的萧非。萧非紧闭着双眼,枕着她的胸膛,一只手就搭在她的腰上。萧非的脸有些脏了,头发也有些乱了。沈瑾白看着萧非,不觉伸出手去,用袖子给萧非轻擦了擦脸。 “这是哪!”一旁,季陵也醒了。 沈瑾白听见季陵的声音,连忙把手放了下来,对季陵道:“牢房。” “我自然知道是牢房,只是,怎么回事……”季陵说着,强撑着坐了起来,他打量四周,却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怎么就到了这呢?诶,我的剑呢?” 沈瑾白轻轻叹了口气,只呆呆地看着虚空,思索着对策。这地方很小,看起来不是官府的牢房,倒像是某家的私牢,不然不会把五个人都塞在这里,这风险未免也太大了些。 可私牢便不好办了。首先,这地方不好找,他们如今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这牢在荒郊野外,那出去的路就不甚好找了。其次,这私牢里难免下手没轻没重,这地方的人可不会顾及太多。 沈瑾白想着,看向了牢房外的那些刑具,简直应有具有。这些人还有迷药,若他们一想逃便用迷药的话,那他们想逃出去还真不容易。 “咳咳……”身上的萧非突然咳嗽了两声,沈瑾白一下子浑身僵直,动都不敢动。 “沈、沈姑娘?”萧非微微睁开眼,轻唤了一声。 “你醒啦?”沈瑾白故作镇定地问着。 萧非似是才意识到自己正趴在沈瑾白的胸膛上,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便强撑着想要起身。可她却好似也浑身无力,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猛然栽了下来,又一头栽在了沈瑾白的胸膛上。 “真是舒服。”萧非心想着。 “对不起沈姑娘,”可她开了口,却是如此说法,“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说着,红了脸。 “没事。”沈瑾白微微侧了头去,说着。 “我们应是中了迷药,”萧非说,“这是在哪?” 沈瑾白答道:“我也不知。” 正说着话,陈广峻和蒋沅儿也醒了,而季陵已经强撑着站起身来,摸到了栏杆边,努力向外看着,探查着周围的情况。 “一个人都没有,”季陵说着,又倚着栏杆坐了下来,“抓我们的人究竟是谁?” 陈广峻坐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终于弄明白了如今的形势。他伸手摸向了自己的怀里,叹了口气:“唉,我身上令牌都没了。堂堂捕头,被人迷晕了扔在这里,还真是光宗耀祖啊。” 蒋沅儿忧心忡忡地坐起了身来:“莫非是赌场的人?找上门来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怪不得本地的人不敢去砸场子,要我一个外地人来。” 萧非知道自己不能再拖时间了,她终于从沈瑾白身上翻了下来,她躺在沈瑾白身边,微微侧头看向沈瑾白。只见沈瑾白一言不发,看似镇定地思考着,但她呼吸的频率明显加快了。 “我都知道,”萧非心想,“你方才偷偷摸我的脸来着。” “上次还没说完,我们也得罪了人,”沈瑾白突然开了口,坐起身来,看着陈广峻,道,“我们得罪了一个姓冯的举人,他的妹妹是知州夫人,在这里家大业大的,虽也有行善之举,但家丁却常常狗仗人势、仗势欺人。我让他没了面子,押着闹事的家丁去了他家门口,逼他责罚。我觉得,可能是冯家。” 沈瑾白说着,又看了看这牢房:“可能是冯举人让人把我们抓来的。” 第47章 陈广峻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们来岳州城大概是专门得罪人来的吧。玉佩还没找到,却先得罪了这许多人。” “也可能是玉佩的主人发现我们在找他,所以才抓了我们,”萧非说着,强撑着坐起,“我们这几天四处寻人,闹出的动静可不小。” “不管是谁,都不好对付啊,”陈广峻说着,活动了下手腕,又问萧非,“萧姑娘,你可认识这迷药?我们大概要多久才会恢复体力?” “这迷药强劲,虽比不得襄宜谷的,但在江湖上也够用了,”萧非说着,看了看身边的沈瑾白,问,“沈姑娘,不知可否让我探下脉?我自己查自己,怕查错了。” 沈瑾白也没有理由拒绝,十分顺从地伸出了手去。萧非便搭上了她的脉,装模作样地诊治了一番,道:“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脉搏虚浮,四肢无力。这应当只是普通的蒙汗药其中添了少许软筋散的配方,若无意外,应当要过三四个时辰,这药效才能过去。还好这配方不地道,我给诸位针砭,应该就可解了。” “幸亏有萧姑娘在,不然我们可真就遇上事了……三四个时辰,这谁等得起,万一罪魁祸首在此期间又冲进来对着我们下药,我们怕是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季陵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说玩笑话,虽然他说的玩笑话就是沈瑾白方才心中所想。 “我也只是会一些医术罢了。”萧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真是要多谢萧姑娘了,这一路上帮了我们不少,”陈广峻道,“等我们出去,我一定上报,请六扇门嘉奖姑娘。” “那便多谢陈大哥啦,”萧非笑了笑,又认真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恢复了些力气,不如先施针吧。” “你的身体可以吗?”蒋沅儿关切地问着。沈瑾白听了,也有些担忧地看向萧非,但她依旧一言不发,一如既往的沉默。若非萧非时刻注意着沈瑾白的反应,只怕她根本不会发现沈瑾白在担心她。 “放心,蒋姑娘,”萧非道,“拿簪子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那便多谢萧姑娘了。”蒋沅儿道, 萧非低了头,腼腆一笑,却又拔下了头上的簪子,那簪子又细又长,还真是适合针砭。她又回了头看向沈瑾白,问:“沈姑娘,就从你先开始吧?” “啊?”沈瑾白一时有些尴尬。她还记得上次萧非拔下簪子时的场景,她躺在青楼的床上,而萧非解开了她的衣服,在她胸前轻轻地刺着……她只在一想起来,呼吸都不自在了,如今这里这么多人,她更是有些有些不好意思。 “沈姑娘,”萧非似是看穿了沈瑾白心中所想,低声在沈瑾白耳边道了一句,“放心,不用脱衣服的。我只需要在头上施针。” 除非是她死,她绝不会让沈瑾白在这许多人面前宽衣解带的。 沈瑾白听了这话,只好轻轻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任由着萧非为自己施针。 没一会儿,萧非就给所有人都用了针,她自己也做出体力不支的模样倚在了墙边。毕竟,做戏要做全套。 沈瑾白问她:“你怎么办?” 萧非露出了甜甜的笑:“我只能缓一缓,等三四个时辰啦。沈姑娘,你放心,只要你们没事,我就没事。我知道,就算出了事,你们也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沈瑾白低了头,认真地道了一句:“多谢了。”她说着,坐在了萧非身边。她只觉得懊悔,明明萧非看起来才是需要保护的那一个,怎么自打两人认识以来,一直都是萧非在关键时刻帮了她? 正想着,沈瑾白忽然听到一声响,抬头一看,只见蒋沅儿已经把牢房的锁撬开了。 这实在是出乎意料。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蒋沅儿,而蒋沅儿也略显尴尬地握了握手里的簪子,她轻轻推了下牢门,问:“那个,大家,走吗?” “你这是从哪学来的什么本领啊?”陈广峻目瞪口呆。 蒋沅儿轻轻一笑,道:“从小溜门撬锁学来的。萧姑娘的簪子可用来治病救人,我的簪子也是特意打造成可以撬锁的,以备不时之需。正经的东西你们负责,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是我擅长些。”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在这里待着比较好。”沈瑾白突然开了口。 “嗯?门开了为何不走?”蒋沅儿奇怪地问着。 “我们不可能只是简单地被抓来,这附近也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一会儿肯定会有人来审我们,他们又不知道我们已解了药,自然会放松警惕。我们可以先等一等,等到套出幕后主使的话,再走也不迟。”沈瑾白说。 “哈,我懂了,”季陵笑道,“名义上是他们审我们,但实际上我们才是审他们的人。” “可这是不是冒险了些?”陈广峻问。 “我倒是晚走一会儿觉得没什么,”蒋沅儿说,“反正,他们若是再下了药,有萧姑娘可以帮忙解。若是他们把我们一直关在这里,我也有办法让大家出去。在这待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出去了反而让他们提高警惕,再问话也不容易了。” “那我们只能等了?”陈广峻道。 “看来只有如此了。”蒋沅儿说着,又十分自然地自己把牢门锁了,坐在了陈广峻的身边。 “陈兄,不仅是等,还要会演呢,”季陵看起来也是十分兴奋,很明显没把坐牢被关当回事,“一会儿,我们每个人都做出虚弱无力又誓死不从的壮烈模样,不,不能是每个人,得一部分壮烈,一部分软弱,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样才真实一些,才能套出那些人的话。” 第48章 蒋沅儿拍手叹道:“季公子,韶云派就是教这些的吗?” 季陵哈哈一笑,道:“韶云派弟子众多,谁还没合起伙来哄骗过师父一回呢?”他说着,语气轻松,可眼里却闪过一丝悲伤。 萧非却没心思听其他三人闲聊,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这一个小小的牢房困不住这一群怪胎。她只是看着沈瑾白,对着沈瑾白软糯糯地道了一句:“沈姑娘,我可以靠在你身上吗?我有些累……” 沈瑾白一回头,正对上萧非的眸子,她忙略显慌张地躲闪开来。她点了点头,道:“可以。”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肩头一沉,那小丫头十分放心地靠在了她身上,她一时又浑身僵直起来。 “我是在做什么?”沈瑾白不住地想,“这不是我的作风。” 可她转念又想到这小丫头才救了她,她本也没有理由拒绝,不然就太忘恩负义了。 “就这样吧。”沈瑾白想着,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第25章 越狱 在牢中待着的感觉着实不好,这里阴暗潮湿,还有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实在是有些难熬。 沈瑾白靠着墙坐着,坐得直直的,而萧非正无力地倚在她肩头。她一动都不敢动,连侧头看萧非一眼都不敢,但却能听见萧非平稳轻慢的呼吸声自耳边传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这小丫头的容忍度大了许多。若是别人要和她如此亲密地接触,她肯定不干。 “怎么还没来人啊,这帮关押我们的人未免也太懒了些。”蒋沅儿站在墙边,无聊地拿着簪子抠着墙,在墙上写写画画。 “也就三四个时辰,”陈广峻也在栏杆边打量着外边,说,“不会太久了。” 季陵此时却是出奇的安静,倚墙坐着,似是有心事。 “实在是太无趣了,”蒋沅儿说着,一转身便坐了下来,抱怨道,“不被害死,也得被闷死。” 而她身后的墙上,被她画了一头猪在上面。陈广峻一回头,便看见了那活灵活现的猪,不由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季陵似是回了神,终于开了口,开着玩笑提议道:“陈兄竟然笑了。如此坐牢,可实在没有坐牢的氛围。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打发时间,也省得蒋姑娘被闷死在这里。” “这样好像更没有坐牢的氛围了吧?”沈瑾白难得地开了口。 “一会儿玩起来就有了,”季陵说着,从地上捡了一根粗壮的杂草来,道,“我们击鼓传草吧!不对,是拍手传草。我背过身去拍手,停下来的时候,拿着草的人必须回答在座各位提出的一个问题……若是玩起来,我觉得所有人都会恨不得立马逃出这个监狱结束这个游戏,这不就有坐牢的氛围了吗?” 他话音刚落,沈瑾白便闭了眼:“不想玩。” 莫说她本就是一个不怎么玩游戏的人,除非是疯了,她才会玩这样的游戏。 “我想玩!”萧非突然开了口。她本是闭着眼睛的,可她听见季陵的提议,自觉不能放弃这研究沈瑾白的好时机,连忙睁眼开口应和着。 蒋沅儿见萧非应和,便笑道:“既然萧非妹妹想玩,那玩一玩也无妨。” “萧非妹妹?”沈瑾白睁开了眼睛,在心里念叨着,“怎么叫得如此亲密?”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不满起来,只是在听到蒋沅儿这样称呼萧非时,心中莫名有些不痛快。 “玩一玩打发时间也好。”陈广峻笑着坐了下来。 “沈姑娘,”萧非抬起头来,看着沈瑾白,撒娇一般地柔声道,“就陪我们玩一玩嘛。” 沈瑾白又一心软:“好吧。” “那就开始吧。”季陵说着,把那根杂草递给了离自己最近的蒋沅儿,然后转身便开始拍手。蒋沅儿又连忙把那根杂草丢给陈广峻,陈广峻扔给了沈瑾白,沈瑾白却并没有把杂草递给萧非,而是眼疾手快地塞进了陈广峻的怀里。 “哇你太狠了!”陈广峻说着,就要把杂草从怀里拿出来,可他刚把杂草捏在手中,季陵那边便停了。 “是陈兄啊,”季陵笑道,“有人想问陈兄问题吗?” “我!”蒋沅儿连忙应答,又笑着问陈广峻,“陈公子可有心仪的姑娘啊?” 季陵见状,低了头清了清嗓子,又坏笑着对陈广峻道:“陈兄,我劝你想清楚再应答。”说着,他又看了蒋沅儿一眼。 “看来她对他有意。”萧非心想。 只见陈广峻正色道:“陈某自幼便于京中韩大人家的幼女订下了亲事,如今只等良辰吉日,娶她过门了。” “哦?那韩小姐如何?”蒋沅儿又问。 陈广峻微微一笑,看向蒋沅儿:“这是第二个问题。” “别听他的,”沈瑾白突然开了口,对蒋沅儿道,“他都没见过那韩小姐,答也答不上来。本来前两年他们就该成婚了的,可也不知什么缘故,竟一拖再拖。” “平日里不见你说话,偏偏今日话多!”陈广峻看着沈瑾白,道。 “那第二轮开始吧。”季陵果断打断了这对表兄妹间剑拔弩张的气势,转身就开始拍手。 只是这一轮,似乎变成了表兄妹间的对决。两人都只一个劲儿地把杂草扔给对方,若不是地方不够,只怕是要打起来。萧非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沈瑾白看似冷静地丢着杂草,不由得在心中轻笑:“可爱。” 第49章 而蒋沅儿已经笑出了声来。 “小心!”两人的动作太大,沈瑾白险些打到了萧非,她连忙唤了一声,扭头提醒着萧非,可手里的杂草却没来得及扔出去,而那边的掌声却已经停了。 “啊,是沈姑娘啊,”季陵说着,后退一步,“这我可不敢问,你们谁来?” “我来!”陈广峻自告奋勇。 沈瑾白脸色微微一变,她虽然依旧是冷着脸,可眼里却有一丝慌张:“我劝你谨言慎行。”毕竟从小一起长大,陈广峻对他这个表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有好戏看了,”萧非心想着,却又望向陈广峻,心中暗自给陈广峻鼓气道,“问点狠的!” 但她表面上看依旧纯良无辜,她甚至略带担忧地看向了沈瑾白,把心里那份兴奋全藏在了心底。 “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陈广峻拍了拍手,“我可不会留情。” “你别后悔。”沈瑾白道。 陈广峻笑了笑,问沈瑾白:“我记得十几岁的时候吧,我们一起上山打猎,然后窜出来了一只野鸡……” “住口。”沈瑾白道。 “……当时好像有人被吓了一跳,一下子都不敢动了?那个人是谁呢?”陈广峻笑呵呵地问着。 “沈姑娘,你竟然怕鸡啊?”萧非十分惊讶地问沈瑾白。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她还以为沈瑾白天不怕地不怕呢。 “好像有的人是会害怕长毛的会飞的鸟。”蒋沅儿十分认真地道。 季陵也叹道:“真是不可思议。” 沈瑾白不由得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压抑着自己的暴躁。她刚想说话来反击陈广峻,却听那边又传来季陵的声音:“嘘,外边好像有人来了。” 一瞬间,整个牢房都安静了,所有人都侧耳倾听,先是一阵脚步声,然后又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季陵叹了口气,坐了下来,道:“只好等出去再接着玩了。” “再也不玩了。”沈瑾白补了一句。 外边的大门在此时被打开,七八个人涌了进来,而牢房里的几人也都做出了虚弱无力的模样。为首之人来到栏杆前,众人看他,只见他衣冠整齐,看起来倒是颇有地位。 “就是这几个人?”这人问身后的喽啰。 “是他们,不曾想竟是一伙人,”喽啰回答道,“他们身上还搜出了六扇门和大理寺少卿的令牌,我们恐怕是被朝廷盯上了。” “六扇门,大理寺,呵,”为首之人挥了挥手,便有人把椅子抬了过来,他一屁股坐了上去,“就算是朝廷的人,到了我岳州,也得守我岳州的规矩!” “天下尊的都是一部王法,难道岳州还有自己的王法不成?”陈广峻将计就计,顺着这人的话质问着。 “小伙子,没听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吗?”那人说着,阴险一笑,“我今日便还就告诉你,我们这地头蛇,胜似万条龙!” 蒋沅儿不由得轻笑一声:“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夸自己。” 那人的目光便移向了蒋沅儿,蒋沅儿连忙解释道:“别啊大哥,咱俩是同行,我也是地头蛇,不过不是岳州的地头蛇而已,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对。所以,大哥,你能不能把我放出去啊?” 蒋沅儿故意问着,季陵见了也忙故意附和着:“是啊大哥,你看,我们和朝廷又没有关系,你抓我们做什么呀?” “好啊季兄,陈某本以为你是可相交之人,未曾想到你竟会在关键时刻背叛我们!”陈广峻也在依着计划做戏,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沈瑾白和萧非倒是出奇地沉默。沈瑾白是拉不下脸来演,怕自己演砸了,只好沉着脸。而萧非也是光顾着看热闹了,她只需要沉默地做出惊恐惧怕的模样就足够了。 “呦,起内讧啦?朝廷派来的人就这样的水准?”那人嘲讽着。 “要杀便杀,哪那么多废话!”陈广峻看起来血性的很。 那人却是微微一笑:“行啊,反正你们几个都逃不掉,不如就先从你开始,也省得我排顺序了。” “大哥,”蒋沅儿娇声唤道,“你杀朝廷的人也就罢了,怎么连女儿家都不放过?” “女儿家,”那人冷笑一声,“你一个女儿家,害我主人昨日一天便损失了一百多两银子,就算我家有钱,也禁不住你这样祸祸。” “还有这两个女儿家,”那人说着,看向了沈瑾白和萧非,“可是直接找去我主人的府上,给我主人没脸啊。” “果然是冯家,”沈瑾白终于开了口,冷冷说道,“目无王法。” “大哥,那我呢?”季陵忙道,“我可没得罪过冯家,我也不是朝廷的人,你不如把我收为己用,从此我便是你的人!” “你忘了昨日你在翠苑做了什么吗?”那人骂道,“喝花酒不给钱还打架,没见过这么丢人的!更何况你和他们几人混在一起,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言一出,牢里的其他四人不由得惊讶地看向季陵。 “我喝的酒是自带的,我只是进去逛逛,不论是酒还是姑娘我都没动,我只是和姑娘们说了说话,”季陵忙道,“那小子不好好喝酒,诬我逃单,我一时性急才动了手……大哥,就饶了小弟这一次吧!” “那是我家的场子,你打的那小子是我儿子!”那人怒喝着。 第50章 “唉,”蒋沅儿叹了口气,她实在听不下去了,“我觉得可以了。你们呢?” “可以了,”沈瑾白说着,活动了下手腕,“这话套得这么容易,我是真没想到。” 那人一愣:“什么意思?” “大哥你信我,小弟真的愿效犬马之劳!”季陵还在演,一边演着,一边还爬到了栏杆边,从栏杆里伸出手去扑腾着。 “滚开!”那人有些生气,伸脚便想把季陵踢开。季陵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脚,竟将那人直接从椅子上拽了下来。 跟着进来的喽啰觉得不对,抄家伙就要上,还有人伸手探向怀中在掏些什么。季陵已经敏捷地起身,向后一退,而蒋沅儿拔下簪子三两下就戳开了牢门的锁,五人登时涌出牢门。 沈瑾白飞起一脚,直把那想要掏药的喽啰踹倒在地上,又迅速回身直接抽了一巴掌给那想要偷袭她的喽啰。“废物,这种身手也想偷袭我?”沈瑾白骂着,又是狠狠一拳,刚才玩游戏时的暴躁气此刻都尽情地撒在了这群喽啰身上。 这些人实在是不经打,沈瑾白和季陵两人便将拿着家伙的七八个喽啰全部打翻在地,而蒋沅儿扶着萧非紧紧跟在两人身后,陈广峻则是殿后。 五人配合地相当默契,径直出了大门。天还没亮,门外只停着一辆马车,和两个守门的喽啰,沈瑾白和季陵一人一拳便全都解决了。 “这是我见过的最不刺激的越狱了,”蒋沅儿说,“竟然把马车都给我们准备好了。” “不止呢,”季陵掀开马车帘子,“我们的随身物品也都在这里……还真是贴心呢。” -------------------- 用幼稚的游戏互揭老底,这场游戏只有非非是赢家。 (悄悄透一下,小白怕鸡这个梗,以后会有用) 第26章 破庙 几人先察看了下周围环境,终于确定了,这里是城外偏僻的林子。 “走吧?”季陵问。 沈瑾白想了想,又回头看向方才关押他们的牢房。“等一下,”沈瑾白说着,回身就又走进了那牢房,从牢房里寻了一根绳子,把方才审问他们的头儿给敲晕绑了,又从牢房里拖了出来,“有个冯家的人在手上,查问起来更方便一些。” “也是,”陈广峻附和着,“我们总要将这为非作歹的冯家绳之以法的,如今证据不足,有他在会好一些。” “我们去哪?”蒋沅儿问,“我猜,冯家既然在岳州城嚣张到如此地步,甚至能光明正大潜入客栈下药抓人,我们再回去客栈只怕不太安全。” “说的也是,”季陵道,“客栈暂时是回不去了,城里应该还可以进去,但需要乔装打扮一下。我们的行李还在客栈,得想办法拿回来。不然我们身无分文,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季兄此言有理,”陈广峻道,“那我们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让萧姑娘好好休息,我和表妹趁机审问下这冯府的人。有劳蒋姑娘和季公子再进城一趟,去把我们重要的行李带回来,你二人行走江湖经验丰富,只得辛苦你们了。” “陈兄客气了。”季陵说。 蒋沅儿倒是叹了口气:“我是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要去偷自己的东西。” “不是偷,”陈广峻纠正着,“是带。” “一个意思,”蒋沅儿笑了笑,“若我们的行李还在客栈,客栈能让冯府的人那般嚣张地把我们绑来这里,怎么会轻易归还我们的行李?不就是偷嘛!” “蒋姑娘言重了,”季陵假意正色道,“有我在,直接抢也使得。” “还有药,”萧非突然开了口,“蒋姑娘,麻烦你们去药房里替我抓几味药,冯府的人有那么厉害的迷药,我得给大家把预防的药制出来。” 沈瑾白听了,连忙去那被绑起来的人身上摸了一摸,想要找解药,可什么都没有。她又忙进屋去,在方才那想要掏药的人身上摸了一摸,只摸出了一个小药包。她把那小药包带出来给萧非瞧了,道:“只有这个,应当不是解药。” “的确不是。”萧非看起来有些失望。 “制药需要多久?”陈广峻忙问。 萧非看了看那药:“这药不难,我心里已经有了个方子,应该花不了太久。” “那我们快上车吧,”沈瑾白打断了几人的对话,她不放心地看了眼萧非,只觉萧非一脸虚弱,“这里还有人需要休息呢。” 萧非此刻虽是被蒋沅儿扶着,但眼睛却全盯在沈瑾白身上。 五人上了马车,三个姑娘挤在车厢里,那个被捆了的人质也被扔了进来,而陈广峻和季陵在前驾车。萧非在车厢里就软软地靠在沈瑾白的身上。 “沈姑娘,你可以帮我寻纸笔来吗?我想将方子写下来?”萧非虚弱地说着。 沈瑾白左看右看,可这车里实在没有纸笔,她便从那冯家爪牙的身上撕下了一块布,又拔下了自己的簪子,使劲儿在那人手臂上戳了一下,血水登时渗了出来。那人看起来要被疼醒了,沈瑾白又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拳。 “你说,我写。”沈瑾白道。 蒋沅儿在一旁看着沈瑾白这一连串的动作,不由得感慨道:“不愧是沈姑娘啊,这找纸笔的方式就是和常人不同。” 萧非只是笑了笑,道:“多谢沈姑娘了。”说罢,便把自己的方子告诉了沈瑾白,只是每一份药都故意说多了些份量。 第51章 沈瑾白把这方子记好了,然后递给了蒋沅儿,道:“有劳蒋姑娘了。” “应该的。”蒋沅儿收下了那布条,塞进了怀里。 车厢里一时又陷入了沉默,萧非闭上了眼睛,靠在沈瑾白肩头,看着有些疲倦。 “萧非妹妹,你可好些了?”这话是蒋沅儿问的。 沈瑾白听见这话,也微微侧头,关切地看向了萧非。只听萧非有气无力地答道:“我只是没有力气,想睡觉……” “那便睡吧。”蒋沅儿说着,忙向旁边挪了一挪,给萧非留下了足够躺下的位置。 沈瑾白见了,也一言不发地向旁边挪了些。萧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谢了。”说罢,她便直接躺了下来,枕在了沈瑾白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沈瑾白着实没有想到萧非会直接躺在她腿上。萧非虽是坐在两人中间,但方才一直都是蒋沅儿扶着她,她离蒋沅儿也更近一些,沈瑾白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投向了自己这边。 她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悄悄低头看了眼萧非,只见她双目紧闭,一脸倦色。沈瑾白不禁叹了口气,又不由得怜惜起这个小丫头来。 “沈姑娘?”是蒋沅儿在唤她。 “怎么了?”沈瑾白有些恍惚,她看着萧非,只觉她好像已经睡着了,便回问了一句。 “你在想什么?我叫了你这许多声你都没有反应。”蒋沅儿奇怪地看着她。 “没什么。”沈瑾白连忙回答着。 “没什么?”蒋沅儿根本不相信,“可我方才看你一直盯着萧姑娘的脸,分明是在想什么的模样。我只是实在猜不透你究竟在想什么,可你如今既然否认了,那说明你一定在想什么。” 这话太绕,仿佛绕口令一般。沈瑾白刚想开口反驳,却听蒋沅儿又道了一句:“你一定是在想什么,我混迹街头这么多年,别人一个眼神,我就知道那人在想什么……你方才的眼神,绝对不对劲。” 沈瑾白一时脸红了,也不知是因为急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但她知道她是永远说不过蒋沅儿的,她动手还行,在动嘴方面,她刑讯逼供还可以,可若是让她和蒋沅儿这等机灵的姑娘抠字眼辩论什么的,她是真的不行……不如沉默。 “唉,”蒋沅儿叹了口气,“你们这对兄妹啊,一个太好懂了,一个太难懂了。” 沈瑾白没有说话,只是又低头看向了萧非,却见萧非依旧是闭着眼,也不知她听见了什么没有。 但萧非只是装睡,她肯定会装睡的。她本就没有中了那迷药,一切都只是演戏罢了。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亲近沈瑾白,她不会轻易地放过。 于是,她在牢里时,趁着所有人都没醒的时候爬在她身上枕在她身上,不过她倒什么都没做,只是枕着。在所有人都醒了的时候,她又做出牺牲自己救助他人的模样然后光明正大地靠在沈瑾白身上,在车里她又完美地利用了沈瑾白的怜惜枕在了她腿上…… 这种凑近乎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或许有些可耻,可在她眼里,却没什么。她一向不怎么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她只要开心就好。 而在她感觉到沈瑾白一直盯着她时,在蒋沅儿对沈瑾白说了那些话后,她对开心的需求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她没忘记接着演下去,演一个睡着的可怜姑娘并不是什么有挑战性的事情。她闭着眼睛,微微蹙眉,一脸倦色,但她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你迟早是我的。”萧非心想。 天亮了,只可惜很明显,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天空阴暗,乌云密布,似乎下一刻大雨就将倾盆而下。几人本来还想找一个踏实点的落脚地方,可看天气,似乎实在是不允许。无法,他们只得先寻了一个破庙。 这破庙脏兮兮的,佛像前结满了蜘蛛网,地上到处都是灰尘。所幸,这里的屋顶还算完整,还能做避雨之所。 沈瑾白抱着萧非下了车,萧非没有醒――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在沈瑾白眼里,这个可怜懂事的小姑娘因为过于疲惫而昏睡不醒,正是需要好好照顾的时候。她小心地抱着萧非下了车,一路直走到破庙里。她寻了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然后才把萧非放了下来,又解下了自己的大衣,盖在了她身上。 “那我们先去城里,你们在这里等着,”一切都收拾妥当后,蒋沅儿如此对陈广峻说,“只是既要乔装打扮,还需要陈公子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陈广峻忙问。 蒋沅儿把陈广峻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又是一笑:“得借陈公子衣服一用。我女扮男装,行事自然方便些。你放心,只需要外边的大衣就好。” 陈广峻惊讶地张开口,又看向了季陵,忙道:“这不对啊!你可以借我的衣服乔装,那季兄呢?” “陈兄不必担心,”季陵说着,从外边地上随手捡了块泥巴出来,十分熟练地放在自己脸上捏了捏,又划了划,“山人自有妙计。” 果然,季陵脸上就像多出了好几条皱纹。“虽然粗糙了些,但也够用了。等我一会儿去寻个斗笠,就是下雨也不会花。”季陵说。 陈广峻听了,只得把自己的外衣解下递给了蒋沅儿。蒋沅儿接过,便躲在佛像后,换了衣服,又重新梳了男子的发髻,这才走出来。几人打了招呼后,蒋沅儿和季陵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第52章 破庙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沈瑾白一直默默地坐在萧非身边,发着呆。陈广峻也觉得无聊,他先找了干草生了火,这才坐到了沈瑾白身边。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沈瑾白突然开了口,看向了陈广峻。 “奇怪什么?”陈广峻问,“我觉得你这些日子才是奇怪呢。” “我怎么了?”沈瑾白有些疑惑。 陈广峻看向了萧非,萧非身上还盖着沈瑾白的衣服。陈广峻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从未见过你如此关心过别人。你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对谁都冷冰冰凶巴巴的,也就对我娘还能客气些。你都不知道,家里那些下人可是天天都在背后嘀咕你铁石心肠、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沈瑾白一时有些沉默。陈广峻见状,忙道:“不过你放心,我每次听见都会斥责他们,你毕竟是我表妹,是我娘的亲侄女,怎么可能放任他们中伤你?” “他们也没有中伤我,”沈瑾白说,“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 “可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觉得之前只是在家里把你束缚住了,”陈广峻又看了一眼萧非,“你看,一来江湖,你也不是一个只会打架的暴躁小姐,你是会关心别人的。你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是这样吗?沈瑾白心想。 “先别说这些吧,”沈瑾白看了一眼萧非,又连忙岔开话题,“我是想说六扇门的事。” “六扇门又怎么了?”陈广峻问。 “从头到尾都很奇怪,每次给我们的任务都很奇怪,这次也是,”沈瑾白说,“我们找了这么久的玉佩,却连玉佩的影子都没见到,反而所有人都在不同的情况下得罪了冯府还被抓了起来……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你怀疑玉佩和冯府有关?你怀疑冯府是发现我们想找玉佩,才找了理由把我们抓了起来?六扇门想对冯府下手?不、是知州!”陈广峻立马便明白了沈瑾白的意思。 “首先我们得确定玉佩和冯府有关,”沈瑾白说着,看向了那被扔在一旁如死猪一般的冯府爪牙,“是与不是,一会儿就知道了。” -------------------- 表哥看穿了一切 第27章 取暖 “可若真是如此,为何六扇门不明说呢?”陈广峻问。 沈瑾白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个猜测罢了。或许就像你常说的,六扇门自有其用意……只是你从来不问。” “六扇门嘛,问的太多了,没有好处的。”陈广峻尴尬地笑了笑。 “我猜,六扇门就是因为你总是什么都不问,安排什么就做什么,才会安排这种说不清的差事给你。我觉得,六扇门有问题。”沈瑾白说。 “表妹慎言,”陈广峻忙道,“可不能如此妄议六扇门。” “也没有妄议,只是合理推测,”沈瑾白道,“毕竟,就连六扇门的捕头都不知道六扇门要做什么,只是听命行事而已。六扇门如此藏着掖着,怎能不叫人起疑心呢?” 陈广峻听了沈瑾白的话,自己也心虚。他也未尝不知六扇门叫他做这些事或许就是看中了他从来只是听命行事,从不多问一句。或者也是因为他父亲是大理寺少卿,官宦人家的儿子,更容易掌握一些。 但他不能说。他习惯在这些事情上保持沉默了。 萧非虽然困倦,但她并没有睡觉。她一直在默默地听着沈瑾白和陈广峻说话。前面,听到陈广峻说沈瑾白会关心人了之时,她心中一阵窃喜,她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沈瑾白终于还是在意了她的。 她默默地闭着眼睛,感受着沈瑾白盖在她身上的衣服,嗅着沈瑾白衣服上的气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虽不是第一次和沈瑾白的衣服亲密接触,但上次仅仅是沈瑾白没穿过的一件小衣而已,这次却截然不同。 “假以时日,你所有的衣服都会心甘情愿地为我脱下。”萧非心想。 她的目标很明确,她也一直在为此努力着。 她正想着,又听见沈瑾白和陈广峻提起了玉佩的事,不由得一阵扫兴。她本不甚关心六扇门的差事,只是因为沈瑾白,她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多听几句,为以后做打算。 沈瑾白和陈广峻正说着话,一旁被捆起来的冯府爪牙忽然咳了几声,又嗳呦了个不停。他醒了。 沈瑾白看了一眼陈广峻,又回头看了看正安睡着的萧非,便站起身来,径直走到那人身前,提溜着他身上的绳子,把他拖远了些。 她怕一会儿太吵,扰了萧非清梦。 “表妹,你做什么?”陈广峻忙问。 “审他,”沈瑾白答道,“可能会比较惨烈,就不让你看了糟心了。” 沈瑾白说着,把那人拖了老远,直拖到这破庙里的一角。她抬眼看了看,只见这一角的屋顶上恰好缺了几片瓦。而好巧不巧的,阴郁了许久的天终于开始下雨了。 “你做什么?”那人有些惊恐地问着,可却仍是努力做出一副无谓的凶狠模样。 沈瑾白最不吃这套了。她一抬手就给了这人一巴掌,直接把这人打懵了。 “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若不答,后果自负。”她一句话也没多说,只是活动了下拳脚,然后便站在这人面前看着他。 屋顶漏雨,那人所在的地方已经是一片潮湿,上面还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雨滴。沈瑾白站在不漏雨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人,问:“你叫什么?” 第53章 “老子凭什么告诉你!”那人看起来还挺横。 沈瑾白也不手软,又是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了上去。“再问一次,你叫什么?”她问。 “呸!”那人向沈瑾白吐了口口水。 沈瑾白敏捷地躲过,又无奈叹息一声。“我本来不想让你发出太大的声音的,”她说着,从靴子里拔出了她刚刚找回的匕首,“这是你自找的。” 沈瑾白说着,便蹲了下来,将匕首比在了那人的脚踝上。“先挑断你脚筋吧。”她十分冷漠地说着,看起来就要动手,可她却也悄悄观察着那人的神情,决定要不要动手。 可那人不为所动。 那沈瑾白也没必要客气了,她轻轻一笑,匕首一划,利刃上便多了些嘀嗒的鲜血,而那人也没忍住轻哼了一声。她看着那鲜血,又看向了那人,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接下来就挑断手筋吧,把这一边都做齐全了。” 反正如今没人拦着她,她乐在其中,又理由正当,何乐而不为呢? 那人看着沈瑾白的神情,只觉得诡异。为何这一直冷着脸的姑娘,会突然如同变了个人一般,阴森森的,明明是在笑,但眼里却透着狠意。 “啊――”一刀下去,这人又忍不住喊了一声。血水混着雨水从他胳膊上流了下来,沈瑾白看着这一切,却满意的很。 沈瑾白在雨里冲了冲匕首,又把匕首收了回来,微笑着低声问道:“说吧,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她说着,又抬眼看了看这人,道:“我劝你识时务一点,我现在还不想下狠手。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若一直挑战我的性子,等我忍不住的时候,你会后悔的。” 她的确不想把事情闹大,陈广峻就在那里,若她下手太狠,陈广峻定然会拦着她的。她如今只能是意思意思,吓唬吓唬这人。于是,她收了匕首。 “说吧。”沈瑾白站起身来,抱臂审视着这人。 这回,这冯府的爪牙终于意识到了面前姑娘的可怕之处。这姑娘不比寻常姑娘,寻常姑娘一般都柔柔弱弱的,哪里会有面前这姑娘一般的存在?她似乎很喜欢施展拳脚,若是见了血便更喜欢了。 他也不是没有行走过江湖,他见过太多像沈瑾白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冷血狠厉,可以因为一点小事就对别人大打出手,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对方死亡,这样能让他们心里感到痛快些。 但他不由得有些奇怪,通常来说,这样的人都是男子,且从小就在江湖上颠沛流离,才容易养成这样的性格。这姑娘是朝廷的人,看起来不像是出身低贱之人,本该在闺阁中绣花,怎么也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不过此时,他也不能深究了。以他的经验,他知道得罪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后果。 “我叫赵金,”这人终于开了口,“冯府聘来的打手,为冯府做事已有十余年了。” “冯府为什么要经营青楼赌场?这看起来不像是书香人家该做的事。”沈瑾白问。 “不知。” 沈瑾白登时亮出了匕首,再次逼近了赵金。 赵金只好答道:“不是冯府在经营,冯府只是代为管理。那些地方是用来受贿的。” “知州?”沈瑾白问着,收了匕首。 “的确是张知州,”赵金答道,“知州夫人是冯举人的妹妹,两家历来如此。这些事情张知州都交给冯举人打理,冯举人又凭借自己的关系在江湖上招募为他做事的人,帮他管着场子。” “那你们为什么会盯上我们?”沈瑾白问。 “我还想问你们为何盯上了我们?”赵金十分不服气,“一日之内,砸了赌场,闹了青楼,还专门跑到冯府跟前给冯举人没脸?不抓你们,抓谁?” 沈瑾白听了这话,把赵金的面孔打量了半晌,这才确信他说的是实话。“那对儿玉佩在哪里?”于是,沈瑾白又开了口问道。 她没有直接问冯府有没有这样的玉佩,而是直接问了玉佩在哪儿,就是为了套话。 “什么玉佩?”赵金一脸疑惑。 “你不知道吗?”沈瑾白问着,又活动了下手腕,看起来又要施展拳脚。 “当真不知,”赵金急了,“究竟是什么玉佩?冯府的玉佩可不少!” 沈瑾白看赵金模样不像是说假话,想了想,便厉声喝问道:“关于冯府和知州,你还知道什么,全部告诉我。” “凭什么?”赵金开始谈条件。 “若全部告诉我,我便留你一条活路。但你若有半句虚言,你应当知道该有怎样的后果。”沈瑾白冷下脸来,说。 赵金犹豫了一下,垂了眸,眼珠子一转,登时有了主意。“好,我告诉你。”赵金说。 沈瑾白默默地听完了赵金的话,一下子又变得心事重重。方才赵金说的事情未免太多太真了,知州和冯府联手弄权谋私做下的歹毒事被他和盘托出,两家各有什么弱点也都被他说了,沈瑾白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除了玉佩,那玉佩依旧半点消息都没有。 她想了想,把赵金从那漏雨的角落里拽了出来,一路拖行到佛像前,把赵金绑在了柱子边。 “问出来了?”陈广峻问。 沈瑾白点了点头:“问出来的还挺多的。” “用刑了?”陈广峻看了一眼沈瑾白,又问。 第54章 “嗯,可能有点狠。”沈瑾白如实答道, 陈广峻叹了口气:“我就知你改不了这毛病。动用私刑,可不合六扇门的规矩。” “我又不是六扇门的。”沈瑾白回答着,就向萧非走去。 “怎么心事重重的?不分享一下你审来的消息吗?”陈广峻还在问。 沈瑾白回答道:“事有蹊跷,我得先自己捋一下。”她说着,坐到了萧非身边,静静地看着萧非。可萧非却因为这动静,眉头一皱,又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这次是真的。 刚刚,在沈瑾白不在萧非身边的时候,萧非终于迷迷糊糊忍不住睡着了,毕竟除了趴在沈瑾白身上的那段时间里她有眯了一会儿外,她也算是一夜没睡。如今沈瑾白又坐回了她身边,她在睡梦里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靠近她,不由得凭着本能立马惊醒。 甚至还微微喘着粗气。 “怎么了?做噩梦了?”沈瑾白见萧非如此,连忙问道。 萧非低下头来,点了点头。“梦见沈姑娘为了保护我受伤了……”她说着,坐了起来,脸上又多了几分自责的神情,“我真没用,总是给你们拖后腿。沈姑娘,我在梦里很担心你……” 她说瞎话演戏的本领一直很出色。 “不是的,”沈瑾白连忙安慰着这个做了噩梦被吓着了的小丫头,“是你一直在帮我们,你从来没有拖后腿。你不必如此自轻。” 陈广峻听见沈瑾白如此安慰萧非,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笑。 “怎么了?”沈瑾白又冷下脸来,回头问陈广峻。 “没什么,”陈广峻连忙掩住了笑,“我只是觉得,有朝一日竟然会轮到你来劝别人莫要自轻,有些可笑。不过还好,我的表妹长大了,还会安慰人了。” “你……”沈瑾白做出起身要打的架势来。 陈广峻连忙向后退了好几步:“我不在这碍你的眼了,你饶了我吧。”说罢,便又溜去了庙后,不见人影了。 沈瑾白叹了口气,又看向萧非,却见萧非只是歪着脑袋睁着那水灵灵的眼睛瞧着她。屋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的,连绵不绝,潮湿的气味一个劲儿地钻进鼻腔。沈瑾白见萧非如此看着她,一时又有些手足无措。她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萧非似乎有些发抖。 “怎么了?”沈瑾白忙问,“可是凉着了?” “是有些冷,”萧非望着沈瑾白,答道,“可能是我体质偏弱,有些着凉了。” 沈瑾白连忙从地上捡起方才盖在萧非身上的衣服,将那衣服裹在了萧非身上。可萧非还是发抖,眼巴巴地瞧着她,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姑娘,我没事的,不冷的。”萧非一边说着,一边扔在战栗。 沈瑾白见了,想了想,不由得叹了口气,终于向萧非那边挪了挪,伸出手来,笨拙地拥住了萧非,将她揽在怀里。 “没事的,一会儿就不冷了。”沈瑾白说。 第28章 决定 萧非缩在沈瑾白的怀里,不由得偷偷地笑了。她故意在沈瑾白的怀里蹭了蹭,装作在调整一个舒服姿势的模样,和沈瑾白贴得更紧了一些。 沈瑾白虽是抱着她,但却一动都不敢动,只是笨拙地用自己的身体暖着她。 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温暖别人?毕竟,陈府的人说她是捂不热的石头。 萧非轻轻靠在沈瑾白肩头,下巴在她肩头上轻蹭了蹭,柔声道:“沈姑娘,你真好。” 这声音软糯细腻,钻进了沈瑾白的耳中,她本就不甚自在,一下子又连故意都不太自然起来。萧非察觉到了她躯体在那一瞬的僵直,但却装作浑然不觉的模样,依旧在沈瑾白的耳边轻轻地呼吸着,明目张胆地撩拨着她。 沈瑾白觉得自己耳边有一团热乎乎的气扑了过来,不觉耳根子都红了。她意识到自己的窘迫之后,心中又有些过意不去。她毕竟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人了,不是什么不知人事的小姑娘,她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因为萧非这个小丫头才有了这样的反应。 她觉得自己不堪,觉得对不起萧非。这小丫头帮了她这么多次,而她却因为这小丫头的呼吸便有了这般无法言明的反应? 沈瑾白的一切反应都没能逃过萧非的法眼。萧非见沈瑾白如此,不由得闭了眼睛,在心中暗笑着。同时,她可是一点都没闲着,以自己无辜的外表做伪装,掩盖着自己那包天的色胆。 她装作无力地倚在沈瑾白的身上,又轻轻揽住了沈瑾白的腰。 沈瑾白浑身一震,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不自觉别过头去,借此掩盖在她眼中这不堪的反应。“你还好吗?”沈瑾白没话找话。 “沈姑娘不用担心,我只是有些累……”萧非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一定是这几天把你累着了。你这几天又没有吃那补血养气的方子?”沈瑾白随口问着。 “没有,”萧非答道,“这几日每天都在街上打探玉佩的下落,没有时间吃药。” “你……” “对不起沈姑娘,我该照顾好自己的,给你们添麻烦了。”萧非一脸的痛心和自责。 “别,”沈瑾白忙道,“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 每次萧非自责痛心地把所有罪过往自己身上揽时,沈瑾白都是一样的自责痛心。在她眼里,这小丫头简直是完美了,小小年纪便行走江湖,所知所学是沈瑾白比不了的。这小丫头又这样的温柔乖巧、懂事可怜,还这般包容她,又数次救她……沈瑾白觉得,这小丫头根本没有理由再去责怪自己。 第55章 沈瑾白想,她如今这样的性格,多半和她过往的经历有关吧? 想着,沈瑾白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上。如果自己没有经历过儿时的那些事,会不会也变成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但她一时半会是得不到答案的,她分不清她这样怪异的性子究竟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还是被父母吵架互殴搞出来的。她只知道她的确性格奇怪了些,也注定了和人疏远。 可不知为何,这小丫头却让她一次又一次地亲近起来?有时,她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小丫头和她是同路人。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毕竟这小丫头看起来可比她正常多了。而她在旁人眼里,就是陈府下人口中的那般“铁石心肠、捂不热的石头”…… 萧非静静地倚在沈瑾白地怀里,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她知道沈瑾白有心事,她必须要找到机会敲开沈瑾白的心房,但现在,她连她的经历都还没有摸清,还不是交心的时机。如今,她只能继续从前的战术,扮可怜、博同情。 不过好像还挺有用的。 她还没怎么发力,沈瑾白就已经不排斥和她的接触了。 萧非不由得颇有些成就感,她真是极其擅长把自己送到沈瑾白怀里。 “表妹,萧姑娘……噫!”耳边陈广峻的声音响起,两人不由得都抬起了头向陈广峻看去。只见陈广峻从后面逛了一圈回来了,身上已经被雨淋湿了,手里还抓着几个橘子。 他是出门去找吃的去了,好容易找到一棵橘子树,上面只有七八个橘子挂着了。他摘了一个尝了一下,觉得有些酸,不甚好吃。但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蒋沅儿和季陵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只得先摘了几个橘子回来。可他万万没想到,一进门,他便看见自己的表妹和萧姑娘两人裹在一件衣服里紧紧相拥,他不由得发出了这声奇怪的声音。 沈瑾白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陈广峻,刚要开口说话,就听陈广峻忙道:“表妹那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啊!”说着,他转身拿着橘子挡着眼睛就要走。 沈瑾白无奈叹气,果断离开了萧非,对陈广峻道:“你为什么发出那种声音?” “表妹,”陈广峻虽停了脚步,但依旧挡着眼睛,“我知你一向不爱与人亲近,却未曾想过你竟然有这等爱好。” “我……”沈瑾白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萧非本来还在心中埋怨陈广峻突然的到来打断了这难得的温存时光,可她听了陈广峻的话,却不由得偷偷一笑。“多说点。”她心想。 果然,陈广峻又向远退了退,这才接着对萧非道:“萧姑娘,我表妹没对你做什么吧?” “若有什么就好了。”萧非想。 “没什么,只是我太冷了,沈姑娘在帮我取暖。”萧非连忙答道。 陈广峻看了看萧非,又看了看沈瑾白,犹犹豫豫地道:“原来如此啊。方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我终于找到了我表妹不想嫁人的原因呢。”看起来他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失望。 沈瑾白一时哑口无言,她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不说,背过身去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她的动作略显慌乱,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陈广峻又连忙对萧非道:“萧姑娘,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如此美貌,说不定姑娘都会对你动心。” “你少说几句吧。”沈瑾白不满地打断了陈广峻的话。 不远处被绑在柱子上的赵金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有柱子挡着,沈瑾白只好特意绕到他面前,冷冷地问:“笑什么?” “六扇门竟然派了一群小屁孩儿来查张知州和冯举人……未免太过轻率了。”赵金轻蔑地说着。 沈瑾白方才被陈广峻打趣了一番,心里正不痛快着呢,这赵金又刚好撞上了。她需要一个出气筒。这种时候,都是她最容易失去理智的时候。于是,沈瑾白想也没想,挥手对着赵金的脸就是狠狠的一拳。 “表妹!”陈广峻正给萧非递着橘子,听见身后的动静,便连忙喝止,“如今也不是审问的时候,这些事情就免了吧。” 沈瑾白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地离赵金远了些,转头又默默地回到了萧非身边。 看起来一切如常。 “沈姑娘?”萧非小声地唤了一句。 “怎么了?”沈瑾白问。 萧非默默地伸出了手,手里有已经剥好皮的橘子。“吃一点吧。”萧非说。 沈瑾白看着萧非的眼睛,道了一句:“多谢。”便拿起了一瓣橘子,放进了口中。 这橘子是真的酸啊。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么了沈姑娘?”萧非忙问,“是不好吃吗?不好吃就吐了吧。” “这是她给我剥的,我吐了不好。”沈瑾白想着,便摇了摇头,索性把萧非手里的橘子都拿了过来,尽数扔进了自己口中。 酸得她难以下咽。 “沈姑娘?” “挺好吃的。”沈瑾白把口中的橘子都咽了下去,说。 萧非看着沈瑾白如此,不禁垂眸偷笑。沈瑾白并没有发现这一切,她只是看着庙外连绵的雨。这一下雨,破庙还漏雨,地上的火堆早就因为太过潮湿自己灭了,这里着实有些冷了。 “我们回来啦!”外边突然传来蒋沅儿和季陵的声音,话音落下,两人便前后脚进了门,身上都背着大大的包裹。 第56章 只是他们都淋了些雨,显得有些狼狈。 “行李太多,没办法都取回来,我就拿了些钱,和一些衣服,毕竟下雨了嘛,”蒋沅儿一边说着,一边解下包裹,展开给大家看,“在城里走动时淋了些雨,我已经努力护着了,但还是有些潮,但烤一烤应该就可以穿了。” 说着,蒋沅儿把陈广峻的一套干净衣服扔给了他。毕竟陈广峻方才出去摘果子时,已淋湿了。 “我这里是药还有一些干粮,还有,”季陵一边说着,在包裹里掏着,只见他掏出了一个锅,“萧姑娘,不知这个能不能熬药用?我不方便打劫药铺,只好从客栈顺了一个。” 陈广峻看的目瞪口呆。 萧非点了点头,甜甜地一笑:“可以的。辛苦季公子了。” “对了对了,还有呢,”季陵说着,又忙在包裹里掏着,掏出了五个酒囊来,“咱们这酒鬼多,特意带了酒。” 沈瑾白淡淡说道:“你还真是细心。”说罢,便直接从季陵手边拿了一个酒囊来,打开便喝了一口。 “你看,现成的酒鬼。”季陵笑道。 “你们这边有什么进展吗?”蒋沅儿坐了下来,问。 沈瑾白看向了赵金,皱了皱眉:“进展可太多了。” “怎么?说来听听?”季陵忙兴奋地问着。 “这人叫赵金,他把什么都说了,冯府和知州的确相互勾结,他什么都说了,”沈瑾白道,“如何隐秘地受贿、如何相互勾结、还有一些案子的底细,冯府张府的结构,甚至冯府张府打手隐秘的藏匿地点和接头暗号……都说了。我审过不止一个人,却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一股脑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的。” 沈瑾白说着,不安地看向了陈广峻。“说了这么多,我反而觉得假,”沈瑾白说,“所以,你们觉得呢。” “干就对了!”季陵却先加了口,看起来十分激动,“我们把证据偷出来,证人抓起来,直接移交六扇门!” “可能会很危险……”蒋沅儿沉思道。 “危险又如何?”季陵高声道,“闯荡江湖,还怕什么危险吗?不尽兴地行侠仗义一次,怎能对得起身上这把剑?” 蒋沅儿笑了笑,用平淡的语气轻轻说道:“我倒没那么高尚,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我惜命的很,若我见到危险就往上撞,我早就死了。” “你呢?”沈瑾白看向了陈广峻,毕竟所有人都是被他聚起来的,“表哥,你怎么想?” 陈广峻愣了下,严肃起来,答道:“六扇门给我们的任务是抓捕玉佩的主人,不是其他。一个知州牵连甚广,上面不下令,我无权擅作主张。我得先秉明上级,再去抓人。” 他一向如此,唯命是从。 “那样就太晚了……万一玉佩就和冯府张府有关呢?”沈瑾白反问。 “那也得确定了之后,才能抓。”陈广峻道。 沈瑾白看着陈广峻如此,不由得闭了口,一言不发。 “沈姑娘,你要如何抉择?”季陵问。 沈瑾白想了想,答道:“我要去查探一下。如果赵金所说属实,六扇门又不管的话,我只好用自己的办法处理了。” “表妹,慎重。”陈广峻劝着。 “表哥,我一向思虑谨慎。”沈瑾白道。 “可你行事却过于大胆。”陈广峻说。 “萧姑娘,你呢?”季陵没心思听表兄妹的争论,又看向萧非,问着。 沈瑾白听了,连忙维护萧非,道:“萧姑娘身体弱,她还是安心静养比较好,就别……” “我跟着沈姑娘!” 沈瑾白一语未毕,萧非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沈瑾白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向萧非,只见萧非对着她甜甜地一笑:“沈姑娘,你去哪,我就去哪。” -------------------- 这里几个人的观念: 沈瑾白:自有一套行事准则; 季陵:行侠仗义~; 陈广峻:听六扇门的; 蒋沅儿:保命要紧,其他与我无关; 萧非:沈姑娘去哪我去哪,一切以沈姑娘为准,沈姑娘的三观就是我的三观! 第29章 消息 五人很明显分成了两边,陈广峻和蒋沅儿不想掺和过多的事情,而沈瑾白和季陵则执意要去一探究竟。萧非对此事倒是没多大感受,她其实只是想和沈瑾白待在一起而已,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站到了沈瑾白那一边。 “那就这样吧,”沈瑾白说,“明晚,我们三人进城去查探一个究竟,你们就继续找玉佩吧。” “那他呢?”季陵指向赵金,问着。 沈瑾白看向陈广峻,道:“表哥,你定吧。”说罢,她便坐了下来,拿起一块饼就往嘴里送。她已经完全不关心赵金了。 “我们也不能在这里久留,等到雨停了,我们就要离开这破庙,不然私牢里那些人醒过来,肯定会找过来,”陈广峻说,“我们明天去附近寻个能落脚的地方,把这马车丢掉。至于这人……还是绑着带在我们身边吧,若他被冯府的人找了回去,冯府也就知道你们要去查探了。” “这么大个人,也不好带啊。”季陵皱了皱眉。 “打晕就行了,也没什么难的。”沈瑾白说着,把嘴里的饼子尽数咽下。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下了一天,从早下到晚,破庙里的地也开始发潮,所幸被雨浸湿的地方并不算多。 第57章 这里条件堪忧,五人在强行用冯府自己的迷药迷晕了赵金之后,挤在了一处。他们缩在那一团干草上,旁边点着火堆,萧非挨着沈瑾白躺下,蒋沅儿挨着萧非躺下,季陵十分知趣儿地往外让了让,让陈广峻睡在了自己和蒋沅儿的中间。几人对季陵这一举动的原因心知肚明,看起来好像只有陈广峻不太明白的样子。 沈瑾白没有在意萧非挨着她睡这件事,她只当自己已习惯了和萧非接触。但她并没有注意到,如果不是萧非,而是其他三人中的任意一人,她是不会愿意的。 几人说了会儿闲话,又喝了几口酒暖了暖身子,这才凑合睡下了。 萧非如愿以偿地和沈瑾白挤在了一起。沈瑾白面朝着墙,萧非则面朝着她的背,沉思不语。 她能感觉到沈瑾白已睡熟了。睡熟了的沈瑾白蜷缩着,那般高挑的姑娘,此刻在她面前就只是一小团而已。 萧非知道,这个姿势象征着防备……沈瑾白的警惕意识真的很强。不知为何,沈瑾白总给她一种怪异的感觉。 萧非初见她时,她冷冰冰的,又是那样多疑,萧非只觉这又是一个古板严格的官家小姐,可后来,萧非渐渐地发现这个官家小姐有趣极了。她不喜与人亲近,却又有着极强的怜悯之心;她看似冷静,可着急时却会失控狂暴起来;看似坚强,但实则是把所有的柔软都藏在了自己的外表下……每多亲近沈瑾白一分,她便更好奇一分。 “对了,她还怕鸡,”萧非想着,轻轻一笑,“真是可爱。” 萧非看着沈瑾白的背影,心中又暗暗叹了口气。她本想伸出手来继续如往常一般装作无意地去占一下沈瑾白的便宜,可手伸出来,她却又顿住了。 “这样不好。”萧非心想。 但她并不是因为意识到了在别人不知情时去满足自己的私心是一件不对的事情。 “这样特别的时候,她是不会记住的,最后记住这些时刻的只是我一个人,”萧非心想,“我不能让我记住的东西比她多,不然肯定会输的。” 想着,萧非收回了手,把手揣在了怀里,闭眼,安心睡去了。 第二日,几人都起了个大早。沈瑾白换了身干净衣服,从破庙后的井里打了水洗漱,又把该带的武器都带好了,这才拿了一个饼吃起了早饭。 萧非也一大早起来熬制解药,一锅的药,一人一口,总算是喝完了。可她身边还剩下了些许没用的药,蒋沅儿见了不由得有些奇怪:“萧非妹妹,怎么还剩了这许多。” 萧非如实认真答道:“这方子毕竟不好流传开来,我怕药铺老板默默记下这方子,才多要了这许多药来混淆视听。”又忙道:“放心,余下的这些药也是有用处的。” 季陵倒没有准备那么多,他依旧摆弄着自己的那把剑,细细地擦拭着。 “等我们找到合适的落脚之处后,我会在这破庙附近等你们回来,然后领你们过去。你们要注意安全。”陈广峻嘱咐着。 “好的,”沈瑾白应了一声,背上了剑,又看向萧非,“走吧?” 萧非点了点头,起身理了理着装,便跟上了沈瑾白。季陵见了,长剑入鞘,也跟了上来。 三人离了破庙,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岳州城走去。萧非依旧紧紧跟在沈瑾白身后,季陵倒吊儿郎当地远远地跟着。 沈瑾白倒是十分照顾萧非,走了还没多远,她就开始问萧非:“萧姑娘,可还撑得住吗?” 她问这话时,倒也没有显得很关切,语气平淡极了,听起来像是敷衍地随口一问。 但萧非知道并不是这样,她甜甜地一笑,答道:“我没事的,沈姐姐。”说罢,又连忙改口:“沈姑娘。” 沈瑾白在那一瞬间又有些不自在了,但她已经懒得纠正了,只是看似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但却时不时地向后看一眼。 萧非见了,不由得心中暗喜。 正午时,几个人才进了城。随便找了一家面馆吃了饭后,三人摸到了冯府的附近,找了个酒楼,在隐秘处坐了下来。 “冯府应该更好进一些,”沈瑾白站在窗前,看着冯府,说,“我打算今夜先去冯府查探一番。” “那知州的府上呢?赵金可是说了,重要的证据都在知州府上。”季陵问。 “我们需要一人潜入、一人接应,没办法同时去两个地方,”沈瑾白冷静地分析着,“但冯府替知州管着赌场青楼,账本一类的东西都在冯府,有了账本,其他的证据也就不难找了。” “也好,”季陵想了想,表示赞同,“你们这些官宦人家出身的子女,对这些事情应该更熟悉一些。” 沈瑾白听出了季陵口中的讽刺意味,但她并不在意。她只是坐了下来,又喝了口酒。“今晚我去潜入冯府,你接应我。” “可以。”季陵爽快地答应了。 “沈姑娘,那我做什么?”萧非拉了拉沈瑾白的袖子,问。 沈瑾白一时无言,她本意是不想让萧非来的。如蒋沅儿所说,这事危险,萧非又体弱,她实在是担心萧非会出什么事。可她又担心,如果她就这样说出口来,萧非会不会又陷入自责? 毕竟,这小丫头一向自轻,总觉得她在拖后腿。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萧非眼巴巴地瞧着沈瑾白,沈瑾白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季陵见状,连忙来打圆场,对萧非道:“萧姑娘,你可得保护好自己。我们若是有人受伤了,就全靠你了。” 第58章 “别,”萧非忙道,“你们谁都别受伤。” “萧姑娘……”沈瑾白轻声唤了一句。 “我,我会好好待在这里的,你们放心。”萧非低了头去,看起来有些委屈,却又努力强颜欢笑。 沈瑾白看见萧非这模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闭口不言。 “喝酒,喝酒。”季陵招呼着,自己饮了一口。 “咚咚。”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几人瞬间警惕起来,沈瑾白连忙站起,小心走到门边,问:“谁?” “姑娘,是我。”门外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很熟悉。 沈瑾白皱了皱眉头,一时竟想不起来。萧非忙提醒道:“是李伯吗?” 沈瑾白反应过来,连忙把门开了个缝,一看,果然是李伯。“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沈瑾白问着,把李伯放了进来,掩上了门,又警惕地看着李伯。 “姑娘,我这些日子一直帮你们留意着玉佩的消息,”李伯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我已从茶客那打探到了。” “在哪?”沈瑾白忙问。 李伯看向窗外:“就在冯府。” 冯府?沈瑾白垂了眸,果然和她之前预想的一样,但是,她还需要亲自去证实一下。 李伯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老头子今日来,就是想给两位姑娘探一探风声,却没想到竟看见了两位姑娘和这位公子在这,便大胆寻上门来,姑娘勿怪。” “无妨,”沈瑾白道,“多谢了。” “诶,应当是我谢谢姑娘,”李伯忙道,“若非姑娘当日出手,只怕我那铺子又要被砸了。” “放心吧,”季陵一边喝着酒,一边对李伯笑道,“他们不会蹦哒太长时间了。” “但愿如此吧,”李伯笑得十分憨厚,又道,“那老夫就不打扰三位了……告辞。”说罢,他便又笑了笑。连连后退,从门边闪出去了。 沈瑾白关上了门,但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你信吗?”季陵喝着酒,问。 萧非看沈瑾白的神情,便知沈瑾白定是不信的。果然,只听沈瑾白道:“太巧了些。” 唉,这个姑娘,总是这样多疑。没得到消息的时候,她怀疑玉佩只是六扇门借以拐弯抹角打击知州的幌子,可有消息了,她却又开始怀疑了。 “我们可以先查一查这老头儿,再闯冯府。”季陵说。 “来不及了,赵金还在我们手里,他失踪时间越长,冯府防范的时间就越充裕。今晚,我还是想去试一试,”沈瑾白说,“毕竟,这是我们得到的唯一的消息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胆大心细才是正道。 萧非想着,两眼都只看着沈瑾白,心里赞叹不已。 “萧姑娘,”沈瑾白又开了口,看向萧非,“你……” “放心,”萧非连忙保证道,“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太阳一下山,沈瑾白和季陵就出门了,只留萧非一人在酒楼里待着。沈瑾白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萧非准备好迷药,保护好自己,萧非自然是应下了。 可萧非没想到,沈瑾白刚走,她便又听到了那熟悉的有节奏的敲门声。“登登,登登登登。” 萧非连忙开了门,一个红色的身影连忙闪了进来。 “主人。”红衣女子行了个礼。 “怎么了?”萧非问着,又来到了窗边,看了看窗外的情况,这才关上了窗。 “我们查到了沈姑娘父母的情况了。” 第30章 探查 沈瑾白成功潜入了冯府,躲过了巡逻的守卫,找到了赵金说的那存放着账本的房间。房门紧锁着,附近还有守卫时不时地路过,沈瑾白看着那门锁,不由得犯了难。 “若是蒋姑娘在就好了。”沈瑾白心想。 如今她也不是不能打开,但难免要弄出一些动静。沈瑾白想了想,干脆心一横,拔出宝剑,直向那门锁上斩去。 咣当一声,门锁被斩断,就要落地。沈瑾白眼疾手快,连忙接住了锁,没让这些锁发出更大的声音来。她把这锁小心放在地上,又连忙躲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可一进屋,她不由得又皱了皱眉:全是上了锁的柜子。 沈瑾白想着,便走上前去,想找一找有没有钥匙之类的东西。可她刚一走近,却不知碰到了什么机关,墙壁上轰隆一声,一下子射出好几支箭来。 赵金可没和她说过这机关。沈瑾白一惊,连忙拿剑挡开,向后一退。箭是躲过了,可这动静未免太大,所有的箭哗哗落地,她听见在外边有人喊着:“账房出事了!” 沈瑾白不由得叹了口气:没办法了。 她看向了那些柜子,又持剑向柜子走去。她不是偷盗的料,只好强抢了。 酒楼里,红衣女子正在对萧非汇报着她所探听到的一切。 “我们找到了沈姑娘小时候的奶娘,用钱买了些内情。果然,沈姑娘父母的死因并非如对外公布的伤病,而是别的原因。”红衣女子说。 “讲。”萧非道。 “沈姑娘父母感情不和,自她出生后,两人便时常吵架。沈姑娘的父亲常常出去花天酒地,她母亲心里不痛快,脾气也暴躁了许多。两人没事便吵架,吵急了就动手,两个将门世家出身的子弟,打起架来难免惊天动地的。”红衣女子说。 第59章 “夫妻感情不和,倒也不是新鲜事了。”萧非拿了杯茶,喝了一口,说。 “沈姑娘父亲的死因倒是和传闻一般。听奶娘说,后来有一天,沈姑娘的父亲外出打猎,不小心受了伤,伤重不治而亡。” “那她的母亲呢?” “她母亲,”红衣女子十分平静地说着,“在她父亲死后没几天,就悬梁自尽了。” “殉情了?”萧非惊讶不已。 “奴婢不觉得这是殉情,”红衣女子有些迟疑,又道,“听说,沈姑娘的祖父嫌她的父母丢人,未免也连带着对沈姑娘多了几分嫌弃。所以,沈姑娘父母双亡没多久,她就被自己的祖父送到了姑母家中。” 萧非默默地听着,面上好似一点波动也无。 “陈家官不大,只是个大理寺少卿,但家里人却不少,人一多,嘴就碎了。加之陈沈氏虽是正房,但并不得宠,家里有宠妾灭妻之嫌。陈沈氏膝下只有陈广峻一个儿子,论起读书,陈广峻又不如他几个庶出的弟弟,本就不得陈家看重。她去投奔姑母,住在了陈家,未免又受了些陈府其他人的闲言碎语。整个陈家,也只有陈沈氏和陈广峻对她好……”红衣女子继续说着。 “原来是这样,”萧非想着,喃喃道了一句,“怪不得,这么畸形的生长环境。” 她的心情突然沉重了起来。 “主人?”红衣女子轻轻唤了一声。 萧非连忙摆了摆手:“我没事。” “主人从前出来玩时,可从来没有过如此心事重重的表情,”红衣女子说,“主人莫不是动心了?” “我没有,”萧非连忙否认,“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在这红尘之中一向只是玩玩而已,岂会动了真心?” “那便好,”红衣女子低了头,“主人切莫忘记家中规矩。” “规矩……”萧非轻笑,“我自然是记得家中规矩的。我只是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罢了。” 萧非说着,又看似认真地分析着:“你想呀,她娘好惨的。喜欢上了一个不值得托付的人,然后爱他爱得要死要活,他不在身边就生气,在她身边就想吵架,最后那个男人死了,她也活不成了……你说,这还不惨吗?依我看,这倒是个惨烈的爱情故事,虽然不太符合常人眼中的正常,但的确是个爱情故事。” “也只有主人会觉得这是个爱情故事,”红衣女子低了头,“奴婢愚钝,实在看不出这其中哪里有‘喜欢’二字。无休止的吵架和互殴,便是喜欢吗?” “对有些人来说可能不是,对有些人来说,却是如此。我这些年也见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人心之多样,谁也想象不到,”萧非说着,又叹了口气,竟略有些憧憬地说着,“或许有些人就是比较喜欢这样撕心裂肺的诡异的感情,也未可知啊。” 萧非说着,若有所思。她突然觉得,沈瑾白的不合常规,或许是骨子里带来的。毕竟,像沈瑾白一样在不和的家庭中长大的姑娘应当不在少数,怎么就她偏偏养成了这个奇怪的性子? 还让萧非挺喜欢的。 她想着,忽然听见窗外一阵响动,她连忙把窗开了条缝,向外看去。只见隔了一条街的冯府忽然多了许多的火把,明晃晃地在府中窜动着。 “不好,”萧非皱了皱眉,“我要去帮她。” “主人,你不会武功,还是在这里为好,奴婢去帮她。”红衣女子见了,连忙劝阻着。 “哎呀袖袖,”萧非娇嗔着,“你别管我了,就让我好好玩一玩,不好吗?再者说,你一现身,我的身份也暴露了,多不好呀。” “主人……” “就这么定了啊,没我的命令,你不许过来!”萧非说着,急匆匆地出了门。 这被称呼为袖袖的红衣女子想要追出去,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早已习惯了自家主人这样不顾危险、胡作非为的作风了。 冯府里,沈瑾白干脆利落地用剑斩断了柜门的锁,把里面所有的文书都一股脑地塞进了自己带来的包裹里。可不过这短短的片刻,整个账房就被人围住了。那些家丁守卫各个都带着武器,明晃晃地刺得沈瑾白眼睛疼。 “这是那日在门前给老爷没脸的丫头片子!”有人认出了她。 沈瑾白索性大大方方地认了。她冷冷地应了一句:“是我,又如何?” “呦呵,还挺横?”其中一人笑了笑,“我告诉你,今日你想出去,没那么容易!兄弟们给我上!” 说罢,那些那些兵器的家丁守卫便一拥而上。沈瑾白丝毫不惧,一边护着那装满了账本的包裹,一边又奋力地反击着。对方人虽多,但她想自保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三两下,她便给自己清出了一条路。 对方还想对她用药,但还好她在来之前吃了萧非熬的汤药,如今那迷药对她根本没有作用。如今于她而言,迷药只是一堆寻常的粉末而已。 “哎呀,你们这么快就开始了啊,怎么不等等我?”季陵的声音忽然响起,随即而至的是一支冷箭,正中沈瑾白面前一人的后背。 季陵收了弩,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拔出宝剑来,又刺伤了一些人。 “其实我自己可以。”沈瑾白一边砍杀着,一边说着。血溅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皮肤越发的白皙。 “我知道,我不是来救你的,”季陵说,“我是来保护这些不知好歹的人的。毕竟他们犯在我手上可能还有命活,在你手上,便只有被一剑刺死这一条路了。” 第60章 “那我替他们多谢你了。”沈瑾白说着,又砍翻了一人,看样子这人也是活不成了。 “其实我一直想说来着,”季陵一边打着,一边回头看向沈瑾白,“你用剑时,有几招像是我韶云派的剑法。” “你什么意思?”沈瑾白问。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是我的师妹,”季陵一边打着,一边笑着,看起来十分轻松,“毕竟众所周知,我们韶云派穷,出师了的弟子去京城给喜欢练武的小姐做武师,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你应该喊我一声师兄才对。” “省省吧,”沈瑾白说着,一咬牙,又将剑直接贯穿了一人的胸口,“我学得杂,各家各派的老师都有,若真要这么排资论辈,只怕叫不过来。” “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们!”对面要杀沈瑾白和季陵的人十分愤怒,“什么哥哥妹妹的等上了奈何桥再喊,行不行!” “我呸你才上奈何桥呢,你不止上奈何桥,孟婆给你汤的时候还会多给你点份量,怕你这辈子做的蠢事坏事太多影响了下辈子做人!”季陵十分利索地骂了回去。 沈瑾白没心思对骂,她只看着眼前出府的那条路。路上来围追堵截的人越来越多,一波一波涌了过来,如蝗虫一般。沈瑾白皱了皱眉,这条小道狭窄,被堵住了,实在不好出去。 “我们得翻墙走,”沈瑾白说,“这里出不去。” “好,反正他们轻功肯定不如我们,走吧。”季陵十分爽快地应了下来,一剑横扫过去,给两人周边开辟了足够大的空间。两人十分轻松地一跃上了屋顶。 屋顶上虽也有人在堵截,但好过下面了。沈瑾白一直死死地护着那包裹,季陵主动出击,两人十分容易地就把屋顶上的人打趴下了。 “从哪离开?”季陵问。 沈瑾白正在思索着,她看着下面,不住地分析着如今的情况。她看见底下的人已经拿出了弓箭,正瞄准他们。可同时,她却也眼睛一亮。 “萧姑娘正驾着马车在那边等我们,快走。”沈瑾白说着,看向了冯府东北角外。她对季陵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施展轻功飞檐走壁直向那边而去。而与此同时,漫天的箭雨也向他们落了下来。 “东北角!他们向东北角去了!”有人招呼着。 “沈姑娘!”萧非看见沈瑾白离自己越来越近,连忙唤了一声,下了马车,给两人腾出上马车的位置来。 沈瑾白和季陵一路疾跑,终于来到了东北角。“你先下去,我断后!”季陵看着从屋顶追来的侍卫,对沈瑾白说着。 沈瑾白点了点头,从屋顶跃到墙边,再一跃而下。可她刚到马车跟前,有两三个拿着弓弩的侍卫家丁也追来了。 沈瑾白刚把包裹扔进车里就要上车,可却在此时听见了身后离弦之箭的声音。 那一刻,她便知道,她根本来不及转身拔剑回挡。 “小心!啊!”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是萧非的声音。 沈瑾白一愣,回头一看,只见一支箭矢已没入了萧非的背部。萧非就挡在她身后,两眼只瞧着她,她甚至还在努力笑着。 “非非――” 第31章 受伤 “非非――” 沈瑾白喊着,一把扶住了萧非,又伸手在袖口,启动袖箭,正对那持弓的守卫而去。那守卫躲闪不及,一下子胸口中箭,向后倒去。 “萧姑娘!”季陵好容易清理完了从屋顶追来的守卫,一回头却见萧非后背中箭,不由得忙叫了一声,跳下屋来,持剑直冲那几个追来的守卫而去。 沈瑾白扶着萧非,一时慌了:“萧姑娘……” “我、我没事……”萧非在中箭的那一瞬间脸都白了,却还是强撑着说着这几个字。可她刚一说完,便浑身无力地向前一倒,稳稳地栽在了沈瑾白的怀里。 沈瑾白紧紧地拥着萧非,看着她背上的伤口,和那渗出来的殷红的血,一时手足无措。“我、我们先上车,”沈瑾白颤声说着,“你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萧非无力地点了点头,背上的疼痛让她冷汗直冒。她感觉到沈瑾白小心地抱起了她,将她放在了车里。因是背上中箭受伤,她只能趴着。 她的意识渐渐涣散,却狠狠地咬着唇,坚守着。 “季公子,我们快走!”沈瑾白喊着。 季陵已把最开始追来的两三个守卫都清理了,回头就要冲马车这边而来。可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他刚回身快跑到马车前时,却又听见一阵轰隆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只见有四五十人已从路的两边绕了过来,又将他们团团围住。 “怕是走不了了。”季陵皱了皱眉,难得地没有说玩笑话。 沈瑾白心急如焚,她担心萧非的伤势。她看着萧非的伤,便知这伤难治,整个箭头都已没入了后背。萧非本就瘦弱体虚,这一箭怕是会要了她的命! “沈姑娘,交给我,”季陵十分严肃地说着,“我在前替你们开道,你抓住机会驾车冲出去,我会在这里拖住他们。” “那你怎么办?”沈瑾白忙问。 “死不了,我命大。”季陵说着,挽了个剑花儿,便要向前方走去。 沈瑾白面色凝重,她知道这也是无奈之举了。她握紧了缰绳,只待冲出重围。 随着一声怒吼,前方登时喊杀声震天。季陵主动杀了进去,为了自保,他一把剑舞起来时再也顾不得人命。那些人武功虽不如他,可奈何人多势众,若非如此,他也撑不了太久。 第61章 “沈姑娘,现在!”季陵喊着。 沈瑾白连忙喊了一句“驾”,驱动马车就向人堆里冲去。萧非在马车里趴着,车一颠簸,牵动了她背后的伤,她不由得轻嘶一声,小脸煞白。 “想逃?没那么容易!”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沈瑾白已然驾车冲出了围堵,却又突然看见眼前的路被拉起了一道绳子。沈瑾白无法,只得松了缰绳,拔出剑来一跃而起,跳下去砍断了那绳子。 绳子断了,马车顺利通过,可沈瑾白也在那一瞬间被追杀的人追了上来。 “出不去了,”沈瑾白心想。可她不能放弃,她握紧了剑,看向了萧非离开的方向,眼神坚定起来,“但就算是死,也要死得痛快些。” 她想着,又看向了那些围堵她的人,眼里寒光一闪。“多谢你们送的这份礼了。”沈瑾白毫无感情地轻轻念了一句,又忽然长剑一挥,直向一人刺去。那人躲闪不及,被她刺破了喉咙。 既然今夜一定要闹个鱼死网破,那她也再也不会收敛半分。她要把这些年心中积攒的怨愤全部发泄出来,这些人的鲜血就是她最好的玩乐对象。 她发了狂,红了眼,愤怒地反击着这些围堵她的守卫。季陵那边也在奋力反击着,不知今夜有多少人死于二人剑下。 可纵使如此,也掩盖不了他们必然失败的结局。 除非…… “夜半斗殴,实在是扰人清梦。”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自半空中响起。沈瑾白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红衣女子正坐在一边的房檐上,冷冷地瞧着下面。 “少管闲事!”冯府的人喊了一句。 “唉,我也不想管,可不得不管,谁让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触犯了我的底线了呢。那就只好……对不起了?”红衣女子回敬了一句,自房檐上站起身来,自袖中拿出了一管竹箫来。 空灵的曲子自竹箫中传出,下面的人愣了一下,又忽然间头痛欲裂。沈瑾白也一瞬间恍了神,可她连忙稳住自己,用内力保持着自己不受着曲子影响。可那些没有内力的守卫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是短歌行!”季陵喊着,他看起来受了些影响但还存着神智,只是捂着脑袋,眉头紧皱,“襄宜谷的短歌行!” 竹箫的声音戛然而止。地上东倒西歪了一片头痛欲裂缓不过来的守卫,只有沈瑾白和季陵还站在那里。 “的确是襄宜谷的短歌行。”红衣女子微笑着说。 “襄宜谷为何要救我们?”季陵问。 “襄宜谷做事,向来随性,岂是你这般凡夫俗子能体会得了的?”红衣女子冷笑着反问,说着,又道了一句,“好自为之吧,我们之间的恩怨,来日再算吧。” 红衣女子说着,转头便施展轻功,飘然而去。 季陵还想再问,却见沈瑾白再也按捺不住,终于急匆匆地追着方才马车离去的方向跑着。季陵反应过来,也连忙去寻。 “你在哪?”沈瑾白一边跑着,一边焦急地寻找着那马车的影子。萧非还在马车上,她记得清清楚楚。她心里已全然慌了,她只想找到那马车。 “沈姑娘,在这里!” 街的另一边传来季陵的声音,沈瑾白连忙回头去看,只见季陵站在一辆马车前,马车已停了下来,而季陵正对沈瑾白招手喊着:“在这里!” 沈瑾白连忙跑到车前,掀开帘子,只见萧非依旧趴在那里,身上已然到处都是血。沈瑾白看着这场景,心里忽然一痛……她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萧姑娘?”沈瑾白轻轻唤了一声,手足无措地碰了碰萧非。 萧非迷迷糊糊的,又努力睁开眼睛,看见沈瑾白,不由得一笑。“你没事就好了。”她说。 可说完这句话,她便头一偏,昏了过去。 沈瑾白一惊,连忙抓住了萧非的手,刚想要再唤她,却只觉她的身体冰凉的很。沈瑾白真的慌了,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沈姑娘莫急,我们先去找个医馆。”季陵忙说着,坐在了前面,驾起了马车。 车里,沈瑾白小心地抱起了萧非。萧非的身体实在太凉了,沈瑾白知道流血太多是会有这样的反应的。她小心翼翼地把萧非抱在怀里,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好受一些。她看着那箭矢,想把箭直接拔出去,可却又担心一旦操作不好便是无可挽回的事……她真的犯了难了。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慌神到如此地步。 “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沈瑾白看着萧非苍白的面容,想着。她如今一看到萧非,便想起她为自己挡箭的场景……好像,这个小丫头一直在保护她,从红香楼到岳州,这小丫头一直在护着她。而她在看到这小丫头中箭的那一瞬时,竟心痛无比…… 这是怎样的一种陌生的感觉? “你一定要没事。”为今之计,她也只有在脑海中默默重复着这句话。 “沈姑娘,这里有家医馆!”季陵的声音自车外传来。沈瑾白连忙抱起萧非,小心地下了车。季陵拿起了车里的账本,这才连忙帮着沈瑾白扶着萧非,向医馆而去。 医馆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学徒在,沈瑾白见了,不由得心急起来。那学徒见了这场景,也慌了,三人浑身是血,很明显不是什么好惹的。 “没办法了,只有这一家开着,只能在这里治,”季陵说着,看向了那学徒,“你来,价钱好商量。” 第62章 学徒连忙摆手结结巴巴地回绝着:“这是箭伤,我不会……” “你今日就是不会也得会!”沈瑾白急了,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急躁,又连忙稳住自己,哽咽了一下,“只求你尽力而为。” 学徒无法,只得应了。 沈瑾白把萧非放在了床榻上,用匕首小心地割开了萧非的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背来。学徒小心地凑近,看着那箭矢,额上细汗直冒。 “箭头全部没入,我……我不知道……”学徒哆哆嗦嗦地说着。 “能拔出来吗?”季陵忙问。 “有倒钩,不能直接拔,不然一整块肉都会扯掉,我也没命了……”萧非突然咳嗽了一声,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 “萧姑娘,萧姑娘……”沈瑾白连忙蹲了下来,看着萧非,问着,“你说,要怎么治,你一定知道的!” 萧非努力地笑了笑,又闭了眼,有气无力地说着:“先给我服下麻沸散,再准备一把刀,过了火,割开血肉,取出箭头,再用酒擦拭,用针缝合……你这里这种条件,也只能这样了……” 萧非说着,声音渐弱。 “还不快去!”沈瑾白连忙催促着那学徒,又紧紧握着萧非的手,鼓励着她,“萧姑娘,他已经去了,你不要着急,你一定会好的。” “嗯,”萧非用自己微弱的声音应答了一声,却又努力睁开眼,看着沈瑾白,“沈姑娘……” “怎么了?”沈瑾白忙问。 “你叫我非非的时候,很好听,”萧非的意识已经开始迷糊了,背上的疼痛让她说出了一些她平日在沈瑾白面前绝对不会说的话,“如果能再听你叫这么一句,哪怕我被万箭穿心,也值了……” “别说傻话!”沈瑾白忙道。 “不是傻话,是真心话,”萧非又闭上了眼睛,“你真的……是我遇见过的,最可爱的人了……我想和你……” 萧非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见那学徒慌慌张张地端了一碗药过来:“麻沸散来了!” 沈瑾白也顾不上听萧非再说什么,连忙端过药碗,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帮着萧非服下。萧非也十分顺从,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吞咽着麻沸散。不多时,她便又昏睡过去了。 那学徒紧张地按照萧非刚才所说一步一步地行动着,拿刀割开血肉,小心地取出了箭矢,又连忙用酒擦拭了伤口,拿针缝上了。这学徒的手艺一看便不精湛,这线缝得歪歪扭扭,难看至极。 沈瑾白一直紧紧握着萧非的手,两眼只看着她。看着萧非虚弱昏迷的模样,她又是一阵心痛。 “咳咳,沈姑娘?”季陵小心地唤了一句。 沈瑾白连头都没回,只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季陵答道:“我想先回去通知陈兄和蒋姑娘一声,让他们来帮忙。还有这账本,也得拿回去。你自己在这里,可以吗?” 沈瑾白点了点头:“我可以。” 季陵叹了口气,又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就要走。可走着,他不由得又停下了脚步,对沈瑾白道:“沈姑娘,你放心,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第32章 扶持 萧非卧床昏迷不醒,沈瑾白就一直在旁默默地守着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在意过一个人了,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她一直有意地回避着各种亲密的关系,她自己都要觉得自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了……可如今,她的心绪竟然被这一个小丫头牵动着。 她也不知是为什么,但这小丫头对她总有一种莫名的吸引。看到这小丫头中箭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心痛不已,震怒不已,恨不得立马将冯府夷为平地。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脑子里乱乱的,她只希望萧非能赶紧醒过来。 这一夜很快便过去了,沈瑾白一夜没睡。那医馆的学徒在旁战战兢兢地陪着,一句话都不敢说。直到天亮,这学徒才终于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姑娘,一会儿我师父和兄弟就要来了,我得离开了……你们……” 这学徒说着,欲言又止。 沈瑾白知道这学徒的意思,几人身上的血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这学徒他们如今被人追杀惹祸上身,这学徒是畏惧了他们才收留了他们,而今要换班了,怕是瞒不住了。 “她如今不能随意挪动,”沈瑾白看着萧非,说,“你这医馆里可有什么隐蔽的地方,让我们躲藏。” 那学徒想了想,答道:“后面有个杂物间,很少有人去,但是太脏了,这位姑娘身上受着伤,怕是不好去不干净的地方。” 那学徒如实回答着,沈瑾白不由得皱了皱眉。医馆里没有躲藏的地方,一旦出去便肯定会被人发现,这可如何是好? “沈姑娘……”萧非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沈瑾白连忙回头去问:“萧姑娘,你怎样了?” “我没事……”萧非说着,咳了两声,似是又牵引到了伤口,一瞬间小脸煞白,“我们得离开这里。” “可你的伤……” “冯府没权力挨家挨户地搜,但知州可以。他们肯定会派人搜查医馆,我们不能久留。已经过了一夜了,不能再拖了,”萧非说着,挣扎着就要起身,“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不然你也不安全。” 可萧非如今伤势太重,只是轻轻一动,她就轻嘶一声,面露痛楚之色。 第63章 沈瑾白知道萧非说的有理。可很明显,如今萧非的伤势严重,她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她走太远。 “沈姑娘,”萧非扯了扯沈瑾白的袖子,趴在床上断断续续地说着,“相信我,我能撑住……” 沈瑾白无法,看着萧非这模样,她心一横,只好应了下来:“好,我听你的。”她觉得自己没用,关键时刻一点忙都帮不上,让这小丫头受苦受难的。 “这附近可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吗?”沈瑾白又回头望向那学徒,问着。 学徒左思右想,终于一拍手,答道:“向东过了这条街有一个院子,门前挂着白灯笼。这户人家前段时间刚死了老头子,又没有子嗣,如今家里只有一个有些聋的老婆子。你们或许可以去那里躲一躲。” “好,多谢,”沈瑾白又道,“你这里可有干净的衣服?” 萧非的衣服在治伤时被割开了,如今衣不蔽体,岂能随意出门?而且沈瑾白自己的衣服上也都是血,这光天化日一出门,岂不是等着冯府和知州来抓? 学徒想了想,道:“没有衣服,只有些避雨用的斗篷。不知可不可以?” “可以,请拿两件过来。”沈瑾白忙道。 所幸此时天刚刚亮,街上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前几日又下了雨,就算穿了斗篷应当也不会太奇怪。学徒把斗篷给沈瑾白拿了过来,沈瑾白接过,又向这学徒道:“你放心,今日在你这里借用的东西,来日必将偿还。如果是别人来这里找我们,还请不要告诉他们我们的去向,但如果是昨夜里的公子,烦请你告知一声。” 她说着,连忙小心地扶起了萧非,帮着萧非披上了这斗篷。萧非浑身无力,只得随着沈瑾白摆弄,她默默地看着沈瑾白这副担忧的模样,心里却是一暖。 沈瑾白给萧非穿上了斗篷,又连忙给自己穿上了。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遮了遮血迹,这才扶起萧非又拿上了剑,两人艰难地出了门,向东边而去。 萧非无力地靠在沈瑾白怀里,任由着沈瑾白扶着她向前走去。她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只想静静地看着沈瑾白的侧颜。 “你心里有我。”她想着,心里甜甜的。 沈瑾白扶着萧非,终于找到了这学徒所说的那户人家。两人来到了后门边,沈瑾白先翻墙进来,又连忙开了门,扶着萧非躲了进来。院子的主人因为有些耳聋,并没有听见这动静,两人便先躲到了一间空屋子里。 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萧非只能坐在地上,靠在沈瑾白身边,蜷缩着。她是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牵扯到了伤口。沈瑾白看着萧非这模样,只恨自己不会医术,这种时候竟然什么忙都帮不上,唯有问了一句:“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找些吃的来?” 萧非摇了摇头,道:“不想吃……” “那我去给你找点水喝?” “不想喝……” 沈瑾白有些着急:“你这样撑不住的。” “我有你……”萧非轻扯着沈瑾白的袖子,闭上了眼睛,用撒娇地语气说着,“沈姑娘,你就让我靠着就可以了,我喜欢靠着你,不想让你离开……” 沈瑾白心中一动,又叹了一口气,道了一句:“好。” 她真的拿这个小丫头没办法,只好应了下来。 “沈姑娘,”萧非虽是闭着眼睛,却在努力地说话,她需要让自己保持清醒,“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好不好呀?” “我的事?”沈瑾白有些惊讶,又本能地拒绝,“我没有故事。” “可我想听,求求你了,沈姑娘,”萧非开始无意识地撒娇,“你就和我说吧,不然我怕我一不留神,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别说胡话!”沈瑾白连忙说道,“你的伤会好的!” “可是我好疼……”萧非说着,声音里带了些许哭腔。她真的疼到意识模糊了,若是她还清醒着,她一定要做出坚强的模样给沈瑾白看。 沈瑾白看着萧非这模样,着实心疼。看萧非如今的模样,她真的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她只好开了口:“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父母双亡,又被祖父送到姑母家养,在姑母家长大了而已。其余的,也没什么不同。” 她不太想提起那些陈年往事。 “沈姑娘,你这么好看,是长得像你爹,还是像你娘呀?”萧非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又问。 沈瑾白想了想,认真答道:“我像我姑母。我初到京城时,姑母领着我出去拜会各家,人人都以为我是姑母生的。我表哥也很像姑母。” “那姑母也一定很好看。”萧非说。 沈瑾白答道:“是啊,姑母的确很美。”她说着,又有些惆怅。姑母很美,可姑父并不懂得珍惜,纳了一堆小妾,倒把姑母冷落了。但好在姑母也并不怎么稀罕来自一家之主的宠爱,她只是好好地当着自己的主母,在京中颇有美名。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来。她想,若是母亲能少在意父亲一些,会不会过得更好?一群臭男人,有什么好的? 可她想着,立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母亲是真的爱惨了父亲,哪怕父亲离世,她也要追着去地下和他吵、和他打……她的父母不和,只是因为一方太在意另一方,而另一方却并不是很在意这一方。一方疯狂,一方冷漠,终于酿成了惨剧。 第64章 “沈姑娘,你在想什么呀?”萧非又轻声问着。 “没什么,只是发呆。” 萧非根本不信沈瑾白的话,但也没有深究。“你能和我说说你的婚事吗?”萧非又问。 “婚事……”沈瑾白想了想,“是和刑部侍郎陆远的儿子陆惟,但我们也只是在小时候见过几面,我并不喜欢他。” “那为何还要订亲?”萧非问。 “因为……我爹娘以前请算命先生给我算过,我需要嫁一个姓陆的人来保我一生顺遂。朝中,陆侍郎家也算门当户对,就把我许给陆惟了。”沈瑾白道。 “那你信这套说辞吗?”萧非疲惫地问着。 沈瑾白摇了摇头:“自然是不信的。” 萧非听了这话,不禁轻轻笑了。 “沈姑娘,你再叫我一声‘非非’,好不好呀?”萧非又娇声问着。 “嗯?” “我很喜欢你这么叫我,你再叫一句,我背上的疼痛能缓解一大半。”萧非说。 唉,这小丫头,怎么突然这么会撒娇了? 沈瑾白看萧非实在可怜,只好顺了她的意,结结巴巴轻声唤了一句:“非……非非。” “我在,”萧非连忙应了一声,“我想你以后都这么叫我……可以吗?” 沈瑾白叹了口气:“可以。” 萧非甜甜地笑了。她闭着眼睛,拉着沈瑾白的胳膊,又说:“沈姑娘,我有些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沈瑾白没有说话,她只是听了萧非的,默默地转身拥住了她。 “还是你身上暖和,”萧非无力地靠在沈瑾白身上,迷迷糊糊地说着,“沈姑娘,其实我……我没动心,真的没动心。” 沈瑾白倒听不懂这话了,她心里一惊,只觉不好,心中暗道:“她已经在胡言乱语了。” “家里的规矩,”萧非的声音越来越弱,“我一直记着呢,我只是玩玩……” 她说着,忽然没声了。 沈瑾白一下子着急起来,连忙唤了两声:“非非?”可萧非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只好又探了探萧非的脉搏,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只觉她脉象虚弱,额头上又烫的厉害。 她发烧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沈瑾白一下子慌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唯有一遍又一遍地唤着萧非的名字,可萧非一点反应都没有。 “非非,你醒醒,醒醒……”沈瑾白唤着,不由得红了眼。她很少哭,对哭的感觉也很陌生,如今她眼睛又酸胀起来,泪珠儿就在眼眶里打着转。 “非非……”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响动,沈瑾白立马警惕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又连忙做出了拔剑的姿势,挡在了萧非身前。 “她们会在哪?”是陈广峻焦急的声音。 “小声些,莫被人听去了。”是蒋沅儿的声音。 “我们分头找吧。”这个是季陵。 听见他们的声音,沈瑾白一下子忍不住了,手里的剑也摔在了地上。“我们在这!”她说着,努力地撑起身子,走到门边招呼着。 三人被沈瑾白的声音所吸引,回头一看,都不禁吃了一惊――沈瑾白竟然哭了! “表妹!”陈广峻连忙唤了一声,就向沈瑾白跑去。而沈瑾白却终于支撑不住了。她先是经历了一场苦战,又一夜没睡照顾萧非,萧非的情况又很不好……于是,在陈广峻奔向她的那一瞬间,她也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陈广峻抱住了她,语气里尽是自责。他后悔不已,如果他当时让所有人一起来,结果或许不会这样惨烈。 季陵和蒋沅儿也连忙赶了过来,季陵看着沈瑾白,摇了摇头,道:“她是太累了,应该休息休息就好了。” 季陵说着,又回头看向了靠在墙上的萧非。 “萧非妹妹的情况很不好,”蒋沅儿过去摸了摸萧非的额头,“她发烧了,得赶紧处理一下,若是不退烧,怕是危及性命!” 第33章 回避 沈瑾白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猛然从床上坐起,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由得愣了一下,转身就要下地。 “诶,表妹,你干什么!”一旁正在熬药的陈广峻听见了沈瑾白的动静,连忙撇下了手里的药,扑到了沈瑾白面前。 沈瑾白这才看见陈广峻,她一把抓住陈广峻的胳膊,急急地问着:“非……萧姑娘呢?萧姑娘怎样了?” “你别急,先坐下,”陈广峻连忙说道,他一把按住了沈瑾白,让她坐在床上,“这里是城外的一家民居,是蒋姑娘的朋友借给我们的。萧姑娘就在隔壁,蒋姑娘和季兄都在陪着她呢。蒋姑娘以前看人治过箭伤,正在照顾萧姑娘。萧姑娘虽然还没有醒,但已经退烧了,她会好的。” 沈瑾白怔了一下,又连忙就要起身下地,嘴里还念着:“我要去看看她。” “你别逞能了,你自己也需要休息,”陈广峻忙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虚弱……脆弱。” 沈瑾白听了这话,哽咽了一下,终于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床榻上,垂头不语。 “怎么了?”陈广峻忙问。 沈瑾白吸了一下鼻子:“我觉得我没用。” 她自责不已。她觉得她不仅让萧非替自己挡了一箭,事后还没能照顾好萧非……如果萧非出了什么事,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第65章 “不,是我没用,”陈广峻也自责的很,“是我没当好哥哥,竟然放心你以身犯险……如果我们所有人都跟来,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糟。若是让我娘知道,我没有照顾好你,只怕我的皮都要被扒下来了。” 陈广峻说着,故作轻松地笑着。 “你毕竟是六扇门的人,有太多规矩束缚着,我理解你。”沈瑾白低了头,说。 陈广峻苦笑一声:“规矩……其实有的时候也没那么重要,只是我不敢打破罢了。”说着,又忙道:“你放心,我已经给六扇门发了请示,过些时日,六扇门就会派人来支援我们。知州和冯举人的事已经瞒不住了,想必六扇门也不会放任他继续胡作非为。” 陈广峻说着,又连忙去行李里翻找着,拿出了一个账本来,正是沈瑾白从冯府带出来的账本。“你带回来的账本,我都一一看了,大多都是冯府日常开销进账,倒没什么毛病,只有这一本奇怪,”他说着,翻开给沈瑾白看,沈瑾白从来不懂账本,也只好认真地听,“这一本上,记的是冯府这些年来买的各种花草,数目之大,令人瞠目。” 沈瑾白想了想,道:“冯府里也没有多少花草。” “的确没有,”陈广峻说着,又翻了翻,给沈瑾白看,“可这花草名称里,却暗藏玄机。有许多花草根本不是本地能产的,我便请蒋姑娘打听了一下,冯府也没怎么从外地购买花草。” “这是暗语?”沈瑾白问。 陈广峻点了点头,道:“我也是如此猜想的,只等赵金醒来,再问他了。”又道:“我们来找你时,怕赵金坏事,只好打晕了他,装在马车里一直带着。季兄下手有点重,他还没醒呢。” 沈瑾白听见赵金的名字,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赵金很明显有意欺瞒,告诉了账房所在,却又不告诉她账房内的机关,引她前去。要么她会被机关上的乱箭穿心,要么就是惊动冯府的人来个鱼死网破…… 他是故意的! 沈瑾白咬了咬牙,恨不得立马就去把赵金痛打一顿。可她心中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只好忍了下来,又看向陈广峻,问:“表哥,我想去看看萧姑娘。” 陈广峻点了点头:“也好。”又道:“先吃了药,再去。” 他说着,便回头走到了炉子前,把药倒了出来,满满一碗,端在了沈瑾白面前。“小心烫。”陈广峻说。 沈瑾白看着陈广峻,接过了药碗。她心中五味杂陈,看着那药碗,吹了一吹,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诶,你不怕烫吗?”陈广峻问着。 “还好,”沈瑾白说着,便站起身来,“我想去……看一看她。” 陈广峻点了点头,便引着沈瑾白前去,到了隔壁,先敲了敲门,却是季陵来开的门。“沈姑娘,你醒了?”季陵问。 沈瑾白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她那样虚弱崩溃的模样,她一时有些尴尬。她只是默默地走到了榻前,看着昏睡中的萧非。 萧非面色苍白,看起来虚弱无比。沈瑾白看了,只觉心疼。 “沈姑娘,你来了?”蒋沅儿问着。 “嗯,”沈瑾白轻轻应了一声,“她怎样了?” “才给她的伤换了药,正要给她喂药呢,”蒋沅儿说,“好在她退烧了,不然还真是麻烦。” 蒋沅儿说着,就拿起汤药,准备给萧非喂服下去。沈瑾白看见这情形,想要主动接过药碗,可她只是抬了抬手,却又无力垂下。 她实在是太害怕自己不能照顾好她。 于是,沈瑾白只是默默地看着萧非,看着蒋沅儿小心地一勺一勺地给她喂着药。“萧非妹妹身体弱,这伤得小心将养着。以后,我们可不能再让她冒险了。”蒋沅儿说着,放下了药碗。 沈瑾白看着萧非,更加自责了几分。 “表妹,你也累着了,不如赶紧去换身衣服,休息休息,这里有我们呢。”陈广峻说。 沈瑾白看着萧非的面容,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累。”说着,她又回头看向陈广峻,问:“赵金在哪?我要见他。” “他还没醒呢,你见他也没用。”陈广峻说。 “他见了我就醒了。”沈瑾白说着,转身就走,看起来似是要挨个屋子找一遍。 陈广峻无奈,只得喊了一句:“他在柴房!”说着,又忙对季陵道:“季兄,烦请你跟过去,拉着点我表妹,我怕她又下狠手。我打不过她,她若是急了,我怕是拦不住。” 季陵点了点头:“放心。”说罢,连忙跟在沈瑾白身后走了。 沈瑾白直奔柴房,一脚踹开门,只见赵金正在地上昏睡着。她登时动了怒,提了一桶冷水就向赵金头上泼去,又把桶向赵金身上使劲儿一砸,赵金被冷水一激,又被桶砸了吃痛,果然醒了。 沈瑾白怒视着他,白衣上沾了一身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换。她面色憔悴,模样看起来着实可怖,赵金也不由得向后退了一退。 “姑奶奶,你这是做什么?”赵金假意惶恐地说着。 沈瑾白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飞起一脚,把赵金踹翻在地,又挥起一拳,狠狠地向赵金身上打去。一拳又一拳,每一拳都用了十成的力气,打得赵金嗷嗷直叫。她把自己的愤怒都发泄在了赵金的身上。萧非被伤成那样,赵金死不足惜! 第66章 季陵跟了来,看见沈瑾白这般发狂打人,倒也没有上前去拦,只是在门后站着,意思了一下,说:“沈姑娘,下手别太重了,”他心里也是憋着气的,若非这赵金隐瞒不报,他们也不会招来那许多追杀的人,“总得留个活人给我打,让我也出一出气呀。” 沈瑾白听见这话,不由得停了手,揪起了赵金的衣领,恶狠狠地问着:“关于账本的事,你知道多少?” 赵金还在装:“我真的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沈瑾白听了,眸色一沉,挥拳就要再打。可赵金却挨不住了,沈瑾白下手太狠,他浑身仿佛散架了一般。 “小心,他在咬舌!”季陵忽然喊了一声。 沈瑾白抬头一看,果然赵金已做出了咬舌的动作。她连忙挥起一掌结结实实地给了赵金一耳光,又随手拿了抹布塞进了赵金的嘴里,以防他想要咬舌自尽。 “他倒是不好审。”季陵说。 沈瑾白看着赵金,气得浑身发抖,回身又拿了一根木柴就往赵金身上打。季陵见了连忙拦住,劝道:“再打,他只怕是真要死了。”又道:“你如今已打得够久了,想必他也怕了你。不如先缓一缓,再来审他?” 沈瑾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丢下了手里的木柴,转身便大踏步走了。 季陵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赵金,蹲了下来,对赵金说道:“我有时候还挺羡慕她的,打人的时候不用顾及太多,对付你这种人,想打就打了,多痛快啊。可惜我们偏偏要顾及着许多世俗的规矩,不能轻易下手。”他说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说:“希望你早点认清现实,不要逼急了我们。不然,我只怕也想好好痛快一回。”季陵说罢,又把赵金拖到柱子边绑上,然后转身便走了。 沈瑾白自己回了屋,一夜未眠。 她本想去守着萧非,可她又不敢,她一看见萧非便会想到萧非是如何伤成这模样的,便又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她内心所有的脆弱都在萧非在她眼前昏迷过去之时完全地迸发了出来,连带着这些年受的所有的苦都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她想把自己封闭起来。她的心已经被彻底扰乱,再也镇定不下来了。她想躲开,就如同小时候想躲开父母一样,她想躲得远远的,远离这些伤痛。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沈瑾白逼迫着自己,心想着,“不能一直躲着,不能躲着。她是为了我,我不能躲!” 她反复地想着,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她逼迫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重温着那天晚上的事,她要让自己面对已发生的一切,而不是躲……她不能躲。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萧非中箭、昏迷的画面,她要让自己正视这一切。她集中精力想着,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可她忽然却又觉得不对。 那个襄宜谷的红衣女子出现得实在蹊跷。 红衣女子……是襄宜谷劫走了吴浑! 襄宜谷,怎么又是襄宜谷? 沈瑾白急急地想着,可却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这一夜不知不觉地过去,天已经亮了,她生气地猛然从床上坐起,就想打个什么东西来发泄一下。 可她刚一坐起,便听见蒋沅儿来敲门:“沈姑娘,萧非妹妹醒了,她要见你!” 第34章 证据 沈瑾白听见萧非叫她,连忙穿了鞋便冲去了隔壁的房间。萧非已经醒了,屋子里只有蒋沅儿和陈广峻在,季陵刚换了班回去睡觉了。 “她怎样了?”沈瑾白问着蒋沅儿,“她意识可还清醒,可有说些胡话?” 她还记得萧非在昏迷之前嘴里曾说了些颠三倒四、意义不明的话。她把那些话已忘了大半,但那诡异的感觉她还是记着的。 蒋沅儿一头雾水:“我觉得她挺正常的。你怎么这么问,发生了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床榻上的萧非传来了微弱的呼唤。 “沈姑娘?”萧非躺在床上,无力地唤了一句。 沈瑾白循声看向萧非。她已进了萧非的房门,可在这要到跟前时却犹豫了。她的脚步慢了下来,缓了一缓,才又终于挪到了萧非的床前,问:“你还好吗?” 萧非点了点头,又轻轻笑了:“我好多了。”又问沈瑾白:“你怎样了?我听说你也昏倒了……” “我没事。”沈瑾白连忙回答着,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崩溃疲惫到晕倒实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萧非说着,向沈瑾白伸出手去,又道,“沈姑娘,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蒋沅儿不失时宜地插了句嘴:“萧非妹妹方才梦里都在叫你,可是很担心你呢。” 沈瑾白心中一动,又低了头道:“你安心养伤吧,不必在意我。” 萧非看着沈瑾白这神情,似是明白了沈瑾白心中所想。“她想要回避这些痛苦,”萧非想,“也是情理之中……可我呢?” 她理解沈瑾白的想法。沈瑾白毕竟生长在那样一个糟心的环境里,想要回避痛苦也是情理之中。搞不好沈瑾白还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了自己身上,那样她就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只怕更不想面对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萧非都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她不免有些委屈,她现在只想让沈瑾白多说几句安慰的话,多叫几句“非非”,她喜欢沈瑾白如此称呼她。 第67章 想着,萧非眼眶一红,刚想要装装可怜……不,不是装,她现在是真的很可怜。她刚想做出一副可怜又坚强的模样让沈瑾白心疼的时候,却不想沈瑾白又开了口:“萧姑娘,你知道襄宜谷的红衣女子是什么来头吗?就是那夜帮了我们的年轻女子。” 萧姑娘?萧非心里有些不满,明明那日都叫她“非非”了,怎么又改回去了? “不知道,”萧非说,“我师父虽是襄宜谷的,但他早就离开襄宜谷了。那红衣女子既然年轻,想必若我师父在世,也是不知的。” 沈瑾白垂了眸,想了想,又对萧非道:“萧姑娘,我怀疑襄宜谷可能盯上你了。前些日子在九江,襄宜谷的人扮成了北斗庄的人去追杀吴浑,后来又是一个红衣女子劫走了吴浑,那红衣女子应当就是那夜救我们的人。按照我们之前的猜测,劫走吴浑的人应当就是幕后主使,所以襄宜谷就是九江之事的幕后黑手。但如今在岳州,却依旧有襄宜谷的人现身,我想可能是我们之前在九江时得罪了襄宜谷,但也可能是襄宜谷盯上了你。” 萧非一脸认真地听着,又故作无知地问:“可既然如此,那红衣女子那日为何又要救我们?” 沈瑾白皱了眉:“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也不知襄宜谷的谷主莫如意在打什么鬼算盘,如果襄宜谷和我们为敌的话,她就不该救我们。可若他们不和我们为敌,又为何要劫走吴浑?简直是矛盾。” 蒋沅儿道:“听说襄宜谷的人做事一向随性,不能按常理推测的。那夜……可能就只是一个意外吧。” “或许吧。”沈瑾白心事重重。 萧非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沈瑾白的面容。沈瑾白看起来依旧疲惫,想来是一夜没睡好。 “在我面前装得这样冷淡疏离,满嘴一本正经地分析着正事,还不是担心我担心了一个晚上?”萧非心中默默地说着,但表情依旧是一脸纯良。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需要多加防备,”陈广峻说,“江湖深不可测,各方各派利益牵扯不亚于朝堂,我们应该谨慎行事才对。” “有你们在,我很放心。就算襄宜谷真是冲着我来的,我也不怕。”萧非说。 沈瑾白听了这话,不由得垂了眸。她希望萧非不要这么相信他们,毕竟他们可能也保护不了她――比如这一次。 沈瑾白想着,又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之中。她看着萧非苍白的面孔,想了想,转身便走。 “你去哪!”陈广峻忙问。 “去审赵金。”沈瑾白答道。 “你别把他打死了!”陈广峻说着,又连忙对蒋沅儿道,“蒋姑娘,我先去看着我表妹了,烦劳你再多看一会儿萧姑娘。” “放心吧,我不累。”蒋沅儿说着,微微一笑,目送着陈广峻远去,半晌也没回过头来。 床榻上的萧非突然长叹一声。蒋沅儿听见萧非叹气,不由得回头去问:“怎么了,萧非妹妹,何故叹气呀?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萧非闭了眼睛:“喜欢的人出去了,看背影也看不到。” 蒋沅儿登时双颊微红:“胡说什么呢?” 萧非轻轻笑了一下,又强打精神睁开眼睛,扭头看着蒋沅儿:“放心,沅儿姐姐,我不是说你。”又道:“陈大哥没见过他那未婚妻,婚事又一拖再拖,我觉得你还是有机会的。”说着,她眨了眨眼。 蒋沅儿无奈摇头:“你这丫头,怎么中了一箭,反而会调侃人了呢?” 萧非闭了眼,看起来极其虚弱:“沅儿姐姐,我头晕……” “果真是说胡话了。”蒋沅儿想起了沈瑾白刚进屋时的那些话,担忧的神情也多了几分。她认识的萧非妹妹,乖巧可怜,怎么会说这些话呢? 陈广峻追着沈瑾白来了柴房,看见沈瑾白要进门,他连忙高声叫住了沈瑾白,拦住了她:“表妹,还是我来审吧。” “我来就好。”沈瑾白说着,就要进门。 “你那是审人吗?你那是打人!这是重要的人证,你可不能把他给打死了!”陈广峻强调着,“你把他交给我,我怎么着也在六扇门受训过,审人也不是不行。” 沈瑾白依旧按捺不住自己想动手的冲动,回头看了一眼那房门。陈广峻又连忙补了一句:“我已经给朝廷送了信了,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来。” “当真?”沈瑾白问。 “真的,”陈广峻忙道,“我不仅给六扇门传了消息,我还给御史台递了消息,我甚至还给我爹写了信!我说我们要死在这里了,他们不可能不管的。就算我爹不管我,那六扇门肯定是要管我的。” 沈瑾白想了想,低了头,终于还是让开了进门的路。“你去吧。”沈瑾白说着,便转了身去,再也不看这门。 陈广峻颇有些无奈,推门进去了,只见赵金正惨兮兮地被绑在柱子上,鼻青脸肿,嘴里还塞了一块破抹布。陈广峻走了过去,蹲了下来,扯下了赵金嘴里的抹布,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不说。”赵金依旧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他想挺直腰板,可却不由得“哎呦”了一声。 “怎么了?”陈广峻问着,伸手摸了摸赵金的胸膛,这一摸,他不禁皱了眉头,“肋骨断了三根啊。” “你表妹做的好事!”赵金骂着,“我疼得一夜都没睡!” 第68章 “活该!”陈广峻骂着,“惹谁不好,惹我表妹?” 陈广峻说着,又瞧了瞧柴房的门,指了一指,对赵金道:“我告诉你,我表妹可就在外边等着呢,她同意让我暂时审你。我是比较好说话的,如果你把一切告诉我,那自然万事大吉,我表妹也不会再来用她的方式审你了,我还会帮你治这肋骨断了的伤。但是如果你不说,我可没办法保证能拦住我表妹。”他说着,又瞧了瞧赵金的胸膛,十分温和看似关切地说:“三根肋骨,实在是下手重了些。” 不多时,陈广峻便从柴房里出来了。“解决了,”陈广峻说,“对付这种人,还是软硬兼施比较有效。” “他怎么说?”沈瑾白忙问。 “倒是简单,”陈广峻道,“那账本上的花,对应的是冯家开的青楼里的姑娘们的花名儿。每个想贿赂知州的人,都是用给姑娘打赏的方法,都是先找看场子的说明来意和钱数,再把钱打赏给姑娘,事后冯府再去找这姑娘要钱,姑娘也会有赏金,所以这事儿一直很顺利。这岳州城也就这么大,需要行贿的也就这么几家,所以是每一家对应一个姑娘,这些姑娘也都不是普通人能见到的。只要找到那些青楼里的姑娘,问出姓名,就容易了。” “原来如此。”沈瑾白说着,却又看向了那柴房。 “你别想着打他了,他已经供出来了这么多,现在可不能再对他随便下手了。不仅不能下手,我们还得给他治肋骨的伤呢!你把他肋骨打折了三根,你知不知道?”陈广峻问。 沈瑾白摇了摇头:“确实不知。”又问:“你打算怎么给他治伤?请大夫恐会泄露行踪,萧姑娘也伤着呢。” “不是还有蒋姑娘吗?”陈广峻道,“蒋姑娘虽不会医理,但她混迹街头这么多年,治个骨折,就算治不利索,也能凑合一下。别说了,我去寻两块木板给他夹上,再让蒋姑娘想办法搞点银钱,最好从冯家和知州家搞,然后让季兄去那几家青楼走一走吧。” “你是说让蒋姑娘去偷些银钱。” “我可没这么说,”陈广峻连忙否认,“就是,非常时期,每个人都得发挥自己所长嘛。” -------------------- 非非:以受伤为名崩一下自己的戏中人设。 第35章 开解 情况在一天一天地变好。 萧非的伤在逐渐地好转,季陵成功地从青楼里套出了不少行贿之人的姓名。几人一边在这民居里休养着,一边等着六扇门的支援。 但他们没办法像之前那样进城去打探玉佩的下落了,因为他们现在若非乔装打扮一番,根本没有办法进城。知州早已把他们的画像贴满了大街小巷,安了一个放火抢劫的罪名,正大肆追捕着他们呢。但是据季陵说,也不用太过担心追捕文书上的画像,画像奇丑,把那画像拿去给亲爹亲妈看,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但你进城还是要小心,”蒋沅儿说着,拿出了她精心准备好的假山羊胡子和宽袍大袖的衣服,递给了季陵,“你当日在青楼闹事,只怕不少人都对你有印象。出去时还是扮成个读书人的模样吧,小心为上。” “这不止是个读书人了,”季陵贴上了胡子,“这简直是读书人的爹。蒋姑娘,好手艺啊。” 萧非受了伤需要人照顾,赵金还被他们关着也需要人看着,他们也实在匀不开多余的人手了,索性不再去冒险,反正沈瑾白已得到了李伯的情报,说玉佩就在冯府了。因此,这几天,除了季陵需要去青楼逛逛之外,其他几人竟只能待在这宅子里。 于是,蒋沅儿竟然成了这宅子里最忙的人。她不仅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会做饭的,还要照顾萧非和赵金的伤。说来可笑,她明明不是个大夫,却在这关键时刻被当成个大夫用。不过这也没有办法,陈广峻每天都要整理赵金的口供,而沈瑾白……她实在是不会照顾人。 沈瑾白每日都在萧非的房间里待着,想要帮忙,但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着。萧非见沈瑾白不说话,自己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躺在床上,她太虚弱了,暂时还下不了地。沈瑾白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只好坐在那里等着萧非开口叫她,可萧非偏偏不叫她,一开口都是那甜甜的“沅儿姐姐”。 “沅儿姐姐?”沈瑾白每次听见这称呼时心里都有些不自在,“怎么叫得这样亲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叫的?” 当蒋沅儿回应一句“萧非妹妹”之时,沈瑾白心里更加不舒服了:“为什么要这么称呼?” 但她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听着,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但萧非看见沈瑾白表现得这样淡然,不由得叫得更欢了:“沅儿姐姐,我想坐起来,你扶我一下好不好呀?” “沅儿姐姐,我口渴……” “沅儿姐姐……” 萧非故意在沈瑾白面前娇声唤着。每次唤蒋沅儿时,她都会默默地观察着沈瑾白的反应。看起来,沈瑾白无动于衷。 而蒋沅儿倒是很乐意这样忙前忙后的,几乎是随叫随到。“你这个妹妹,叫姐姐叫得真甜,”蒋沅儿夸着,扶起了萧非,“我之前在街头过日子的时候,兄弟一堆,就是没个妹妹,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一个。” 萧非听了这话,报之以甜甜的一笑。 沈瑾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干脆起身走人:“我去看看赵金那边怎样了。”她说着,便赶紧逃离了这个地方。每次看见萧非和蒋沅儿那般亲近时,她心里总是有隐隐的不开心,但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好逃了。 第69章 她心烦意乱地走去了柴房,一推开门,见陈广峻正拿了纸笔在那仔细地录口供。“表妹,你怎么来了?”陈广峻有些惊讶。 因为之前沈瑾白下手太狠,陈广峻已然不敢再让沈瑾白见到赵金了。 “我来关心一下这位证人的伤势。”沈瑾白说。 “放心,死不了!”赵金十分气愤地对这罪魁祸首吼了一句,可这一吼不禁又触动了伤,连着“嗳呦”了好几声。 陈广峻连忙扔下纸笔,出门问沈瑾白:“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你今日举止未免也太奇怪了!”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这里。”沈瑾白说。 “你若是闲,就去帮帮蒋姑娘,我看她一个人累的慌,”陈广峻说,“这里你不用担心了,我们简单地给赵金接了骨,他暂时死不了。” “那边我帮不上忙,”却不想沈瑾白一口回绝,“不如我在这里录口供,你去帮蒋姑娘。她应该很希望你去帮她。” “表妹你别开玩笑了,”陈广峻大惊失色,“让你来录口供,那还是录口供吗?那是验尸!” 沈瑾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厌烦这无所事事的日子。她希望六扇门的人能早点来调查知州和冯府,让她能有点用武之地,不然她就在这宅子里待着,就像个废人。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沈瑾白只得转了身去,朝萧非房间的方向往回走。 陈广峻松了一口气,把柴房的门关上了。 沈瑾白回到萧非房间的时候,蒋沅儿已经去厨房忙活去了,而沈瑾白就按着老规矩默默地坐在房间里守着萧非。房间里只有她和萧非两人,两人都是一样的沉默。萧非也不急,她只想等着沈瑾白先开口,她要看看沈瑾白能忍到什么时候。 “你还好吗?”果然是沈瑾白先开了口。 萧非心中窃喜,却虚弱地点了点头:“还好。” 不曾想沈瑾白听了这话竟站起了身来。“那我去厨房帮帮蒋姑娘吧,”她说,“蒋姑娘太累了,我也不能总是闲着。” 沈瑾白说着,转头就要走。 萧非急了,连忙唤了一声:“沈姑娘!” “嗯?”沈瑾白回了头去,疑惑地看向萧非。只是她的眼神略有躲闪……自萧非受伤后,她就不太敢直视萧非了。 萧非无奈,她知道只能是自己主动出击了。不然,就凭沈瑾白这性子,她怕是永远也迈不过这个坎儿。 “沈姑娘,我想看看我的伤,你能帮我一下吗?”萧非眨着眼睛,又露出了那一贯的楚楚可怜的模样。 沈瑾白对她这样的模样最没有抵抗力了,只得应了一声“好”,就走上前去,小心地扶起了萧非。扶起萧非之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萧非是无力地倚在了沈瑾白的怀里,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沈瑾白忙关切地问着。 “疼……”萧非如实答道,又抬眼看向沈瑾白,“沈姑娘,你能不能帮我脱一下衣服啊?” “啊?” 萧非连忙解释道:“我手脚无力,实在是使不上劲儿。” 沈瑾白无法,只得坐在了床沿上,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去,摸上了萧非的腰带。在触碰上萧非腰带的那一瞬间,她不由自主地屏了气……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紧张,明明也不是第一次看她的身体了。 “沈姑娘,你为什么不叫我‘非非’了呀?”萧非眨着她那双无辜的眼睛,问着。 “不习惯。”沈瑾白回答着。她解开了萧非的腰带,又小心地把萧非的衣领往下褪了一褪,大片雪白的肩膀裸露出来。沈瑾白又探头看了一眼萧非的背,确认伤口露出来了,便连忙起身,去给萧非拿镜子。 根本不敢再多看萧非的伤一眼。 “或许,叫着叫着就习惯了。”萧非说。 沈瑾白没有回答她,只是拿了两面镜子过来,递给了萧非一面,又自己拿了一面。她仔细地用两面镜子调整着角度,终于让萧非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伤。 但沈瑾白却没有正视这伤口。 “好丑,像一只蜈蚣,”萧非说,“如果我能自己缝就好了。” 沈瑾白依旧没有说话。她其实是想安慰的,但她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没能保护好她,自己才是那个罪人,就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沈姑娘,你觉得这伤可怕吗?”萧非又问。 沈瑾白看了一眼那伤口,却又忙移开了视线。她根本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只有沉默。 “沈姑娘?”萧非叹了口气,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沈瑾白,“其实我觉得,能拥有这样一道伤,挺值得的。” “说什么胡话呢?”沈瑾白说着,连忙收了萧非手里的镜子,就去帮她穿衣服。 却不想,萧非竟然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深情地凝望着她。沈瑾白对上萧非的眼神,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我是真心这么想的,”萧非看着沈瑾白,微微地笑着,“因为这说明,我也有想保护的人了。我受了伤,但却保护了你,我觉得很值得。” “先穿衣服吧,别着凉了。”沈瑾白说。 “沈姑娘,你真的很好,”萧非却根本不想管衣服的事,只是对沈瑾白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为你挡箭……” 萧非说着,却低下了头:“只是谁能想到,你如今竟然不理我了。” 第70章 这话让沈瑾白心中越发不是滋味起来。她知道自己是有些问题的,但不论怎样努力她都克服不了这些问题。她逼着自己去正视那一切,不断地回想萧非中箭的场景,可这也于事无补,只是让她本能地越来越回避这一切。 “沈姑娘,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萧非恳求着。 “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了这样重的伤,”沈瑾白终于不再回避这个话题了,“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你的错,”萧非紧紧地握着沈瑾白的双手,“是那个射箭之人的错,冯府的错,是知州的错……无论如何都赖不到你身上。” 萧非说着,又低了头:“沈姑娘,如果我受伤让你有了负担,那你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而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只是,不要冷落我了。我在江湖上无依无靠,我……”萧非说着,竟带了哭腔,一句话都说不成了。她又顺势向沈瑾白的怀里一靠,衣衫不整地哭着。 沈瑾白愣了一下,见萧非哭得可怜,她便心里直骂自己不是个东西。她小心地拥住了萧非,低了头,道了一句:“对不起。”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非非。” 听见这声“非非”,萧非心中一喜,但面上却还是接着装哭。只是在装哭时,她看似无意地向沈瑾白怀里蹭了蹭,又抱住了沈瑾白的腰。 “沈姑娘,你不用说对不起,只要你肯理我,我就很满足了。”她说。 沈瑾白叹了口气:“好。” 两人正说着话,门突然被打开,蒋沅儿的声音自外传来:“我把饭蒸上了,一会儿就……” 一个“好”字还没出口,蒋沅儿就愣在了原地,一脸疑惑地看着屋里的场景:两个姑娘坐在床上紧紧相拥,其中一个还衣衫不整、满脸泪痕? 蒋沅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分析眼前这场景了。 “那个,我,”蒋沅儿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是我想多了还是这儿真的发生了什么?” “沅儿姐姐,你别见怪,”萧非连忙解释着,沈瑾白也手忙脚乱地给萧非穿着衣服,“是我想看看背上的伤,又没办法自己看,只好请沈姑娘帮我。背上的伤实在太丑,我一时伤心,没忍住,就哭了……” 萧非说着,看了沈瑾白一眼,又吸了吸鼻子,鼻头红红的。沈瑾白见状,也一如既往地保持了自己沉默的作风,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沈瑾白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会在蒋沅儿突然推门而入的时候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和刺激感?又为什么在听到萧非编造了这样的谎言后产生了一种释然的感觉? 毕竟,这事儿似乎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 而蒋沅儿并没有多想,她只是信了萧非的话,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第36章 香囊 在这宅子里待了半月有余,京城六扇门的人终于到了。一共来了十人,都是武功高强的。朝廷还派了御史来,随后就到。只要六扇门收集了足够的证据,等御史一到,确定了就可以实施抓捕了。 为首的捕头姓周,为人很是和善,大约四十来岁,和陈广峻很谈得来,也是陈广峻初入六扇门时的师父。沈瑾白也是在看到周捕头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陈广峻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作风是从哪学来的了。 “师父,这是我们套出来的行贿之人的名单,还请过目。”陈广峻把一个厚厚的册子递给了周捕头。他的交接工作做得很好,就连那赵金,他也交给了这批人。 季陵看着周捕头手里的名单,在一旁插嘴道:“这可是我牺牲色相换来的。” 周捕头翻开看了两眼,道:“辛苦你们了。”又对陈广峻道:“广峻,我们单独聊一下吧。” 几人本来都在屋子里待着,听见这话,都十分自觉地退了出去。萧非已经能下地了,但还是十分虚弱,没走两步就一个不防踉跄了一下。沈瑾白连忙伸手扶住:“小心。” 萧非抬头看向沈瑾白,笑了笑:“多谢沈姑娘了。” 沈瑾白愣了一下,又忙收回手去,装作没事人一样的往前走着。蒋沅儿却在此时追了上来,和她并肩走着,问:“沈姑娘,你说周捕头会和你表哥说些什么呀?” 沈瑾白摇了摇头,如实答道:“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周捕头。” “那你表哥之前可曾提起过他?”蒋沅儿又问。 沈瑾白想了想,一时竟答不上来。从前在京城时,她除了每日练武之外,根本不关心这些事情。陈广峻或许对她说过,或许没有对她说过……她已然记不清了。 她从前还真是不关心人啊,果真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我记不清了。”沈瑾白回答着,加快了脚步,逃离了这里。 “沈姑娘,等等我。”萧非叫着,也追了上去。 屋里只有陈广峻和周捕头两人,在其他人都出去后,周捕头一下子变了脸色。“广峻,你可知道你这次犯了多大的错吗?”周捕头问。 陈广峻有些发懵:“不知。”又忙行了个礼:“还请师父指教。” 周捕头坐了下来,喝了口茶,道:“你管的太多了。”又道:“我虽不知你这次来岳州的任务是什么,但想必六扇门这次给你的任务绝不会是查一个知州和一个举人的事,那根本不是六扇门该管的事!你倒好,查了不说,还直接跨过此地巡抚,直接给六扇门、御史台、甚至你爹在的大理寺都传了消息,不按规矩办事也就罢了,你这样让身负监察之责的御史台如何做啊?你看,如今,御史台觉得没面子了,开始大张旗鼓地办事了,六扇门一出动就是十人,御史都已经在路上了!” 第71章 陈广峻低了头:“我只是觉得此地知州这样猖狂,我们一行人来此不过几天便受了重创,此地巡抚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因此没敢报给巡抚。又怕这里的情况不受重视,所以才给那么多地方都递了消息。如今看来,也还是有用的。” “原来你是故意的啊!”周捕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那我问你,若你找不到有利的证据怎么办?” “有证据的,”陈广峻忙道,“那账本上已得出了许多行贿之人的姓名!” “这算个什么证据!”周捕头叹道,“广峻啊,你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你难道不知道,官官相护吗?你的证据只是一个受贿而已,不知多少如张知州一般的人都在受贿,你这样做,能不能把张知州拉下马还不一定,但一定会犯了众怒!” 陈广峻仍是低着头:“如果能把张知州拉下马,就值得。” “唉,”周捕头长叹一声,“我问你,你还记得你当初是为何要来六扇门的吗?” 陈广峻有些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如实回答道:“科举不利,父亲不喜,特投身于六扇门,以期建功,将来好受提拔。” “是啊,你一个官宦人家的子弟,已经走了比平常人难走的路子,你怎么还拼命地让自己的路更难走啊!”周捕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知不知道,你如此行径,已经惹怒了多少人啊!” 陈广峻想了想,又行了一礼,道:“师父,若我的朋友没有受伤、没有被冯府人当街持械追杀,我可能真的不会管这件事。可我们中已经有人受了伤且险些丧命,那些人更是明目张胆地当街追杀我们,实在是让我担忧此地百姓日常的生活。我不能坐视不理了,哪怕真的要搭上我的前途,我也认了。” 萧非追着沈瑾白到了她的房间,已是气喘吁吁。沈瑾白看着萧非,有些惊讶:“你怎么追过来了?” “我叫你了,你没听见。”萧非说着,进了屋,拿出帕子来擦了擦汗。 沈瑾白的确没听见,她刚才一直在反思自己以前的冷漠。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问题,却也知道自己多半是克服不了的。 “快坐下歇歇吧。”沈瑾白说着,给萧非倒了一杯茶,送到了萧非眼前。 萧非一笑,接过了茶,抿了一口,便把杯子放下了。“沈姑娘,我有东西要给你。”萧非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香囊,递到了沈瑾白面前。 “这是……”沈瑾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是我这几天有力气的时候做的,里面是我特意调制的药包,可以趋避虫蛇。”萧非说着,连忙把这香囊塞到了沈瑾白手里。 沈瑾白接过那香囊,那上面散发着一股很好闻的药香。“你那时多要了几味药,就是为了这个?”沈瑾白问。 萧非连连点头,微微笑着:“我很早就想给你做一个这个了。” “为什么是给我?”沈瑾白问,“其他人没有吗?” 萧非摇了摇头:“没有,只有你有。” “为什么?”沈瑾白拿着这小小的香囊,忽然觉得这香囊好似有千斤之重。她心底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正在翻涌着,但她说不上来。这感觉太过陌生,她一边想尽情地释放出来,一边又想躲开…… 好像,当时萧非昏倒在她怀里之时,她心中也有这样的感觉,但当时更多的应该是恐慌? 沈瑾白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她都快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了。 “因为是你,”萧非说着,连忙站起身来,向沈瑾白又走近了一步,“沈姑娘,你很特别,对我来说也是。” 沈瑾白有些听不明白这话了。她看着萧非的神情,只见萧非正轻轻笑着,两眼也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她一时竟摸不清萧非真正的意思了。于是,她只是背过了身去,小心地把那香囊挂在了自己腰间,又道了一句:“多谢。” 多谢?萧非听着这简单的两个字,不禁皱了皱眉,心中暗道:“她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些天我明示暗示多少次了,难道真要我直白地说出来吗?可我若直白地说出来,就不符合我如今的作风了,她肯定会觉得奇怪的。” 萧非想着,不禁有些苦恼:“我知道你爱躲着人,生怕别人离你太近,可平常脑子转得那么快的一个人,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反应这么慢吧?我投怀送抱的次数都数不清了,话也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怎么反应这样平淡?”她想着,又有些生气:“果真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我一世英名,在你这算败完了!” 她心里埋怨了一堆话,但表面上却依旧是笑着看着沈瑾白,一点儿不满都没露出来。“再忍忍吧,”萧非心想,“我就不信你一直是块石头。” 正想着,季陵却过来敲门了:“两位姑娘,现在可闲着么?” 沈瑾白忙答道:“我们没忙什么。” 季陵听了这话,连忙说道:“那两位姑娘快去厨房帮帮忙吧,我看蒋姑娘已经快忙疯了。我什么也不会,只会生个火、烧个水,在那看了半天,实在是干着急。” “可我也不会……”沈瑾白实在是没有底气。 “我会做饭,”萧非忙道,“我去帮沅儿姐姐。” 几人说着,便一起到了厨房,只见蒋沅儿正一个人在那里忙着。这里一下来了十个捕头,所有人的饭却都是蒋沅儿在做。沈瑾白看了,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可她从前一向是有人服侍的小姐,根本不会下厨,虽然练武,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第72章 萧非见状,忙上前帮忙。季陵和沈瑾白对视了一眼,尴尬地说:“那我们两个,就帮你们看火洗菜拿东西吧。” 说着,季陵就出去打水了。沈瑾白撸起袖子到了案板前,看着那一堆菜,一时有些懵。 “沈姑娘,帮我拿一下芹菜吧。”蒋沅儿说。 “哪个是芹菜?”沈瑾白问着,看了看案板上放着的一堆菜,实在是分辨不出来。 “……我还是自己拿吧。”蒋沅儿叹了口气,走了过来。萧非见了,只是细细地看着沈瑾白的反应,只见沈瑾白面色如常,但眼里却有几分失落。 沈瑾白越发觉得自己没用了。 “若让我九江的兄弟们知道,我堂堂九江街头一霸在这里洗手作羹汤,只怕会笑掉大牙了。”蒋沅儿倒也没什么怨言,只是随口说着自嘲的话。 萧非也开口轻笑道:“这说明沅儿姐姐很厉害,什么都会。” “嘴真甜。”蒋沅儿看起来很是受用。 沈瑾白听见萧非这样夸蒋沅儿,不由得垂了眸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如今一看到萧非和别人亲近,她心里就不太舒服。 她正低头沉思之时,却听见季陵和陈广峻一起进来了。蒋沅儿看见陈广峻也来厨房了,不由得有些惊讶:“你怎么来这了?周捕头和你聊完了?” 陈广峻微笑着点了点头,答道:“聊完了。” “聊什么了?看你反应好像不太自然?”蒋沅儿一边忙活着,一边问着。 “也没什么,就是叙旧,”陈广峻说着,也撸起了袖子,问蒋沅儿,“我能做什么?” 蒋沅儿看了看陈广峻,又看了看沈瑾白和季陵,很明显,陈广峻也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于是,蒋沅儿迟疑了一瞬,有些犯难地答道:“看火洗菜拿东西?” -------------------- 非非:主动表白就崩人设了,不主动表白面前这个石头就反应不过来,好难! 小白:有点点奇怪。 第37章 抓捕 周捕头带来的人接手了陈广峻对知州的调查,他们也只是在这宅子里停了一天,就进城去办差了。 但那追捕文书还没撤,安全起见,五人还是决定好好待在这宅子里休养。因此这段时间,五人竟是分外的清闲。六扇门的差事暂时做不了了,他们只好每日缩在这宅子里,养伤的养伤,做活的做活,就算沈瑾白和陈广峻这样的公子小姐,也终于在厨房里学了些东西。 但这样清闲的生活也没持续几天。大约半个月后,周捕头就来宅子里传了消息,说他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御史也已经到了岳州城里,可以抓捕了。 “那我们应该可以进城了。”陈广峻说。傍晚时分,几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讨论着岳州城的事。 “我们的确应该进城去看看,”蒋沅儿道,“沈姑娘不是得了消息,说那玉佩就在冯府吗?我们得去盯着,如果有,是最好;如果没有,那我们还得再找。” “有道理。”季陵说。 沈瑾白一直默默无言,只是埋头吃饭。萧非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沈瑾白。 “你好像比以前更沉闷了些,”萧非心想,“以前这种时候,你总是有一堆想法的。怎么如今都不愿开口说话了?” 一桌子的人也只有萧非注意到了沈瑾白的异常。的确,如今的沈瑾白对自己充满了怀疑,她觉得自己没用,就连这种时候,她都不愿再开口了。 “她不能闲下来,”萧非心想着,又往嘴里送了一口菜,“一闲下来,她心里想的事情太多,会把她压垮的。打人也打不成,这酒如今也不管够,也难怪她沉闷了。” 萧非想着,眼睛一转,忽然有了个想法。但她只是默不作声,继续听着几人商讨后面的事。 “他们明天就要行动了,那我们也跟着去吧。”陈广峻说。 “他们不知道玉佩的事吗?”蒋沅儿问。 陈广峻答道:“不知道的。我师父他们的任务是帮着查此地官员贪污受贿一案,不是玉佩的案子。六扇门向来如此,专人专案,像我那玉佩的案子,他们也不知情的。” “还真是麻烦。”季陵说。 整个过程里,沈瑾白一言未发,只是埋头吃饭。等吃过了晚饭,大家又说了会话,这才散了。 沈瑾白回了自己的房间,在门口立了一会儿,便拿出剑来去了院子里,开始练剑。她剑风狠厉,月光打在那剑刃上,使得寒光一闪。一片叶子从树上飘落,正好挨在这剑上,被狠狠地劈成了两半。 萧非默默地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窗前撑着下巴望着外边。她看着沈瑾白飘逸的身姿,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你心里有我,”萧非心想,“肯定有我。” 她想着,又有些苦恼:“只是怎样才能让你意识到这个问题呢?” 这一夜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了。第二日,几人都起了一大早,收拾妥当后就骑着马进了城。五人兵分两路,陈广峻和蒋沅儿去盯着冯府,而沈瑾白和萧非、季陵则直奔知州府邸。 沈瑾白一行人到了知州府邸附近,因为三人没有一个正经六扇门当差的,在这紧要关头进不去。他们只好又到了附近的酒楼最高层上远远地看着张知州的府邸。 张府正在被抄家。 “都说玉佩在冯府那了,也不知我们为什么还要来盯着张府。”季陵觉得不解,竟坐在一旁嗑起了瓜子儿。 第73章 “所以表哥这个六扇门的捕头特意去冯府看着了。再说,冯府张府联系紧密,万一在张府也未可知。”沈瑾白说。 “可我们在这也看不到什么。”季陵说。 “等结束了,再下去问一问吧。”沈瑾白说。 萧非一言不发,默默地起身,就要出门。 “萧姑娘,去哪儿?”季陵忙问。沈瑾白也回头看向了萧非。 萧非尴尬地笑了笑:“出恭。” 屋内一时无言,萧非便顺理成章地出了房门,下了楼,向后院走去,直接出了后门。果然,那红衣女子就在那等着。她一直在暗处跟着萧非,也按照惯例,无事时躲在酒楼后门,以便萧非来找。 “主人的伤势如何了?”一见到萧非,红衣女子便关切地问着。其实她也不是不清楚,只是问一下才能放心。 “还好,就是那道疤太丑了。”萧非回答着。 “主人可用家里的药膏来修复疤痕,若是不方便配,奴婢可以给主人找。”红衣女子连忙道。 “倒也不用,”萧非摆了摆手,“我对那疤另有打算。” “主人?” “闲话少说,我找你来,是有事吩咐,”萧非说着,严肃起来,“一会儿我们五人会合的时候,你要正大光明地出现,当街劫我。劫我的理由你自己想吧,我就不多说了。别人来救我的时候,你都不许放我,只有沈姑娘来救时,才许放我。” 红衣女子好像有点懵。萧非看了,不由得急了:“听明白了没有啊!” “明白,”红衣女子点了点头,却又问,“只是奴婢不明白,主人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若是喜欢,直接迷晕了不就好了?莫非主人真的动了心,忘了家中规矩、耽于情爱了?” “没有没有,别瞎说,”萧非连忙否认,“我最多就是耽于美色。迷晕这法子有些无聊,还是她主动地把一颗真心奉上比较有意思……不对,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就是不想办这事儿啊?” 萧非问着,瞪圆了眼睛。 红衣女子叹了口气:“主人,奴婢觉得,如果他们一起上的话,奴婢可能应付不来。” 萧非听了,叹了口气,道:“你坚持一下吧。实在不行,只要你当着沈瑾白的面把我劫走就行……”说着,她拍了拍红衣女子的肩膀,转头就急匆匆地要回去。可她走了没两步,却又撤了回来,对那红衣女子说道:“不过我觉得,你是得小心点。我看沈姑娘最近好像很愁没人打,你要注意防护啊!” 萧非说罢,也不等红衣女子回复,就急忙离开了。只留下红衣女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红衣女子念了一句,又叹了口气,语气里尽是无奈。 萧非回了房间,见沈瑾白仍在窗前站着,便凑过去瞧,只见下面似乎已经要结束了。沈瑾白看了看萧非,又忙移开了视线,道:“我们下去吧。” 几人说着,就收拾东西出门下楼,直奔张府门前。张府门口乌泱泱一群人,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门口虽有兵士拦着,但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岳州城的百姓都在看热闹。 三人只是远远地站在外围,现在进去挤是肯定行不通的,只有等着。正等着,忽见张府的大门打开了,御史带着一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沈瑾白一直盯着这边的情况,想要抓住机会去问,可看着看着,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她忽然脸色一变。 萧非发现了沈瑾白的不对劲,连忙问道:“沈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沈瑾白说着,却背过了身去,似是在躲避什么人。 “沈姑娘?”这下连季陵都觉得奇怪了。 “我们无官无禄的,不便去问……还是等我表哥去吧。”她说着,急急地转身就走。 萧非不明就里,只得赶紧追了上去。季陵也是对沈瑾白突然的善变感到疑惑,顾不得那许多,也只得跟着沈瑾白走了。 “沈姑娘,到底怎么了?”萧非问着。 沈瑾白没有回答,只是往前走着,却忽然看见陈广峻和蒋沅儿迎面而来。“表妹,”陈广峻喊着,“有结果了。” “那还真是不用问了。”季陵松了一口气。 几人终于会合,陈广峻从怀里拿出了那一对儿玉佩给其他人看:“果然是在冯府发现的。只是有些奇怪,这玉佩是在厨房米缸里找到的。我问了一圈,并没有问出这玉佩的来历,不知这玉佩的主人到底是冯府中的哪个。” “不过也没关系,”蒋沅儿笑道,“如今冯府所有人都被控制住了,要审也不是什么难事。” “哦,那就好。”沈瑾白的反应相当平淡。 “表妹,你怎么了?感觉好像有心事?”陈广峻一边问着,一边把玉佩放回了怀里。 “没什么。”沈瑾白回答着,但明显没说真话。 “沈姑娘方才在张府门前好像看到了什么人。”季陵说。 陈广峻觉得可笑,又问沈瑾白:“什么人能把你吓成这样?”他说着,就要去张府门前看看。 沈瑾白皱了皱眉,果断地制止了陈广峻:“别去。”说着,顿了顿:“我好像看到了陆惟。” 萧非听见这个名字,神色一变。“陆惟……”萧非不敢相信地问着,“你的未婚夫婿?” 萧非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他怎么来这儿了?”陈广峻也是吃了一惊,“你没看错吧?你们毕竟那么多年没见了。” 第74章 沈瑾白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吧,我看见他跟在御史身后出来了。”她说着,抬脚便走,似是想赶紧躲开。 萧非见状,又忙跟上了。季陵还想再跟,却被陈广峻一把拦下了,只听陈广峻道:“让她静一静吧。她一直不想成婚,没想到这次竟然被追到这了,怕是躲不过了。”又道:“不过,我还真得去看一看那人是不是陆惟,如果不是就好了。” 陈广峻说着,便带着季陵和蒋沅儿朝着和沈瑾白完全相反的方向走了。可他们走了没两步,面前却突然出现一人拦住了他们:“是蒋姑娘吗?小的可算找到你了,这些日子都寻不见姑娘的身影。我家老大让我给姑娘带句话,是关于玉佩的。对了,我们是城东头草市那边的,姑娘应该记得我们。” 蒋沅儿和季陵听了这话,一瞬间表情都不太自然了。但蒋沅儿很快又恢复如常,依旧是浅浅笑着,问:“记得。怎么了?” 沈瑾白一直大步向前走着,萧非好容易才追上她。她一边跟着沈瑾白,一边又劝沈瑾白:“沈姑娘,你也别太在意了,万一那人不是陆惟呢?万一只是长得像呢?” 沈瑾白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萧非,道:“我只是……烦躁。”她说着,又用目光满街地搜寻着酒坊:“我想打点酒。” “我陪你。”萧非笑了笑,看起来乖巧极了。 沈瑾白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安心了些,两人便一同在街上走着。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两人一直并肩而行。但萧非看似乖巧地陪在沈瑾白身侧,心里却已经着急起来了:“大好机会,怎么还不出现呢?” 可她正念叨着,忽然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被人向外一抓,接着便被带着一跃到了屋顶,脖子上还横上了一把剑。“果然是不经念叨,我正想着你呢!”萧非轻声对红衣女子说着,但是面上却是一脸惊恐。 “让主人久等了。”红衣女子也压低了声音。 “怎么是你!放开她!”沈瑾白见萧非被突然掳走,心中一急,一下子拔出了背上的剑,指着红衣女子高声喊着。 街上的行人被这架势吓得抱头鼠窜,方才还热闹的大街一下子就空了。 “沈姑娘,快走――” 萧非喊罢,又对红衣女子低声嘱咐着:“演得像一点啊,不要给我丢人。” “放心,”红衣女子轻声应了一句,又故作轻松地对沈瑾白笑道,“沈姑娘,我襄宜谷抓自己叛徒的徒弟,应该还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吧。” 第38章 做戏 沈瑾白看着那红衣女子挟持着萧非一跃到了屋顶,登时急了,拔出剑来直指着那红衣女子。她看见萧非一脸惊慌失措地望着自己,还让自己快走……她登时下定了决心,上一次,她没能保护好她,这一次,她就算豁出这条命来,也要护她周全。 她听见那红衣女子问着:“……应该还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吧?” 多管闲事吗?沈瑾白并不这么觉得。她现在恨不得立马持剑向那红衣女子而去,只是萧非仍在那女子手里,她实在是怕那红衣女子以此相要挟。 “你放了她。”她冷冷地说着。 “凭什么?”红衣女子笑问。 “你若不放,我便与你拼命!”沈瑾白说。 “你别忘了,上次是我救了你们,”红衣女子笑道,“你如今来找我拼命,是不是有点儿恩将仇报啊?” “那你为何上次不抓?”沈瑾白忽然警觉起来,她觉得这背后似乎有什么圈套。 萧非在此时又开了口,对着沈瑾白哭喊着:“沈姑娘,别管我,你快走!别为了我冒险!” “不,”沈瑾白十分坚定,“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萧非问。 沈瑾白看了一眼萧非,又忙移开了视线,回答道:“没有为什么。” 红衣女子似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才回答沈瑾白,道:“沈姑娘,我襄宜谷也不是那么喜欢趁人之危的。更何况,那夜这丫头差点死了,我抓个死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呀。我劝你为了自己好,还是少管闲事。” 沈瑾白见红衣女子没有松口的意思,终于忍不住了。可她却又敏锐地抓到了红衣女子话里的信息:“抓个死人回去没意思,他们是要抓活的……” 那她就可以大胆一些了,最起码架在萧非脖子上的那把剑,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了。 沈瑾白想着,眼神在刹那间狠厉起来:“那就休怪我不记前日之恩了。”她说罢,一跃而起,持剑直向那红衣女子刺来。她身法轻快,剑术凌厉,一跃而起时,带起了一阵风。 “她生气了,你小心些啊。”萧非见状,忙低声对红衣女子道。 红衣女子来不及应答一声,便将萧非脖子上的剑移了开来,去迎上了沈瑾白的攻击。萧非趁机向旁边一躲,坐在了屋檐上,看似惊慌地向旁边挪动着,以免被误伤。 而这边,沈瑾白因动了怒,其他的已全然不顾了,只是拼命地攻击着那红衣女子。她一向如此,平日里理智的很,可一旦动怒,便如同山石倾崩。她手里的剑在此时似乎也有了脾气,一招一式都染上了怒气,凌厉、可怕…… 红衣女子这次可不单是做戏了。沈瑾白的招数狠厉,每一剑都是冲着要她命去的,她不得不猛烈回击,以求自保。两剑相撞,火花四溅,可红衣女子相比于沈瑾白到底缺了几分拼命又愤怒的架势,不过几招,她便开始落于下风了。 第75章 正大光明的单打独斗,她的确不是沈瑾白的对手。 想着,红衣女子一个不妨,肩头被沈瑾白刺了一剑,鲜血登时冒了出来。她连忙后退几步,把剑一横,脱离了这场争斗。“沈姑娘真是好身手,但我今天不想打了,”红衣女子说着,登时施展轻功向后一退,“来日再会吧。” 话音落下,这女子也没影了。 沈瑾白看着红衣女子离开的背影,咬了咬牙,又忙把剑收了,去一旁察看看似受到惊吓的萧非。“你怎样了?”沈瑾白忙问。 萧非眼睛一红,一下子扑进了沈瑾白的怀里,在沈瑾白的怀中抽泣着。“沈姑娘,还好你在,”她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瑾白愣了一下,她的腰被萧非死死地抱住了。她本来想挣脱,可看萧非这般可怜的模样,她也不忍心了,只是由着萧非抱着自己。“没事了,”沈瑾白的声音难得地温柔了起来,她努力地安慰着这个小丫头,“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了。” 也不知为何,她说出这话时竟然脸红心跳不止,心里那奇怪的感觉更加地强烈……她甚至想,抱一抱这个小丫头? 这究竟是什么感觉?为何以前从没有过?为何这段时间这样强烈?她一向都不怎么关心其他人的,又为何会对这个小丫头这样上心? 沈瑾白想着,心里一下子又乱了。正胡思乱想着,她忽然见萧非抬起了头,睁着那泪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念了一句:“沈姑娘……” 听着这一声欲言又止的轻唤,沈瑾白的心似乎停跳了一拍。她连忙扭了头去,避开了萧非的视线:“我们先下去吧,现在在屋顶,所有人都看着我们呢。” 萧非似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连忙向下看去,果然,这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都看着她们、指指点点的。萧非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抱着沈瑾白的手,微红着脸低下了头:“好,都听你的。” 沈瑾白便扶着萧非小心地在房顶上站起来,萧非不小心踩滑了瓦片,沈瑾白又连忙一把扶住她。两人对望一眼,却又都连忙移开了视线。沈瑾白小心地揽上了萧非的腰,带着她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两人落在地上,被乌压压的人群围着,颇有些不自在。萧非便大胆地牵起了沈瑾白的手,凑在沈瑾白耳边轻声说道:“沈姑娘,我们跑吧?” 沈瑾白的手在萧非碰到的那一瞬间不由得一颤,可立马她的手就被萧非紧紧抓住了。又听见萧非这样问她,她忽然好像中了邪一般,只想顺着她。 “好。”沈瑾白简单地应了一声,四下望了一眼,拉起萧非的手就向外冲。 萧非被她这一带,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一丝微笑来。阳光下,两人携手一起冲出了人群,在这岳州城的街道上狂奔着,总算到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这才停了下来。萧非体弱,跑了这段路,已是气喘吁吁,额头上也出现了丝丝细汗。 而沈瑾白根本没注意到她还紧紧拉着萧非的手。 萧非偷偷颔首一笑,又忙抬起头来,睁着那双大眼睛望着沈瑾白:“沈姑娘,我想擦汗。”她说着,举起了两人紧紧相握的手,示意沈瑾白松开她。 沈瑾白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这个严肃的问题,连忙尴尬地连忙松开了手。她背过身去,装作理自己衣服的模样,看似随口一问:“你累不累?” 萧非重伤初愈,今日就发生了这许多事,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住? “我没事。”萧非说着,把手帕塞进了怀里,立在沈瑾白身后,歪着脑袋看着她。她觉得沈瑾白这副想关心又装作不关心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沈姑娘,萧姑娘――”远方却忽然传来了季陵的声音。 两人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季陵正急匆匆地向这里赶来。“你们两个怎样了?我方才寻你们时,听说你们和襄宜谷的人打了一架?你们没事吧?”季陵关心地问着。 萧非连忙回答道:“多亏了沈姑娘,我们没事。” “没事就好。”季陵说着,把她二人打量了一遍,确认了没受伤,才终于放下心来。 “找我们做什么?”沈瑾白问。 季陵叹了口气:“玉佩的事……你们可能被骗了。” “什么?”沈瑾白一时没太明白季陵话里的意思。 “边走边说吧,陈兄和蒋姑娘还在等着呢。”季陵说着,便主动在前引路,一边走,一边把方才的事情都告诉了沈瑾白和萧非。 “方才,蒋姑娘的朋友给她递了一个消息,”季陵说,“他们说,玉佩的下落打探到了。大约三个月前,有人从京城找镖局帮忙寄了个小包裹回来。镖局运送的东西一向都是贵重的大件儿,因而那小包裹特别引人注意。当时草市的混混们好奇,就半夜混进了镖局里,去瞧了瞧那小包裹,打开一看是一个盒子,撬开盒子,发现里面装着一块玉佩和一封信……玉佩就是我们要找的玉佩。”季陵说着,回头看了眼沈瑾白。 “那玉佩是送给谁的?只有一块,不是一对儿吗?”萧非忙问。 “至于为何不是一对儿,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当日的那些混混们不敢动镖局,当时也只是看了一看,就走了。也是这几日,他们才打听到,当时那个小包裹,被送到了本地一间茶铺,”季陵说着,停了下来,远远地一指,只见陈广峻和蒋沅儿已经坐在了那茶铺中,而这间茶铺,正是李伯的茶铺,“就是那里。” 第76章 沈瑾白见了,微微蹙眉:“是他?” “我们还是问个明白吧,”季陵说着,又看向了沈瑾白,“你可能救了我们要抓的人。” 沈瑾白沉思一瞬,抬头便大步向前走去,直奔那茶铺。萧非和季陵对视一眼,也忙在后跟上。 沈瑾白是要去问罪了。她一向以自己的标准衡量着这世间所有的人,大部分人在她眼中是不值得在意的人,只需要按照世俗规矩处理就好;小部分在她看来是罪大恶极根本不配做人的人,而对于后面这小部分人,她就更加不在意了,她视他们如蝼蚁,是可以让她痛打一顿发泄暴躁的玩物……她现在就是要去评判,李伯究竟该被分到哪个档次里。 茶铺的人依旧很多。沈瑾白径直进了茶铺,李伯一见沈瑾白,登时满脸堆笑:“姑娘来了!快请坐!姑娘想喝什么?小店请客。”说着,又去招呼他那孙儿:“小虎,好生招待客人!别懒怠!” “闲话少说,”沈瑾白直接进入主题,冷脸问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收到了那块玉佩?为何要对我说玉佩在冯府?” 李伯听了,脸色一变。沈瑾白冷笑一声,看了看这座无虚席的茶铺:“你今日还打算继续做生意吗?不如先打烊吧。” 季陵见状,便十分配合地开始在店里赶人了。陈广峻也从怀里掏出了银钱来,放在了茶铺的柜台上:“这些钱,是弥补你今日的损失的。” 方才还座无虚席的茶铺登时冷冷清清,茶杯上还飘着热气儿,但人却没了。李伯望着这情形,叹了口气,又苦笑一声:“果然啊,还是逃不过。”他说着,拿抹布擦了擦手,又对沈瑾白道:“诸位贵客,还是进屋一叙吧。” 说着,他就驼着背,拉过了他那不明所以的孙儿,一步一步地向屋里挪去。五人也都忙跟在李伯身后,进了屋。 屋里陈设破旧,但很整齐,一点也不脏乱。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这是他们平常起居的地方。 “诸位,可否让我这孙儿回避一下,”李伯看着这地方,想了想,终于还是开了口,“我有些事,不想让他知道。” “爷爷?”小虎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爷爷。 李伯笑了笑,拍了拍孙儿的脸,道:“没事的。” 蒋沅儿连忙拉过了小虎,对李伯道:“我带他在外边玩,你不用担心。”说着,便又拉着小虎出门去了。 “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吗?”陈广峻问着,掏出了怀里的那一对儿玉佩,放在了那桌子上。 李伯看着那玉佩,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拿起了其中一块,道:“这个,是我女儿的遗物。”又拿起了另一块:“这个,是那个混小子从京城寄来的。” 他说着,又看向了门外,虽然他此时已看不到小虎了,但他眼里还是涌起了一阵悲凉。“小虎不是我孙子,他是我的外孙。” 第39章 玉佩 “外孙?”陈广峻问, “没错,外孙,”李伯收回了目光,“我女儿未婚先孕,生下了他。那让她怀孕的混小子却在她大了肚子瞒不住时跑了,只留下了一块玉佩,说是他祖传的东西,做定情信物。然后,他便再也没回来过。我女儿当时月份已经大了,我就这一个女儿,恐让她打胎坏了性命,只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可谁能想到,我女儿生完孩子之后思念成疾郁郁而终,很早就过世了……这玉佩便由我代为保管。” “定情信物……”沈瑾白念着,看向了那玉佩,又忽然把目光移到了自己腰间的香囊上。 “可另一块玉佩为什么也在你手上?”陈广峻问。 李伯摇了摇头,坐了下来:“我也不知道,在我女儿怀了孩子之后,为了躲避流言蜚语,我们便搬来了这岳州城,我甚至连那混小子是如何得知我们搬来这里的都不知道。直到三个月前,家里突然收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另一块玉佩,还有一封信。我还认得几个字,打开看了,却吃了一惊。信上说,让我把这一对玉佩给小虎留着,就当留个念想,他在京城里犯了事,怕是不能再回来看一眼了。若是有人问起和他有关的事,只管说不认识、不知道,不然便是大祸临头。” “信还在吗?”陈广峻忙问。 李伯点了点头:“还在。”说着,他便起身到了床边,又跪在地上,伸出手在床底下摸索了半天,总算摸出了一个盒子来,递给了陈广峻。陈广峻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有一封信,内容和李伯所说的相差无几,署名只有一个“郑三”。 只听李伯又对沈瑾白道:“沈姑娘,实在对不起,骗了你。可我实在是怕啊,几个月了,你们是第一个来问这玉佩的人,我一看你们,便知你们不是寻常人,周身的气派一看便知是非富即贵,口音也是京城口音。我只想趁着还没老到动不了的时候好好照顾小虎,我不想惹祸上身……正巧冯府这段时间在找我们麻烦,我就只好把玉佩偷偷塞进了冯府的粮车里,想把事情甩开。” 李伯说着,满脸的愧疚,又连声道歉。沈瑾白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了。她方才一直当李伯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因此气势汹汹地来找他兴师问罪,可如今这么一看,这李伯也只是一个可怜人。 六扇门要抓的人是个本分的可怜人?沈瑾白不信。 “小虎的父亲,叫什么名字?”沈瑾白问。她想,或许六扇门要抓的人是那个不负责任的爹。可她刚问出口,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是可笑,六扇门是在一个多月前才给陈广峻安排了这个任务,可那玉佩三个月前就被送到岳州了。 第77章 李伯皱了皱眉头,又叹了口气,一滴眼泪就落下来了。“沈姑娘,不瞒你说,那人也不是本地人。我只知道,我女儿叫他郑三郎……别的,一无所知啊!后来我也问过我女儿,可她就是不开口,我甚至,见都没见过那人一面啊!” 说着,李伯竟然跪了下来,不停地对着几人磕头:“求求各位公子姑娘了,放过我们爷俩吧。我们爷俩一直在本地老实生活,除了把玉佩偷偷栽给冯府,我什么坏事儿都没做过啊!我们也不知那郑三做了什么,我们只想好好生活啊!”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得先把李伯扶了起来。李伯已是哭天喊地,泪流不止,萧非见了,忙上前去安抚李伯。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季陵忙去开门,却见蒋沅儿探出了头来,小虎就躲在她身后。 “我刚才问了一下这孩子,”蒋沅儿低声说着,“他说他们这些年一直在这开茶铺,每天起早贪黑,也没做过别的事情。我还问了周围邻居,都说李伯一家自搬来此地之后,就没怎么离开过这个茶铺。” 说罢,蒋沅儿就忙拉着小虎又退回了外边。 沈瑾白听了,一把拉过陈广峻,低声问他:“你确定六扇门传话的时候没传错吗?他们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罪大恶极之人,怎么就能让六扇门出马了呢?就算他们是被那郑三郎连累了,要连坐,可为何六扇门不明说郑三郎这名字,反而藏着掖着让我们来找玉佩?我觉得,就算是六扇门也不一定知道这玉佩的主人如今是他们爷俩,他们可能只是想找和这郑三郎亲近的人。” 陈广峻看了一眼李伯,也皱了眉,低声回答着沈瑾白:“我也不知道。” “那你打算如何?”沈瑾白忙问。 陈广峻沉思一瞬,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收起了那对玉佩,又问:“你们敢向我发誓,从来没做过违法乱纪之事吗?” 李伯一时语塞,又结结巴巴地说:“年轻的时候和人打架,把别人胳膊打折了,算吗?大概四十年前了。” “不算。”沈瑾白果断给出了一个答案。 陈广峻颇为无奈,想了想,只好说道:“这玉佩是在冯府搜出来的,别的我们并不知情,冯府已被抄家,剩下的就让京城的六扇门做吧。”陈广峻说着,语气又严肃起来:“但以后你们定要安分守己,若让我们知道你们胡作非为,那时可就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说罢,陈广峻转身就走。其他几人见状,也都忙跟了上去,几人一同出了门。蒋沅儿见他们没有押着人出来,不由得奇怪,连忙跟了上来,问萧非:“萧非妹妹,这是怎么了?” 萧非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说了。 沈瑾白跟在陈广峻身后,看着陈广峻,只觉陈广峻这行为举止和他平日里颇有不同。陈广峻向来最守规矩了,怎么今日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把这老头儿给放了? 陈广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起来并不轻松。他知道自己这次坏了六扇门的规矩,短时间内晋升无望,而李伯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人,他只是个苦苦讨生活的可怜人……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广峻第一次觉得守规矩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情。 “那个,大家,”正走着,蒋沅儿突然叫住了所有人,“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去吧。” 季陵忙问:“你真的要去吗!” 陈广峻警觉起来,回头看向蒋沅儿,忽然明白了。“城东草市的人当初曾向你提出无理要求?”陈广峻问。 蒋沅儿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又理了理衣袖,轻笑着说:“江湖规矩,不能言而无信。我当时既然应了人家,就不能毁约吧。” “不行!”陈广峻严词拒绝,“你不能去!” “为什么?”蒋沅儿问。 陈广峻一时语塞,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你从前怎样,都是过去的事。如今你和我们在一起,有些事情,可以不用应下的。” “可我已经应下了,若我毁约,传了出去,以后谁敢帮我忙?”蒋沅儿问。 陈广峻急了:“可就算你没毁约,这传了出去,难道就是好事吗!” 蒋沅儿看着陈广峻的反应,笑了笑,慵懒地向旁边的树上一靠。“你急什么?”蒋沅儿问。 “我……”陈广峻结巴了半晌,才说了一句,“你是我朋友,我不能坐视不理。” 蒋沅儿见状,便轻轻叹了口气,悠悠说道:“其实我也不想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这种出身的,无依无靠,谁都能轻易毁了我,就更难了。” “你有我……我们!”陈广峻说。 虽然他及时改口,但谁都能听出来他本来想说的只是“我”。 萧非听见这话,不由得看了沈瑾白一眼,心中暗道:“我本来还以为你家出的尽是不解人意的榆木疙瘩呢,看来是我想多了,你家只有你这一个捂不热的石头。” 沈瑾白并没有注意到萧非正在看着自己,她只是看着蒋沅儿,认真地思索着对策。 “我想到办法了,”季陵想了想,眼珠子一转,拍了拍手,“诸位,听我一言!” “季兄请讲。”陈广峻忙道。 季陵一笑,走到陈广峻身边,低声道:“我觉得,这岳州城的青楼还真不错。不如我们出钱,让他们逛青楼去,看看能不能抵消。” 第78章 “能吗?”陈广峻连忙看向蒋沅儿,问着。 蒋沅儿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得问问他们。” “若是能行就这么办,”陈广峻咬了咬牙,“若是不行,我们立马离开这岳州城。” 陈广峻说着,又走向了蒋沅儿,道:“走,我们一起去。” 蒋沅儿愣了愣,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去哪儿啊?” 陈广峻道:“去城东草市,和他们谈。”又道:“我陪你去,他们若真想无礼,我便同他们动手!” 蒋沅儿听了,不由得轻轻一笑,又提醒道:“他们人很多的,你可以吗?” “可以!”陈广峻十分坚定地回答着。 季陵连忙道:“我也陪你们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更安全些。” 蒋沅儿听了,眼眶似有些泛红。她叹了口气,又无奈地笑了:“多谢了。” 沈瑾白看了一眼萧非,又清了清嗓子,带了些歉意地说:“蒋姑娘,萧姑娘重伤初愈,又被襄宜谷的人盯上了,不便前去那太乱的地方。我留下保护她,怕是不能陪你去了。” 蒋沅儿点了点头:“无妨,你留下照顾萧非妹妹吧,我看她就喜欢黏着你。”说罢,又是一笑。 沈瑾白听了这话,看了萧非一眼,却又忙收回了目光。萧非却是低了头,略带羞涩地笑着。 “好了,那你们先回去吧,”陈广峻说,“路上小心,这边的事,交给我们就好。” 几人说着,就道了别,分道扬镳了。沈瑾白去寻了马车,亲自驾车,带着萧非出了城,就要回城外的宅子。 萧非坐在车里,悄悄掀开帘子,看着沈瑾白。“现在倒是不躲着我了?”萧非心想,“可你还是不敢看我……为什么不敢看我呢?我长得又不吓人。” 萧非就这样一路痴痴地想着,沈瑾白倒只是专心驾车。一路相安无事,直到快到那宅子时,沈瑾白却突然脸色一变,急忙勒紧缰绳。 马车突然刹住,车里的萧非一下子重心不稳向前倒去,险些栽倒。“怎么了?”萧非忙起身问着,向那宅子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不由得也吃了一惊。 宅子门前,已经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了。周捕头他们是骑马的,这马车实在是蹊跷。 她刚想向沈瑾白开口询问对策,却见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这是一个俊雅的青年公子,穿着一身墨灰色的长袍,看起来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陆惟。”沈瑾白皱了眉,说。 “陆惟……”萧非听了,眼神瞬间阴沉下来,她也抬眼看向那青年公子,心中暗道,“竟然是你。原来你长这个样子,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也该和他说明白了,”沈瑾白说着,又对萧非道了一句,“坐稳了。” 说罢,便又驱车,直向大门前而去。 第40章 陆惟 两人到了门前,下了马车。沈瑾白径直走到了陆惟面前,刚要开口,却见陆惟先微笑着行了个礼:“瑾白,好久不见。”说着,又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这几年,你又长高了不少。” “瑾白?”萧非听了,心里不舒服起来,“还没过门,就这么叫得亲密吗?” 她这样想着,但在面上并未表露出来,她只是默默地跟在沈瑾白身后,看着陆惟。她曾设想过许多次她和陆惟见面的场景,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时候。 不过这样也好,她可以开始设想,当陆惟发现是她拐走了他的未婚妻子时那惊讶的神情了。一想到这里,萧非就兴奋不已。 她正想着呢,却听陆惟问了一句:“瑾白,这位是?” “这位是萧姑娘,”沈瑾白回答着,又问,“陆公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陆惟忙道:“瑾白,你在这里,我当然要过来了。”他说着,又叹了口气:“我听说你离家闯荡江湖去了,心里实在担心得紧,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前不久,我从我父亲那听说你们在岳州遇到了困难,听说广峻兄还发了信回京城,这才求了父亲给我在御史台讨了个闲差,跟着御史来此地寻你。” “你不准备科考吗?”沈瑾白问。 “准备,”陆惟说着,上前一步,却又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可我更担心我的未婚妻子。江湖凶险,我不想让你在外受苦。” 沈瑾白见状,忙向后退了一步,清了清嗓子:“陆公子,今日既然你来了,索性我们就在这把话说清楚。” “在这?”陆惟有些吃惊,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笑了,“瑾白,我千里迢迢来寻你,你连门都不让我进吗?” “还是先说清楚吧,少些麻烦,”沈瑾白说,“如果你听了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话,那你自然可以进去。” “好,你说。”陆惟微笑着,等着沈瑾白说话。 萧非见了陆惟这模样,不由得嫌弃地低下了头去。“看似温和有礼,做出个翩翩公子的模样,都是装的。”萧非多看陆惟一眼,便多一分心烦,她恨不得赶紧拉着沈瑾白离开这里。 沈瑾白看着陆惟,如实答道:“我不喜欢你,不想嫁你。” 陆惟听了这话,反应却是淡淡的。半晌,他才微微一笑,又对沈瑾白道:“这话你对我说过很多次了。” “是,”沈瑾白说,“可你还是想娶我?” “小时候的戏言,岂可当真?”陆惟依旧是微微笑着,“我只知道,在我守孝三年、什么都不能做的时间里,你没有弃我而去,而是平白荒废了自己的大好年华,一直等着我。” 第79章 “自作多情。”萧非在心里骂着。 “你想多了,”沈瑾白说,“若你三年前就要娶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拒婚离开。我不能退婚,是因为这桩婚事是我父母定下来的,你又没做出格的事情,姑父家不方便替我退亲,如此而已。我不喜欢你,自然也不会嫁你。” 前面的话,陆惟都认真听着,直到最后那一句话,他却悠悠地叹了口气。他抬眼看向沈瑾白,问:“瑾白,你说你不喜欢我,这我是知道的。可我也知道,你是那样的特别……你可曾喜欢过他人吗?不论是男女之情,还是手足之谊……你有在意过别人吗?” 萧非听见陆惟这话,登时警觉起来。“他知道!”萧非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陆惟问着,却让沈瑾白有些发懵,一时竟回答不上来。只听陆惟接着道:“瑾白,我很早就看出来了,你与众不同,这世间少有人能入你的法眼,我在你的眼里只怕和蝼蚁一般。其他人不理解你,他们在背后非议你,可我不同。瑾白,我心里清楚,你或许永远都不会喜欢上我,可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提供一个安心的居所,让你放心地做自己……我会容纳你的一切,不管你是不是喜欢我。” “花言巧语!”萧非在心里着急的很,恨不得赶紧去捂住陆惟的嘴巴。方才这段话,怕是很合沈瑾白的胃口。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也想对沈瑾白说这些话。她知道沈瑾白需要什么,她也一直在这么做……只是碍于如今她披的这层皮,她不方便直说罢了。 她恨陆惟把她的话抢了先。 “遇上劲敌了。”萧非心想。 沈瑾白听了,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动容。可她依旧迎上了陆惟的目光,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不需要,谢谢。” “瑾白,你……”陆惟还想再说话。 “咚。”一旁却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沈瑾白回头看去,不由得吃了一惊,萧非不知怎么突然栽倒在了地上。 “非非,你怎么了?”沈瑾白叫着,连忙蹲下扶起了萧非,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里。 萧非小脸惨白,她努力地笑着,看向沈瑾白,柔声说道:“没事,可能是太累了,有点晕,刚才眼前一黑,就倒地上了……等我一会儿吃些东西,应该就好了。” 她再不晕,指不定这陆惟还要再说些什么。不如早点晕倒,打断陆惟要说的话,让陆惟看看,沈瑾白究竟有没有在意的人! 沈瑾白皱了皱眉:“是我疏忽了,我应该让你进去歇着的。”她说着,扶着萧非站了起来,却见陆惟正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陆公子,”沈瑾白对待陆惟依旧十分疏离,“今日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我意已决,不会嫁你。希望你早日觅得良人佳偶,我们就此别过了。”她说着,扶着萧非便向门里走去,看也没再看陆惟一眼。 “瑾白!”陆惟又叫了一声,可沈瑾白依旧没有理会他。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扇大门在他眼前合上。 可就在大门合上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却陡然一变。“萧姑娘?非非?”他微微蹙眉,又看了看那门,心中似乎有了主意。于是,他转了身,终于上了马车,走了。 沈瑾白把萧非扶进了屋,又给她倒了水,找了些吃食,萧非这才渐渐地好转,有了些力气。时候不早了,蒋沅儿三人还没有回来,沈瑾白看了一眼厨房,终于鼓起勇气向厨房走去。 “沈姑娘,你要去下厨吗?”萧非忙问。 沈瑾白看了看天,回答道:“时候不早了,也该准备了。我……”她说着,明显底气不足,又道:“我去试一试吧,最起码蒸个米饭也行。” “沈姑娘,我同你一起去。”萧非说着,就要下床。 沈瑾白见状,连忙过来扶住她,劝道:“你今天累着了,得好好休息,就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 沈瑾白说着,扶着萧非躺下,又连忙出了门去,把门关上了。 沈瑾白一出门,萧非登时变了脸色。她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皱了眉头,不住地掰着自己的手指。 “陆惟,”萧非的眼神在念陆惟名字的那一瞬间阴鸷了不少,她的眼里没有了以往的乖巧和可怜,“之前是我小瞧你了。” “别让我抓住你的错处,”萧非心想,“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蒋沅儿三人很晚才回来,那时沈瑾白已独自把饭菜都做好了,萧非也下了床出了门来迎接三人。三人看起来倒没受什么伤,只是衣服脏了一些,沾了不少的灰。 “沅儿姐姐,你们谈妥了?”萧非关心地问着。 “谈是没谈妥,”季陵立马接嘴回答着,“打了一架,打妥了。”说罢,哈哈一笑。 “的确如此,还要多谢二位了。”蒋沅儿轻笑着说,却又看向了陈广峻。 陈广峻一直在看着蒋沅儿,看见她忽然把目光又移向了自己,不由得忙别开了目光去。“那个,我们去吃饭吧,”陈广峻岔开话题,看向了桌子上的饭菜,又把目光在萧非和沈瑾白中间转了转,“我猜,这是表妹做的吧?” “你怎么知道?”沈瑾白疑惑地问。 几人一同看向桌子上的几个菜,表情瞬间尴尬了起来。那些菜黑糊糊的,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倒像是把烧焦了的炭直接扔进了盘子里。季陵胆子大,先开了口,打趣道:“这菜……看起来不太像是能吃的样子。”说罢,他连忙向后一躲,似是怕自己这话激怒了沈瑾白,让沈瑾白对他动手。 第80章 沈瑾白看着那些菜,神情凝重。她就知道自己不擅长下厨。 蒋沅儿倒不太在意这些,她只是一笑,走过去,十分自然地挽上了沈瑾白的胳膊。“沈姑娘倒也不必在意这些,”蒋沅儿轻笑着说,“第一次下厨嘛,已经很不错了。我有的吃已经很满足了,也就是这些公子哥儿,没受过苦,见到吃的才嫌弃呢。” 沈瑾白被蒋沅儿这一挽,一下子又不自在起来,连忙就要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萧非在旁一直细细地观察着沈瑾白的神情,见她如此反应,只有抿嘴偷笑。 幸好季陵又在此时接了话:“蒋姑娘这话便错了,我们韶云派也很穷。只是,我们也没必要来吃这……这黑糊糊的东西。” 蒋沅儿松了手去,回头看向季陵,帮沈瑾白说话:“说不定这菜只是品相不好看呢?尝一尝才有资格说啊。”说着,蒋沅儿就先坐了下来。其他人见了,也都依次落座。 “我来尝。”萧非自告奋勇。她是真的很好奇,这种品相的菜是个什么味道?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菜呢。她吃过这世间所有的毒药,她就不信这菜还能比毒药难吃?说着,她就抓起了筷子。 “别……”沈瑾白连忙制止,一把拉住了萧非。她听了季陵和陈广峻方才那些话,怎么还能放下心来让萧非吃这种东西呢? “萧姑娘,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还是建议你三思而后行。”陈广峻一本正经地说着。 可当几人说话时,季陵已经当起了试毒者。只尝了一口,季陵就又控制不住地把菜吐了出来。 于是,一时间,竟没人敢再动筷了。 沈瑾白无奈了:“那……我把这些菜倒了?” 蒋沅儿连忙止住:“别浪费食物了,最起码这白米饭看起来是熟了的,能吃。”她又提议道:“我们回来的时候买了些酒,或许我们喝着酒,说着话,不知不觉就把这菜吃完了呢?” 喝酒? 萧非看着沈瑾白,心里忽然又有了个坏主意。“我去给你们倒酒!”她主动请缨,说着,便去寻酒坛子了。 “一定很有趣。”萧非心想。 第41章 初吻 沈瑾白去陪萧非拿了酒,又坐回了饭桌前。她们也没多拿,就带了两坛酒过来。季陵指着那些酒坛子,笑着说道:“那酒铺老板说他家的酒后劲儿大,也不知是不是在吹牛。” “是或不是,一试便知了,”陈广峻说,“我们五个人,喝这两坛酒,应该也醉不到哪里去。” 沈瑾白看向萧非,低声问她:“你的伤刚好,能喝酒吗?” 萧非笑了笑,回答道:“我怕是不能多喝。”又连忙道:“但我可以给你们倒酒!” 说着,她连忙又拿了五个空碗来,抱起酒坛,把碗都倒满了。蒋沅儿看了不由得轻笑:“是了,大碗喝酒才痛快。”说着,蒋沅儿端起了酒碗来,说道:“我们今夜,不醉不休。” 其他人见状,也都忙举起碗来。酒碗相碰,所有人都干脆利落地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就连萧非也都勉力喝了一半。 “果然香醇。”陈广峻赞叹道。 而另一边,萧非已经又抱起了酒坛子,给大家添酒了。她首先抱着酒坛子去了沈瑾白面前,给沈瑾白的碗里倒满了酒,直到酒溢出去了才停下。 “不好意思啊沈姑娘,”萧非一脸无辜地放下了酒坛子,“我一下子手抖没控制住。” “无妨,”沈瑾白说,又道,“你可以把酒坛放下的,我们自己添酒就好。” 陈广峻又连忙提议:“不如先把另一坛酒也打开,这里放一坛,那边放一坛,两边的人倒酒都方便些。” “也好。”季陵说着,就要去开另一个酒坛子。却见萧非已抢先一步,主动走到那酒坛子面前,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开了那酒坛子。 酒碗又都被满上了。这次却是陈广峻端起了酒碗,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尤其是蒋姑娘和萧姑娘,一个每日照顾我们劳心劳力,一个在岳州身犯险境,受了重伤。季兄和我表妹也是为了六扇门的事上刀山、下火海……陈某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在此,敬诸位一碗了。”说罢,他一仰脖子,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陪他喝完了这一碗酒,又把酒满上了。陈广峻却放下了酒碗,又道:“好在我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接到这么棘手的活了。我们刚端了岳州城所有的权贵,看情况,这段时间六扇门多半不会再给我派任务了,所以……” “所以什么?你要回京城吗?”沈瑾白忙问。这是她最关心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想回京城。好不容易才能出来闯荡江湖,她可不想再回去做被困笼中的野兽。 萧非一下子也紧张起来,可她立马又释然了。若沈瑾白要回京城,她只管跟回去。反正在哪里都能办事,她是去哪都行的。 陈广峻叹了口气,又笑了笑,眼里尽是无奈。他本来的确是想这么说的,却没想到被沈瑾白先问出了口去。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人,六扇门短时间内多半不会再用他,他也没有理由滞留在外了。 “所以,是要散了吗?”蒋沅儿问着,喝了一口酒,声音里带了些许的惆怅。 “可能吧,”陈广峻低了头,只盯着自己面前的酒碗,可他突然灵光一闪,又抬头道,“但若是诸位有别的必须要去做的事,陈某为了报答诸位这些日子鼎力相助的恩情,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第81章 沈瑾白听到这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也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蒋沅儿清了清嗓子:“我记得有人好像说过,他这次和我们是顺路,其实他是要去办什么事……”蒋沅儿说着,看向了季陵,然后拼命地给季陵使眼色。 季陵刚喝了一口酒,一抬头,就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他愣了一下,向后一退:“你们想和我一起回韶云派?” “可行吗?”蒋沅儿忙问。 季陵尴尬地笑了笑:“我觉得不可行。”又忙解释道:“你们别忘了,我是韶云派的弃徒,是被扫地出门的!我已经如此不受待见了,你们跟着我回韶云派,不是纯遭罪吗?”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回韶云派?”蒋沅儿问。 “我……”季陵一时语塞,半晌才挤了一句,“我要回去见一个人。” 萧非此刻已没有心情再去听他们说这些话了。是聚是散终究是缘,她现在也不怎么在意别人,只想跟着沈瑾白,沈瑾白去哪她去哪,直到沈瑾白把一颗真心奉上为止。 她现在对沈瑾白做的那几盘子菜比较感兴趣。想着,她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直接送入了自己口中……其实也没那么难吃嘛,比毒药好吃多了。 萧非一边咀嚼着嘴里那干硬的菜,一边又看向了季陵。“都是你,我还以为这菜有多难吃呢,”萧非想着,又看向了沈瑾白,“看来只有我能懂沈姑娘的手艺。” 而沈瑾白并没有发现萧非正在注视着她。她只是看着季陵,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连忙抬头对陈广峻道:“表哥,季公子曾说我的剑法有韶云派的痕迹,我想去韶云派一探究竟,追根溯源,认认师门。” “你当日不是说师门太多认不过来吗?怎么又变了?”季陵有些急。 陈广峻会心一笑,看了看季陵,这才对沈瑾白道:“既然表妹都提出这要求了,做表哥的自然陪着。” “我也要去,”萧非忙附和道,“我还没见识过韶云派的。” “我也去,”蒋沅儿轻笑着说,“我可不想再回九江城混日子,我就当出来游山玩水了,反正有人包我食宿。” 陈广峻点了点头,又看向季陵,行了个礼,这才道:“季兄,不巧了,我们又顺路了。” 季陵颇为无奈,说了一句“那真是太巧了”,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陈广峻总算坐了下来,心满意足地喝了口酒,又道:“那我们今晚不醉不休,后日启程去韶云派。至于明日呢,我们把这岳州城好好逛一逛,去洞庭湖上看一看……路上美景这么多,可不能辜负了。” 听到“美景”二字,萧非不觉看向了沈瑾白,却见沈瑾白正在饮酒。她望着沈瑾白,微微一笑,又埋下头去,扒拉了两口米饭,又夹了那黑糊糊不知道是什么的菜送进了口中。 除了萧非,其他人都在喝酒,仿佛酒才是生命之源。酒碗相碰,酒滴四溅。陈广峻和蒋沅儿、季陵热火朝天地聊着,沈瑾白虽不怎么说话,却也偶尔附和着。今日的酒格外上头,几人的话也都多了起来。 萧非吃完了饭,又把那些黑糊糊的菜一扫而空,就撑着下巴,微笑着,静静地看着沈瑾白。反正如今所有人都沉溺于酒中,也没人关注她了,她可以放肆地看着沈瑾白。 他们是敌不过这酒的。 没一会儿,尽情饮酒的几人都东倒西歪地趴在了桌子上,一个个面上都染上了一层绯红。季陵趴在桌子上还勉力要去够酒坛子,他嘴里似乎在呢喃着什么,可谁也听不清。蒋沅儿也醉了,却只是看着陈广峻发笑,而陈广峻已然枕着自己的胳膊沉沉睡去了。 沈瑾白似乎还有些清醒,她看了看已经烂醉如泥的其他人,又直起身来,端起酒碗,把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可喝完这一碗,她却没有放下酒碗,而是怔怔地盯着这酒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脸颊上已升起了一抹红晕,眼神也迷离了些。 “是时候了。” 萧非想着,站起身来,走到了沈瑾白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柔声道:“沈姑娘,你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沈瑾白抬头看向萧非,似乎想努力保持清醒,眨了眨眼睛,有点了点头。萧非伸出手来揽住她的腰,她便顺势把手搭在了萧非的肩膀上,努力地站起身来,任由萧非搀扶着她,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萧非的确在这酒里动了手脚,她往那两坛酒里都撒了些许迷药。她控制好了量,让人意识不清醒,却又不会让人立马沉睡。不然,就凭这两坛普通的酒,可放不倒这群嗜酒如命的酒鬼。 萧非扶着沈瑾白回了房,把沈瑾白小心地放在了床榻上。沈瑾白脸颊通红,坐都坐不稳了,却还努力睁着眼睛,因此显得她眼睛格外的大。 萧非见了她这模样,只觉得她可爱。她坐到了沈瑾白身边,歪着脑袋看着沈瑾白,轻声唤了一句:“沈姑娘?” 沈瑾白有些呆地扭了头,看向萧非,盯着萧非。 “我问你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哦!”萧非柔声说着,又凑近了些。 “什么问题……”沈瑾白问着,看着逐渐靠近的萧非,目光逐渐移到了萧非的朱唇之上,不觉又咽了下口水。 萧非一笑,牵上了沈瑾白的手,用指腹轻轻地摩擦着沈瑾白的手背。沈瑾白没有躲开她,只是任由她拉着自己。 第82章 “你,喜欢我吗?”萧非轻声问着。 “喜欢?”沈瑾白的醉眼里闪过了一丝疑惑,“我不知道。” “嗯?”萧非没想到她给了这样一个答案,又急切地问道,“那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她说着,离沈瑾白又进了几分。 沈瑾白抬起眼来,看着萧非的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沈姑娘?”萧非轻声唤了一句。 沈瑾白低下头来,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竟忽然向后倒去。萧非拉着她的手,一下子也被她带倒了,就扑在了沈瑾白的身上。 萧非身上的药香和沈瑾白身上的酒香和在一起,一时竟竟难分彼此。 红烛下,萧非努力地撑起身子,她的头发有些乱了,不由得又抬起手来给自己理了理鬓边碎发,再看沈瑾白,她已经闭了眼,似是睡熟了。 萧非看着沈瑾白的睡颜,不由得一笑,手指点上了沈瑾白的面颊,在她脸上轻轻滑动着,轻笑着说:“我当你量多大呢,睡得还真是快。” 她说着,又伏下身去,细细地看着沈瑾白的面容,离她极近。 沈瑾白生得很是好看,面庞上有女儿家的柔,眉眼间却又带了一股子英气。萧非看着,不自觉地抚上了沈瑾白的眉梢。 “我可不能让你嫁了陆惟,他不配这样的你。”萧非说着,便闭了眼,对着沈瑾白的额头便轻轻吻了一下,又逐渐向下,对着她的鼻尖也吻了一下。 如蜻蜓点水一般。 可当她再睁开眼时,却不由得又吃了一惊:沈瑾白也睁开了眼,正看着她。只是,沈瑾白的眼里依旧满是醉意。 “沈姑娘,我……”萧非不确定沈瑾白是否真的醉了。按理说,有那样的酒,她又下了药,沈瑾白不该清醒的。可沈瑾白的意志力实在是顽强,上次在红香楼时萧非便见识到了,因此,一时间,萧非竟不确定那药是否真的起了效果。 可她正想着,却忽然感觉天地一翻转,自己竟莫名其妙地躺在了床上。一回神,沈瑾白就已趴在了她身上,对着她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萧非脑海中登时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只能感觉到沈瑾白柔软的唇上带着的酒意,别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一个没喝酒的百毒不侵之身,竟然好像也不太清醒了。 良久,沈瑾白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萧非。“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每次你靠近我时,我都有一种感觉,”沈瑾白迷离着眼睛说着,萧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瑾白是在回答她方才的问题,她方才闭了眼估计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那感觉很奇怪,好像是心慌、心悸……总之心跳加快,说不清是难受,还是开心。” 沈瑾白说着,便从萧非身上翻了下来,平躺在床上。她闭了眼睛,终于睡去了。 萧非躺在沈瑾白身边,呆呆地望着虚空。待到回过神来后,她又舔了舔唇,回味着方才的感觉。 “你真是……折磨人啊。”萧非轻喃着,侧头看向了沈瑾白。而沈瑾白已然不自觉地蜷成了一团,睡熟了。 第42章 洞庭 因为那酒的缘故,所有人都喝了个大醉,第二日醒来时,一个个都在奇怪为何自己量不如前。季陵看着那酒,摇了摇头:“这酒太烈,以后还是别喝这酒了,不然若都像昨晚那样喝了个大醉,肯定会出事的。” “已经出事了,”萧非心想着,看向了在一旁收拾东西的沈瑾白,“这个女人,昨天强吻了我,今天醒来,竟什么都忘了!” 她一早就去沈瑾白房间探了沈瑾白的口风,沈瑾白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萧非心里不由得有些气愤,可她也知道这事儿怪不到沈瑾白头上。毕竟是她给沈瑾白下了那药,让沈瑾白神志不清,沈瑾白不记得,也是情理之中。 可沈瑾白却也是心神不宁的。她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萧非吻她的额头,然后她把萧非压在了身下,还吻上了她的唇……她真是不解,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而萧非一大早就跑到她面前来嘘寒问暖,她心中更是过意不去:这小丫头这样关心她,她却在梦里做了冒犯她的事! 还好这只是个梦,若是真的,她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她之所以笃定这是一个梦,是因为她觉得这些在现实生活中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呢? 略作整顿之后,几人便出发,向洞庭湖的方向而去。萧非第一日到岳州时便提过想来洞庭湖,可惜后面发生的事太多,竟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几人泛舟湖上,望着湖上的美景。水天一色,几只水鸟在芦苇边游来游去,远处还有一些泛舟的游人。沈瑾白望着这景色,拿起了酒囊,又喝了一口。萧非不失时机地坐到了她身边,笑着问她:“沈姑娘,在想些什么?” “我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色,”沈瑾白说,“一直在深宅大院待着,真是无趣。” 她从前只要手头没事干便会陷入莫名其妙的紧张或低落中,如今同样是没事可做泛舟湖上,她却放松了下来。她少有这样的感觉。 “现在你可以多看看啦,”萧非十分轻快地说着,又撑着下巴微笑着看着沈瑾白,说,“我可以陪你一起看。” 蒋沅儿就坐在两人身后,听见了她们说话,不由得望着远处景色轻笑着道:“两个不想回家的人带着三个无家可归的人浪迹江湖,真是少见。” 第83章 “你说错了,”季陵纠正道,“是两个不想回家的人和两个无家可归的人非要跟着另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回他曾经的家。” 他听起来有些无奈。 陈广峻笑着打断了他们的话:“别说绕口令了,我都要听糊涂了。”却又问季陵:“季兄,我们去韶云派,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季兄别见怪,我对江湖之事真是所知甚少。” 沈瑾白听了,也忙回过头去看向季陵。 季陵叹了口气,看向远方,似乎陷入了回忆:“韶云派在韶山深处……很美。” 他说到这里,停顿良久。其他四人面面相觑,见季陵提到师门时不再跳脱,一时竟都没有去催着季陵接着往下讲。萧非倒是对韶云派没那么好奇,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除了季陵被逐出师门的原因,她是真的不知道。 季陵好容易回了神,这才接着道:“我师父姓石,从字辈,名讳从风,是韶云派第九任掌门。他今年才四十二,在同辈人中还算年轻,但剑术已是江湖上一流的了。他性情随和,对我们师兄弟都十分亲善。只是他过于沉迷于练武,反而荒废了门中事务,所以如今的韶云派看着还可以,但内里却是有些乱……最起码我离开之时是这样。” 萧非听着季陵说这些话,只觉无聊。那石从风是个无趣的人,萧非就连听着季陵说起他都觉得无趣。于是,她便心不在焉地听着季陵说话,左看右看的,一回头,就发现沈瑾白正十分认真地听着季陵说话。 沈瑾白在对待这些事上一向谨慎。如今既然要去一个从来都没去过的地方,那自然是要能了解多少,就了解多少。 “听起来,石掌门倒是很好相处。”陈广峻附和着。 季陵苦笑一声:“的确。”说着,他却又不说话了,只是倚着栏杆发呆。 季陵连平常一贯的插科打诨都不做了,所有人都看出了季陵有心事,因此也没有继续追问。萧非就悄悄扯了扯沈瑾白的袖子,低声问道:“沈姑娘,我曾听说,韶云派有规矩,弟子在离开师门之后不得向外人传授韶云派的武艺,你突然回去,会不会连累你的师父啊?” “不会。”沈瑾白十分笃定地回答着。 “为何?”萧非好奇地问。 沈瑾白低了头:“我已经记不清是谁教我的了。”她从前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更何况是教过她的武师?要知道,她离开京城时,家里可还有几十个武师住着,从前还有许多武师来了又走了……教过她的人太多,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对了,”季陵却又开了口,“等到了韶山,我们就要分开走。你们从大门进,不要管我。” “你是要偷偷回去?”蒋沅儿问。 季陵点了点头,又故作轻松地说着:“我一个弃徒,怎么能光明正大回去呢?” 陈广峻看着季陵,沉默了一下,又对季陵说道:“季兄,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我自会鼎力相助。” 季陵笑着拱手回答道:“多谢陈兄。只是,你们怕是帮不了什么。” 沈瑾白回头看了眼季陵,又把目光放远,看着远处的山,一时出神。风吹起她鬓边碎发,在阳光下,那一缕发色变浅了许多。萧非就在一旁看着,心中不觉一动,伸手替沈瑾白将那缕头发别到了耳后。 沈瑾白被人一碰,本能地向后一躲,见是萧非,又愣了一下。萧非尴尬地笑了笑,又放下了手,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又贴近了沈瑾白,柔声问着:“沈姑娘,你在想什么?” 沈瑾白低了头,回答道:“我在想,如果我生在江湖,如今该是怎样的?” 或许生在江湖,她就可以尽情地做自己了。深宅大院的确不适合她,她不喜那些人情往来,不喜那些虚情假意,也不喜那条条框框的规矩。她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却要时刻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她从前被那深宅大院完全地束缚住了,在京城时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竟然是习武打架?呵,想想就可笑。 她从前的生活是孤独的、压抑的。孤独倒没什么,但压抑本性,实在非她所愿。 而在这江湖上,她似乎有了自己的空间。她还能做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情,认识到以前不会见到的人…… 想着,沈瑾白不由得看向了萧非。 萧非听了沈瑾白方才的话,却叹了口气。她一边玩着自己的手指,一边说道:“可是,天下本为一体,不论是庙堂还是江湖,终究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庙堂有庙堂的规矩,江湖上虽随意了些,可到底也有江湖的规矩……而那些规矩本质上又是如此相似,在哪里都躲不过。只好趁着还有大把的年华,逃离那些规矩,多见识玩乐罢了。” 沈瑾白看着萧非,愣了一愣,只觉她这话说的颇有道理。她从前怎么没看出这小丫头还有这样的见识呢? 萧非说完这段话,不免叹息了一声,一回头,却发现沈瑾白正看着自己。她连忙颔首一笑,问:“沈姑娘,你怎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沈瑾白连忙别开了目光,接着去欣赏远处的山水。 在洞庭湖上玩了一天后,到了晚间,几人终于又回了那宅子。季陵先进了门,他刚一进门,便看见门缝里被人塞了一封信。 “吾妻沈氏亲启……” 季陵就直接念了出来。沈瑾白在一旁,脸色不由得一变。萧非听了,也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眼神中藏不住的气愤和狠厉。 第84章 是陆惟的信。 陈广峻尴尬地笑了笑:“还没过门呢,怎么就这么称呼?” 沈瑾白从季陵手里拿过了信,当着众人,面无表情地打开看了。看完之后,她却又把这信随手撕了。 “表妹,信上说了什么?”陈广峻忙问。 沈瑾白语气平淡:“他说他这次来岳州是有公务在身,不能时时来找我,如今已提前押送犯人回京了。他还说,他已选定了成亲的日子,并且已经在张罗婚事。他说婚期定在了明年二月初八,且已经知会了两家的亲戚,让我现在在外边尽情地玩,但一到时候,务必赶回去成亲,他会一直等着我。” “他怎么先斩后奏啊?”季陵十分不满陆惟的举动。 陈广峻有些无奈:“我表妹先不顾婚约出逃的……陆家此举,想来无奈。” “如今已九月了,”蒋沅儿算着日子,“还有小半年。” 一阵风吹过,掠过院子里的枝叶,沙沙作响。 “不管他定什么日子,我都不会回去成亲。我宁愿死在外边,我都不会回去。”沈瑾白十分坚定地说着,抬脚便走。 萧非知道沈瑾白是生气了,连忙追了上去。可沈瑾白已然关了房门,她敲了敲门,却也没有得到回应。 陈广峻叹了口气:“萧姑娘,让她自己待一会吧。”说着,几人也都各回各房了。 “哦,好。”萧非乖巧地应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又要回自己的屋子,却恋恋不舍地看着沈瑾白的房间。 “陆惟,”萧非心想,“你好卑鄙!” 夜深了,整个宅子安安静静,萧非的房门却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她谨慎地先探出了头来,又出了门,来到各个房间的门口,用了些迷药,这才放心大胆地出了大门。 “袖袖!”她走到林子里,喊着。她知道她肯定就在附近。 “主人有何吩咐?”红衣女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拱手行礼。 萧非一脸的怒意:“陆惟来此,你怎么不和我说?我不是让你们一直盯着他的吗!” 红衣女子连忙低头回答道:“是属下们无能,没能及时查探到他的消息,被他骗过了。还请主人责罚!” “他已经见了我了,”萧非难得地严肃,“你知道这可能有什么后果吗?这次我只带了你一个人出来,而你却连陆惟到了我们跟前都不知道?” 红衣女子只是默默无言。 萧非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怒气,这才又开口说道:“我讨厌那个人,我不希望他再坏了我们的事。从今天起,让我们的人盯死了他,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 “是,主人。”红衣女子又应了一声。她抬眼看了看萧非,却又立马垂下了眼睛,又开口道:“主人,可如今除了陆惟,我们还有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萧非问。 红衣女子低头答道:“我们才得了消息,北斗庄因九江一事,和那之前的一些事情,已决定发布英雄帖,召集江湖能人,攻打我襄宜谷……”红衣女子说着,又瞧了萧非一眼,“主人,你该回家了。” 萧非脸色一沉:“怎么才和我说?” 红衣女子答道:“主人出门玩了一天,周围都是人,不方便去找。这会儿入了夜,恐扰了主人休息,因此没说。” 萧非气得背着手在林子里来回踱步。红衣女子见了,就想出言安慰,可只说了一个“主人”,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了。 “让他们来打就是!”萧非狠狠地捶了一下树干,“他们怕是连我襄宜谷的门朝哪开都找不到!” “主人,话虽如此,可你真的要回家了,”红衣女子劝着,“不然,这种关头,家里还有那么多老人,怕是又要说主人不务正业了。” “他们觉得我在谷里养花养草才是正业,”萧非说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今日就这样了,等我办完手头的事,就回去看看。” 红衣女子又应了一声“是”,转身就要默默离开。 “等等,”萧非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沈姑娘前日刺了你一剑,可还好?” 红衣女子有些受宠若惊地愣了一下,又连忙颔首答道:“多谢主人关心,那一剑刺得并不深,并不影响奴婢护卫主人。” “那就好。”萧非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43章 韶云 第二日一早,几人收拾妥当后,便出发前往韶山。一开始,一行人还是走走看看,花了不少的时间。可到了之后几天,季陵却突然开始着了急,催促着赶路了。 “你是不是要赶在什么时间之前回去?”蒋沅儿问。 季陵点了点头,如实回答道:“对,所以我提前两个月就出发了,就怕路上遇见什么事。结果先是在九江城遇见了一个雇我的土匪头子,又跟着你们去了岳州……如今时间的确是不太够了。” “你急着回去见谁?”蒋沅儿笑问。 季陵低了头:“就是回去看看,约好了的。”除此之外,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蒋沅儿听了,也没再追问,只是坐在马车前,认真地驾车。萧非就坐在她身边,眼睛却一直瞧着一旁骑着高头大马的沈瑾白。沈瑾白和陈广峻、季陵三人一人一骑,就跟在马车边上。 除了蒋沅儿在无话时还算轻松,其他四人每人都是心事重重。沈瑾白在想婚事,陈广峻在想公事,季陵在想回师门的私事……萧非看似轻松,心里却也是装满了事。 第85章 萧非望着沈瑾白,不由得微微蹙眉,又低下了头。她现在可真是内忧外患,想得到的还没有得到,家里却又要烧起来了。 而沈瑾白却也在此时悄悄地把目光投向了萧非。 又是一天傍晚,几人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此时,离韶山已不远了,只要再有一日,就能到了。因有蒋沅儿在,几人基本不再担心没钱花的问题,如果手头拮据,只管让蒋沅儿去赌场里待两个时辰,就能从那里赢回来不少钱。因此,纵有陈广峻精打细算,几人还是大手大脚地一人住了一间房。 “我师父若是见了你们,只怕是会两眼放光,”吃饭时,季陵一边喝着酒,一边自嘲道,“我们韶云派,钱少人多,可从来没有过这般一人一间房的阔绰时候。” “季兄,我很好奇,”陈广峻问,“江湖上都说韶云派穷,可韶云派为什么会穷啊?好歹也是本地一大门派,在韶山上也有这许多地,总不至于穷到如此地步吧?” 季陵笑了笑:“陈兄不是江湖人,自然不知了。因为韶云派和自己养自己的北斗庄不一样,韶云派是本地商贾养起来的一大门派。当年乱世,韶云派祖师姜云落难,被本地一个姓孟的商贾所救,祖师为了报恩做了孟家的护卫。后来祖师偶然悟得韶云剑法,孟家不忍看这剑法默默无闻,便给了祖师一块在韶山上的地,又每月给固定的钱数,让他广收门徒、教习剑法。” “那孟家倒是好人,”陈广峻说,“原来韶云派之名,韶是韶山,云是姜云祖师啊!” “是啊,好记。只是这许多年了,每月给的钱却不变,只够韶云派刚好养活一定数量的弟子。”季陵笑了笑,又埋头吃饭。 “他这些话似有怨气,”沈瑾白看着季陵,心中不住地思索着,“他似乎很不满孟家和韶云派的关系……他觉得孟家限制了韶云派。” 萧非自小便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如今又听季陵说起,自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可她偏偏听见沈瑾白又在问:“可已经一百多年了,孟家都一直养着韶云派吗?他们没有别的要求吗?” “有的,”萧非连忙答道,“我听我师父曾说,孟家所有的护卫都是韶云派的弟子。乱世中,孟家还办起了镖局,也是靠着韶云派才发扬光大的。如今孟家家大业大,离不开韶云派的护卫。孟家和韶云派,也算是互利互惠。近几十年,还有孟家子弟拜入韶云派门下研习剑法的呢。只是一点,韶云派不得自己另谋生计,只能用孟家的钱。” “那韶云派身为一大剑派,和孟家的联系一直这样紧密,仿佛成了孟家的私兵一般……韶云派没有想过脱离孟家吗?”沈瑾白又连忙问道。 萧非回答道:“听说以前两家也闹过矛盾,但最近一次是在二十多年前……两家已经很久没再提过这件事了。”说罢,她便眼巴巴地瞧着沈瑾白,希望沈瑾白夸一夸她。 可沈瑾白还没来得及夸,季陵的声音却又响起了。 “萧姑娘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季陵却突然又开了口,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他看着萧非,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萧非妹妹年龄虽小,但知道的事情可不少呢。”蒋沅儿爱怜地看着萧非,伸手捏了下萧非的脸,随口夸赞着。萧非看起来乖巧纯良,又懂事的很,实在是很惹人喜爱。蒋沅儿看着她,仿佛在看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沈瑾白虽没开口,却一直看着萧非。看到蒋沅儿对萧非动手动脚的,她心里一下子很不舒服。可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默默地看着萧非,直到萧非也把目光投向她,她才猛然意识到什么,收回自己的目光。 她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这些日子动不动就不由自主地盯着这小丫头看?而且她只要看到别人碰萧非,就仿佛被碰了自己,也一样的不自在? 她实在是很不想让萧非被别人碰。 这一切的感觉是那样陌生,她迫切地想要找到答案,却不知从何找起。 或许是梦里吧,那个她吻了萧非的梦里。她想着,手指不觉抚上了她腰间的香囊。那个梦的感觉真实又虚幻,回味无穷。 “萧姑娘,这样,我考一考你,”季陵来了兴致,“你若是都答上了,我便帮你做一件事,如何?” 萧非看了眼沈瑾白,又对着季陵点了点头,道:“可以。季公子,请问吧。” “那就说说北斗庄吧。”季陵说。 蒋沅儿连忙打断,道:“太简单了,我都知道北斗庄七姓七庄,家有良田万顷,子弟众多,擅长用刀。这怎么能难得住萧非妹妹呢?” “我问的不是这个,”季陵解释道,又看向了萧非,“都说北斗庄和襄宜谷不对付,可谁也不知两家究竟是怎么生了嫌隙,尤其是襄宜谷常年深居简出的,怎么可能招惹是非,为何突然间便针锋对麦芒了?这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不知萧姑娘可否知情?” 萧非愣了一下,又低头微笑着回答道:“季公子是在成心难为我!我所知的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而我师父很早便离开襄宜谷了,后来的事,他知道的也不多。” “好,那就问你襄宜谷的事,”季陵想了想,又问,“你可知道襄宜谷谷主莫如意究竟是什么来头么?为何他创建了襄宜谷却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萧非又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回答着:“季公子,我认输了。” 第86章 季陵笑了:“萧姑娘,未免认输得太快了吧。” 萧非抬起眼睛看向季陵,回答道:“我师父本就是从襄宜谷逃出来的,为了保命,他从前很少对我说起襄宜谷。我只知道,那莫如意是个擅长用毒的不老不死的妖怪,而襄宜谷的门人投身于襄宜谷后便再不能擅自脱离襄宜谷……我所知的只有襄宜谷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药,别的,我也一无所知了。” 萧非说话时,沈瑾白一直默默地瞧着她。她听着萧非说话,却忽然眉头一皱,又埋头吃饭。 “她在有意回避,”沈瑾白心想,“襄宜谷既然是靠用毒闻名江湖的,那她的师父在逃离襄宜谷后怎敢再收徒传授毒术呢?擅自将独门秘法传授出去,可比将那些说了也不一定有人信的故事传扬出去可怕多了……” 沈瑾白想着,又看向了萧非:“她懂襄宜谷的药,在红香楼时,看一眼就能认出来。她师父都把这些教给她了,怎么可能不对她说起谷里的事?按常理来说,告诉她谷里的事,可以让她知己知彼,更好地躲避襄宜谷的杀手……怎么可能不告诉她?” 萧非随便糊弄过去了季陵,便低下头吃饭。可她忽然感觉一道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她一抬头,便看见沈瑾白正看着自己。她认得这样的眼神,她的眼里尽是疑虑。 “沈姑娘?”萧非小心地轻唤了一声。她警惕起来,她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可能是因为心烦意乱,所以有些放松了。她连忙回想自己方才的话里可有不妥之处,可会让沈瑾白瞧出破绽来? “她可能也是为了自保,才不说出来的吧。”沈瑾白看着萧非,不自觉地给萧非找着理由。 “没什么。那个,你……”沈瑾白刚想开口,却忽然听见身后一阵嘈杂,乌泱泱的一伙人涌进了店里。 沈瑾白回头一看,只见是一群年轻人。他们腰间佩剑,青带束发,身着紫衣,约有十二三人。 “韶云派弟子……”萧非小声地说了一句。 众人连忙看向季陵,只见季陵已忙背过身来,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躲避着身后那些人的视线。只听那些弟子中有人高声道:“诸位师弟不要客气,今日我请客。” 接着便是一阵欢呼:“多谢子钟师兄!” 季陵的神情明显落寞下来,他拿着筷子的手都在不自觉地抖。陈广峻却在此时不解地低声问道:“不是说韶云派穷吗?怎么会如此大手大脚啊?” 萧非回忆着那“子钟”之名,又看了看方才接受众人欢呼的那人,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可她此时只能闭了嘴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孟家的。”季陵的回答十分简短。 “原来如此,”沈瑾白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季陵身上,“听他语气,对这孟子钟甚为不满。他本就不满韶云派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孟家的私兵,而这孟子钟如此行径,似有收买人心之嫌……怕不是孟家想把这韶云派彻底变成自家门派?” 正想着,她忽然听到那边几桌人偷偷议论:“师兄,你看那边那位的身形,像不像季师……季陵?”这个小师弟本想喊师兄的,到最后却改了口。 “是吗?”孟子钟也歪着身子,看向了这边。他看着,又眯了眯眼睛,竟站起了身,直向这边走来。五人一下子都紧张起来。而季陵却在此时放松了下来,他放下了筷子,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季师兄,果然是你啊!” 第44章 追问 “季师兄,果然是你啊!” 孟子钟听起来十分激动,他连忙对着季陵行了个礼,再抬头时已是热泪盈眶:“师兄,一年未见了,师弟们,都想你想得紧。”说着,又连忙嘘寒问暖:“师兄在外行走江湖可还好?” 孟子钟神情真挚,这倒一下子把沈瑾白搞懵了。“看他情真意切的模样,倒不像是和季公子不对付,”沈瑾白心想,“可季公子却对他有所不满?” “师兄,果真是季师兄!”那十几个韶云派的弟子也都拥了过来,把这一桌子人团团围住了。 沈瑾白一下子非常的不自在,再看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的模样。 “这究竟是在搞什么?”她正想着,却不想本来一直回避孟子钟目光的季陵也看向了孟子钟。 季陵站起身来,眼里竟多了些对后辈的关爱,还有一些无奈。“子钟,我已被逐出师门,不再是你们的师兄了。”季陵微微笑着,看起来云淡风轻的。 “师兄切莫再出此言,”孟子钟看起来倒是痛心疾首,“师兄永远是韶云派诸位师兄弟的师兄!” 季陵哈哈一笑:“这话,还是得看石掌门他老人家答不答应了。” 孟子钟愣了一下:“师兄怎么疏离至此?怎么竟称呼师父为‘石掌门’?” “因为我是一个弃徒啊。”季陵强调着。 他在遇见这一行人之前,还口口声声的“师父”,如今遇到了他曾经的师弟们,便改了口了。他是有意要和这些人保持距离。 孟子钟见季陵如此说法,眼眶登时红了。他叹了口气,垂首叹道:“子钟知道,韶云派伤了师兄的心。” “不,是我罪有应得,”季陵说,“我犯下了过错,自然该我承担。” “我们都知道那事不是师兄做的,”孟子钟急了,“师兄又何必一再把这事往自己身上揽?” 第87章 沈瑾白越听越不明白了。她被一众韶云派弟子围在跟前,心情莫名烦躁了起来,可如今这里被围了个严严实实,想离开都是个问题。再看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尴尬。 陈广峻先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道:“季兄,不如你们在此叙旧,我们就先上去了?” “不必,”季陵连忙阻止,又对孟子钟一行人微笑着道,“如今在外边,我们还是少讨论门派之事为好。子钟,你们下山应当也是有要事在身,也不便再耽误时间了。” 说着,季陵微微一笑,一副盼着这些人赶紧离开的模样。 孟子钟似有些哽咽,又叫了一句“师兄”,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而跟来的小师弟中却有人先开了口:“师兄,你从前待我们不是这样子的。就算你离开了韶云派,也到底和我们同吃同住了那许多年,怎么竟如此无情啊!” 季陵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就要从人群中离开。其他四人见状,也忙起身跟了上去。有韶云派的小师弟还想拦季陵,季陵只是笑了笑,问他:“你如今再拦我,还有什么用呢?”说罢,他便从人群中挤了出去,转身就上了楼梯。 “师兄――”孟子钟红着眼睛,喊着,又向前追了几步。 可季陵根本没有停下他的脚步,只是一味地向上走着:“我和韶云派缘分已尽,如今只是路过。这声‘师兄’,以后还是不要叫了。”他说着,没几步路却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师兄……”孟子钟低了头,双眼通红。 沈瑾白跟在季陵身后,听见孟子钟那样不舍地喊着季陵,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可这一看,她更加奇怪了。这孟子钟看起来对季陵并没有存什么坏心,相反,他还很、还很…… 沈瑾白一时间竟找不到形容词。 “沈姑娘,”萧非在此时拉了拉沈瑾白的袖子,看了看左右,见四下无人,而陈广峻和蒋沅儿都跟着进了季陵的房间,这才开口说道,“他喜欢他。” “什么?”沈瑾白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非连忙向楼下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指了指季陵房间的方向,又对沈瑾白低声道了一句:“他,喜欢,他。”说罢,她十分笃定地点了点头。 沈瑾白愣了愣,回头又看了看那一脸落寞的孟子钟。听萧非这么一说,果然,孟子钟的一切行为都突然有了解释。 原来是师弟单方面地喜欢师兄啊! 可季陵为何又被逐出师门了呢? “你怎么看出来的?”沈瑾白忙问。 萧非想了想,没有回答,只是问沈瑾白:“那,沈姑娘,你是如何看出来沅儿姐姐喜欢陈大哥的呢?” 沈瑾白想了想,如实回答道:“在岳州的那个土牢里,我见蒋姑娘问我表哥可有喜欢的女子时,季公子在一旁起哄……那时我才知道的。” 其实萧非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的。因她这一路走来都把心思放在了沈瑾白身上,根本没怎么认真观察过其他人,这才在那时后知后觉地想明白。她相信自己,如果认真关注了其他人,她是一定能看出来的。 而如今,正巧她存了私心,她偏要提醒一下沈瑾白的迟钝,于是故意夸张地说着:“啊?沈姑娘,你竟是那时才看出来的?” 沈瑾白忙问:“那你是如何看出来的?”她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确是有所欠缺。 萧非又望了望季陵的房门,这才又对沈瑾白悄悄说道:“因为,沅儿姐姐特别喜欢跟着陈大哥,也特别喜欢打趣陈大哥,她总是看着陈大哥,她很关心陈大哥……沅儿姐姐对我们也很照顾,可这和她对陈大哥是不一样的。一个人,若是喜欢另一个人,是瞒不住的。”她说着,眨了眨眼睛,满眼期待地瞧着沈瑾白。 沈瑾白一边听着,一边仔细回忆着。然后她便发现她竟什么都回忆不起来,能记起来的竟然都是蒋沅儿和萧非相处时的模样,而非蒋沅儿对陈广峻的特别关照。 “一定是这些日子和她相处时间太多了。”沈瑾白心想。 萧非见沈瑾白若有所思,便连忙补了一句:“沈姑娘,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注时,她多半就是动心了。” 沈瑾白想了想,却又道:“可若是那人只是单纯地觉得另一人有问题,所以才多加关注的呢?” 萧非听了沈瑾白的这个反问,一时间竟哑口无言。她正在思索如何回复,却听身后一声门响,回头看去,只见陈广峻和蒋沅儿被季陵推出了门。 “两位大哥大姐,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别管我的事了,多谢啦!”季陵说着,十分利索地把门关上了。 陈广峻和蒋沅儿对视一眼,实在是有些无奈。沈瑾白便和萧非一起迎上前去,问:“怎么了?” “我们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只是在里面站了站,就被赶出来了。”陈广峻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季陵的房间。 蒋沅儿叹了口气:“他不想说就罢了,我们也不能逼着他说,每个人可能都有一段不愿启齿的过往。” 陈广峻接话道:“也是。”又道:“那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明早再早起赶路。” “好。”几人都应了一声,便四散回房了。 沈瑾白本来也要回自己的房间,可她走着走着,满脑子回荡的却全部都是萧非方才的回答。她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上来。她本来很关心季陵被逐出师门一事,却在得知了孟子钟喜欢季陵之后,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了。 第88章 一件她从前从没有关注过的事情。 于是,眼看着各人都回了各自的房间,沈瑾白已经推开门的手又缩了回来。她果断地关了门,转了身,直奔蒋沅儿的房间,敲响了蒋沅儿的房门。 “蒋姑娘,是我,我有事问你。”沈瑾白说。 萧非听见沈瑾白去敲蒋沅儿的房门,一下子紧张起来,整个人都贴在了墙上,细细地听着隔壁的动静。只听蒋沅儿给沈瑾白开了房门,问:“沈姑娘,是什么事啊?”说着,蒋沅儿便邀沈瑾白进了房。 萧非一直仔细地听着,感觉蒋沅儿似乎给沈瑾白倒了一杯水,然后便是凳子挪动的声音。只听沈瑾白问:“蒋姑娘,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萧非也没想到沈瑾白会如此直接,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大气儿都不敢出。 蒋沅儿也愣了一下,这才轻笑着反问:“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我没……” “让我猜一猜,”蒋沅儿已经兴奋起来,根本没听见沈瑾白在说什么,“莫非是季公子?方才吃饭时,我见你一直看着他。” 萧非在墙的另一边听着,几乎眼前一黑。 沈瑾白这次却没急着反驳,而是陷入了沉思:“看来喜欢一个人的话真的会多关注那个人?” 蒋沅儿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她直接拉起沈瑾白的手,问:“好姐姐,你喜欢谁了?” 沈瑾白连忙抽出了自己的手,回答道:“谁都没喜欢,只是想问一下。” “哦?”蒋沅儿不信。 沈瑾白看了看蒋沅儿,又问:“你当日是如何意识到自己喜欢我表哥的呢?” 蒋沅儿被她这一问打得措手不及。“你这是不是就是那什么,围什么救什么……哎呀想不起来了。总之就是不想回答,所以故意岔开话题?”蒋沅儿问。 沈瑾白认真回答道:“我是真的想知道。” 蒋沅儿想了想,便向后一靠,笑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知道,我才好告诉你。” 沈瑾白本想直接说出孟子钟喜欢季陵一事,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毕竟那只是萧非的揣测。于是,她只好闭口不言。 萧非在隔壁听得干着急。 “既然这样,那我可什么都说不了喽,”蒋沅儿轻笑着,“沈姑娘,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自己的事情,得自己想才能想清楚,问我可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 于是,沈瑾白就这样被蒋沅儿推出了门。她回了自己的房间,默默地坐了下来,脑海中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喜欢是什么感觉?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她不住地想着,可惜一直没能理出一个头绪来。她没能从蒋沅儿那里得到答案,萧非的回答又让她抓住了漏洞……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最后,沈瑾白终于放弃了。她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第45章 战书 第二日一早,几人洗漱完毕,便去楼下吃早饭。沈瑾白还在不住地思索着昨天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她又把在座的几个人看了一眼,想找一个能帮自己答疑解惑的。可她左看右看,最终还是决定自己思考。 “我们今天就能到韶云派了,”陈广峻说着,又看向了季陵,“季兄,你真要偷偷溜进去吗?” 季陵一边吃着,一边回答着:“放心吧,我去的地方人不多,不会有人发现的。你们尽管去拜会掌门就好。” “可如果我们要找你,该去哪找呢?”蒋沅儿问。 季陵连忙摆手:“你们不必来找我。若有事,我去找你们。” “也好。”陈广峻应了下来。任谁都能看出季陵如今并不想多说他回韶云派的缘由、也不想多说他是来做什么的,与其追问,不如给他一点空间。 几人便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快吃完时,外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一人在门口下了马,身上还挎着一个小包,急匆匆地进了大门。 “看打扮是北斗庄的。”蒋沅儿低声说着。 萧非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一直死死地盯着这个人,只看这人接下来要做点什么。 “北斗庄来这里做什么?”沈瑾白不解地想着。 “客官,要点什么?”只见客栈老板连忙迎了上来,问着。 “不要什么,借你这里布告栏一用。”那人说着,左看右看,终于看到了布告栏的存在。于是他十分利索地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了两份文书来,走到布告栏前,顺手拿起了一旁的浆糊,十分熟练地把两份文书都贴在了布告栏上。 “老板,这两张文书要一直留在这里,留到冬至之日,”那人说着,又从包裹里掏出一锭银子来,“不许私自扯下!” 老板有些懵,只是接过银子来,应了一声。那人倒是个急性子,也没有多解释,只是又道了一句:“告辞!”然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来如一阵风,去也是一阵风。 “我去看看他贴了什么。”季陵说着,连忙放下碗筷,转身便到了布告栏跟前,细细地读着上面的每一个字。这一看,他不由得大吃一惊,摇头叹道:“这我可真没想到。” “怎么了?”萧非忙问。 “你们自己过来看,”季陵说着,冲身后的人招了招手,“我得给你们留点惊喜嘛。” 第89章 几人便忙都挤在了布告栏前。萧非一看,不由得皱了皱眉。沈瑾白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只是多看了萧非几眼。陈广峻知道蒋沅儿不太认字,便直接介绍着:“这一张是英雄帖,这一张是战书。战书是给襄宜谷下的,英雄帖是要召集全天下英雄豪杰,共同攻打襄宜谷。” “北斗庄要攻打襄宜谷?”蒋沅儿也十分惊讶,“理由是什么?怎么突然闹了这么大的阵势?” 陈广峻便指着那布告,把上面那些文绉绉的话都变成大白话说给蒋沅儿听:“北斗庄说襄宜谷这几年来处处针对北斗庄,前不久又在九江栽赃陷害北斗庄,是可忍孰不可忍……又说襄宜谷修习毒术,是歪门邪道,江湖深受其害,理应围而攻之,为江湖除害。特此约定,于冬至之日,攻上襄宜谷。” 萧非低垂着眸子,袖子下的手已经攥成了一个拳头。 季陵感慨着:“襄宜谷存世百年,从未以真面目现于人前,虽然江湖上也曾有襄宜谷的人现身,可到底还是少见。相信北斗庄也不知襄宜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他们竟敢如此莽撞地发了英雄帖,还下了战书……难得啊。” 萧非疑惑地问着:“可我记得襄宜谷深藏于群山之中,十分难寻,只怕北斗庄也不知道襄宜谷在哪,怎么就要带人去围攻襄宜谷了呢?” 沈瑾白指了指那战书,道:“英雄帖是给江湖群侠看的,这战书却是给襄宜谷中之人看的。他们找不到襄宜谷的所在地,却知道江湖上一定有襄宜谷的人在走动,他们四处贴这战书,便是给襄宜谷递个信儿……他们在激襄宜谷的人主动应战,毕竟,这是一封战书。” 萧非听了,看了沈瑾白一眼,又死死地盯着那战书。她把那战书上的句子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把那每一个字都印在了自己心里。她十分生气,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在心里悄悄骂着:“这帮糟老头子,还真是卑鄙!竟然用这种招数逼我们现身!现身便是暴露我们,不现身便是怕了……可恶。” “非非?” 正当萧非不断思索对策之时,她却忽然听见沈瑾白低声叫了她一句。虽然如今沈瑾白称呼她为“非非”,但这一声“非非”实在是又轻又弱。可即使如此,也没有妨碍萧非立马反应过来。她已经飘远的思绪被这一声拉回了现实,她忙回头看向沈瑾白,甜甜地一笑,问:“沈姑娘,怎么了?” 其他人已经收拾东西出了门,在外边收拾马车、牵马。一时间,这布告栏前只剩了沈瑾白和萧非两人。萧非方才实在是出了神,竟连这个都没意识到。 “你在想什么?”沈瑾白问。 萧非连忙笑道:“我没有想什么,只是在发呆。” “发呆?”沈瑾白很明显是不信的,这小丫头分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想。 “表妹、萧姑娘,”陈广峻却在催促了,“我们得走了。” “好,”沈瑾白应了一声,看萧非没有想说的意思,只好先暂且放弃,对萧非道,“我们走吧。” 萧非点了点头,便跟着沈瑾白出门去了,几人又走在了去韶云派的路上。快到地方时,季陵横马拦在了马车前,向前一指,望着远处山头上的青砖黛瓦,对几人介绍着:“那里便是韶云派的正门。” 几人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山头上有一大片整齐的房屋。看起来虽不怎么气派,但也算是壮观。 “你们一会儿便从那里进去就好,会有人出来迎你们的,你们直接自报家门,他们不会亏待你们,”季陵说着,跳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了萧非,“我从后面进山,要绕一些路,接下来的几日你们可能见不到我,如果有事,我会去主动找你们的。” “好,季兄放心。”陈广峻应了一声。 季陵点了点头,便向旁边一闪,钻进了树林子里。林子茂密幽深,他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因蒋沅儿要驾车,萧非正好从车上下来,骑上了季陵方才的马,紧紧地跟在沈瑾白身边。沈瑾白也正好有机会和她说话,她故意放慢了行进的速度,远远地跟在马车后。她看了看萧非,问:“你有心事?”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早晨你看那布告栏时,心事重重的。” “她在关心我。”萧非想着,低下头来,回答着沈瑾白,道:“那毕竟是襄宜谷的事,我的医术也是承自襄宜谷。他们今日以襄宜谷修习邪门歪道的理由来讨伐襄宜谷,可细究起来,我学的也是邪门歪道。” 她故意如此说着。 沈瑾白看着萧非,又望向了前面的路,似有些发怔地轻声说了一句,道:“是又如何呢?”说着,沈瑾白又闭了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非便继续说道:“而前不久,襄宜谷在岳州城内也公然要抓我回去,虽然这可能让襄宜谷暂时分不开心来抓我,可我还是有些怕……”萧非说着,低下了头。 她言尽于此就够了。昨日里,她也意识到了自己一味回避襄宜谷的问题必定会让沈瑾白多想,不然她不会一直看着自己。如今,她也应该找补一下。 沈瑾白看着萧非如此神情,明白了。“定是因为她知道些襄宜谷的东西,若此事被外界知道了,只怕会对襄宜谷不利,所以襄宜谷才这样着急地抓她,而如今北斗庄发了英雄帖要讨伐襄宜谷……所以她才这样心神不宁的吧。” 第90章 于是,沈瑾白沉默了半晌,终于开了口,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被此事波及到的。” “当真?”萧非有些惊喜。 “当真。”沈瑾白回答着。 萧非笑了,连忙道:“那一言为定!我可记住了,以后我若出了事,你可不许不管我。” 沈瑾白点了点头:“一言为定。”她并不知道,她这一句话给自己挖了一个多大的坑。 几人按照季陵方才说的方向,一路前行,不久就到了韶云派山门之下。他们把马拴好,把车停好,这才拾级而上,来到那灰白色的大门前,叩响了大门。 大门打开,一个身着紫衣的老者打开门,探出头来。“不知几位有什么事?”他问。 陈广峻上前行了一礼,道:“在下大理寺少卿之子陈广峻,久仰韶云派大名。特来拜会石掌门。”说着,陈广峻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拜帖,双手奉上。 老者接过拜帖,打开看了,又回了一礼:“老夫韶云派严明。掌门师兄正在后山练武场,几位先请到那边休息喝茶,老夫这便去请掌门来。”说着,严明便转身带着几人进门。 他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沈瑾白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他和别的跛足倒还不太一样,他的左腿是僵直的,似乎动不了、用不上力,只能拖着走。 几人跟着到了一处小屋里,路上人不多,据严明说是因为现在弟子们都在练武场,所以才显得冷清了一些。几人坐了下来,严明亲自给他们倒了茶,这才急匆匆地出去找人了。 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了四人。沈瑾白抬头把这屋子打量了一番,只觉这地方看起来还真不像一个江湖上名门正派的地盘,和普通农家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季公子夸大,如今看来,韶云派是真的穷啊。”蒋沅儿感慨着。 几人正闲聊着,外边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紫衣灰发腰间佩剑的中年男子从外边走了进来。几人看他模样,便知他是韶云派掌门石从风。 “这位便是掌门。”严明介绍着。 “晚辈见过石掌门。”几人连忙行礼。 石从风笑着摆了摆手,虚扶了一把,又道:“不知几位贵客来我韶云派有何贵干啊?”他说着,坐了下来,几人也都落了座。 陈广峻笑了笑,又恭敬地说道:“不瞒掌门,晚辈们来此,实是为了溯源我表妹的剑术根源。”陈广峻说着,看了眼沈瑾白,道:“我表妹自小习武练剑,只是不清楚她师从何门。前不久我们行走江湖时,偶然听人说起,她的剑法颇有韶云派的神韵,这才特来上山请教。” “哦?”石从风捋了捋胡子,“竟有此事?” 沈瑾白便起身行礼,道:“晚辈沈瑾白。掌门也不必忧心,晚辈知道韶云派有些规矩,弟子不得外传武功。因此,若晚辈的剑法真的师承于韶云派,那晚辈自当拜入韶云派门下。不仅如此,晚辈还将出一万两白银,作为拜师入门之礼。”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脸色一变。严明正在给蒋沅儿添茶水,这手一抖,竟把茶壶跌翻了,打湿了蒋沅儿的衣裙。 沈瑾白倒是镇定自若,她只是细细地观察着石从风的神情,只见石从风也是一脸的惊讶。只是,这惊讶之外,似乎还有些悲喜相交的意味。 “她想试探,”萧非看出了沈瑾白的意图,在心里想着,“不愧是她,只有她敢这么做。” 第46章 试探 一番闲谈之后,几人总算出了屋门,被严明引着去了客房。谢过严明之后,陈广峻立马拽着沈瑾白进了韶云派给准备的客房里,问:“你怎么回事?一万两白银?你不怕那掌门真的认你做了徒弟?” “一万两又如何,”沈瑾白说,“我父母有许多遗产,我祖父也给我留了些。加起来,也有五万两了。” 陈广峻有些急了:“舅舅舅母和外祖给你留的钱是让你拜师的吗?那是给你做嫁妆用的!你忘了我娘说过什么了?那些钱,除非不得已,你是万万不能动的!” “真是大户人家啊。”蒋沅儿不住地摇头感慨着。 “我又不嫁人,”沈瑾白说着,回身走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更何况,石掌门也不一定会要我的钱。我只是想试探他。” 萧非一直默默无言,她早已猜出了沈瑾白的用意。韶云派和孟家的关系扑朔迷离,孟家养着韶云派、用着韶云派,对韶云派是有恩,然而区区一个孟家怎么养的起日渐壮大的韶云派呢?韶云派几乎是江湖上最大的剑派了。 孟家对韶云派有恩不假,可如今孟家和韶云派的关系已限制了韶云派的发展,却又不许韶云派另寻出路……这对于韶云派来说也是一大难题,若想继续壮大,便需要有足够的钱,而孟家可给不到这个数。 萧非知道,沈瑾白是想试探石掌门,韶云派和孟家的关系在这一万两白银面前,是否真的牢不可破?用这样多的钱来试探,可真是一场豪赌。 “为了试探,你就要把一万两白银都搭上?表妹,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大方!”陈广峻十分心疼那些银钱。 “他又不一定会要,”沈瑾白说,“我也不一定就会拜入韶云派门下。” “那你就能这样试探了吗?”陈广峻一副苦口婆心地模样,“你要知道,我们这次来韶云派,主要是陪季兄来的,我们也能顺便在外逛逛、不用回家……我们是来玩的,不是来找事的!” 第91章 蒋沅儿听陈广峻语气越来越重,连忙去拉了拉在一旁看起来已经呆住的萧非,道:“萧非妹妹,我们先出去吧,让他们兄妹自己聊会儿。” “哦,好。”萧非懵懵地点了点头,便任由着蒋沅儿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出去。 沈瑾白看见萧非被蒋沅儿拉了出去,而房门也被关上了,这才对陈广峻道:“我是在解决问题。”她说着,坐了下来,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你这是要解决什么问题?你要帮韶云派解决贫穷的问题吗?你是要拿自己的钱帮韶云派致富吗?”陈广峻没好气地问着,也坐了下来。 沈瑾白想了想,看了看陈广峻,终于开口道:“表哥,这些日子我也想了一下,为什么陆惟一定要娶我,哪怕我把话说绝,他还是定了婚期。后来,我想到了父母和祖父留下来的遗产,那可不是小数目。” “你觉得陆惟是看上了你的钱?”陈广峻惊讶地问着,“虽说他这样执着地要娶你的确挺让人惊讶的,但为了钱就说不过去了,他陆家也不缺这点钱吧。你看他爹的那个续弦,可是商贾之家出来的,出身是低了点,什么都缺,可唯独不缺钱。” “那又不是他的钱。”沈瑾白回答地十分简短。其实,对于这些,她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陆家的关系要复杂的多,常常有父子不和、夫妻不和、兄弟不和的传言出现。其实这样的传言每家都有,但只有陆家闹得是轰轰烈烈,还经常有各种丑闻出现……总之,这一家似乎就没消停过。 “所以,你觉得把自己的钱花光了,他就不会娶你了?”陈广峻说着,一拱手,揶揄道,“表妹,说真的,一起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佩服你,这是什么人才才能拥有的解决思路啊?” 沈瑾白说着,看了陈广峻一眼,又道:“正好遇见了韶云派的事,我想两边都试探一下,给自己找点事做。” 陈广峻长叹一声:“你还真是闲的。”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沈瑾白说着,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拿起剑就要起身出门。 “哪儿去啊?”陈广峻忙问。 “去练武场,”沈瑾白回答着,“认真看看韶云派的招数。” 蒋沅儿挽着萧非的胳膊在林子里走着。韶云派的风景很不错,就是人少了些,这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什么人。萧非心里还惦念着沈瑾白,走路时心事重重的,动不动还要回头望一望。 “萧非妹妹,你在看什么?”蒋沅儿问。 萧非连忙答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沈姑娘这次真是大手笔。” 蒋沅儿叹了口气,道:“我觉得她倒是用情至深。” 萧非愣了下,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蒋沅儿拉着萧非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神秘兮兮地对萧非道:“我觉得沈姑娘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萧非有些紧张地问。 蒋沅儿一笑:“你没看出来吗?是季公子啊!” 蒋沅儿十分自信地说着,萧非看着她这模样,只有尴尬地笑了笑。她心里有些生气,又觉得好笑,便故意问着:“沅儿姐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蒋沅儿答道:“其实我之前也没看出来,是昨日她来问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会有什么表现,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的。” 蒋沅儿说着,站起了身来,一边来回踱步仔细思索着,一边煞有介事地分析着:“你看,我们去岳州的路上遇见了劫匪,是季公子放箭帮了沈姑娘一把,后来在岳州,他们又多次一起出去办事,算起来,沈姑娘和季公子在一起待的时间最长,她和她表哥都没在一起待这么长时间。而昨日在客栈时,沈姑娘一直看着季公子,在季公子遇见韶云派故人后心情不佳之时,她又跑来问我这些奇怪的问题……你说,这不是喜欢了,还是什么?” 看她分析得头头是道,萧非在心里憋着笑,却还一本正经地问着:“原来是这样啊!听你这样一说,我才都明白了。”又问:“沈姑娘当真和季公子在一起待的时间最长吗?” 蒋沅儿笑了:“说起来,她还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她的一举一动你应该都看在眼里。傻妹妹,你自己想一想,她是不是总和季公子待在一起?” 萧非低了头,心中感慨万千:蒋沅儿知道是她和沈瑾白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却还是意识不到什么。人与人之间果然隔着一道鸿沟,好相处仅仅是好相处罢了。 “如果我不说的话,她大概是永远都猜不到的。”萧非想着,摇了摇头,又抬头对蒋沅儿道:“沅儿姐姐,你说的都对。” 蒋沅儿还沉浸在自己的推测里:“所以啊,沈姑娘要给韶云派出这么多钱,定是因为她想帮一帮季公子。季公子很明显没有放下韶云派,沈姑娘呢,她那个性子,又注定了她不可能说出口,所以只好用给韶云派解决问题的这种方式来表明自己的心意。”说着,蒋沅儿又感慨着:“沈姑娘话不多,可行动上却是一点都不含糊,一下要出一万两就为了季公子。我曾听说过一句话,什么‘千金难买一笑’,只是不知道沈姑娘能不能买到。” 萧非这时候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她只觉得好笑。如果她是一个和沈瑾白素昧平生的路人,只怕会真的信了蒋沅儿的这套说辞。她现在只恨沈瑾白不在这里,她实在想知道若是沈瑾白知道了这一切,会是怎样的反应。 第92章 正想着,她忽见一人从小径上走来,仔细一看,竟是孟子钟。孟子钟看起来神情复杂,但仍是挤出来一个笑容,走到两人面前,行了个礼,问:“二位是季师兄的朋友吧?我们昨日应当在客栈见过,在下孟子钟,是韶云派弟子。” 萧非和蒋沅儿连忙回了礼,又介绍了自己。孟子钟便问:“不知几位上山做什么?” 萧非回答道:“久闻韶云派大名,特来拜访石掌门。” “原来如此,”只听孟子钟又问,“我师兄也来了吗?不知我师兄现在何处?” “季公子么?”蒋沅儿回答着,“我们也不知他去哪了,我们是在路上认识的,也只是顺路而已。” “他回韶云派了吗?”孟子钟又问。 蒋沅儿摇了摇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孟子钟看了看左右,没见到别人,他暗暗叹了口气,又问蒋沅儿:“无意冒犯,只是在下方才不小心听见了二位的谈话,说是有一位沈姑娘……”孟子钟说着,停了下来,顿了一顿,这才又问:“不知她现在何处?在下很想认识一下她。” 萧非心中有些无奈,没想到蒋沅儿的胡乱猜测竟还有这样的后果。孟子钟喜欢季陵一事,本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是她当初觉得好玩儿特意让人盯着韶云派时无意间发现的。看如今孟子钟这神情,多半是把沈瑾白当作情敌了。 “还真是……有意思。”萧非心中想着,竟隐隐有一些兴奋。那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几乎要藏不住了,她只有低下头去,努力地掩盖着。 “咳,沈姑娘啊,”蒋沅儿回答着,她看着孟子钟,想了一想,却没直接说出来,“她就在这山上,只是她方才出去了,我们也不知她去了哪。” 她还是谨慎的。毕竟那日,她也听出了孟家和韶云派之间潜藏的矛盾,这孟子钟一直缠着季陵,又是孟家的,指不定做出什么来,还是小心为好。 孟子钟笑了笑,回答道:“不急,有缘再见吧。”又道:“那就不打扰两位姑娘了。孟某刚从山下回来,还要去拜见掌门,就先行告退了。几位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孟某,孟某自会为几位打点妥当。” “多谢孟公子了。”蒋沅儿回了一礼。孟子钟微微一笑,转身便走了。 看见孟子钟走远,蒋沅儿才终于开了口,又对萧非道:“希望季公子早点办完他的事,我们早点离开韶云派。这门派总给我一种诡异的感觉,人人都是笑着的,看起来也谦逊有礼,但就是不对劲,还没我在九江城混日子时来得痛快。” “我倒是想在这里多待一些日子。”萧非道。 “为何?”蒋沅儿问。 萧非一笑:“好不容易来了这韶云派,当然要见识见识韶云派的风采,才不枉来了这一回。”她说着,心中却在想着:“沈姑娘啊,你可一定要把事情闹大,让我玩个痛快啊!” -------------------- 非非:直女的脑回路好神奇 第47章 跟踪 沈瑾白去演武场转了一圈,在那里仔细瞧了韶云派的剑法,待了一下午后,这才又回了客房。天色已晚,严明早就让人给他们送来了些吃食,陈广峻和蒋沅儿用过之后便各自回房去了,只有萧非把饭菜端到了沈瑾白的房里,执着地等着沈瑾白回来一起吃。 沈瑾白进了房,见萧非在等她,不由得有些惊讶。“你还没吃吗?”沈瑾白问。 萧非甜甜地一笑,又把食盒打开,把饭菜整整齐齐地布置好,道:“我在等你。” “其实不用等我。”沈瑾白说着,放下了剑,到了桌边,和萧非相对而坐。韶云派准备的饭菜十分简单,就是一碗饭加一碟菜,菜里有些许肉沫,但还是绿油油的。 萧非看了看沈瑾白,问:“在练武场可有什么收获吗?” 沈瑾白回答道:“的确和我的剑法很像,细微之处略有不同。想来是当时教我的师父怕擅自传武给我犯了韶云派的规矩,这才改动了些。我的剑法更为凌厉,而韶云派却是刚柔并济。”她说着,拿起筷子,就要吃饭,却不由得看了萧非一眼,只见萧非也正看着她。 沈瑾白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话多了,也不知这小丫头愿不愿意听。她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埋头下来,专心吃饭。 “沈姑娘,我喜欢听你对我说这些,”萧非说着,端着碗,却不急着吃,“你以后对我多说些可好?” 沈瑾白听见萧非说她“喜欢”,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好。” 不知怎么,沈瑾白心中忽又闪过了那个绮丽而朦胧的梦。她怎么会梦见她亲了她? 萧非看着沈瑾白这副模样,心中忽然又想使坏,便故作真诚地问沈瑾白:“沈姑娘,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没有!”沈瑾白否认得十分坚决,不知为何她在听见萧非这样问她时,心里突然慌了起来。她看了萧非一眼,又连忙低下了头,一边用吃饭掩饰着自己的慌张,一边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随便问问,”萧非笑了笑,放下了碗筷,歪着脑袋撑着下巴,望着沈瑾白,又用着那撒娇的语气,问她,“沈姐姐,我很好奇,你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别叫我姐姐,”沈瑾白又看了萧非一眼,心里更慌了,“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第93章 她说着,又避开了萧非的眼神。她想努力地让语气变得坚定,可话一出口却有些发颤……她好像在心虚?这些感觉真的很陌生,她唯有又扒拉了几口饭,可没吃几口,饭也吃完了。她没了掩饰的工具,只能擦了擦嘴,又喝了口水,一抬头,却发现萧非仍盯着她笑。 “你看着我做什么?”沈瑾白一脸严肃地问着。 “沈姑娘好看,”萧非笑得很甜,“不知有多少人爱慕着沈姑娘。” “你今日怎么尽说这些话?”沈瑾白更加严肃了。 萧非却愣了一下,如同被吓到了一般,忙又低下头去,道:“对不起沈姑娘,是我多嘴了。那我……不问了。” “你……”沈瑾白见她这模样,又有些无奈。她刚才好像是凶了一些,对萧非这样柔弱的小姑娘,她不该这么凶的。 于是,沈瑾白悄悄叹了口气,又开口唤了一句,道:“非非。” “嗯?” 沈瑾白垂着眼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饭碗,说:“我不是生气了,我只是……只是……”她说着,却又顿住。她根本无法准确地描述出自己内心的那样奇怪的感觉,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这一切说出口。 “没事的,我都明白的,”萧非说着,眨了眨眼睛,“沈姑娘心中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我就不多加揣测了。” “多谢。”沈瑾白说。 “但是,”萧非话锋一转,“现在还流传着有别的揣测。” “是什么?”沈瑾白疑惑地问着。 萧非微微一笑,又做出羞涩的模样来:“有人说,沈姑娘你,喜欢季公子。” “为什么?”沈瑾白非常不解,却又反应过来,“是蒋姑娘说的吗?” 那日她去问蒋沅儿“喜欢”一事时,蒋沅儿便已有了这样的揣测。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这样揣测的依据是什么。 “蒋姑娘说,你和季公子在一起待的时间最长,而且季公子救过你好几次,难保你不会动心。更何况你也总是瞧着季公子,更是一个有力的佐证。”萧非说着,细细地观察着沈瑾白的神情。 沈瑾白皱了皱眉,把萧非这话想了想,却又道:“不对。”说着,她看向萧非,眼里尽是疑惑:“和我在一起待的时间最长的人应该是你,救我次数最多的也是你……你甚至豁出性命来救我。还有……” 沈瑾白说到这里,却顿了一下。 “只是你不敢看我,”萧非心想,“甚至连你看不看我这事都不好意思往外说。” 可想着,萧非却又心中一喜:“但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只听沈瑾白在顿了一下后,接着说道:“总之,蒋姑娘的想法不对。”沈瑾白说这些话时,只觉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心里蠢蠢欲动着,渴望倾泻而出……可她偏生搞不明白这感觉。 “沈姑娘说的很对,”萧非趁机接过了话茬,轻笑着道,“若按照蒋姑娘的说法,让你心动的人,应当是我。”说着,她又是乖巧地一笑。 于是当沈瑾白看向她时,只看到了那看似纯良无辜的笑容,仿佛她说这话并没有私心。沈瑾白愣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蹦出去了。 “近日心脏总是不舒服,”沈瑾白心想,“八成是病了。” 萧非离开后,沈瑾白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躺在了床上。她本想自己思考一下韶云派和陆惟的事,可不知为何她的注意力总是莫名地跑偏……以前可从没出过这样的情况。 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就想起萧非,想起萧非说的话,想起那个似真似幻的梦。 她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这般模样,只好又下了床,穿好衣服,背上了剑,想要出门走一走,让自己清醒一下。她如今的状态,可实在是反常。 要出门时,沈瑾白摸上了自己的胸膛,心脏跳动的速度又平稳了下来。“真是怪病,时有时无的。”沈瑾白想着,便推开门,走了。 萧非就住在沈瑾白隔壁,她一直默默地听着那边传来的动静。听见沈瑾白的房门打开,她本也想赶紧出门跟上,可刚要出门,却又听见了窗边传来熟悉的敲打声:“登登,登登登登。” 萧非有些无奈,只好收回了要开门的手,听着沈瑾白走远了,这才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果然,红衣女子就在外边,她一个跟头便翻了进来。 “怎么这会儿来了?”萧非压低了声音,问。 “主人放心,其他人奴婢都已迷晕了,还没来得及去迷沈姑娘,她就起来出去了,奴婢便进来了。”红衣女子恭敬地回答着。 “好吧,”萧非说着,关上窗户又坐了下来,“说吧,什么事。” 红衣女子颔首道:“北斗庄来势汹汹,不仅给各家门派递了帖子,还在各交通要道都贴了帖子……这个主人应当已知道了。情况不容乐观,据最新的消息,他们发了帖子不到两天,便有百人之众投奔了北斗庄,七八个大小门派给了回应。” 萧非听着,又生起气来。“我就不明白,我襄宜谷做了什么错事,很多人一辈子连谷都没出过,却被冠上了那样的罪名!”她恨恨地说着。 红衣女子小心翼翼地回答着:“或许,正是因为我们常年避世,却又钻研出了许多他们想不到的招数,曾有几个出谷的人又过于张扬……他们本就不了解,加上有心人利用栽赃,便以讹传讹,把我们说成了妖魔一般的人物。” 第94章 “妖魔便妖魔,”萧非咬了牙,“那么喜欢把我们看做妖魔,我便妖给他看!看我回去,怎么整他们!看看是谁掀的浪更大!” 说着,萧非又问:“我那倒霉哥哥那边儿怎么样了?可有什么消息?” 红衣女子回答道:“目前看来,他倒无异动。”说着,又连忙请罪:“他心思缜密,严防死守,我们的人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还请主人降罪。” “免了,”萧非发愁的很,“真是都给我找事儿。” “所以,主人有何打算?我们何时回家?”红衣女子问。 萧非听了这问题,发了会儿呆,这才又长舒了一口气:“再看吧,反正不急,他们要冬至才攻来,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等到韶云派的事了了,或者……” 萧非说着,却又停了下来,顿了顿,补了一句:“没有了。” 红衣女子抬头看了眼萧非,却又忙低下头来。她知道萧非那句未完的话是什么,多半还是和那沈瑾白有关。 “主人口口声声耽于美色,可这话估计只有她自己信。”红衣女子心想。 而另一边,沈瑾白却也有了不一样的发现。她本只是想在外边散散步、静静心,却没想到正走着,却忽然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树林里闪过。沈瑾白眼尖,认出了那人是孟子钟。 “这么晚了,他出来做什么?”沈瑾白想着,便施展轻功,悄悄跟了上去。所幸孟子钟的武艺平庸,他并没有发现身后跟了一个人。 沈瑾白跟着孟子钟走了老远,几乎翻过了一个山头,可孟子钟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沈瑾白心中奇怪,这地方越走越偏,而孟子钟却一心向前,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 可纵使沈瑾白心存疑虑,她还是忙跟了上去。不知又走了多远,周围的树也少了,而孟子钟也在山头上停了下来。沈瑾白连忙躲在一棵树后面,又悄悄地绕过几棵树,微微偏移了路线向山上爬去。 还没爬到山头上,她便听见孟子钟突然开始喊着:“师兄,我知道你在这儿!你出来啊!” “季陵在这里?”沈瑾白想着,有些疑惑地向上爬去,终于爬到了山头。可她往下一望,却又不由得吃了一惊:下面整整齐齐立着的全是墓碑。 这里是韶云派的坟茔。 “师兄!你出来!”孟子钟还在喊着。 沈瑾白觉得奇怪,下面的坟地很明显没有什么躲藏的地方。她一眼望过去,一个人都没看见,怎么孟子钟这么执着地喊着? 她正思索时,却忽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她立马警觉起来,抬手就要拔剑―― “沈姑娘,是我。”是季陵的声音。他压低了声音说着,从后面小心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沈瑾白低声问着,又放下了拿剑的手。 “我也想问,你怎么在这?为什么跟踪他?”季陵反问。 沈瑾白看了一眼孟子钟,只见孟子钟还在不停地喊着。她便低声对季陵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这吧。” “好。” 第48章 比武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跟着孟子钟了吗?”两人到了偏僻的地方之后,季陵直接开了口,问沈瑾白。 这里离坟茔并不远,一阵风吹过,树上掉了几片叶子,还惊起了一片乌鸦。沈瑾白回答道:“我见他行动可疑,这才跟着。” 季陵摇了摇头:“不,你没说全。”又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今日可是听说了,你说,若是能拜入韶云派门下,便要出一万两银子给韶云派作为拜师之礼。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季陵看起来十分严肃,和他以往的形象截然不同。沈瑾白索性直接回答道:“我只是好奇,在钱和孟家之间,韶云派会选择哪一方,或者是,韶云派会为了多少钱和孟家撕破脸。”她说着,又道:“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消息会如此灵通。一整天不见人,却知道我要给韶云派银钱的消息。” 季陵没好气地说:“这是我长大的地方,哪里我都去得,偷听个消息还是易如反掌的。”他说着,又质问沈瑾白,道:“所以你是存心了来搅和韶云派这滩浑水的吗?” “你自己也说了是浑水,又何必我来搅和?”沈瑾白反问着,“不管我出不出钱,韶云派和孟家的矛盾都是存在着的,早晚是要爆发的。我本以为,你也想早点看到韶云派脱离孟家的掌控。” 季陵冷笑一声:“沈姑娘,你也没必要如此揣测。”他说着,转身就要走。 “你等等,”沈瑾白叫住了他,“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却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在这里?” 季陵头也没回:“沈姑娘,我本以为你不会对他人隐私又太多兴趣的,这不是你的作风。” “的确,我也不想探查你的私事,那与我无关,”沈瑾白说,“我只是怕你的这一桩私事会影响到我们在韶云派的方方面面,多问一句,只是为了更稳妥些。” “那你大可放心,”季陵说,“不会有太多影响的。” 季陵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远了。看起来,他很不愿意提起他在这里的缘由。但纵使他不说,沈瑾白也已经猜到了些。 “他之前说,他回韶云派是为了见一个人,”沈瑾白心想着,“可他一回来,却钻进了墓地……” 第95章 他要见的人,不仅是故人,还是逝者。 “季陵的事很可能和孟家有牵扯,毕竟孟子钟对他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但很明显季陵对孟子钟无意,甚至还有几分不满,同时季陵也不喜孟家在背后把持着韶云派……还是要打听一下季陵是为何被逐出了师门,还有那逝者究竟是谁。”沈瑾白想着,垂了眸,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房去了。 之后一连几日,沈瑾白都没能再见到石从风掌门。她本想着去石从风面前耍练几招,让石从风鉴一下,从而再试探一下石从风的想法。却没想到,石从风竟称了病,对沈瑾白避而不见,这一行人每日见到的最多的人,竟是严明老者,还有孟子钟。 孟子钟是除了严明之外来客房次数最多的人,而且每次一来,和众人寒暄了没两句,就会把话题扯到沈瑾白头上。沈瑾白只觉得疑惑:难道那日跟踪他一事被他发现了? 可她又觉得不可能。孟子钟的资质武艺实在是平庸,沈瑾白有足够的把握可以跟踪他而不被发现。更何况,那夜的孟子钟满心满眼地都在找师兄,哪里有心思顾及到她? 萧非看出了沈瑾白心中的疑虑,不禁掩口偷笑。知道真相的她现在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她还真想看看当沈瑾白莫名其妙陷入这复杂关系时的反应。 “不知沈姑娘今年芳龄几何?”孟子钟问。 沈瑾白答道:“二十一。” 孟子钟便叹道:“沈姑娘和我同岁呢。”又道:“比我师兄小了一岁。” “哦。”沈瑾白的反应相当冷漠,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孟子钟在这里打探这些有的没的。 “我倒是和季兄同岁,也很合得来。”陈广峻随口插了一句话。 “哦?你们和我师兄很熟吗?我以为你们只是顺路。”孟子钟问着,又把目光移向了沈瑾白。 蒋沅儿见状,连忙一脸恳切地说道:“不熟,的确只是顺路。但这一路上,却也相谈甚欢。可惜了,只是萍水相逢。若能再见到,便好了。” “是啊,若能再见到他就好了。”孟子钟说着,有些发怔。 沈瑾白却实在是坐不住了,在这里聊天根本聊不出什么来。她总不能直接问孟子钟一切的来龙去脉吧?孟子钟毕竟姓孟,而季陵又躲着孟子钟,这一问,岂不是暴露了季陵? 想着,沈瑾白坐起身来,拿着剑便要出门。 “沈姑娘,你做什么去?”萧非连忙问了一句。 “去练武场,”沈瑾白回答道,“长长见识。” 孟子钟却连忙站起,笑着说道:“沈姑娘,这就不妥了吧?” “怎么说?”沈瑾白问。 孟子钟答道:“众所周知,我韶云派的武艺是不外传的。沈姑娘还未正式拜入门下,便要去练武场‘长见识’,这着实有些不妥。”孟子钟说着,又是微微一笑。 沈瑾白的脸更冷了几分。萧非看见她这副神情,便知她有好戏看了。果然,只听沈瑾白又道:“其实我也不是想去长见识,只是想去打人,看看韶云派的弟子能接我几招。”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都安静了。这话说得实在是猖狂嚣张,就连萧非听了都在心里啧啧称奇。在别人的地盘说出要打别人的话,简直是不知死活。 “表妹,你说什么?还不快赔礼道歉!”陈广峻连忙低声催促着。他性情随和,不想看到这里平白无故又生了纷扰。 但萧非知道沈瑾白的用意,她想把事情闹大,想让自己有展示剑法的机会。这样,说不定能逼出石从风来。 孟子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沈瑾白根本看也不看孟子钟,只是对陈广峻道:“江湖比武切磋,道什么歉?”她说着,抬脚便大步向外走去,带起了一阵风。 “沈姑娘――”萧非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追在她身后喊着,也跟着一起出门去了。 陈广峻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空气里到处都是尴尬的气息。就连蒋沅儿都忍不住打圆场,道:“孟公子,你别见怪,沈姑娘向来不会与人打交道,她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切磋而已。” 陈广峻也连忙附和着:“是啊,我这表妹从小便痴迷于武艺,不让她动手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却不想孟子钟根本没有理会陈广峻和蒋沅儿打的圆场,而是高声叫了一句:“沈姑娘,且慢!” 刚迈出门的沈瑾白停下了脚步,微微回头,问:“怎么了?” 孟子钟一咬牙:“我和你比!” 沈瑾白立马回了头,应答道:“好。” 陈广峻听见两人这对话,脸都皱在了一起,他已经想象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蒋沅儿干脆背过了身去,不忍再看,只听她轻声对陈广峻说着:“还好有萧非妹妹在,可以帮孟公子治一下伤,请医的钱可以免了。” 沈瑾白正看着孟子钟,却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一回头,果然是萧非。只见萧非正睁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她,关切地说道:“沈姑娘,你要小心。” 那一瞬间,沈瑾白又觉得自己心跳变快了。她忙稳住自己的呼吸,故作沉稳地点了点头。 几人来到了韶云派的比武台上,沈瑾白和孟子钟都站上了擂台,萧非、陈广峻和蒋沅儿都在下面站着。或许是这比武台许久没人用了的缘故,有小弟子听见有人站上比武台的消息,竟十分激动地叫了一群人来观看。一传十、十传百,练武场里勤学苦练的弟子一下子都撒开了欢,纷纷涌出了练武场,向比武台而来。 第96章 台下很快便是人山人海,而台上的两人神情却各不相同。沈瑾白依旧是冷着脸,但手里的剑则拿得很稳;而孟子钟则有些紧张,他拿剑的手不断地活动着,似是出了汗而有些不舒服。 “可以开始了吗?”沈瑾白问。 孟子钟点了点头,按照规矩,行了一礼。沈瑾白等到他这一礼结束,登时便持剑向孟子钟刺来。这一招先发制人让孟子钟有些措手不及,孟子钟连忙拿剑躲闪,他武艺不精,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萧非满眼赞赏地望着比武台上的沈瑾白。她特别喜欢看沈瑾白动手打架,她动手的时候就是她最自在的时候。平日里那样一个时刻紧绷又别别扭扭的人,在这比武台上是出奇的放松自如。 “这姑娘的性子都体现在她剑法上了,刚烈迅猛、不留余地。”萧非正想着,却听见身边传来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回头一看,竟是严明。不知严明何时也挤进了这人堆里,一同看着这比武台上发生的一切。 “您说的是,”萧非十分乖巧地应了一声,却又问,“那她的剑法可是韶云派的剑法吗?” 严明没有回答,只是眯了眯眼,道:“子钟要输了。”话音刚落,只听台上又传来一声巨响,萧非连忙抬头去看,只见孟子钟被沈瑾白一脚踹飞撞到了擂台边的鼓上,狼狈得很。又有一群弟子连忙上台把他搀扶下去了。 “你没撑过十招,”沈瑾白说着,手持长剑看向台下众位韶云派弟子,高声问着,“可有人能撑过我十招,请上来与我一较高下!” 这挑衅的意味实在明显,台下登时炸开了锅。萧非听见耳边全是忿忿不平之语,一时嘈杂的竟分辨不清是哪个方向传来的声音。只听有一人高声应答道:“休要在我韶云派猖狂!让我来会会你!” 说罢,便有一人飞跃上台,而台下的人都在为他助威:“师兄必胜!” 那人到了台上,站稳,又要行礼:“在下韶云派弟子李……” “等打赢了我再介绍自己吧,”沈瑾白说着,摆出了架势,“快动手吧。” 那人听见沈瑾白如此蔑视自己,实在是气不过,持剑就向沈瑾白冲来。沈瑾白灵巧地躲过,又拿剑一别,借力打力,反而让那人险些没站稳栽在台上。 “她学会了韶云派剑法的特点,她在模仿,”萧非心想,“刚才和孟子钟对招就是为了更细致地观察,不然孟子钟估计七招都撑不过。” 她正想着,只听严明又捋了捋胡子,道:“她收了凌厉的剑风,这剑用得温和了些。”而周边也有韶云派弟子在窃窃私语:“她这剑法还真有咱们韶云派的意思了。” 这边议论声还没结束,台上的那人也被沈瑾白一剑抵上了喉咙,剑尖离他的喉咙只有半寸。“你输了,你没撑过十招,”沈瑾白说着,向后一退,又看向台下众人,“还有谁想上来比试?” 一时间,群情激昂,又有不少人冲上台来,要和沈瑾白一试高低。可结果也是同样的,他们连十招都撑不过。萧非听见有人在人群中愤恨地说着:“若是季师兄还在,岂会让她如此威风!可惜、可惜啊……” “就是,季师兄是我们年轻一辈里武艺最为精湛的,师父从前还曾夸赞过他是个好苗子,再多练几年定能和江湖上一流高手一决高下,可……” 严明突然在此时清了清嗓子,身后的弟子听见了严明这声咳,一下子闭了嘴,再也不敢多说。萧非看了严明一眼,心中想着:“这倒是稀奇,韶云派弟子竟会怕这个老头儿?怎么我从前听故事时没听说过他?” “还有谁!”沈瑾白在台上问着,可台下已无人再敢上前了。 “沈姑娘,”石从风的声音忽然自人群后响起,“好武艺啊!” 第49章 论剑 沈瑾白一眼望去,只见石从风正从人群后向比武台前走来。他看起来倒是还沉得住气,依旧是保持着微笑,看不出半分恼意。 “沈姑娘武艺超群,在年轻一辈中堪称翘楚。不禁让老夫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只恨我年轻时并没有沈姑娘这般好武艺。”石从风说着,走到了比武台前,又一跃而起,直到了台上。 萧非皱了皱眉,心中暗道:“看这架势?他是要动手?” “石掌门谬赞了,”沈瑾白微微颔首,回了一句,“若是晚辈的剑法能得掌门指点,便三生有幸了。” 石从风连忙摆了摆手,回答道:“沈姑娘说笑了,沈姑娘的剑法和我韶云派的剑法并不相同,老夫实在是无法指点。更何况经老夫指点的徒儿连沈姑娘十招都撑不过,老夫哪里还有脸面再来指点沈姑娘?” 石从风说着,看了一眼台下方才被沈瑾白打得招架不住的弟子们,仍是微笑着的。底下的弟子看见了师父这般神情,都不由得惭愧地低下了头。 “这可是睁眼说瞎话了,”萧非心想,“方才她那几招,使得分明和韶云派的一模一样。” “哦?原来晚辈的剑法和韶云派的并不相同吗?”沈瑾白反问着。 “并不相同,”石从风十分坚定地回答着,“韶云派的剑法刚柔并济、点到为止,剑中怀仁义之心,既能杀伐决断又能济世救人。而沈姑娘的剑法,杀气太重,哪怕刻意收敛其锋利,也只能是杀人的武器,虽锐不可当,但终有后患。” 第97章 “后患?”沈瑾白问。 “是,后患,”石从风点了点头,“阴阳调和之道不可违,沈姑娘的剑法却极刚极烈,若是不改,长此以往,只怕会害了沈姑娘自己。” 石从风此话一出,谁都能听出这话里的敲打意味。沈瑾白自然也听出来了,可她却只是皱了皱眉,又问:“可我若执意不改呢?” 石从风微微一笑:“后来的事,又有谁知道呢?但过刚易折的道理,沈姑娘不会不懂吧?”说着,又道:“我这些徒儿,剑法之精妙的确不如沈姑娘,内功之深厚也无法与沈姑娘相提并论。沈姑娘虽出身官宦之家,但却是难得的练武奇才,只是沈姑娘的优点很明显,短处却也很明显。沈姑娘如此年轻,就能打遍韶云派无敌手,若是能补足自己的短处,来日定能叱咤江湖。” 沈瑾白看着石从风,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果然是前辈,”沈瑾白心中想着,“我欺负韶云派到了这份上,他竟都忍住了没同我动手,只是言语敲打,还避开了我给他设下的套。他极力否认我和韶云派在剑法上的关系,就是为了不收我为徒、不要那一万两银子。若不是一万两太少,便是他真的不想与孟家撇清关系。” “时候不早了,徒儿们还是散了吧,”石从风对下面的韶云派的弟子说,“吃过晚饭,再去练功吧。” 他依旧是笑呵呵的,看起来随和的很。 沈瑾白有些失落,她这一番试探,却是什么都没打探到。这意味着她又要过上那无所事事的日子了,可她却有些不甘心。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的确,石从风说的没错,她的剑风太过凌厉,若是常人,只怕终究会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可我不是常人,”沈瑾白心想,“这把剑配得上这样凌厉的剑风,我也是。” 台下人已然都散去了,只有同来的三人还在下面站着。几人看见沈瑾白有些发呆,忙跳上比武台,围到了她身边。陈广峻先问道:“你究竟怎么了?今日这样张扬?” 沈瑾白低了头,道:“我只是想试一试。” “你是真的闲啊!”陈广峻急得跺了跺脚,“我们也就在韶云派待几天,等季兄办完他的事了,我们就离开了!你也没必要在这几天里给我们树了一个门派的敌吧!韶云派有多少人啊!今日这一战,你给他们没脸,不知多少人记恨上了你!” “他们也只是会记恨我而已。”沈瑾白只随口说着,她垂着眸,还在不断地思考为何石从风会是这样的反应。就算石从风看出了她的意图,可那毕竟是一万两银子,她不信以韶云派如今的情况,石从风还能不动心? 陈广峻看见沈瑾白如此心不在焉地听着他说话,他终于忍不住了,有些生气地说:“你又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说着,他转身就走。 蒋沅儿见了,忙喊了一声“陈公子”,就追了上去。而沈瑾白却依旧站在原地,不住地思索着这个问题。萧非回头看了看陈广峻离开的方向,又抬头望向沈瑾白。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萧非心中想着,“事情当然要搞大才好玩啊!一直保持原样,多无聊。” 她倒是觉得沈瑾白如此行径没什么,甚至还想再推波助澜一把。只恨自己现在身份还不能暴露,做不了太多的事情,不然她一定比沈瑾白闹得还欢! 江湖嘛,没有些风风雨雨,又怎么够有资格叫江湖? 萧非心中想着,却依旧做出了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十分关切地轻声对沈瑾白道:“沈姑娘,你打了一下午,累不累啊?我们回去,我给你泡一杯茶、给你揉揉筋骨可好?” 沈瑾白一抬头,就对上了萧非的眸子。她心里一慌,连忙扭过头去,回绝道:“不必了,我不累。” “你一个人打了几十个人,如何能不累呢?”萧非说着,轻轻牵上了沈瑾白的手,“沈姑娘,我们回去吧。”说着,她又是一笑。 沈瑾白又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萧非这纯良又关切的笑容,终于还是没忍心拒绝。她点了点头,任由着萧非拉起了自己的手,两个人一起走下了擂台。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竟没有想甩开她手的想法,她甚至还有几分喜欢萧非牵着她的手的。只是她的心跳却又有些不正常了,难以忽视地“咚咚”作响。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能感觉到萧非的指腹在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这丫头应当是无意的,是她多想了。 沈瑾白又低下了头,不住地思索着刚才无解的问题。可想着想着,她却又觉得不对,看向了萧非,问:“我表哥都因为我做得太过被我气走了,怎么你还陪着我?” 每一次,在她做出让常人不能理解的决定时,都是萧非陪在她身边。 萧非抬起头来,对着沈瑾白一笑:“因为我相信你。” “相信我什么?”沈瑾白问。 萧非想了一下,答道:“沈姑娘,你虽然行事大胆,但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考量。你在做事时,总会把所有结果都考虑到,你是确认了自己能承担那个后果之后,才去做事的。一切后果既然都已由自己负责,那大胆一些,又何妨呢?”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趣。”沈瑾白说。 “你很特别,和常人不同。常人是有太多顾虑,所以才谨慎行事,而你是把最坏的结果想到之后,依然决定去做。或许在别人眼里,你的行为有些疯狂,可他们本就不会理解你的想法,你又何必在意呢?在这江湖上,你也不必顾及太多,只要做自己就好了。”萧非又说。 第98章 沈瑾白听了,只是默默无言。“她说的,甚合我意,”沈瑾白心想,“以前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话。”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沈瑾白又问。 萧非笑着回答道:“我胡乱猜的。”又道:“沈姑娘,我从小到大,听了不少的故事,也曾听过一些前辈的往事。有些前辈,江湖人说他们狷狂、疯魔,可我倒觉得这样的评价没什么,他们也只是所思所想和常人不同罢了,又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只是把事情都做到了极致而已,谁规定每个人都要活成一个模样呢?活得自在,不就好了?” 沈瑾白听见这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萧非的话总是能触动她。她回头看向萧非,望着她的眼睛,只觉萧非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可怜。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方才的那些话是出自这样一个小姑娘的口中,这样一个柔弱温顺的小姑娘。 夕阳下,两人就这样站着,相对而望。 “她实在是善解人意,”沈瑾白心想,“她知道我喜欢听什么。” 沈瑾白想着,又扭了头去,继续向前走。只听萧非又问:“沈姑娘,那你现在做的事,你还打算继续吗?” 沈瑾白想了想,回答道:“做。” 孟家和韶云派的关系实在畸形。就算孟家一开始对韶云派有恩,这么些年,韶云派也早该把恩情还尽了,如今孟家对韶云派只是束缚。钱财不够,一些弟子无法长久地留在山上,还没得到深造就要下山,教出来的全是平庸之辈,下山了也没办法在江湖上拼出一番天地,只能去做护卫,根本没办法给韶云派扬名立万……实在是可惜了这一套剑法。 沈瑾白想不出任何韶云派还需要孟家的理由,相信就算离开孟家的资助,韶云派也不会忘记孟家当年之恩……又何必非要苦苦维持现状呢? 想着,沈瑾白终于忍不住了,她抽出了被萧非紧握着的手,回头就走。“沈姑娘,你去哪?”萧非忙问。 沈瑾白停了脚步,回答道:“我去找季陵,问一问他。” 萧非有些奇怪,连忙追上了她,问:“你知道他在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她看起来有些委屈,沈瑾白看见她如此模样,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萧非看见她这般语塞的模样,不由得低下了头来,不情不愿地又委屈巴巴地说着:“你定是有自己的考量,是我多虑了,你别见怪。”说着,她又抬起头来对着沈瑾白一笑:“沈姑娘,你注意安全,我会为你留着饭的。” 第50章 花环 沈瑾白见萧非如此说,心中更加过意不去了,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般,方才陈广峻那般指责她时,她都没有这样的负罪感。她看着萧非,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子,道:“好,多谢。” 说着,她抬脚就要走,可走了两步,她还是敌不过自己心里的那股子内疚,便又停下了脚步,认真地对萧非解释道:“我那夜是跟踪了孟子钟,无意间到了后山,看见了季公子。我没有对你们说,是因为他既然不想让大家知道,那我在确定这事与我做的事情有关之前,还是闭口不提为好……我瞒着你,不是因为不信任你。” 萧非看见沈瑾白这般认真地对她解释了这么多,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她走到沈瑾白面前,轻轻抱住了沈瑾白,沈瑾白登时浑身一僵,心几乎要跳出来了。只听萧非道:“沈姑娘,我知道了,你放手去做吧。” 说着,萧非就在沈瑾白还没来得及挣脱之前先放开了手。她后退了几步,对着沈瑾白微微一笑,然后转身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沈瑾白看着萧非离开的背影,却不由得愣在原地,站了许久。她呆呆地望着萧非离开的方向,心跳一点一点地平复到正常的速度,直到再看不见萧非的人影,她才莫名松了一口气,略显呆滞地回了头去,接着向后山的方向而去。 “奇怪,”沈瑾白心中想着,“这病越来越厉害了。” 她想着,又沿着那日的路一路到了后山,穿过树林,登上了山头。她在山头上向下看去,山下枫树的叶子红了大片,在这夕阳下闪着流光。她那日来时正值深夜,什么都没看清,如今再看,却发现这里是个格外幽静美丽的地方。 也是,坟茔嘛,自然幽静些。 她往下望去,见树木遮挡了视线,一眼看不到人,便拍了拍袖子,直接向下走去。她径直走进了那片坟地里,从那一个又一个墓碑前走过。 “先掌门姜氏讳云……先掌门……”沈瑾白念着上面的字,第一排的墓碑尽是韶云派曾经的掌门。掌门的墓地修得也很简单,与后面弟子的竟无分别。 沈瑾白便直接向后面走去。季陵祭奠的若是故人,那应该和他差不多辈分,毕竟他的师父还活得好好的。作为韶云派年轻一辈,那人的墓地应该也在相对靠后的地方。她想着,大步向前走着,看也不看两边。 直到,她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其中一个墓碑上,放着一个花环。花环看起来还很新鲜,上面的花还没有干萎,倒像是这两日才放上去的。 沈瑾白觉得奇怪,便走向那墓碑。那墓碑看起来像是新立不久,上面刻着“爱徒林氏萋萋之墓”。 这是石从风立的碑。 “林萋萋,”沈瑾白念着这名字,“应该是个姑娘。” 第99章 她念着,又看向了墓碑上放着的花环,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刚想伸手拿起那花环看一看,却听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你怎么在这!” 是孟子钟的声音。 沈瑾白收回了手,回头一看,只见孟子钟正向这边走来。他身上的衣服因为和沈瑾白动了手而沾了灰,可他换都没换就过来了,衣服还是脏的。 “原来是孟公子。”沈瑾白说。 孟子钟怒气冲冲地冲到了沈瑾白面前,看着沈瑾白,又看了看那墓碑,这才忍着怒气问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师兄是不是也在这里?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瞒骗我!” “你想多了,”沈瑾白说,“我只是随便逛一逛。” “随便逛一逛,”孟子钟冷笑,“你随便逛一逛,竟就到了萋萋师妹的墓前!定是师兄也在这里!” 他说着,又着了急,扭头便大喊着,几乎已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师兄!你在哪!你快出来!” 沈瑾白皱了皱眉,他喊的声音实在让她心烦。“够了,”她烦躁的很,干脆出言喝止了孟子钟,道,“我真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他对韶云派的地形了如指掌,若是不想让你找到,你肯定找不到的!” “但你肯定知道他在何处,”孟子钟肯定地说着,“你喜欢他,你不会不知道的。” “我喜欢他?”沈瑾白第一次要被人气笑了,她连喜欢的感觉是什么都不知道,却被扣上了这样一顶大帽子,“若照此说来,你才是该知道的那一个,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孟子钟愣了一下,眼睛一红:“他连这个也同你说了吗?”说罢,他倒是安静了,只是背对着林萋萋的墓碑坐了下来。 沈瑾白见他突然安静了,却有些惊讶。只听孟子钟苦笑着开了口:“他一定在这里,萋萋师妹墓碑上的花环一定是他编的。可他为什么就是不肯见我呢?” 孟子钟说着,又是一阵神伤。 “萋萋师妹是什么人?”沈瑾白看向了那花环,问。 孟子钟听了这话,便嘲讽道:“怎么?他都同你说了我和他的事,却没有和你说他和萋萋师妹的事吗?看来你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没有人能比得过萋萋师妹在他心里的地位。” “他怎样想与我何干,我们只是顺路,再无其他,”沈瑾白否认着,又问,“这萋萋师妹,究竟是怎样的人?” 孟子钟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那墓碑,道:“她是韶云派里唯一一个女弟子。韶云派一般是不收女徒的,可有时也有意外,萋萋师妹就是那个意外。她在襁褓之中时便被人送到了韶云派的大门口,听说师父本不想养她,可周围又找不到人收养她,实在没办法,她就留在了韶云派。她很活泼、很爱笑,师父待她视如己出,很小的时候她就拜入了韶云派门下,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女弟子。师兄也是很小的时候就到韶云派了,他们一向亲近。我是后来的,我到韶云派之时,他们已经是形影不离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沈瑾白默默地听着,又看向了那墓碑。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如今安眠在这里,换谁都会放不下吧? “门派里有不少师兄弟也喜欢萋萋师妹,每日里百般献好,可萋萋师妹就是喜欢和季师兄在一起玩。两个人的性子都开朗活泼,师兄更是到了跳脱的地步,常常把整个韶云派闹得鸡飞狗跳,然后他二人在一起哈哈大笑……那些师兄弟见二人亲密至此,也就渐渐放弃了。直到去年,师妹要十八岁了,师父打算给师妹议亲,毕竟,师父把她当女儿一般养,可没想到,变故就是在那时发生了。”孟子钟说着,低下了头,连连叹息。 “她是怎么没的?”沈瑾白问。她有预感,季陵离开韶云派和此事一定脱不了干系。 “没人知道,”孟子钟摇了摇头,“只知道,那日我们遍寻他二人不见,着了急,直到傍晚时才在山下一家酒肆里找到了酩酊大醉的师兄……师兄一向如此,爱偷溜下山喝酒,师妹有时也会跟着他下山。可那天,偏偏师妹不在他身边。我们把师兄带回了山上,又去到处找师妹,找了一天一夜,才在一个小山洞里找到了师妹的尸身……她衣服凌乱,身上还插着一把剑,是师兄的剑……” 沈瑾白听了,也不由得心生惊讶。只听孟子钟接着说道:“师兄那天稍后就酒醒了。据那天陪在师兄身边的小师弟说,他醒来时,先是找自己的剑,可实在是找不到,他也想不起来自己的那把剑被丢去哪里了。然后,我们就带着师妹的尸身回去了,他看见师妹,又看见自己的那把剑,一下子慌了……我从未见过师兄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先是愣了半晌,然后便过去抱住了师妹,一句话也没说,一滴泪也没流,可那种悲怆却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得到的。” “后来呢?”沈瑾白问。 “后来,”孟子钟抹了抹眼角泪水,“我们问师兄发生了什么,师兄却因为喝醉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们又去找酒肆老板,可老板说师兄到他店里时已经是喝醉了的,而那天也没别人再见过师兄,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师兄的行踪都是空白的。现存的证据都指向了师兄,虽不足以将师兄定罪,可师父还是在震怒之下将他逐出了师门,那以后,师兄就不知所踪了……” 孟子钟顿了顿,又问:“师兄在外边,还好吗?” 第100章 沈瑾白答道:“他看起来并无异常,能吃能喝,也常常开玩笑。” 孟子钟便叹道:“他越是这样,便越是让人着急。他总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能仿佛没事儿人一样,接着嬉笑打闹……以前有一个小师弟不幸染病死了,别人都哭天喊地的,他偏偏一切如常,气得师父骂他没心没肺……可我却曾看到过,在夜深人静之时,他偷偷来这墓地祭拜师弟,他不喜欢别人看见他悲伤的样子,就一直压着。” 孟子钟说着,又看向了那墓碑上的花环,想起了从前:“师妹从前很爱这些东西,因此师兄动不动就给她编一个花环,让她戴在头上。师妹本就生得漂亮,又很爱笑,她戴着花环笑起来,犹如仙女一般……说来也巧,后日就是师妹的生辰,师父把捡到她的日子定为了她的生辰,如果她还活着,那就是她的第十九个生日,她应该早就和师兄终成眷属了吧。” “怪不得他这样急着赶回来。”沈瑾白心想。可她总是觉得这其中还有许多问题,季陵这样喜欢林萋萋的话,那想必他不会对林萋萋下这样的狠手,那他一定是被冤枉的。可他若是被冤枉的,又为何不留下查探清楚事情的真相,而是被逐出师门之后就一走了之了呢? 还有孟子钟,若如孟子钟所说,他也只是喜欢季陵而已,并没有做别的事,就算他姓孟,凭季陵的性子,他应该不会对他不满到如此地步……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事。 而且,看季陵的意思,他是主张韶云派脱离孟家的。季陵是韶云派年轻一辈的翘楚,曾是韶云派的首徒,又被石从风寄予厚望,若无意外,他来日定是要继承掌门之位的。若是季陵执意要带着韶云派脱离孟家,那应该谁都拦不住,而此事一出,他却只有离开韶云派这一条路了。 这背后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想着,沈瑾白又看向了那墓碑,一个曾经鲜活的少女不明不白地死去、深埋于地下。而在她死后,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死因无人再深究,她的师兄也背负着不清不楚的罪名远走他乡……这曾是一个爱笑的、爱戴花环的活泼的姑娘啊。 沈瑾白心中感慨万千。她转身正对着那墓碑,行了一个规整的礼,道:“林姑娘,不想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了你。” 愿一切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第51章 祭奠 萧非回了房间,没待多久,严明就拎着两个食盒亲自来给他们送饭了。萧非接过饭菜,打开看了看,虽然仍是素的很,但好在韶云派没有记恨沈瑾白胜了他们一事,这饭菜还是和前几日一样。 陈广峻见了严明,又为沈瑾白在比武台上的嚣张表现连忙向严明道歉,严明却只是摆了摆手,笑道:“比武切磋而已,陈公子也不必多虑,韶云派不是那斤斤计较的门派。” 陈广峻见严明如此说,虽知这只是场面话,可却也稍稍放下心来。严明把饭菜放下,打量了一圈,这才问:“沈姑娘不在吗?” 萧非连忙答道:“她出去散步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严明笑了笑:“那可是不巧了,老夫还想和她探讨一下剑法呢。沈姑娘是个好苗子,年纪轻轻便使得一手好剑,前途无量啊。” 萧非听了,连忙问道:“不知前辈有何指教?我可代为转达。” 严明笑道:“指教不敢当,该说的我师兄已经说过了。我只是想问一问她,教她这套剑法的师父是谁?她一招一式间,还真有几分我韶云派的神韵。” 蒋沅儿便问:“可今日石掌门说,她的剑法并不是韶云派的剑法?” “的确不是,”严明说,“韶云派剑法的内核是刚柔并济,她的剑法已失了内核,只是招式相像而已。” 陈广峻一听,也来了兴致,连忙对严明道:“前辈请坐。”说着,他给严明搬来了椅子。 严明见状,便坐了下来,细细地讲着:“教沈姑娘剑法的那位师父,多半也是我韶云派出去的。那人擅作主张改了剑法私下传授,若是旁人,怕是撑不起这般凌厉的剑法,也就沈姑娘能撑起来了。” “前辈何出此言?”萧非问。 严明捋了捋胡子:“我年轻的时候,门派里有人天天想着钻研剑法,让韶云派的剑法更上一层楼。可惜他们钻错了方向,好好的剑法硬生生给弄得刚烈无比。人与剑相互影响,渐渐地,练这剑法的人心中也有了那狂烈的秉性,剑在他手中就只成了一把杀人的武器。我记得师父当日担心得很,生怕他闯下大祸,屡次劝诫,可他就是不听……”严明说着,叹了口气,摇头不止。 “后来呢?”萧非忙问。 “后来啊,”严明接着说,“他还没练成这套剑法,就因为他那脾气,惹祸上身,死于非命了。韶云派的剑法要耐下性子修习,因此弟子往往是大器晚成。我那位师弟,剑术平庸,又把自己的性情练歪了,这才走上了绝路。” 陈广峻听了,想了一想,问:“我表妹的剑法,和当年的剑法一样吗?” 严明笑着摇了摇头:“若说招式,自然是不一样的,沈姑娘的师父很明显另有其人。可若说内核,却是一样的,想必是未钻研透彻剑法的弟子,随意修改所致。”严明说着,又满脸担忧地对几人道:“沈姑娘的性子也是和常人不同,目前来看,她用这样的剑法是如鱼得水,可长此以往,却就说不准了。老夫今日来此,就是想和她说一说这些事情,让她在以后的日子里,多给自己提个醒。” 第101章 陈广峻听了,不由得苦笑着说道“那前辈怕是白来一趟了。我表妹生来便是这样的性子,管不住的。” 萧非看着几人说话,却总觉得哪里奇怪。她微微垂眸看向了严明的腿,他的左腿即使是坐着都是僵直的。“他应该在韶云派很久了,可我为何从没听说过他,”萧非心想,“就连他方才说的事我也从没听说过。” 萧非想着,眼珠子一转,登时来了主意。她连忙对严明道:“多谢前辈劝诫,等沈姑娘回来,晚辈会将前辈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给沈姑娘的。前辈如此为我们着想,晚辈实在是感激不尽。” 严明微微一笑:“萧姑娘客气了。” 萧非又忙道:“前辈今日说了些许多金玉良言,我们也没什么能报答前辈的,只是我略懂一点医术,见前辈似乎有些腿脚不便,不知能否为前辈诊治一番?” 严明听了这话,多看了萧非几眼,又微笑道:“萧姑娘,你的心意,老夫心领了,只是老夫也实在是不需要诊治了。”严明说着,右脚踩下左脚的鞋,又撩起了自己的裤腿――那是一条木头做的假腿。 所有人都不禁吃了一惊,就连萧非都有些惊讶。只听严明继续说道:“我年轻时受了伤,一整条左腿都被截去了。这一条木头做的腿,虽然不能让我恢复如常、健步如飞,却也能让我站稳、走路了。萧姑娘,你的医术怕是用不上了。” 萧非低了头,满脸的歉意:“晚辈实在不知,还请前辈莫怪。” 严明道:“不知者无罪,更何况你是好心。”他说着,放下了裤腿,又俯下身来穿上了鞋子,这才站起了身,对众人道:“老夫就不打扰几位用饭,先走一步了。” 他说着,微微一笑,转身便又一瘸一拐地走了。 萧非看着严明的背影,心里只是奇怪:“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他?”她想着,又看向了食盒:“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 孟子钟左等右等不见季陵,又怕师兄弟发现他不在,只好早早地走了。而沈瑾白依旧在林萋萋的墓前坐着,她看着林萋萋的墓碑,脑海里不断地思索着。这些日子所有的疑问涌上她脑海,也只有在这样僻静的地方能让她好好思考。 “你怎么还不走?”季陵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问。 “你又是为什么现在才现身?”沈瑾白问。 季陵答道:“我见你来了,本想过来赶你走,可又见子钟也来了,只好先藏了一会儿。”他说着,看向了墓碑,一脸的黯然:“他竟然把这些事情同你说了。”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沈瑾白问,“她死得奇怪,你走得也奇怪。” 季陵只是沉默无言。他坐了下来,从腰间拿出了酒囊,饮了一口,又把酒倒在了林萋萋的墓碑前。 “既然你已知道了她,那我也没必要再瞒着了,”季陵说,“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也省得你胡乱揣测。” “好。” “其实,我从来没喝醉过,除了那一次,”季陵说着,只看着林萋萋的墓碑,仿佛已看到了她生前的笑颜,“后来还有一次,是在岳州城外的那个宅子里,我们一同醉酒的那一次。我本来还猜想之前喝醉的那一次事有蹊跷,直到岳州,我才发现,原来以我的酒量,我是真的会喝醉的。” “你真的什么都记不清了?”沈瑾白问。 季陵苦笑一声:“记不清了。” “那你为什么不查下去,而是一走了之?”沈瑾白又问,谁都能听出她声音里的疑虑。 “你是觉得我的行为不太正常,所以你怀疑我真的做下了这样的事,”季陵十分平淡地说着,一句话戳破了沈瑾白的想法,“也难怪你这么想,毕竟,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我是不是做了这样的事。” 沈瑾白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季陵会这么说。她本以为季陵会极力否认,却没想到他竟然也怀疑着自己。 只听季陵接着说道:“我也曾想要查出真相,可不论我怎么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我自己。她身上的那把剑,是我的剑;她最后待的那个山洞,是我常常和她在一起玩的山洞……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是我什么事情后来都记不清了,却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偷了门派里才进的用来宴客的酒,给她从门缝里递了个纸条,告诉她老地方见,我们喝个痛快……” “我那天的醉酒,成了整件事情里唯一的蹊跷之处。我离开韶云派后,四处花天酒地,我不停地用酒灌自己,我就是想证明,我喝不醉,那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可那天在岳州,我还是醉了,”季陵说着,声音里尽是压抑着的痛苦,“你说,我怎么才能相信自己?” “不论怎么查,都会查到自己……”沈瑾白心想着,又看向了那墓碑。她想了想,又问:“在出事之前,你和孟家有冲突吗?她和孟家有冲突吗?” “你怀疑孟家?”季陵问着,又回答道,“孟家在韶云派也只有一个孟子钟,我从未见过孟家的其他人,我和师妹都没有和孟家起过冲突。而子钟并无城府,他也做不来这样的事。” “可你还是讨厌他?” “是,我的确对他有所不满,”季陵说,“人人皆能看出孟家的野心,他们想把我韶云派完全变成他们的附属。因为银钱不够,韶云派的弟子常常不能深造便要下山,留在山上的只是极少数,长此以往,对韶云派肯定是百弊而无一利。不如我们自寻出路,反正韶云派的名声放在这里,也不愁未来。而子钟却被送来了韶云派,还常常挥金如土笼络人心,不少弟子也就真觉得靠着孟家没什么关系。他应当也是听家里指使,我和他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自然话不投机半句多。” 第102章 “你师父对此又是什么态度?”沈瑾白又问。她这些日子实在是没试探出来石从风对于孟家的态度,她本以为石从风会对那一万两银子动心,可石从风并没有。她又想是不是钱不够,可一万两银子,对于韶云派来说绝对是一大笔钱了。 “他从未议论过此事,别人对他说这些事,他也只是置之不理……没人知道他怎么想的。”季陵说着,吸了吸鼻子,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那墓碑,触手可及的只是一片冰凉。 “这一年来,每天都有两个声音在撕扯着我,一个天天对我说‘你不是凶手,你那么喜欢她,怎么可能害她’,另一个却又在对我说‘就是你害了她,你杀了自己最喜欢的人’……我早就不知道相信哪个声音了。但我知道,如果不是我当日约她出去喝酒,她可能根本不会遭此横祸!都是……我的错。” “有的时候,我又会觉得她还在,她还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起笑、一起闹,可我知道那只是错觉,每当我反应过来之后,我都心如刀绞,”季陵哽咽了一下,“我没用,我没能给她未来,也没能给她一个真相。”季陵说着,望着那墓碑,眼角淌下一行泪来。他连忙伸手擦了,低下头来默默无语。 起风了。 沈瑾白看着那墓碑上的花环微微颤动着,她想了一想,又问季陵:“你当日喝的酒,是谁去买的?又放在哪里?由谁看管?” “你以为我没查过吗?”季陵反问,“酒是师弟从山下酒坊买的,放在饭堂边的仓库里,仓库的钥匙只有严明师叔有。他腿脚不便,如何能翻山越岭到一个山洞里行凶?那日之后,我也把仓库里的酒都一一查验了,全都没有问题。” “那若是有同伙呢?”沈瑾白又问。 季陵答道:“绝无可能。韶云派地方小,大家都睡大通铺,一个房间里能挤十几个人。只要一人离开,剩下的人不会毫无察觉。萋萋人缘很好,不可能所有人都帮着凶手隐瞒。” 沈瑾白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问:“那掌门的房间,应该只有他一人住吧?” 第52章 毒药 “休要胡言!”季陵登时动了气,“我师父他绝对不可能!” “你就这么相信他?”沈瑾白觉得可笑,她也只是提出了一个合理的怀疑,却不想季陵竟这般生气。 季陵道:“他视萋萋如同亲生女儿,他怎么可能做下这样的事?”说着,他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道:“我刚被逐出师门之时,曾在这韶山周边停留了些日子,我不知道我该去哪、该做什么,我甚至想一死了之。我甚至已经站到了悬崖边,就要向下跳……是我师父拦住了我,他给了我一柄新剑,告诉我,他不能罔顾证据所以才将我逐出师门,虽然没人能证明我没有做错事,但也没人能证明我真的杀了萋萋……他要我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可能等到真相。” 季陵说着,扭头看向沈瑾白:“若真的是他,他大可以放任我一死了之,从此死无对证。毕竟诬陷一个死人,可要比诬陷活人容易的多……可他没有这么做,我相信他。” 沈瑾白见季陵如此相信石从风,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可她心里到底还是有着怀疑的。她抬头看了看天,天已经黑了,稀稀拉拉的星星挂在天空上。她又低头对季陵说:“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好。”季陵应了一声,头也没回。 沈瑾白见了,转身便走。可走着走着,她却又想起了什么事,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季陵,开口问道:“季公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季陵只是冷笑一声:“沈姑娘,你这般聪明,怎么还会问这样的问题?” “只是好奇。”沈瑾白说。她对于这些情爱之事几乎是一无所知。她见过母亲喜欢父亲的模样,要死要活的;她也见过蒋沅儿喜欢陈广峻的模样,似乎蒋沅儿除了多关注陈广峻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不同。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表现竟有如此大的差异,她一时实在是分析不出来共同的特征。 萧非没能给她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蒋沅儿也没说什么。她如今听了季陵的故事,只能把希望放在了季陵身上。 季陵只是望着林萋萋的墓碑,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也说不清楚。但我能感受到她于我而言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或许当一个人在你眼里很特别的时候,你就是喜欢上那个人了吧?”他说着,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酒。 “特别?”沈瑾白重复念了一句,可心中依旧充满了疑惑。这话过于笼统,看似易懂,却也最是难懂。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还是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了。 萧非一直在沈瑾白的房中等着她,已到了该休息的时间了,沈瑾白却还是没有回来,她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正当她在房间里饿着肚子来回踱步之时,她又听见了那熟悉的敲窗声。 萧非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到了窗前,一把把窗子拉开,红衣女子依旧如往日一般翻了进来。“又有什么事了?趁着我在沈姑娘房间里的时候来找我?”萧非问着,坐了下来。 红衣女子有些惴惴不安地答道:“主人,实在是急事,这才冒险来找。”她说着,从腰里里掏出了一个小信筒,递给了萧非,道:“主人,这是今日才收到的,是家里人送来的。” 第103章 萧非看着那信筒,愣了一下,伸手便把那信筒打开,倒出了里面的纸条。她这一看,不禁又皱了皱眉。“让我一个月之内回家?”她有些不敢相信,“也不必这么着急吧!” 红衣女子低头说道:“北斗庄来势汹汹,家里人担心,也是正常的。” “几个糟老头子而已,至于这么怕吗?”她没好气地说着,把那纸条揉成了一团,塞进了信筒里,又扔还给了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一把接过,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毕竟,自从第一任谷主入谷以来,这还是谷里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有些事情,也的确需要主人回去拿个主意了。” “家里那么多老人,平常一个个的不都挺能说的吗?这个时候想起我来了?”萧非说着,更加生气了。 “主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萧非打断了红衣女子的话,说,“我会回去养花的,又不会在外边玩一辈子。” 红衣女子低了头,小声地应了一声:“主人如此便好。”又道:“还有京城那边,也传来消息了。” “哦?我那天天想着害我的哥哥又做什么了?是又挑拨离间了?还是又派出杀手栽赃我们了?”萧非说着,略有些疲倦趴在了桌子上,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 “还好,只是挑拨离间,”红衣女子答道,“他又让自己几个听命于他的小门派在江湖上散播和我们有关的流言,现在我们在江湖人眼里,是一个用活人做蛊皿的丧心病狂的门派。对了,我们现在还吃人肉,专吃内功深厚之人来增强自己的功力。” “呵,他也就这点想象力了,”萧非冷笑一声,“等他落到我们手里,我可要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残忍。蛊皿算什么?我要让他变成蛊虫都不愿意碰的垃圾!”萧非说着,气得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红衣女子听了,只是默默无言。萧非突然又想起来一事,连忙对红衣女子道:“有个东西你得帮我查一下,查一下韶云派的严明,还有几十年前,韶云派里出过一个想改变剑法但是练偏了道把自己作死了的弟子,这两个人你都帮我查一下,要尽快。” 红衣女子皱了皱眉:“这似乎不好查,只能从几十年前离开韶云派的弟子入手,而那些弟子除了在孟家的,便是流落江湖不知去向的。听命于孟家的不好买通,流落江湖又找不到,可能要多花一些时间。” “那你就要赶着时间帮我查好了,”萧非又直起身子坐了起来,抬头看着那红衣女子,威胁道,“我要在回家之前把韶云派的事了了,若你没查出来,那便是误了我的归期,等回家之后,看那些老人会怎样说你。” 红衣女子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拱手答道:“主人放心,奴婢定不辱命!” 刚说完,红衣女子却察觉到了什么,猛然一抬眼。“主人,沈姑娘回来了,奴婢就此告辞。”她一句话都没多说,又敏捷地一翻,立马出了窗子。 萧非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只好先去关上了窗子。刚把窗子关上,沈瑾白就推开了门。 “沈姑娘,”萧非一脸关切地迎了上来,“你怎么才回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沈瑾白看着萧非那关切的神情,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想了想,却还是如实答道:“我知道了很多事情。” 沈瑾白说着,又想起了今天听到的关于季陵的过往,和那一个至今没有得到一个让她满意的回答的问题,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皱了皱眉,竟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感受。 萧非看沈瑾白这一脸复杂的神情,连忙道:“沈姑娘你快坐下来吃饭吧,再不吃,这饭菜可就要凉透了。”她说着,又连忙转身到了桌前,打开食盒,小心地把饭菜一一地摆好了。 沈瑾白看着萧非忙碌的背影,不由得心中一动。她连忙又清了清嗓子,问:“你吃了吗?” “还没有,”萧非摆好了饭菜,又回头冲沈瑾白笑了笑,“我想等你一起吃。” “你为什么要等我一起吃呢?”沈瑾白随口问了一句,坐了下来。她摸上了饭碗,本来热腾腾的饭早就只剩一丝余温。 她抬头看向萧非,却见萧非拿起了筷子正要把饭往嘴里送,她不由得道了一句:“饭凉了,你身体不好,还是应该吃些热的,我去把饭热一热,你再吃吧。”她说着,便要去拿萧非的饭碗,可萧非却一把抓住了沈瑾白的手,沈瑾白不由得一愣。 只听萧非继续说道:“沈姑娘,已经这么晚了,你就不要再忙了。这饭也不是很凉,我吃一顿也没什么关系的。”萧非说着,又是一笑。 沈瑾白有些发怔,只是默默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又坐了下来。萧非见她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便问:“沈姑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好像心神不宁的?” 沈瑾白抬眼看向萧非,正对上萧非的眸子,水汪汪的。“或许告诉她也无妨。”沈瑾白心中想着,她根本没意识到她现在有多信任萧非,这种信任有多么不同寻常。 于是,沈瑾白便把自己在后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萧非。末尾,她又难得地询问了萧非的看法:“你觉得,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 萧非听见岳州醉酒一事后,她便知道不对了。那一次是她下了一点迷药,才让季陵有了醉意。可想而知,他之前那一次喝醉,定然也不是那么简单。还有石掌门的反应,震怒之下把季陵逐出师门,却又在季陵想要轻生之时去救他?还有严明,只有严明有仓库的钥匙……怎么又是严明? 第104章 而若是季陵那一夜真的中了药,中的药又会是什么呢? 萧非想着,却忽然瞳孔一震。 沈瑾白见萧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连忙问道:“怎样?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萧非想了想,又问沈瑾白:“沈姑娘,你可曾醉过?” 沈瑾白点了点头:“从前在家时,独自饮酒,倒是醉过很多次。” “酒醒之后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吗?”萧非又问着,却又想起了那夜沈瑾白醉酒后亲了她一事。她倒是很期待沈瑾白的回答。 “没有,”沈瑾白认真地回答着,根本没有把事情往那夜的事想,“有些事情或许记不清了,但总模糊地有一个印象,或者是时而记得、时而不记得。”她说到这里,便知道萧非的意思了:“你觉得他醉酒时忘记了一切,太过巧合?可那酒是他自己从仓库里偷拿的,他后来也查过所有的酒,并没有发现下药的痕迹。” 萧非见沈瑾白如此认真,只好先说正事。她点了点头,道:“可我却知道有一种药,若是使用过量,便可以麻痹人的大脑,让他神志不清、行为如同醉酒。并且,对于在中药之后、恢复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中药之人都会毫无印象。此药特殊,溶于酒后,便再难分辨出来。”萧非说着,神情凝重起来,袖子里的手也悄悄捏紧了。 “世上真有这种药?”沈瑾白惊讶地问,又反应过来,沉下脸来,问,“又是襄宜谷?” 萧非沉重地点了点头:“是。”又咬着牙道了一句:“如梦令,襄宜谷的如梦令。” 她万万没想到,推理猜测半天,竟又绕到了自家身上。可同时,她也隐隐明白了,为何她从前听到的和韶云派有关的故事里没有严明。襄宜谷虽避世不出,但消息还算灵通,怎么会遗漏这样一个人呢? 严明,一定和襄宜谷有关。 -------------------- 非非:吃瓜吃到自己家是种怎样的体验? 第53章 心动 “襄宜谷的毒药为何会出现在韶云派?”沈瑾白疑惑地问着。 萧非想了想,还是决定向沈瑾白吐露些什么。“我曾听我师父说过,襄宜谷一向不许门下弟子出谷,若是要出谷,一定是要有谷主许可的,否则便算是叛逃。而且出谷也是有一定期限的,若逾期不归,也是叛逃。一旦被定为叛逃,就有苦受了。还有,出谷之人绝不能将谷里的事宣扬出去,谷里的毒药也不能随意赠人,不然若被谷主知道,是会受罚的。”萧非说。 沈瑾白听了,垂眸沉思。“所以要么是襄宜谷的人私赠了毒药,要么是如你这般为人所授,要么,便是持有这毒药的人自己便是襄宜谷出来的?”沈瑾白想了想,又道,“季陵说,他们师兄弟十几个人挤一个房间,不可能所有人都为这一人打掩护,我觉得有道理,想必不是他的师兄弟做下的事。” “你怀疑石掌门和严明前辈?”萧非问。 沈瑾白点了点头:“他们二人都是独居,而且仓库的钥匙就在严明手中。只是他腿脚不便,应当动不了手。我猜,很可能是石掌门一人所为,或是他二人同谋。” 这的确是个大胆的猜测,也是一个合理的猜测。萧非也皱了眉,她赞同沈瑾白的观点,但和沈瑾白不同的是,她更倾向于严明才是那个主谋。毕竟如今看来,是严明和襄宜谷的关系更加令人难以捉摸。于是,萧非又问沈瑾白:“沈姑娘,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做?” “我们可以找个机会去石掌门和严明前辈的房间搜寻查证,若是能找到证据,便好了,”沈瑾白说着,又低头想了想,“我们得先找个借口拖住他二人不让他们回房,然后可以找蒋姑娘和我们一起去搜查。” 沈瑾白说着,起身便要出门。“沈姑娘,你做什么去?”萧非连忙问着,她站起身来追在沈瑾白身后,只见沈瑾白直奔蒋沅儿的房前,就要敲门。 萧非不禁一惊:红衣女子方才来过,想必蒋沅儿此刻已经被迷晕了。于是萧非连忙一路小跑过去,拦在了沈瑾白身前,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沈姑娘,时候不早了,想必沅儿姐姐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我们不如明天再说。” 沈瑾白看着萧非,又看了看外边那黑漆漆的天。她觉得萧非说得有理,便收回了准备敲门的手,却又道:“那我先去同我表哥说一声吧,不然他又要絮絮叨叨的了。”她说着,就转了身,朝对面的房间走去。 “沈姑娘!”萧非急急地唤了一声,连忙一甩手,一缕轻烟便从她袖子里飘了出来。沈瑾白正要敲门,忽然觉得一阵晕眩,脚下忽然虚浮无力,一下子竟没站太稳。而萧非抓住时机,一把扶住了她。 “沈姑娘,你怎么了?”萧非关切地问着,拿出帕子擦了擦沈瑾白头上的虚汗,又道,“你下午打了那么久,又去后山吹了那么久的风,这么晚了还没怎么吃饭,肯定是累着了。” 萧非说着,轻轻扯了扯沈瑾白的袖子,柔声道:“沈姑娘,我们先回屋坐着去吧,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了。我给你倒些热水,给你暖一暖身子。” 沈瑾白正头昏目眩的,听了萧非这话,也由不得她拒绝了。她点了点头,任由着萧非将她扶回了房间。可她走着,心里却沉重了起来:这些日子心跳总是不正常,如今不过一顿饭没吃便头昏目眩的……她的身体真的出了些问题。 第105章 萧非扶着沈瑾白在床边坐了下来,又连忙给沈瑾白倒了杯热水递到了跟前。沈瑾白依旧疲乏的很,她心事重重地接过了那热水,几口便把一杯水都饮尽了。喝罢,她又抬头看向了萧非,欲言又止的。 “沈姑娘,可是有什么话想说吗?”萧非接过了沈瑾白手中的杯子,放到了一边,又坐到了沈瑾白身侧,关切地问着。 沈瑾白的脸色很难看,她觉得这件事有些难以启齿。习武之人一向身体康健,不易生病,而她如今却三天两头的就难受……刚开始她还能忽视这样怪异的感觉,可如今她好像再也忽视不了了。 她真的病了。 沈瑾白低了头,她冷静地分析着自己如今的情况,知道自己有些讳疾忌医了。想着,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抬起了头,问萧非:“非非,你能帮我……把把脉吗?” 沈瑾白这话说得犹犹豫豫的,仿佛一个心怀春意的小姑娘诉说爱意一般,只是她是在求医。沈瑾白说话一向直来直往,萧非看着沈瑾白难得地流露出了这样近似羞怯的神情来,心里一下子软了。 她忙问:“沈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说着,她抓过了沈瑾白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又伸出了两根指头来,轻轻地搭在了脉搏上。 沈瑾白只觉那不正常的心跳又来了,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萧非感受到了这快速跳跃的脉搏,也暗暗吃惊:“我给她把个脉,她就这样大的反应?” 正想着,只听沈瑾白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心跳总是不正常、不规律……总是突然变快……习武之人,不该如此的。”她的表情依旧沉重。 萧非听沈瑾白如此说,又想起了那夜沈瑾白迷迷糊糊地强吻了她一事。她心里忽然起了个坏主意,她放下了沈瑾白的手,又向沈瑾白那边挪了挪。沈瑾白见她如此,一时又不自在起来,她看向萧非越来越近的脸,疑惑地问:“你要做什么?” 萧非认真地答道:“我要听一听你的心跳。”她说着,也不顾沈瑾白的反应,直接把耳朵贴在了沈瑾白的胸前…… 那是萧非听到过的最特别的心跳声。她能感受到那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这心跳是为自己而跳的。 沈瑾白见萧非一下子贴在了自己胸前,她很不自在,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可她分明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迅速跳动着,她也顾不得别的了,只是低声问萧非:“非非,可听出什么了?” 萧非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沈瑾白噤声。她又贴得更紧了一些,仔细地听着这声音。“天下间所有的曲子都不如她的心跳来得美妙,”萧非心想,“只恨不能时时都贴在她身上听着。” 她正想着,果然,沈瑾白突然毫不留情地向后躲了一下,她的耳边突然间安静了不少。她直起身来,只见沈瑾白正扭着头,一脸凝重。 沈瑾白实在是受不了了,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她也越来越慌,最终还是主动脱离了方才这让她颇有几分不自在的情景。“可听出什么来了?”沈瑾白又问,却没抬头看向萧非。 萧非歪着脑袋看着沈瑾白,又咬了咬手指,做出沉思的模样来:“沈姑娘,你的心跳很有力,听起来不像是有病灶,除了心跳快一些,倒也没别的异常。”她看似认真地分析着,又故意问道:“沈姑娘,你是不是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心跳变快呀?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不用多虑。” “那……常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心跳加快呢?”沈瑾白问。她从前似乎只在回忆起儿时父母不堪入耳的吵闹时,才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不,如今她的反应要更强烈一些。 萧非看着沈瑾白,认真说道:“可能是紧张、焦虑、恐惧、激动……还有……”萧非说着,略有迟疑。 沈瑾白听着萧非的话,一一对照自己最近的表现。“紧张、焦虑……”她喃喃念着,想着,却觉得自己平日里闲下来的时候是会紧张、焦虑,但心脏也没有这般反应啊?还有那恐惧和激动,她更是少有。 “还有什么?”沈瑾白抬起头,看向萧非,问着。 萧非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沈姑娘,你应当知道‘心动’之意吧?一人对另一人心动的那个心动……” 沈瑾白看着萧非这般模样,刹那间明白过来了。“你觉得我是对什么人心动了?”沈瑾白问着,却又连忙否认,“不可能。” “沈姑娘你别着急,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萧非连忙解释着。 “我不会喜欢上别人的。”沈瑾白十分坚定。她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就像陆惟所说,她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关心过别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动心呢? 见沈瑾白如此坚决地否认,萧非心中委实有些无奈。她知道自己是遇上了一块难啃的骨头,需要耐心引导才能让她认清自己的内心……可这未免也太难啃了! 萧非想着,有些失落,便站起身来,又对沈瑾白道:“沈姑娘,桌上的饭菜差不多都凉了,既然你如今身体不舒服,那还是不要吃为好。我去给你热一下,再端过来吧。”萧非说着,转身就要走。 “不用了,”沈瑾白连忙说道,“我累了,我想休息。” “哦,好,”萧非见状,十分乖巧地应了一声,又嘱咐道,“那,沈姑娘,你记得多喝些热水,少喝些冷酒了。如今天凉,喝些热水暖暖胃也是好的。”说着,她又微微一笑,转身便去帮沈瑾白把饭菜收好放进了食盒里,还帮她吹灭了桌上的灯,这才又出了门。 第106章 见萧非出了门,沈瑾白便毫无顾忌地仰面躺到了床上,她又陷入了沉思:为什么最近这么多人都觉得她有了心上人?莫非她真的有了心上人? 不对,肯定不对,她这些日子见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韶云派那些弟子自不必说,她连脸都记不住,石从风和严明这般老头子更是不可能;除了韶云派,也就只有一起跟着来了韶云派的这四人了。 沈瑾白十分冷静地在心里分析着:“如果我真的动了心,莫非让我动心之人是在他们四人中?”她微微闭了眼,想把四人的面容都过一遍,可她刚闭上眼睛,萧非的面孔便首先浮现在了她眼前。 根本没给她想其他人的机会。 沈瑾白愣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发了会儿呆,却又摇了摇头,蹬下鞋子,翻了个身:“不对,我怎么可能动心呢?说不定只是这些日子想的太多了,睡一觉就好了。”想着,她闭了眼睛。 可这一闭眼,她又立马想到了萧非,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了她眼前,她看见萧非对她嘘寒问暖、看见萧非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又看见了萧非为她挡箭的场景,还回忆起了她那时的慌乱和犹如锥心一般的痛苦,还有那个似真似幻的梦……她忽然翻身坐起,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好像很在意她。”她心想。 她又不由得回想起了这些日子她不停地追问得到的答案:多加关注、与众不同、心动…… 沈瑾白想着,不自觉地舔了下唇,心脏狂跳不止,甚至她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我好像,喜欢她?” 第54章 计划 第二日一早,沈瑾白便去敲了蒋沅儿的门,可一开门,萧非也在那里。沈瑾白看着萧非,不由得有些不自在,不自觉地就移开了目光。 她昨夜几乎一夜都没怎么睡,满脑子都在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然后她发现,好像每次她心跳加快,都是因为萧非。或许她早就意识到了,或许她没有,但她为此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萧非的目光一事,却是肯定的。 沈瑾白也是昨夜才大概理出了一个头绪来。她有些惊讶,却也有些不安。她一向不喜欢和别人亲近,怎么会突然有了喜欢的人呢? 思来想去,沈瑾白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冷静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动了心。万一一切只是碰巧,却被她当了真,可怎么好呢? 因此,在看到萧非的那一瞬间,沈瑾白还是移开了目光。她需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沈姑娘,萧非妹妹正在和我说你们昨夜的事呢。”蒋沅儿把沈瑾白迎进了门,又把门关上了。 听到“昨夜的事”,沈瑾白第一时间竟然只能想起萧非贴在她身前听她心跳的事情。她不由得吞了下口水,又连忙迫使自己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她坐了下来,只听萧非问道:“沈姑娘,你昨夜休息得怎么样?我很担心你。” 沈瑾白一抬头,便看见萧非那关切的神情,连忙又故作冷淡,说:“还好。” 萧非看着沈瑾白这冷淡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疑惑:“怎么又突然做出这疏离淡漠的模样来?前些日子不是已经和我很亲近了吗?”她想着,只觉沈瑾白真是捉摸不定,简直是自己游戏人间的一道坎。 “我刚把我们要做的事情告诉了沅儿姐姐。具体怎么做,还是沈姑娘来说吧。”萧非又道。 “我们等陈公子来了再说吧,”蒋沅儿忙道,“他方才去打水去了,还没回来呢。” “也好。”沈瑾白说着,正襟危坐。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沈瑾白谁都不理,只是沉默着坐着。萧非坐在沈瑾白斜对面,撑着个下巴只盯着沈瑾白。蒋沅儿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地还探头向外看一看,只等着陈广峻回来。 “哪里出问题了?”萧非心想,“这态度转变得也太突然了吧?” 所有人都各怀心事,因此一时间也没人出来活跃气氛,只放任着这尴尬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于是,等到陈广峻回来,蒋沅儿招呼陈广峻进门之后,陈广峻浑身的不自在。他犹豫地问着:“你们……吵架了?” 蒋沅儿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问?” 陈广峻连忙摆手:“没什么。”说着就又坐了下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都紧张兮兮的。” 蒋沅儿顺嘴接了一句:“我们要偷偷去石掌门和严明前辈的房间找东西。” “为什么?你们疯了?”陈广峻反应过来后,大惊失色。 “是和季公子有关,”蒋沅儿说着,看向了萧非,“萧非妹妹方才说,季公子当年是蒙冤才被逐出师门的……具体怎样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们要帮季公子找到证据证明他的清白。” 萧非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蒋沅儿,而只是笼统地说了一个季陵蒙冤。毕竟,季陵不一定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过往。 “蒙冤?”陈广峻疑惑地问。 “韶云派里死了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但他喝醉了酒,并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件事。我们推断,酒里可能下了药,”沈瑾白说着,顿了顿,“襄宜谷的药。” 陈广峻沉吟片刻,理了理思路,又问:“所以你们怀疑是石掌门和严明前辈做的?” 沈瑾白点了点头:“韶云派的弟子大多十几人挤一间屋子,不可能一人消失而其他人毫无察觉。算来算去,也只有他二人做下这样的事可能不被发现。” 第107章 “你就这么肯定?”陈广峻有些疑惑,“就算是猜测,也得基于合理的证据。” “等我们去他们的房间里转一圈,就知道有没有证据了,”沈瑾白说着,看向了蒋沅儿,“所以我需要蒋姑娘去开锁,我们一起去一探究竟。” 沈瑾白又看向了陈广峻:“表哥,你也要做点事情。你需要抓住机会帮我们拖住石掌门和严明前辈,不让他们轻易回房。” “等等,”陈广峻连忙叫停,他还有些犹豫,他的顾虑很多,“若是你们闯进去了,但什么都没有找到,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沈瑾白十分平淡地答道,“最坏的结果就是彻底得罪了韶云派。” “知道你还做!”陈广峻急了。 “我一人扛下就是。”沈瑾白说着,起身抬脚就要走。 “沈姑娘,你去哪?”萧非也站起了身,连忙问着。 沈瑾白本想直接离开,听见萧非这句话不由得身形一顿。她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去找季公子,告诉他我们的计划。”说着,她又要走。 “你等等,”陈广峻开口叫住了沈瑾白,他有些生气,却也无可奈何,“我们一起去找他。季兄出事,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但也要和他说清楚了,不能擅作主张。” 说着,陈广峻理了下衣服,回自己的房间拿了剑,又走到了沈瑾白面前,说:“带路吧。” 韶云派的墓地离客房有一段路程,需要翻一个山头,再沿着山坡走一段路,再翻过一个小山头才能到。沈瑾白便在前带路,她十分沉默地走着,除了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其他人有没有跟上之外,再无其他。 萧非一直紧紧地跟在沈瑾白身后,就算她走累了,却还是咬牙坚持着。没走多久,她的额头上就出了点点细汗。 沈瑾白每次回头,都能看见萧非在十分努力地跟着她,而陈广峻和蒋沅儿则拉开了一段距离,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沈瑾白见萧非如此,终于还是忍不住,不禁开口问道:“不如歇一歇?” “啊?”萧非愣了一下,沈瑾白沉默了半日,突然开了口,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看你很累了。”沈瑾白说着,却又转过了身去。但她也没再走,而是停了下来,给萧非一点休息的时间。 萧非心中一喜:“她还是关心我的嘛。”可她还是疑惑:“那她今日为什么突然更冷淡了些?” 萧非百思不得其解,可她心中忽然又有了主意。她连忙面带笑容又赶了几步向沈瑾白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沈姑娘,我没事的,不用歇……啊!”她脚下突然一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一边倒去。 沈瑾白听见身后一声惊呼,连忙回头一看,只见萧非就要栽倒,而她的身侧则是一个有些陡峭的山坡,山坡上到处都是乱石树木。“小心!”沈瑾白连忙唤了一声,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了萧非的手。 可她虽然抓住了萧非,却没能让萧非站稳,反而把自己也带了一个踉跄,两人控制不住地向山坡下栽去。在一片慌乱之中,沈瑾白几乎是凭借自己本能地一把抱住了萧非,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胳膊还护住了她的后脑。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沿着坡向山下翻滚而去。萧非感受到了沈瑾白这下意识的动作,不由得心中窃喜,她闭上了眼睛,也紧紧地抱住了沈瑾白,整个人都缩在了她怀里。“果然,这风险不是白担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萧非心想。 直到沈瑾白的背重重地撞在了一棵树上,两人才终于停了下来。萧非一睁开眼睛,便看见沈瑾白的双眼正直视着她,而她的呼吸正喷在了自己脸上。两人都喘个不停,却又极力地克制着那惊险过后的喘息。于是,萧非连忙又做出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说:“对不起,沈姑娘,是我不小心。” 沈瑾白又觉得自己的心开始狂跳不止了。她看着萧非的面容,又感受着萧非身上的柔软……萧非就在她的怀里,她根本无法忽视她的身体带给她的感觉。一时间,她不觉脸颊微红。她想松开手,可却又不想松开,这一时犹豫,反而让自己抱她抱得更久了。 “真是反常,”沈瑾白心想,“这不是我。” “沈姑娘,”萧非微微垂眸,避开了沈瑾白的目光,“你……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她问着,又故意向沈瑾白身上贴了贴,手依旧紧紧地抱着沈瑾白。 自她睁开眼后,她便见沈瑾白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她看着沈瑾白的眼神,似乎懂了什么。如果说前几日,沈瑾白的眼神中更多的是疑惑、不解,那如今,沈瑾白眼里更多的则是纠结,而这纠结中染了一丝暧昧……萧非心里有数了。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萧非心想,“是时候给她一剂猛药了!” 沈瑾白听了这个问题,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暴露了什么。她忙垂了眸,道了一句:“没什么。”然后便松开了萧非,挣扎着坐了起来,向后一靠,倚在树干上休息。她的白衣经此一劫已沾满了尘土,她的头发也凌乱了不少。而她如今已顾不得这些了,她只是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萧非也努力地坐了起来,她又向沈瑾白凑近了些,关切地问着:“沈姑娘,你没受伤吧?” 沈瑾白摇了摇头:“没有。”虽然她的背酸痛的很,但她还是否认了。她抬眼看了眼萧非,却又飞速地垂下了眸,问:“你呢?” 第108章 萧非低了头,小声地说了一句:“你把我保护得很好。”她说着,扯了扯沈瑾白的袖子,道:“沈姑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讲。”沈瑾白说。 萧非歪着头看了看沈瑾白,又忽然伸出双手,捧起了沈瑾白的面颊,让她直视着自己。“沈姑娘,”萧非轻声问,“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没有。”沈瑾白连忙否认,却也不自觉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可你现在就没有看我,”萧非说着,十分委屈,“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方才还对我呵护备至,如今却又回避我的目光……时而冷淡得惜字如金,时而又……又……” 萧非说着,竟染了哭腔:“竟把我按在床上……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沈姑娘,我……你忽冷忽热,我实在、实在……”她说着,竟落下一滴泪来。 “你……什么意思?”沈瑾白一愣,脑袋里一片空白。 第55章 猜测 沈瑾白看着萧非眼圈一红落下泪来,再加上萧非方才说的那些话,她一时间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又想起了那个似真似幻的梦,难道那竟不是梦么?难道她真的在醉酒之后对这小丫头做了轻薄之事? 还有眼前这小丫头,怎么现在才说?还一副含羞带怯又哀怨的模样?“她不仅没恼我,这些日子还对我这么好?莫非……” 沈瑾白想到此处,却不敢再想了。可那个念头还是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莫非她也喜欢我?” 沈瑾白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她极力地想控制那些念头,可那些念头就是控制不住地一个个地冒出来。“如果她对我有意,那我呢?我当真对她有意吗?这些日子的所有反常究竟是巧合还是真心?” 沈瑾白想着,脑子里乱哄哄的。她看向萧非,只见萧非依旧是一脸委屈。她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又道了一句:“你把话说清楚。”听起来毫无温情。 “表妹!”她刚问着,陈广峻和蒋沅儿便着急地从山坡上找了来。陈广峻看起来十分担心,他一路赶到了沈瑾白面前,问道:“你怎么回事?我叫了你半天你都没理我?”又问:“可是受伤了?你可还好吗?” 蒋沅儿也到了跟前,她小心地扶起了萧非,却不由得有些惊讶:“萧非妹妹,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摔疼了?可有哪里不舒服?都还好吗?” 萧非红着眼睛摇了摇头,她看了眼沈瑾白,却又立马把目光挪向了蒋沅儿。“沅儿姐姐,我没事,”萧非低头说,“只是摔疼了。” 沈瑾白没有理会陈广峻,一双眼睛只看着萧非,她还在等着那个答案。陈广峻便伸出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担心地问:“你怎么了?如此反常?” 沈瑾白有些恍惚,反应过来后,她忙低下了头来,道了一句:“我没事。”说着,便又强撑着站了起来,道:“我们去找季公子吧。”话音落下,她抬脚就要向山坡上爬去。 “哎,你等一等,”陈广峻叫着,“你身上沾着叶子呢,得拍一拍再走。” 陈广峻说着,就要去追沈瑾白,可沈瑾白正走着却突然停下了向上爬的脚步。陈广峻向上看去,只见季陵也出现在了这山坡上,正低头望着他们。 “季兄?”陈广峻有些惊讶。 “季公子?”蒋沅儿也不由得惊讶地唤出了声来。 季陵看起来比分别前沧桑了许多,和从前那个活蹦乱跳的季陵比起来简直不是一个人。或许是故地重游,让他回忆起了那些惨痛的往事,他连做个开心的样子来掩饰内心的悲伤都做不到了。 “你们是来找我的?”季陵问着,从山坡上走了下来,到了沈瑾白面前,又叹了口气,道,“唉,昨日你走后,我便知道,今日定是有这么一出,你们肯定会来找我的。” “季兄,你别见怪,”陈广峻说着,连忙迎了上去,道,“表妹她也是一片好心,她想帮你,才把我们叫了来。我们不是有意打扰你的,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季陵听完陈广峻的话,又看向了沈瑾白,问:“我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他们只知道你蒙冤,”沈瑾白回答着,想了想,又低了头,难得地道了歉,“但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句抱歉,我未经你同意,便把你的事情告诉了萧姑娘。” 沈瑾白这些日子在江湖上闯荡,虽然依旧保持着我行我素的作风,可也到底是看了一些不一样的人。她知道自己昨日的做法似有不妥,若是以往她定然不会道歉。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却心里不安。或许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她认识的人身上,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经历,她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自己儿时经历了什么糟心的事,想必季陵也是如此。 想着,沈瑾白又想到了萧非。“她此时此刻又在想些什么?”沈瑾白心想着。 而季陵只是苦笑:“是不是蒙冤,还不一定呢。” 沈瑾白回头看了一眼萧非,只见萧非依旧躲在蒋沅儿的怀里哭。她心里五味杂陈,便连忙又回过头来看向季陵,答道:“萧姑娘说,襄宜谷有一种毒药,可以让人在服用之后呈现醉酒之态,且醒来以后把中药期间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和你当日的症状很像。” 季陵听了这话,神情更加严肃了几分。沈瑾白见状,便接着道:“我们还是怀疑你师父和严明前辈,所以打算去他们的房间一探究竟,或许能洗清你的嫌疑。” 第109章 季陵听到这里,不禁沉默了一会儿。半晌,他才又开口道:“若是这能洗清我的嫌疑,那我便会永远失去我尊敬的师长,我从前经历的一切,只不过是大梦一场。” “既然是梦就要醒来,”陈广峻忙道,“若他们真的做下了那样的事,还是早断清楚,为好。” “我知道你尊敬你的师长,不愿相信他们做下了这样的事。可若他们没做,便能经得起查。既然如此,你又在害怕什么呢,不过是你也心存怀疑罢了!”沈瑾白冷冷地说着。 “表妹。”陈广峻觉得沈瑾白这话说的不是时候,连忙小声喝了一句。 季陵又沉默了一会儿,沉思良久,这才又道:“好吧,把你们的计划说给我听,我会配合。” 陈广峻便一五一十地把几人的打算都告诉了季陵。季陵听罢,沉吟不语,又忽然抬眼,道:“明日,是她的生辰。我可以拖住掌门和师叔,你们,可以趁机去他们的房间一探究竟。” “如此便好。”沈瑾白说。 “那我们别在这站着了,”蒋沅儿方才一直默默地听着,如今见他们说完了,总算有机会开了口,“萧非妹妹似乎扭了脚,站不稳,得赶紧回去休息了。” 听到萧非脚受伤了,沈瑾白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萧非依旧眼眶通红,站在那里摇摇欲坠的,甚是可怜。她想回去扶她,可走了两步,却又不觉停下了脚步来。正犹豫时,却见季陵走了下去,一把背起了萧非,道:“这边的路我比你们都熟,我把你们送到好走的地方,然后你们就回去吧。”说着,顿了顿,又道:“明日巳时,我会现身。你们抓住机会,去查吧。” 说罢,季陵便背着萧非从沈瑾白的面前路过,一步一步地向上爬去。沈瑾白见状,连忙跟在了季陵身后,又追在了他身边。陈广峻和蒋沅儿也相互扶持着随后赶上。 几人在山间行走着,默默无言。沈瑾白紧紧地跟着季陵,瞧着萧非,却发现萧非只是避开了她的目光,不再看她。沈瑾白心里一时又没来由地犯了慌,不住地想着:“她为什么不看我?”她想着,却又有些发怔:“我平日里时不时也在躲避着她的视线?她那时又是怎么想的?” 沈瑾白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情况,她根本不知该怎么做。她心里还念念不忘着那个问题,她还没等到萧非把话说明白。可现下这情形,萧非是不可能说明白了。只得任由沈瑾白胡乱揣测着。 陈广峻和蒋沅儿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陈广峻看着前面三人的背影,又看见沈瑾白时不时地去瞧萧非,不由得皱了皱眉,便对着蒋沅儿指了指前面的三人,问:“蒋姑娘,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也发现了吗?”蒋沅儿忙问着,又压低了声音,“沈姑娘好像喜欢季公子,所以这些日子才忙前忙后的。如今季公子背着萧非妹妹,她定然是吃醋了。” 陈广峻却眉头紧锁,又摇了摇头:“不对。肯定不是你说的那样。” “为什么?还会是怎么样呢?”蒋沅儿有些不解。 陈广峻张了张口,可一时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最后,他竟只能道了一句:“肯定不是你说的那样,至于是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也不能随便说……再看吧。” 季陵把他们送到了好走的地方后,便又转身离开了。萧非伤了脚,一时间走路不便,沈瑾白刚要去扶,蒋沅儿却十分主动地搀住了萧非。沈瑾白见状,不由得收回了手去,心里却不是滋味。 “沅儿姐姐,你放心,”萧非红着眼睛说,“我没事的,只是有点疼而已,我可以走路的。” “别逞强了,”蒋沅儿说,“你的眼泪都在打转儿呢。” 沈瑾白听着这几句话,默默地垂了眸去。她蒋沅儿扶着萧非向客房的方向走去,她就默默地跟在后面。陈广峻还是觉得不对,便去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沈瑾白,问:“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也伤到哪了?” 沈瑾白道:“没有。”想了想,又道:“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陈广峻问。 沈瑾白抬眼看向前面的萧非,可萧非却只有一个背影。她又垂了眸:“在想正事。” 说罢,她又连忙快步赶了上去,追在了萧非身侧,就这样陪着萧非默默地回了客房。陈广峻见沈瑾白如此,不由得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真是难猜。” 回了客房之后,蒋沅儿便连忙去找了帕子,浸了井水,要给萧非冷敷一下。沈瑾白便在一边看着,看见蒋沅儿帮着萧非褪下了鞋子,她心里又不自在起来。于是,沈瑾白连忙上前,向蒋沅儿伸出手去,道:“蒋姑娘,还是我来吧。” 蒋沅儿连忙摇了摇头,道:“沈姑娘,这种事情我有经验,还是我来比较好。”又道:“你这身衣服得换了,有的地方勾破了,还脏了。沈姑娘,你也得看一下自己有没有受伤才是。” “我没事。”沈瑾白忙道了一句。而陈广峻却听得明明白白,他在屋外清了清嗓子,道:“表妹,这种细致的活你还是让蒋姑娘来吧,你自己也得收拾一下了。” 沈瑾白心里不甘,便问萧非:“非……萧姑娘,你觉得呢?” 萧非只是垂了眸:“多谢沈姑娘的好意了,但你也得去收拾一下了。” 沈瑾白见萧非如此,只得放弃了。她默默地转了身去,出了门,却见陈广峻正倚在门口,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她。 第110章 “看我做什么?”沈瑾白问。 陈广峻若有所思:“只是觉得你比以前更奇怪了。” 听见陈广峻如此说,沈瑾白便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可她刚把门掩上,就不由得伸出手来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胳膊,掐到那光滑的肌肤上出了伤口有血渗出都没有停下。 即使如此也没有办法消减她如今的烦躁。她实在是很想动手打人,可她如今却只能对自己发泄。 “我究竟是怎么了?”沈瑾白心想着,又微微侧头,看向了阻隔了隔壁房间的那堵墙,“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人的想法。 而墙的另一边,萧非表面看起来委屈可怜,可她心里早就已经乐开了花:“她摸不着头脑又急迫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玩了!”又想:“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第56章 问题 沈瑾白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她一直在思考那个困扰着她的问题。这简直是她遇到的最难的问题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小丫头,也不知道那个小丫头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意。 她不住地想着,可怎么也想不出一个结果来。最后她能想到的,只有那个好像不是梦的吻,和那小丫头红着眼睛望着她的委屈的眼神。她心里难安,只想这一夜赶紧过去,等天一亮,她就要去把事情都问个明白。 糊里糊涂的想了快一夜,等到要天亮时,她却莫名其妙地睡着了。而在隔壁的房间里,萧非又听到了那熟悉的敲窗声。她不由得惊醒,下了地一瘸一拐地去打开了窗子,红衣女子便又从外边翻了进来。她看起来风尘仆仆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一夜没睡。 “可查到什么了?”萧非问着,打了个呵欠,又缩回了自己的被子里。已入秋了,这凌晨的韶山还是有几分凉的。 红衣女子十分恭敬地站在床边,低头道:“奴婢无能,这一天还没能查到什么。”又道:“但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我们各地的人想必都已在查消息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查到了。” 萧非叹了口气,又闭了眼,埋怨道:“等你们查到,这边的事情估计早就了了。我们已有了计划,多半这两日就能出个结果。” “那主人……你,何时回去?”红衣女子听到萧非如此说,便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 萧非猛然睁开眼:“你还想催我!” 红衣女子连忙低头答道:“奴婢不敢。”又道:“只是主人前夜里说了,只要韶云派的事了了,就可以回去了。而且,家里老人给的期限是一个月,路途遥远,的确得抓紧时间赶路了。” 萧非见她言词恳切,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仰面躺在床上,又长叹一口气。“我还没玩够呢,”她说,“事情刚变得有意思起来,就要催我走?” 红衣女子只是默默无言。萧非回头看了一眼她,只见她垂首肃立,一言不发,不由得奇怪,问:“你这天不亮就来翻窗扰我清梦,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废话吗?” 红衣女子听见这话,连忙道:“不敢。”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低了头双手登上,道:“主人昨日里摔了一跤,扭了脚,这是奴婢刚配好的药,特来献给主人。” 萧非听了这话,反应倒是相当平淡。她只是摆了摆手,道了一句:“知道了,放下吧。”然后便翻了个身,背对着红衣女子,又闭上了眼睛。 红衣女子愣了一下,便把那药瓶放在了萧非的床头上,又道:“奴婢告退。”说罢,便一言不发地从窗户里翻走了。 听到红衣女子离开,萧非又睁开了眼睛,坐起了身来。她拿起床头上放着的那个小药瓶,看了看,复又放下。“倒是一片好心,可惜我现在用不着,”萧非心想,“只有瘸着,才能让那块石头心生愧疚。” 想着,她又躺了下来,闭了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窗外鸡鸣,整个韶山都从梦中惊醒。沈瑾白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可能是想了大半夜的原因,她现在困倦得很,和以往精力充沛的模样不同,她如今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她坐起了身来,伸了个懒腰拉了下筋骨,便忙又穿上衣服、踩上鞋子,就去洗漱。她今日的速度倒是比平日里更快一些,没几下就把一切都收拾好了,然后她便到了隔壁,只在萧非的门前站着。 于是,萧非一拉开门,便看见沈瑾白站在自己的房门口,两眼只瞧着自己。萧非见状,忙低下了头,又做出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问:“沈姑娘在这里做什么?我还要去打水洗漱。” 沈瑾白一言不发,只是把脚边的桶提了起来。她今日洗漱时,特意多打了一桶水,放在了萧非的门前。“我想问你一句话,”沈瑾白说着,又顿了顿,“昨日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萧非听了,想了一想,连忙就要后退关门。可她一瘸一拐,动作终究是慢了些。沈瑾白眼疾手快,立马伸出一手,撑住了门。“脚还疼吗?”沈瑾白问。 萧非低了头,没有回答。 沈瑾白十分无奈,只是认真地说着:“我只是想听你说出那个答案,你又何必躲着我?” 萧非听见这话,心中暗喜,可眼睛却是一红,立马淌下了泪来。“我心里想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萧非略有些哽咽地说着,“你对我做了那样的轻薄之事,转头就忘了。我不仅没怪你,还一直跟着你、顺着你……难道你真的看不清我的心吗?” 第111章 沈瑾白心中一震,听到自己的猜想被她证实,她心里只有“震惊”二字。“我真的在醉酒之后,轻薄你了?”沈瑾白又问了一遍,她想确定这个答案。 萧非抬眼看向了沈瑾白,眼睛通红的她看起来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惜。可她看向沈瑾白后,却又流下了一行泪。“你还要我说什么,”萧非十分委屈,“我这些日子一直明示暗示,可你总是不理我,你还说醉酒之后不会毫无记忆,肯定是会有些印象的……可你却在我这里装傻,甚至时不时地冷落我。” 萧非说着,背过了身去,掩面而泣。“沈姑娘,你若不喜欢我,那就不要对我做那样的事情,”萧非说,“我和你不同,你或许可以对所有人都不在意,可我不能……我很在意你,很在意!我本想顾及着女儿家的矜持不对你说这些,可我真的受不了了……” 沈瑾白听着,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她听了萧非的这些话,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戏文里的多情公子,四处留情却又不管不顾,最后误了一众姑娘的终身。她本是厌恶这样的人的,却不想在这小丫头这里,自己竟然也成了这样的人。 “沈姑娘,你的问题我已回答了,我现下只想问你一句,”萧非说,“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觉?” 萧非说着,带着哭腔。沈瑾白听了,张了张口,可却又不知怎么回答。“我对她是什么感觉,”沈瑾白心想,“究竟是一时的酒后胡为还是别的什么?这些日子所有的反常究竟是不是巧合?” 她努力地想用自己的理智分析现下的情况,可她不明白,有时候感情里面,是没有理智这一说的。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在感情上又一向淡漠,最后反倒把自己钻进了牛角尖里。 萧非听见身后的沈瑾白久久没有回复,便忙又做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趁着沈瑾白没反应过来,一回身就把房门关了。只剩沈瑾白一人呆呆地站在门口,她想敲门,可伸出手后,却又不自觉地缩回了。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转身就想往自己的房间走,可这一走却没注意看脚下的路,反倒把方才给萧非打的一桶水给踢翻了。 简直是一片混乱。 陈广峻也醒了,他听见外边的动静,便探出头来看了一下,只见沈瑾白正站在萧非的门前对着地上的一滩水和一个木桶发呆。“真是反常。”陈广峻想着,又默默地缩回了头去。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最好不要在他表妹出神的时候去打扰她,不然下场可能很惨。 这一早上很是难熬,所有人都挤在陈广峻的房间里等着行动,但只有蒋沅儿在等着巳时的到来,其余人都各有所思。沈瑾白一直瞧着萧非,而萧非却根本不抬眼去看沈瑾白,屋子里安静极了。 直到快巳时之时,屋外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似是有韶云派的弟子在喊:“季师兄回来了!季师兄在大门外!” “什么,季师兄回来了?”有人问。 “是,听人说,季师兄正跪在门外,高喊着想要回来祭拜萋萋师妹……毕竟,今日是萋萋师妹的生辰。” “赶紧过去看看吧,听说师父都要过去了。” 屋外登时乱哄哄的一片。客房和韶云派弟子的屋舍本也有一段距离,可如今外边沸腾,那些话也都飘入了客房之中。陈广峻听了消息,连忙站起身来,就要出门。“我去外边帮着混淆视听,你们抓紧机会。”说罢,陈广峻便出了门了。 蒋沅儿一直瞧着窗外,等到外边没什么人了的时候,这才回头对沈瑾白和萧非道:“我们可以走了。”说着,她就要过去搀扶萧非:“萧非妹妹,你的伤可好些了?” “走路的时候有些疼。”萧非答道。 沈瑾白却站起身来赶在蒋沅儿之前到了萧非身边,她对蒋沅儿道:“蒋姑娘,还是我来扶她吧。你不如先去探路开锁,我带着萧姑娘过去。” 几人本打算一起过去的,可如今沈瑾白却突然改了口。蒋沅儿觉得这样倒也没什么影响,便只道了一句:“好。” “不对,”蒋沅儿刚应了一声,萧非却先开了口,只听萧非认真说道,“该沈姑娘先去探路,若是有人在石掌门和严明前辈的房间附近,沈姑娘也可以先制服了他们。蒋姑娘武功不好,怕是应付不来韶云派的弟子。等沈姑娘探了路,我们也差不多走到地方了。” 蒋沅儿听了,连忙点头:“萧非妹妹说得对。”又对沈瑾白道:“沈姑娘,不如你先去探路,我们随后就到。” 沈瑾白听见萧非这般有理有据的,不由得低头看向了她,问:“你只想躲着我吗?” 萧非只低头轻声回了一句:“我已把该说的都说了,现在只是你想不明白。” 蒋沅儿觉得奇怪,便问:“你们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沈瑾白回答着,她心里有些生气,也有些失落,“我去探路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了。 第57章 搜证 沈瑾白先行到了石从风和严明的住处,两人虽是独居,但住处却是相隔不远。她在那里,果然见到还有两个看守房间的弟子滞留,便果断出手,一手一个敲晕了二人,又把他们拖进了树林里,以防被人瞧见。 忙完了这些后,她便站在门口等着萧非和蒋沅儿过来。她只是望着来时的方向,一动不动,直到她二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她才松了一口气,又故作无事般地把目光移开了。 第112章 “沈姑娘,”两人越走越近,蒋沅儿先开了口,“这边可有什么异常吗?” 沈瑾白答道:“发现了两个人,敲晕扔树林里了。我们赶紧动手吧。”说着,她又看了萧非一眼。萧非的脚受了伤,如今正被蒋沅儿扶着。 “好,那我就先去开锁。”蒋沅儿说着,小心地放开了萧非的手,便直奔石从风的门前。 沈瑾白见萧非一下子没了人扶,便十分自然地走了过去,扶住了她。“多谢沈姑娘了,”萧非开口道,“但我自己能站稳,不用扶的。” 沈瑾白一句话都不说,仿佛压根儿没听见这句话一样,手只是稳稳地扶着她。“沈姑娘,”萧非又开了口,低声说道,“这不合适。” 沈瑾白看了萧非一眼,依旧一言不发,却不想萧非也正仰头看向她。两双眼睛无意间对上了视线,沈瑾白心里没来由地一慌,又忙别开了目光。 萧非心里有些失望:“我当你有多少进步呢。” 正想着,忽听前面蒋沅儿轻呼一声:“打开了!”蒋沅儿说着,把簪子又别回头上,然后便回头向两人招了招手,道:“我们进去看看吧。”说罢,她自己便先小心翼翼地在前探路,走了进去。 沈瑾白也不看萧非,只是道了一句:“小心些。”然后便要搀扶着萧非向前走。萧非无法,假意想要挣脱,却又挣不脱沈瑾白,只得装作不情不愿的模样,跟着她一路进了房间。 蒋沅儿一进这房间,便十分有经验地向各处可能藏东西的地方翻找着。沈瑾白和萧非帮不上忙,只得在旁边干看着。 蒋沅儿十分熟练地先把柜子的锁都撬开,翻着里面的东西,那柜子里面除了一些衣物和一些银钱之外,倒也没别的什么东西。蒋沅儿便又把这些东西一一复原了。然后她又去床下摸了摸,可床下也是空空如也。 “可有什么发现吗?”沈瑾白问。 “暂时没有,”蒋沅儿说着,又低头去看了看床底,又道,“这床底什么东西都没有,倒是反常了。” 说罢,她又摸了一摸,把手收回来瞧了一瞧:“灰不大,这里定然有问题。” 蒋沅儿说着,皱了皱眉,又伸出手去在床下的地板上敲了敲。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侧耳细听,果然,敲击的声音果然有一些不一样。蒋沅儿一笑:“可算被我找到了。”说罢,她拿了簪子出来,轻轻把地板一撬,抠下了一块地板后,从地板下取出了一个小木盒。 蒋沅儿把那木盒拿了出来,就顺势坐在床边,研究那木盒。“鲁班锁啊,”蒋沅儿叹了口气,“还得慢慢拆。” “很难吗?”沈瑾白问。 “难也说不上,就是麻烦,”蒋沅儿说着,看向了沈瑾白背上的剑,道,“若是不怕被人发现的话,可能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沈瑾白明白了蒋沅儿的意思,她看了看那小木盒,又望了望外边。不知那边能拖多久?更何况还有严明的房间没去查呢。 想着,沈瑾白麻利地拔出了背上的剑,道了一句:“我来吧。” 蒋沅儿见状,便把木盒放在了地上。沈瑾白一挥剑,手起剑落,锋利的宝剑登时把木盒削去了一小半,正巧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木盒里面的空间很小,也就刚好夹着一个小香包。 蒋沅儿把那香包打开看了,只见里面是一封信,都已经泛黄了。“看起来有年头了,”蒋沅儿不太认得字,只好把信递给了萧非,道,“你们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吧。” 萧非接过了那封信,仔仔细细地把这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这一读,她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一封绝交书,”萧非说,“是一个女子的口吻。” 又是她从来没听过的事情。 “为何绝交?”沈瑾白忙问。 萧非低头看了看信,又看向沈瑾白,故意说道:“石掌门和一个女子生了情意、还行了周公之礼,有了身孕。可不知为何,石掌门竟迟迟不愿娶她,还在她即将临盆之时避而不见。女子恼他这般始乱终弃,生产之后,便把孩子和这一封绝交书一并放在了韶云派的大门口……” “男孩儿女孩儿?”沈瑾白却打断了萧非,连忙问了一句。 萧非又低头看了一眼信,答道:“女孩儿。” 萧非说着,却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本想借此讽刺沈瑾白,却没想到如今遇到的事竟然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沈瑾白也是面色凝重,她拿过那封信,看着上面的日期,道:“果然是十九年前……林萋萋,竟是石从风的女儿!” 沈瑾白说着,又想起了季陵和孟子钟的那些话语,什么石掌门将林萋萋视如己出、疼爱有加……那是他的女儿,他自然是要百般呵护。 只是不知,为何石从风没有让众人知道林萋萋的真实身份? 蒋沅儿在一旁看着两人的反应,心中已知晓了一个大概。两人当日虽然未曾把事情的全貌告知蒋沅儿,但蒋沅儿已经凭借这些日子的种种蛛丝马迹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因此,她听到这件事,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既然如此,那就不该是石掌门做的了,”沈瑾白说,“他知道她是他的女儿。” “那就只能是严明了。”萧非说。 沈瑾白收了剑,又顺势挽起了萧非的胳膊,就要扶着她走。“那我们现在赶紧去严明的房间吧。”她说。 第113章 萧非看了看沈瑾白挽着她的手,心中不由得啧啧称奇。“她那般不喜欢与人亲近,如今却能对我如此主动……这些日子花费的心思,没白费。”她想着,又是一番暗喜。 但现下的情况也由不得她高兴太长时间,她只得接着一脸凝重的、任由着沈瑾白搀扶着她去了严明的房间。蒋沅儿依旧毫不费力地打开了严明的房门,进去之后,又是一番搜索。沈瑾白和萧非便依旧站在一旁,等着蒋沅儿的结果。 只是,这次的情况要比方才复杂许多,蒋沅儿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藏匿之处。蒋沅儿皱紧了眉头,又把这屋子四下打量了一番:“竟然都很正常,就连地板上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沈瑾白听了这话,也忙四处看着。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地方,连忙抬头看向了屋顶。看得出来,韶云派拮据的很,屋顶也只是如寻常人家一般在里垫了苇席以防漏雨。“应该没有人会觉得一个瘸子能把东西藏在屋顶吧?”她说着,又看向了蒋沅儿。 蒋沅儿顿悟:“这的确是常人想不到的地方。” “我去看看。”沈瑾白说着,一跃而起,一手抓住了房梁,又巧妙地一翻,便稳稳地坐在了上面。她在上面四处摸了一摸,有不少灰落了下来。她扇了扇面前的灰,又忍着咳去摸索着,忽然碰到了一个东西,她连忙去掏,便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来。 沈瑾白抓着那小瓶子跳了下来,把那瓶子交给了萧非,道:“你看,这是何物?” 萧非接过那小瓶子,打开看了,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果然是一些小药丸。她拿起其中一粒,放在鼻子前闻了一闻,又在掌心碾碎,细细地观察着。“的确是如梦令,”萧非把剩下的药放回了小瓶子,又拍了拍手,“只是有年头了,看起来应当也有二十年了。” “所以,如果这药不是别人放在这里的,那便很可能是严明下药。至于杀人,”沈瑾白说着,却犯了难,“他是个瘸子,杀人的或许另有其人。” 蒋沅儿却有些奇怪,她依旧抬头望着屋顶:“可是这屋顶这么高,就算有梯子,一个瘸子,也不会那般轻易地把东西放上去吧?” 沈瑾白听了这话,不由得把脸一沉:“除非他不是瘸子。” “可我们都看见过,他的左腿是假的,是一条木头。”萧非说着,也是满心的疑惑。她现在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这襄宜谷的陈年老药,究竟是怎么落到严明手中的? “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查一查,”萧非心想,“一群人成日哄着我不让我出谷也就罢了,就连这外边的故事都缺斤少两,这般存心糊弄我,我可不会轻饶了他们!” 她想着,紧紧地握住了那药瓶。 蒋沅儿附和着萧非方才的话:“那日我们的确都看见了,他不可能有这般本领。会不会是有别的同谋?” “若是有同谋,那只能是石掌门,可……”沈瑾白说着,一时又顿了一下,这才又道,“常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可严明前辈他毕竟身有残疾。”蒋沅儿说。 “江湖之大,不知有多少奇人异事,若他是一个武艺高强的瘸子,倒也不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沈瑾白说着,看向了门外,“是与不是,一试便知了。” “你要去做什么?”蒋沅儿忙问。 萧非未曾说话,可一双眼睛却也紧紧地跟着沈瑾白的身影。只听沈瑾白道:“我去会一会他!”她说着,拔脚便走。 一个人在突如其来地身临险境之时,总会做出最本能的反应去保护自己。沈瑾白就不信,当严明被逼上绝路时,他还能维护好自己的伪装、不露出一丁点的马脚! “那我们也快过去吧。”萧非抬头,对蒋沅儿道。 “等等,”蒋沅儿却忽然盯住了房间的一角,那里是一个衣柜,衣柜并没有上锁,半开着门,蒋沅儿便走了过去,伸手从里面拽出了一个长命锁,“这东西,好像不太寻常。” 第58章 掌门 沈瑾白直奔韶云派大门前,只见一群人围在门口,而石从风和严明也在其中。她挤了进去,正巧挤在了陈广峻身边,看见季陵正跪在门前台阶下。 “怎样了?”陈广峻低声问着。 沈瑾白低声回答道:“发现了很多东西,只是还需要验证一下。”又问:“这边如何了?” 季陵额头上已有了红印,他正垂着眸,却握着拳一遍一遍地喊着:“请掌门准许弃徒进山!”喊完这一句,他竟又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陈广峻回答着沈瑾白方才的问题:“韶云派有规矩,被逐出师门的弟子不能再踏进大门一步,因此双方一直僵持着。” 石从风却在这时叹了口气,又对季陵道:“季陵,你知道韶云派的规矩,身为掌门,我不能为你开了这个先河。你若有心悼念她,也不必非要到她的墓前,只要你心里念着她,在哪里都是悼念。” “可今日不同,”季陵忙道,“今日,是她的生辰。” 石从风摇了摇头,道:“那又如何呢?”说罢,他转身便要走。 “掌门!”季陵见石从风要走,连忙高声叫了一句,声音里倒多了几分哀求的意味。 他毕竟曾是韶云派的首徒,石从风听见他如此乞求着,不由得停了脚步,又回身好言相劝,道:“我知你放不下她,可也不能罔顾韶云派的规矩。若是以往,我定然要将你驱逐,可今日特殊,我不想为此动了刀戈。你若真念着她,也不该在今日生事,还是尽早自行离去吧。” 第114章 “师父,”孟子钟听了这话有些着急,实在不忍,在这时开了口,他上前一步,走到了石从风身边,劝道,“他只是想来悼念师妹而已,师父就让他进来吧。” “师妹?”石从风却对着孟子钟冷喝了一声,“那你别忘了,你师妹死得不明不白。” “师父,定然不是他!”孟子钟连忙争辩着。可石从风并没有听,他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孟子钟闭嘴。而季陵也在此时低下了头。 陈广峻见了此情此景,不由得皱了皱眉,对沈瑾白叹道:“所有人都相信不是他做的,却唯独他师父不信。表妹,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着,停了半晌,却没等到沈瑾白回应,便不由看向了沈瑾白,只见沈瑾白的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严明。 陈广峻心中顿觉不好,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他可太明白了。于是他忙一把抓住了沈瑾白地胳膊,低声问道:“表妹,你要做什么?” 沈瑾白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严明,她回答着陈广峻的问题:“我要抓出那个真凶。”说罢,她手一甩,挣脱了陈广峻的手,又一把抽出了自己背上的剑,竟直接挺剑向严明而去! “表妹,你做什么!”陈广峻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句。这一切来得突然,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 准确地来说,是没给所有人反应的机会。毕竟沈瑾白挤到人堆里已有些时间了,却突然拔剑相向,简直防不胜防。围在严明身边的韶云派弟子也没反应过来沈瑾白要做什么,而正常人遇见一个人持剑而来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连忙闪躲,韶云派的弟子也不例外。 刹那间,严明身边的所有人都本能地向后退去,只剩严明一人暴露在了沈瑾白的长剑之下。周围一下子骚乱起来,严明一回头,便看见沈瑾白正持剑向自己刺来,剑锋寒光一闪,他竟有些睁不开眼来。沈瑾白目光坚定,手里的剑也拿得很稳,直冲严明而去。 “看你会怎样。”沈瑾白心想着。 可严明的反应却并不在沈瑾白的意料之中。他没有惊慌失措地躲,也没有反击,只是面上略有一些惊讶的神色,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常人若是在试探一个人时见到了如此反应,只怕会立马收剑,不让自己误伤了这等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但沈瑾白并非常人,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能改变她的想法,她见严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竟然依旧毫不犹豫地向严明刺去―― “咣”的一声,一把剑从下面别了上来,强行挡住了沈瑾白的攻击。这力道强劲,沈瑾白连忙后退站稳,定睛一看,只见石从风正持剑立在严明面前。 “好深厚的内力,”沈瑾白心想,“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识到江湖一流高手出手。” “沈姑娘,你做什么?”石从风沉了脸,问着。 沈瑾白活动了下手腕,又握紧了自己手里的剑,冷脸回答着:“杀他。” 陈广峻不由自主地闭了眼睛扶了额头,此话一出,再收场就难了。他现在只能什么都不做,让沈瑾白放手去做了。 短短的两个字,让在场所有人震撼不已。等众人反应过来后,便是群情激愤。韶云派的不少弟子登时破口大骂:“好你个毒妇,竟然要对一个四肢不全的前辈动手!” 乱哄哄的咒骂在她耳边飘来,而她却毫不在意,她只是定定地看着石从风,目光又越过石从风看向了他身后的严明。“石掌门,如果你不让开的话,那就请恕晚辈不敬了。”沈瑾白说。 石从风有些愠怒,他冷笑一声,道:“那你大可试一试,沈姑娘。” 沈瑾白听了这话,便直接持剑向石从风刺去,石从风也举剑相迎。两剑相击,一时间火花四溅,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石从风内力深厚,是沈瑾白所不能敌的,她只好拼了全身的力气,拿出了拼命的架势,加上自己本就凌厉的剑法,发了狂一般地攻击着石从风。而石从风却不慌不忙,依旧按着章法来,看起来游刃有余。 “够了!”伴随着一声怒吼,季陵持剑一把分开了两人,落在了两人中间。他看了看石从风,又转头看向沈瑾白,一把剑直指沈瑾白,他努力地压制着自己喉咙里的怒火,低声问沈瑾白:“你究竟要做什么!这是我师父!” 沈瑾白看着季陵,顿了顿,竟垂下了持剑的手。“他是你师父,不假,”沈瑾白平静地说,“可你也差点成了他的女婿……我们找到了些东西。” 此话一出,石从风脸色一变。“原来你们早有预谋。”石从风说着,打量着几人。 “什么?”季陵愣了一下。 沈瑾白看向石从风,微微抬起了下巴,高声道:“林萋萋是石掌门的亲生女儿!”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无声。这事情的发展太过诡异,所有人都愣住了。石从风的脸色也更难看了些,而严明倒是一切如常。 “可……有什么能证明吗?”季陵颤声问着。 “自然是有!”远处突然传来了蒋沅儿的声音。众人回头一看,只见蒋沅儿正搀扶着萧非向这里走来,越走越近了。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情太过震撼的原因,韶云派弟子见萧非和蒋沅儿来了,竟不自觉地让开了路。而陈广峻也在这个时候从人堆里挤了出去,到了蒋沅儿面前,问:“你们究竟发现了什么?” 萧非便把那封信递给了陈广峻,道:“陈大哥,不如你念一下?” 第115章 陈广峻看了萧非一眼,便接过了那封信。他先自己看了一遍,这一看不禁也大惊失色。他又抬起头看了看石从风,只见石从风的眼神似乎已能杀人了一般。饶是如此,陈广峻还是咽了一口唾沫,先开口道了一句:“这封信上的话语十分直白浅显,诸位听了可能一时间怀疑其真伪,但这的确是白纸黑字写出来的话。” “住口!”石从风喝止着。 可陈广峻根本不听他的话,只是道了一句:“石掌门,对不住了!” 说着,陈广峻又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地开口高声念道:“石从风,你这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枉老娘舍弃一切和你在一起!你让老娘怀了孩子,却又把老娘一把推开!老娘要生孩子了你都不来看老娘!既然如此,那便一刀两断,若再相见便是仇人!放在大门口的这个是你女儿,给你养,老娘还是干净利落独身一人,从此天涯海角潇洒自在!”陈广峻又把日期念了,这才闭了嘴,迅速地把那封信塞到了蒋沅儿手里,仿佛这信烫手一般。 而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季陵也惊讶的放下了剑,回头看向了石从风。“十九年前……萋萋果真是……”他说着,已然说不出话来。而石从风却并没有看他。 有韶云派弟子听了这话依旧不信,连忙又道:“这信定然是你们捏造!” 蒋沅儿索性把信往人堆里一扔,道:“那么,你们还是自己看一看来辨别真假吧。” 那一张薄纸轻飘飘地落了下来,韶云派的一个弟子连忙一跃而起抓住了那封信,把内容看了一看,还没看完,却又被另一人抢走去看了。场面登时大乱,石从风面子上挂不住,便又冷冷地喝了一句:“都住手!挣来抢去,成何体统!” 弟子们听见师父如此说,似乎是才想起来这也是一件师父的丑事,便忙又丢开了那封信,垂了手,静静地站在那里。风吹起了那封信,直吹到了季陵脚边,季陵蹲了下来,把那封信捡起,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一看,他不由得双手颤抖。 “这就是你们发现的吗?”季陵问着沈瑾白,又把那封信在手里捏紧了。 “不止,”沈瑾白说,“我们还发现了那日让你醉酒的药,那个叫如梦令的毒药,就在严明的房间里。” 石从风听了这话,竟和严明对视了一眼。而萧非拿出了那个小瓶子,对众人解释道:“此药名为如梦令,是襄宜谷特制。若是服用了一定的量,中药之人便会忘记中药期间发生过的一切,且行为如同醉酒一般。此药溶于酒后,便再难分辨出来,最适合在酒里下药了。” 季陵听了这话,闭了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又把那封信揣进了怀里,持剑站起身来。“所以,这就是你要杀严明师叔的原因?”季陵问着,看向了沈瑾白。 “其实,”沈瑾白低声回答道,“我只是想试一试。毕竟他身有残疾,杀人还真是不太容易。” “好,”季陵说,“那便一起试吧。” 说着,季陵回身持剑指向了石从风,道:“掌门,弃徒今日一定要讨个公道。若是掌门不准,弃徒只好得罪掌门了!” 第59章 严明 “萋萋,我看今天仓库里刚进了些酒,等我下午去偷两坛来,我再去打几只兔子,咱们还是到那个山洞里去喝酒烤肉,你觉得如何?”季陵还记得当日他最后一次见到林萋萋时,对她说的话。他记得那天早上阳光正好,他坐在练武场的台阶上晒着太阳,扭头对下面正练剑的林萋萋说着。 林萋萋只是拼命用力地挥舞着剑,并没有怎么理季陵,只是说了一句:“酒还没到手,肉也还没打,你就敢和我约定这些啊?” 季陵看出林萋萋心情不好,便从台阶上跳了下来,拔出剑来一把别开了林萋萋手里的剑,哄着她道:“好,那我先去偷酒打猎,等我都准备好之后,我就去你屋里叫你。” “万一我不在屋里呢?”林萋萋看着季陵,问。她心情不佳,说话都没好气,只是一个劲儿地挑刺。 “那我就给你屋门口塞个条,你看到了记得去山洞啊。”季陵说。 林萋萋眼睛一瞪:“你不等我一起去吗!” 季陵忙道:“我先去山洞烤肉,等你到了,就直接可以吃了!”他一脸的慌张,根本想不透自己是做了什么,竟让师妹如此生气。 林萋萋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季陵,见他慌张至此,她无奈一下。“罢了,”林萋萋放下了剑,低头微笑,“你这个傻子师兄。” “啊?”季陵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见林萋萋笑了,他也就没在意这么多,只是伸手刮了下她鼻子,笑道,“傻子师兄就傻子师兄吧,你能笑一笑就好。这么爱笑的姑娘,突然不笑了,可要吓死师兄了!” 光天化日的,林萋萋被季陵突然伸手刮了下鼻子,她不由得眉毛一挑又跺了跺脚:“这么多人在这里,你就动手动脚!”说着,竟举起了剑,作势要向季陵劈去。 季陵哈哈一笑,连忙躲闪,又拔腿就跑。两个人在这练武场中你追我赶,一时间闹了个鸡飞狗跳。最后他们终于闹累了,又坐在树下休息。林萋萋长舒了一口气,看起来轻松了许多,她扭头对季陵道:“那你记得来找我啊!” 季陵点了点头:“一定。” …… 季陵没想到那是他最后一次见林萋萋,也没想到林萋萋很可能会是死在自己手下。这块重石一直压在他心头,让他日夜难安。直到今日,他终于发现,一切不是那么简单。而他此时,竟正持剑向自己的昔日恩师刺去。 第116章 沈瑾白和季陵相互配合,对着石从风两面夹击。两人内力深厚、剑法精妙皆不如石从风,但相互配合起来,却也让石从风略感吃力――毕竟这两个人都拿出了拼命的架势。石从风也不得不发了狠,招式渐渐变得凌厉起来。 萧非在一旁看得心急,三人缠斗着,三把剑的剑光就晃得人眼花缭乱,兵器相碰之声更是不绝于耳。沈瑾白拿出了拼命的架势,而石从风看起来也不再留情了,萧非不由得把心揪了起来。 虽然,与此同时,她也在心中暗暗感叹沈瑾白舞剑时干脆利落的身姿。 “萧姑娘,我记得你有迷药,”陈广峻忽然低声问她,“可否能帮一下他们?” 萧非两眼只瞧着沈瑾白,她虽也有些担心,却摇了摇头,道:“沈姑娘意在试探严明前辈,要的便是他们以为自己还能一搏时的抛弃一切奋起反击,从而暴露自己的真本领。若我出了手,哪怕只迷晕了石掌门,严明前辈知道了这药的威力,只怕就不会亲自出手了。” 蒋沅儿看了一眼萧非,又附和道:“说的极是。” 萧非看着前面还在打斗的三人,忽然又低声叫了一句:“不好!” “怎么了?”蒋沅儿忙问。 萧非蹙眉答道:“石掌门的剑风……又变了。” 起初和沈瑾白单打时,石从风的剑风和韶云派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都秉持着韶云派刚柔并济的道理。后来沈瑾白和季陵两面夹击,石从风的剑风便变得凌厉了些许,从一味防守变成了攻守兼备。而如今,石从风的剑风又变了,倒是和沈瑾白的有些相似,凌厉刚烈,一味进攻…… 萧非忽然想起了严明说的那个故事。 “沈姑娘,”萧非连忙开口喊道,“石掌门便是韶云派多年前走上了邪路的弟子!” 她也不知对不对,但先喊出声来,总能扰乱对方的心。 沈瑾白听了这话,登时反应过来。再看向石从风时,只见石从风阴沉着脸,手上动作又是一变,似乎是要发力了。沈瑾白警觉起来,连忙对季陵说了一句:“不对,快撤。” 可季陵却并没有停手,他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只想问出真相。而他的师父,无疑已成了他寻找真相的一个阻碍。于是他并没有听沈瑾白的话,反而越战越勇。 但石从风很明显不会留情了。 他一抬手,重重地迎上了季陵的剑,内力之深厚几乎要将季陵手中的剑震掉。而就在季陵连忙调整内息重整旗鼓之时,石从风竟又狠狠地向季陵刺来,那剑仿佛又雷霆万钧之势―― “这剑法,倒是比我的还要刚烈些。”沈瑾白心想着,又抬起头去看石从风用剑,一时间竟然只能注意到石从风的剑法。 “师兄,小心!” “师兄,够了!” 第一句是孟子钟喊的,第二句却是严明喊的。 就在石从风的剑即将刺到季陵身上时,严明却忽然一跃而起,一抬腿,便把石从风的剑别了开来。他用的是左腿。 严明立在了季陵和石从风中间,护在了季陵身前,却看着石从风。而周围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他们根本没看清严明是怎样突然跃到两人中间的,又是怎样止住了两人的争斗。这个平日里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老者,怎么突然间竟有如此本事? 而萧非却是一愣,惊讶不已。“如此深厚的内力,他是借用内力完成这一切的,”萧非心想,“这内力……好熟悉……他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襄宜谷的痕迹?莫非他是襄宜谷叛逃出来的?可襄宜谷叛逃之人早已悉数处理了,怎么会落下他?” 沈瑾白也是十分惊讶,她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试出了严明。只听严明对石从风道:“师兄,虽然你入门比我早,我得称你一声师兄,但论起年纪,我却是你的兄长。听兄长一言,是我做错了事,你莫要一错再错了。” 石从风紧紧握着手里的剑,看着严明,道:“年轻的时候,我犯了错,是你为我扛下,你的腿因我而废,你的前途因我而毁,你却不计前嫌,引我回正道,还保举我做掌门;如今,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季陵听见这话,脑海中一声轰鸣。石从风此言,无疑是承认了两人的手上并不干净。他向后退了一步,鼓起勇气,终于颤声问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石从风回头看向季陵,又垂了眸,道:“是我,杀了萋萋。” “师弟!”石从风连忙喊了一句。 “你!”季陵一时急了,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看着严明,就想举起手里的剑去讨个公道。可刚举起剑来,他却被陈广峻扑上来拦住了。 “季兄,”陈广峻劝着,“先听他把事情原委说明白,再动手也不迟!” 陈广峻说着,又强行把季陵的手按了下来。季陵双眼通红,眼睛里满是怒意,只看着严明。严明叹了口气,就要开口,却听石从风又问了一句:“你当真要说吗?” 严明垂眸答道:“说与不说,已经没什么区别了。这些孩子,迟早会把事情的真相查明白。我做错了事,这一年来都处在良心不安中,我也不想再瞒着了。不如今日大方认罪,给我一个了断。”说着,他又看向季陵,道:“是我杀了林萋萋。” “那天,我和师兄在房中闲聊,提起了当年往事,却不想萋萋来找我们,竟把那些话全部都听了去。她恨我们瞒着她的身世,和我们大吵了一架,然后便跑了。我和师兄想再找她解释,可她却一味地躲着我们。”严明说。 第117章 “当年往事?”沈瑾白问。 严明十分平静地回答道:“便是萋萋的身世,还有从前掌门师兄误入歧途的事,还有我的事。”而具体是什么事,他却不再说了。 “到现在还想瞒着?”沈瑾白冷笑一声,“所以你们为了掩盖丑事,不惜杀人灭口。” “并非如此,”严明说,“我们只是想找她谈一谈。” 严明又看向季陵,说:“那日,你们在练武场玩闹,我偶然听到了你们聊天,说你们晚些时候要去山洞里喝酒吃肉,我便提前去仓库里给所有的酒都下了药。如梦令用到一定量,便会起效,而门中嗜酒之人只有你,也只有你会中了这药。果然,你偷了酒后,自己喝了没几口,便神志不清了。我怕你酒后闹事,特意缴了你的剑,又把你诓去了山下酒肆,然后我便到了后山山洞,等着萋萋来。” “你存心要害她!”季陵嘶哑着嗓子,喊着。 “我没想杀她,我只是想和她说些事情,有你在,不方便。”严明说,“而她当日并不想见我和掌门师兄,百般躲着我们,我这才出此下策。本来是师兄要去的,可萋萋这孩子恨师兄这些年让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她那性子又一向直来直往,我怕师兄去了反而适得其反,便想去先从中调和。却没想到,那孩子一见了我,也生了气,转头就要走。我要拦她,情非得已之下动了手。她见我深藏不露,更加恼怒,便激烈反抗。我许久没有用剑,手上没了准头,一不小心,错杀了她。” “一不小心,用季陵的剑,错杀了林萋萋?”沈瑾白根本不相信这套说辞,“怎么听,都像是你故意嫁祸。” 沈瑾白说着,又上前一步,质问着:“为何你要藏着这一身的功夫?” 严明听了这话,竟只是垂眸不语。而季陵根本没有心思在意这些,他只是悲愤地看着石从风,颤声问他:“石掌门,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吗?” 石从风道:“知道。我当日不放心,寻到了那山洞,那时萋萋已然死了。” “那栽赃我的事情,也是你们所为吗?”季陵苦笑着问。 “是。”石从风倒坦荡承认了。 “为何!”季陵怒吼着,“为何这个人杀了你的女儿,而你却如此包庇他,还把罪名安在我身上!为何!” 石从风抬头看着季陵,只道了一句:“我欠他良多。” “所以你就用你女儿的命去偿还?所以你就用你徒儿的清白去偿还?”季陵难得地掉下了泪来,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若非陈广峻拦着,只怕他早已上前拼命,“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附属!你自己欠下的债,没资格用我们的一生去偿还!你不配!” “畜牲不如,不配为父,不配为师!”蒋沅儿咬牙骂着。陈广峻看了蒋沅儿一眼,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生身父亲。若非蒋安始乱终弃,蒋沅儿也不会过得这么苦。他想去安慰下蒋沅儿,可他如今正拦着季陵,根本腾不出来手。 另一人也注意到了蒋沅儿的异常,只是他的注意点却和陈广峻不太一样。这人是孟子钟,他本来一直关注着季陵,听到了蒋沅儿的咒骂,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蒋沅儿,这一看,他却注意到蒋沅儿手中正拽着一个红绳串起来的长命锁。 孟子钟微微蹙眉,竟走到了蒋沅儿身边,问蒋沅儿:“蒋姑娘,这长命锁是哪里来的?” 蒋沅儿答道:“这是严明屋里找出来的,看起来不是寻常之物,不知有没有用,就暂且先带过来。” 孟子钟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严明,又低头看了看那长命锁,然后他又从自己脖子里拽出了一个长命锁,和蒋沅儿手上的一模一样。“这是……孟家的东西。”孟子钟捏着长命锁的手都在发抖。 “孟家?”萧非满心的疑惑,心想着,“难道不是襄宜谷吗?” 第60章 揭露 “孟家的?”蒋沅儿疑惑地问了一句,却被周围其他人听了个明明白白。 沈瑾白回头看向蒋沅儿,只见孟子钟正站在蒋沅儿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和蒋沅儿手中一模一样的长命锁。刹那间,沈瑾白什么都明白了。 她上前一步,问严明,道:“你本家姓孟?是也不是?” 严明没有回答,但这却如同默认了一般。沈瑾白想了想,回头看了眼萧非手里的药,便又问道:“你和襄宜谷有渊源,是也不是?” 严明依旧闭口不言。然而他这般反应,却让沈瑾白更加确信了。她回头看向季陵,道:“也难怪他们要找你当替罪羊,是因为他们恰好给你下了药又用了你的剑,还因为,把你赶出韶云派,可以让孟家继续掌控韶云派。” 沈瑾白说着,指向了严明,道:“他和孟子钟一样,是孟家派到韶云派的子弟,只是他当年因石从风而没了一条腿,不能继续帮孟家完成心愿,被孟家视为弃子。但好在石从风感念恩情已到了疯魔的地步,他为了报恩,便放任孟家继续把控韶云派的行径,不论有多少人劝说他自立门户,他都不听不从,哪怕我出了一万两的价,他也依然不动心。石掌门,你倒还真是知恩图报,为了自己的恩情,搭上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得意弟子,还有你们整个门派的前途!” 沈瑾白说着,回头看向了石从风。他口口声声自己欠严明良多,而到最后,他也会因严明失去所有。“还好你还有几分良心,没放任季陵寻死,”沈瑾白说着,却又顿了一下,“不对。你不让他死,是为了更好地栽赃。季陵这样的个性,很明显不可能畏罪自尽,更何况本来就有很多人不信此事是他所为。他一自杀,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殉情之举,不如让他活着,栽赃一个百口莫辩的活人,倒是比一个口不能言的死人可信。” 第118章 “你住口。”一向以随和著称的石从风眼神阴鸷,又把手里的剑握紧了些,他几乎就要按捺不住出手了。但沈瑾白也并非毫无防备,她握剑的手毫无松懈,早已做好了防卫的准备。 此刻的严明只是默默不语,只听沈瑾白接着说道:“而严明前辈,你废了一条腿,不免又寻些其它法子来让你行动自如,我想,襄宜谷应当就是你最后的救命稻草。但襄宜谷在江湖上被视为邪魔外道,想必你平日里也不敢肆意张扬。那日你不小心在林萋萋面前露了真功夫,所以你是一定要杀她灭口的。” “我没有!”严明终于开了口,他反驳着,可多余的话也说不出什么了。 “你没有吗?除掉林萋萋,你可以有多少好处?”沈瑾白问着,一步一步逼近,“你修习襄宜谷功法一事,便无人得知了;你还可以把所有罪孽都嫁祸在季陵头上,季陵当日是韶云派的首徒,是未来韶云派的掌门,只要将季陵逐出师门,那韶云派便还是孟家的附庸!” 沈瑾白说着,只看着严明的眼睛,那眼神里明显已燃起了熊熊怒火。但沈瑾白仍旧丝毫不惧:“杀了她,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更何况你还可以嫁祸给季陵,赶走了季陵,韶云派一时间便还受孟家掌控。你究竟是不是存心杀她,你自己心里清楚,又何必再来狡辩!你骗得了天下人,骗得了自己吗?” “住口!”严明争辩着,可脸上却也露出了心虚的神色,除了心虚,还有那无法掩饰的懊悔和痛苦,“这世界上谁我都可能杀,唯独林萋萋,我不会下手!” “可你就是杀了她!”季陵怒吼着,一下子挣脱了陈广峻的束缚,持剑向严明刺去。沈瑾白连忙躲开,给季陵让开了一道攻击严明的路。而石从风却又持剑而上了,沈瑾白恶狠狠地看了石从风一眼,又举剑迎了上去。 陈广峻看着眼前这一团乱象干着急,几人都拿出了拼命的架势,若是不阻拦,迟早会闹出人命来!可他武功平平,根本插不进去手。他甚至想拿出自己六扇门捕头的架势,将杀人者捉拿归案,可这本身就没有立案,这些江湖人更不会听他一个小捕头的话。他只能在外边喊着:“你们住手!”说着,却又忙转向了萧非,问:“萧姑娘,现在可以出手了吗?” 萧非一脸急迫,却也无可奈何:“他们一时难舍难分,我不会武功,无法近身,没办法只迷了石从风和严明。若是没迷倒他们,反而先误伤到了沈姑娘和季公子便不好了。” “这可如何是好?”蒋沅儿急切地问着。 陈广峻看了看那边,又低头望了望自己手里的剑,便忙向萧非伸出了手,道:“把药给我,我武功还能撑些时候。我去接近他们,对他们下药!” 萧非见了,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药包,又嘱咐道:“这药性强,陈大哥,你可一定要对准了洒。” “放心。”陈广峻说着,接过药包,就要冲上前去。可他却忽然听见了一旁传来了孟子钟的声音:“诸位师兄师弟!” 原来,方才在一旁的孟子钟看着手里的那块长命锁,又看了看缠斗的四人,眼神中充满了痛苦。那些人里,有人是他平日里敬爱的长辈,有些人更是他的本家,还有人是他放不下的人,而这些人正为了一个已经逝去的人在打斗,那个逝去的人曾是这山上被所有人宠爱着的小师妹…… 孟子钟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默默地把长命锁塞回了自己的怀里,却又一把拔出了剑,剑指苍穹,对身后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师兄弟们喊着:“诸位师兄师弟,今日之事,我相信你们心中已有决断。萋萋师妹死得冤屈,季师兄的罪名背负得冤屈,而韶云派摊上如此师长更是冤屈!今日我孟子钟,愿冒天下之大不韪,除去石从风和严明二人,为韶云派清理门户!” “你造反!”石从风正和沈瑾白打着,却听见了孟子钟这边的话语,不由得骂了一句。 孟子钟话还没说完,却被石从风陡然打断。他哽了一下,回身持剑面向了石从风,道了一句:“对不起了,师父。从今以后,你我师徒,恩断义绝!”说着,他又对身后的师兄弟们道了一句:“诸位师兄弟们,你们中若是仍有人视这二人为师长的,那便请恕子钟不再留情了!” 陈广峻听见了孟子钟的话,突然有了主意,他默默地把剑一拔,站在了孟子钟身后,一句话也不说。韶云派的一些弟子,本已因今日之事而心有悲愤,听了孟子钟这番话,又见了陈广峻这举止,也纷纷地拔出剑来,立在了孟子钟身后。 陈广峻听见拔剑的人越来越多,知道时候到了。果然,下一刻,孟子钟便持剑也冲向前去。沈瑾白和季陵已经力有不逮,几乎难以支撑,正艰难抵抗之时,忽然有一群人一窝蜂地涌了过来,把原本混乱的战局搅得更乱了些。 任谁都没有想到,韶云派的掌门,有一天竟会沦落到被弟子群起而攻之的地步。场面登时大乱,弟子们用着平庸青涩的剑法,对抗着授他们武功的师长。而曾经的师长也已经完全撕下了面具,对自己的弟子也毫不留情,不过几下,有几个韶云派的弟子便负了伤。 “表妹,快走远些!”沈瑾白刚歇了一下,便听见陈广峻的声音从后传来。紧接着,她便感觉陈广峻拽了她一下,而他自己却立在了沈瑾白方才的位置,和石从风对上了剑。两剑相击,只一下,陈广峻的手便被震麻了。 第119章 “不愧是一流高手,好难对付!”陈广峻心想着,一手慌忙迎战,另一手的指尖连忙戳破了手里的药包。石从风根本不把陈广峻这种武功平平之人当回事,因此一时松懈了下来,竟把精力用来对付那些平日里称他一声“师父”的弟子。 陈广峻见状,连忙趁乱抓住时机,一跃而起,将那药包里的药尽数洒在了石从风的脸上。石从风还想再打,可药力之强却让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只见他身形一晃,竟忽然间跪了下来,只拿着剑死死地撑着地,让自己不至于狼狈地倒下…… 可那终究是徒劳的,没人能敌得过萧非的药。只见他手上的力道终于还是一松,整个人当场昏迷在了大门口。严明身有残疾,见石从风被迷晕了,一下子乱了气息,又被众人围攻,终于支撑不住,被季陵在右腿上刺了一剑,一下子便不受控制地摔倒,跪趴在了地上。 “那药……也是襄宜谷的……”严明趴在地上,却还不忘指着石从风,望着地上残留的药粉。可他话音刚落下,季陵的剑就横在了他脖子上。 “你对襄宜谷很熟悉?”沈瑾白有些疑惑,她蹲了下来,看着严明,问,“我还有一事很不解,为何你方才信誓旦旦地说,你不可能对林萋萋下手?这其中是否仍有隐情,你是否又是一个替罪羊?” 沈瑾白问着,又瞥了眼已经昏迷了的石从风。陈广峻正到处寻绳索,要去把石从风绑起来。 严明自然知道沈瑾白是何意,但他却突然仰天大笑。“沈姑娘,你心里只能想到这些阴谋诡计吗?”严明问沈瑾白,“有些事情,可并不是用阴谋诡计能解释得通的。掌门师兄当年钻研剑法却练坏了心性,人变得偏执极端,最后也没能改掉。依我看,沈姑娘,你也不远了。” 沈瑾白眯了眯眼睛:“中伤我可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我也不会在意你的这些言语,我现在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无可奉告,”严明说,“我只能告诉你,萋萋的确是我失手杀的,和掌门师兄并无关系,他只是替我遮掩了这一切。” 沈瑾白仔细审视着严明的眼睛,竟看不出半分扯谎的痕迹。“你还真是嘴硬。”她有些疑惑,却还是这样说了一句。说罢,她站起身来,回过头去,却正对上了萧非的眸子。 她清了清嗓子,走到了萧非身边,故意问着:“萧姑娘,你怎么看?” 萧非看了沈瑾白一眼,自然知道沈瑾白想做什么,不过是借机同她说话罢了。她想了想,便如实答道:“我在想严明同襄宜谷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也想知道,”沈瑾白说着,却微微摇头,“只是,看起来,我们是无法从严明口中得知了,而且严明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季陵的剑就抵在严明脖子上,看起来是要除之而后快。沈瑾白知道,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留下严明的性命慢慢审,可却又觉得没有必要让这种人再多活一天。林萋萋死于他手已是不可争辩的事实,至于别的旁枝末节的小事,可以慢慢查。 她现在只想看到这两人死。 严明又抬头看向季陵,道:“小子,是我对不住你,这一年多我也的确良心不安。今日我甘愿死于你的剑下,只求你给个痛快。” “我的确想痛快地杀了你。”季陵咬牙说着。 “那便好,”严明说着,却又看向孟子钟,道:“子钟,我本名孟严明,和你爹都是严字辈,是你叔公的庶子,论礼你得唤我一声堂叔。我当日被孟家送进了韶云派,却没想到残了腿,孟家就不要我了。子钟,我知道,你在孟家也是可有可无的儿子,你一定要记住,孟家是商贾之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也只留着有用的人……若你要一直依附于孟家,便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有用,切记。” 孟子钟愣了一下,却又低了头,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完了吗?”季陵问。 严明点了点头,道:“说完了。”又惨笑道:“没想到啊,这辈子竟过得这么糊涂。”说罢,他便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沟壑中似乎盈了些泪水。 季陵拿剑的手不自觉地抖着,他眼眶发红,抬起手又似乎要放下。可就在众人以为他下不去手时,他却手起剑落毫不留情地一剑割上了严明的喉咙,鲜血登时喷涌而出…… “萋萋,对不起,”季陵终于垂下了手,望天苦笑,“让你,久等了。” 第61章 表白 严明被季陵一剑割喉,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陈广峻早已把石从风绑缚好了,他看着昏迷的石从风,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石掌门怎么办?” “他也该死,”沈瑾白冷冷地道了一句,又看向了季陵,“若没人动手,我可要动手了。”说着,她就向石从风走去,而季陵半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是默许了。 萧非看着沈瑾白的背影,心里着实有些兴奋,她实在是喜欢看沈瑾白打人杀人的情景。 “且慢,”孟子钟突然叫了一句,挡在了沈瑾白面前,“他毕竟曾是我韶云派掌门,也得按我韶云派的规矩处置。” “我竟不知你韶云派还有这许多规矩。”沈瑾白嘲讽着。 孟子钟却看向了季陵,问:“师兄,你说呢?” “我已并非韶云派弟子。”季陵说着,手一松,丢下了手里的剑。这把剑是石从风给他的,而他现在已经碰都不想碰了。 第120章 “师兄,”孟子钟忙唤了一句,“师……石从风他已不配再做韶云派的掌门,你身为曾经的韶云派首徒,本该继承这掌门之位,如何处置这罪人,也得你发号施令。” “掌门?”季陵红着眼,摇了摇头,“我根本不想要这个位子,我想要的,这世界上已没有了。” 说着,季陵却又看向了石从风,道:“严明之罪,罪在害人性命;石从风之罪,罪在包庇栽赃。他虽罪不至死,但却一样可恨!若非他是萋萋生身之父,又是我传道之师,我定要亲手手刃了他!” “所以,你要饶过他?”蒋沅儿问着,也是恨得牙痒痒,“就算他是林萋萋的父亲,就算他是你的师父,他犯下了这样的错,也是罪无可恕,死不足惜!” “是啊,死不足惜。”季陵重复着。可是方才杀严明之时,他已深切地意识到,要他亲自动手去杀一个他曾无比尊敬的人,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他不觉得自己还能再做一次这样的事情。 “蒋姑娘,”陈广峻却连忙止住了蒋沅儿,道了一句,“这毕竟是韶云派的事,我们外人,不便插手。更何况石掌门在江湖上举足轻重,又有许多朋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我们恐怕会惹祸上身。”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孟子钟。孟子钟听见了,沉吟半晌,小心翼翼地问季陵:“师兄,我们不如将他幽禁,对外宣称掌门病重退位,这样既能给师兄一个公道,又能守住韶云派的清誉,师兄以为如何?” 季陵听了这话,却有几分生气。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道:“如今韶云派你做主,我这个局外人,管不着。”说罢,他抬脚便朝着后山墓地的方向走去,再也不多停留,只留下那一把剑孤零零地落在地上。 “师兄――”孟子钟连忙喊了一句,可季陵依旧没有回头。 “隐瞒掌门的罪行,来守住门派的清誉?”沈瑾白冷笑着,“亏你想得出来。” 孟子钟如大梦初醒一般,连忙对季陵的背影喊着:“师兄,韶云派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可季陵已走远了。 沈瑾白看了孟子钟一眼,也转头就走,只是她走的方向却是韶云派的客房方向。“这就走了?都不等我一起的吗?”萧非看着沈瑾白的背影,心里又有些委屈。可她转念一想,沈瑾白如今正在气头上,以她那性格,突然离场也不奇怪。萧非只好放宽了心,任由蒋沅儿扶着自己,等着这好戏做最后的收尾。 陈广峻见沈瑾白和季陵都走了,一时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道:“那,孟公子,我们就不多叨扰你们了。如今看天色已快到申时了,我们明日一早就动身离去。孟公子放心,我们在外一定守口如瓶,不多提一字。”说罢,陈广峻微微颔首,也不待孟子钟反应,给了蒋沅儿一个眼色,便要蒋沅儿跟着他走。 蒋沅儿明显不服气,她现在看着那石从风,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陈广峻看出了蒋沅儿心中所想,便忙道了一句:“大局为重。”蒋沅儿只好不情不愿地扶着萧非走了。 几人连忙回了客房,就要收拾东西,打算明日一早就离开这地方。的确,这一次他们谁也没想到会把韶云派掌门也牵扯进来,如今事情闹大,韶云派自己已是乱成一锅粥,他们也不便久留了。 “沈姑娘呢?”萧非疑惑地问着。她回了客房后,就没看见沈瑾白。 “对啊,我表妹呢?她不是回来了吗?”正仓促收拾行李时,陈广峻忽然意识到了这个严肃的问题。他分明看见沈瑾白朝客房这边走了,怎么他们回了客房,却不见她人影? “会不会是去找季公子了?”蒋沅儿问。 “可他俩走的方向不一样啊,”陈广峻连忙否定了蒋沅儿的这个想法,道,“罢了,我们先收拾吧,她应该一会就回来了。” 萧非听见这话,便默默地退回了房间,慢慢悠悠地收拾着行李。她一直心不在焉,满脑子的疑问。她还不知道严明究竟是从哪得来的襄宜谷的药,又是从哪学来的襄宜谷的功夫?按理说严明一个拜入韶云派的孟家子弟,是不会有机会学到这些的。 萧非犯了愁:“我襄宜谷的秘笈究竟是何时被何人泄露的?”她不住地想着,却又想起了北斗庄打算围攻襄宜谷一事。如今还真是多事之秋,谁都不让她好过。 还有那沈瑾白,那块迟钝的石头,现在还迷迷糊糊地不来向她表白心迹,也不知她在做些什么?萧非想着,恨恨地坐了下来,心中道:“方才不是还一直找借口和我说话吗?怎么如今又不见人影了?我就在这里等你,看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她正气哼哼地想着,忽然又听见了那熟悉的敲窗声。她不由得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大白天的,也不怕被人瞧见吗?”想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张纸条就从窗户缝里塞了进来。 “看来是挺急的,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萧非想着,捡起了那纸条,展开来看了,这一看,她又吃了一惊。 那纸条上只写了七个字:“大师父病重,速归。” 萧非想了想,又把那纸团揉在了一起。“诓我,”她想,“用这种方法来催我,还真是狠。我若不回去,又得被那些人成天念叨。” 她想着,烦躁不堪,直接仰面向后一躺,躺在了床上。“怎么都不让人好好玩一场呢?”她想。 第121章 沈瑾白没有回客房,她心中愤懑,只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于是她钻进了后山的林子里,躲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拔出剑来,对着一棵树便狠狠地劈了起来。她只恨世上竟有石从风这等人物,看似随和,背地里竟然做出了那许多卑鄙之事,而所有人偏偏顾及着他的身份,连处置他都从轻了。 她只恨不能亲自手刃了他。 她一边想着,一边发狠对着那树发泄着,地上落了一地的叶子。这一路走来,她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了,比如吴浑为什么劫了一箱石头就被六扇门追捕,比如六扇门为什么要抓李伯这样毫无威胁的老人,又比如为什么竟会有石从风这样偏执到牺牲自己的女儿和爱徒来报恩之人?还有……为什么哪里都有襄宜谷? 吴浑是被襄宜谷劫走的,在岳州襄宜谷的那个红衣女子又来抓萧非,而在这韶山上,韶云派的弟子竟然和襄宜谷有如此深的渊源? 沈瑾白现在对襄宜谷十分好奇,她十分想弄清楚这个襄宜谷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是,当然,如今她心中最想弄明白的,还是自己的心。她这一路上发生了不少变化,有的让她自己都捉摸不透。她现在很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萧非,那个小丫头。 沈瑾白想着,垂下了手来,不再动手对着树发脾气了。方才她是很生气,但如今她需要的是冷静。她闭了眼睛,仔仔细细地把这一路上的经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直到方才在韶云派大门前的那一场混战。 她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可没有一个能真正能入了她的眼,合了她的心意。大多数人在她眼中都是平庸之辈,似乎只有那个小丫头,可以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沈瑾白背过身去,默默地顺着树干坐了下来。她呆呆地望着天空,眼里尽是疑惑。直到天色渐晚,朗月东升,而夜空中布满了点点繁星。 沈瑾白仰头望天,静静地看了会月亮,却忽然起身,拿起剑来便向客房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她一路跑着,从未停歇过,不多时便到了客房。 陈广峻和蒋沅儿下午收拾完了行李后,见沈瑾白还没回来,一时急了,便一同出去找。萧非因为脚伤便没再出去,只是留在房间里休息。却不想几人找了一下午,只在后山墓地寻到了季陵,并没有看到沈瑾白的身影。几人也是刚回客房,正在陈广峻的房间里歇脚,打算喝口水便再去寻她,却不想正喝着水,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季陵说。 “听起来是我表妹。”陈广峻说着,连忙就要起身出门,可走到门口,他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听见沈瑾白在敲门,但很明显不是在敲自己的门,而是隔壁的萧非的房门。 “怎么不出去?”蒋沅儿见陈广峻突然停下脚步,一副侧耳细听的模样,不由得也压低了声音,问着。 “等一等。”陈广峻轻声说着,竟把耳朵贴在了门上,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 “这是做什么?”季陵一边疑惑地问着,一边也把耳朵贴了上去。他看起来相当谨慎,似乎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非非,开门!”沈瑾白还在不停地敲着萧非的房门,而萧非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有话对你说!” 可萧非依旧紧锁房门。屋内黑灯瞎火的,看起来她是睡了。 沈瑾白停了敲门的手,喉咙中吞了口口水,平复了下因为连忙跑过来而有些气喘的呼吸。缓了片刻,她又低了头,也顾不得其他房间有没有人在听,只是又道:“对不起,我在酒后对你做了那样的事,这些日子还对你忽冷忽热,你怨我也是应该的……可我已经想明白了。” 沈瑾白说着,轻轻地敲着门,却又垂下了眼眸:“夜空中有很多东西,有云,有星星,有月亮……云和星星到处都是,而月亮只有一个。其他人在我眼里只是凡夫俗子,就如同那随处可见的云和星;而你不同,你于我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你就像是独一无二的……月亮……” 沈瑾白说到最后这句时,声音都在发颤,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不止。说罢,她终于抬起了头,似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又道:“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第62章 失踪 此刻最震惊的,莫过于陈广峻房间里正偷听的三个人。 陈广峻一脸惊讶,口中喃喃:“我竟然猜对了。” 蒋沅儿也是十分吃惊:“我竟然猜错了!” 季陵却是满头雾水:“我没跟你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几人正处在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平复之时,只听那边的沈瑾白又开口了。“非非,你给我开一下门,好不好?”沈瑾白问着,她的声音难得地没有冷冰冰的,反而柔和了许多。 陈广峻听了这话,脸都要皱在一起了。“她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说话了!这也太不像她了!”他甚至觉得外边的表妹是别人假扮的。 “非非?”沈瑾白又轻唤了一声,可门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瑾白顿觉不对。萧非想要的答案,她已经给了,萧非怎么可能还会如此这般对她避而不见呢? “非非,你若再不开门,我可就硬闯了。”沈瑾白说着,又恢复了以往的语气。 陈广峻在另一间房里叹道:“对,这样说话的才是我表妹。”可他正说着,却听见了拔剑的声音。 第122章 “不对,她是真的要硬闯!出事了!”蒋沅儿说着,连忙一把推开了陈广峻和季陵,拉开了门,冲出了房间。而与此同时,沈瑾白长剑一挥,竟把这道门硬生生地劈开了。 “非非!”沈瑾白喊着,连忙踏进了萧非的房间里。可萧非的房间已经是空无一人,只有窗子开着,而窗户边的钉子上,却勾住了一段红色的布,正在随风轻轻飘着。 沈瑾白一愣,连忙快步走去,一把扯下了那块布。她握着那块布,仔细看了看,却忽然又把那布条抓紧,死死地捏在手里。 “襄宜谷!”她咬牙说着。这布料,很明显是从那红衣女子的衣服上勾下来的。 其他三人也已到了房间门口,见了此情此景,便也知道发生什么了。“萧非妹妹,被襄宜谷……抓走了?”蒋沅儿不敢相信地问着。陈广峻回自己的房间拿了灯来,把这边的灯点亮了。 沈瑾白没有回答,她现在已然乱了,各种事情都堆在她的脑海中,一个一向敏锐的人此刻竟然乱了阵脚。她现在满心的愤怒,恨不得立马抓了那红衣女子碎尸万段! “这是什么东西?”季陵忽然看见床边地上掉着个东西,连忙走了过去,捡起来一瞧,只见是个绣绷,上面架着一个没有绣完的帕子,还有一根针挂在上面。 可他还没看清楚,就被沈瑾白抢过去看了。沈瑾白拿着那绣绷走到油灯边,仔细一瞧,心里又感受到了久违的刺痛之感。这帕子上分明绣着一个“白”字,一旁还绣着一些花,只是还没绣完,她辨认不出绣的是什么。 陈广峻就立在沈瑾白身边,看着这一切,不由得叹了口气:“最起码你知道了,她心里有你。” “可她还不知道我心里有她,”沈瑾白说着,又把那帕子从绣绷上拆了下来,把连着线的针扯下扔掉,又把那帕子塞进了自己怀里,“我去追她,或许还来得及。”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 “你等等,”陈广峻连忙抓住了她,“这会儿了,你去哪找?” “万一没走远呢!”沈瑾白反问着,又一把甩开了陈广峻的手,抬脚便走。 “你冷静一下,”陈广峻劝着,“这屋里灯油是满的,她天黑之后就没用过灯……她下午就不在了!你现在没头没脑地去找,还能找得到吗!” 沈瑾白停了脚步,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陈广峻便接着看向季陵,问道:“襄宜谷的人定然不可能是从大门进来的,季兄,还有哪里能进到这里?” 季陵想了想,道:“这里群山环绕,就算不从大门进,还有许多险要的路。只是那些路多半陡峭难行,如今要排查,只怕有些难。” “那不如直接去追!”沈瑾白回了头,道,“他们定是把她抓回襄宜谷去了。襄宜谷在蜀地,她们定然会走最快的路!就算追去蜀地,就算去到襄宜谷,我也要把她带回来!” 沈瑾白看起来已是下定了决心,她把剑收回剑鞘,然后去自己的房间拿了些银钱,就要走。 蒋沅儿见了,忙道了一句:“沈姑娘,我陪你一起去!”说罢,她又转头对陈广峻,道:“她一个路上不安全,我和她一起去也有个照应。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动身。季公子今日累了,和石掌门争斗时又受了点小伤,只怕得歇一歇。沈姑娘的行李也没有收拾,还得劳烦一下陈公子。你们二人明早再出发,我们沿着最快的路去找,走官道,你们一定要追上。” 说罢,蒋沅儿回了自己的房间,提上自己的行李,就站在了沈瑾白身边,对沈瑾白道:“我们走吧。” 沈瑾白看了蒋沅儿一眼,颔首示意,道了一句:“多谢了。”说罢,她抬脚便走,蒋沅儿也忙跟上了。两人去马厩里牵了马,出了山门,直接向蜀地的方向追去。 陈广峻和季陵对视一眼,叹了一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季陵却道:“韶云派内竟被襄宜谷钻了空子,我得去和子钟说一声。” “也是,”陈广峻说,“毕竟他如今算是个管事的。” “只怕明日他就是掌门了。”季陵说着,眼里却有些担忧。孟子钟毕竟是孟家的,韶云派日后只怕更离不开孟家了。季陵想着,也没有把心里话全部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便走了。 “季兄,我与你同去!”陈广峻连忙叫了一声,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到了韶云派的议事堂,虽然天色已晚,但那里仍有不少韶云派弟子在商讨门派大事。屋里本来乱哄哄的,见季陵来了,所有人却都安静了下来。孟子钟连忙十分激动地起身相迎:“师兄,你来了,你是不是……” “不是,”季陵似是早已料到了孟子钟要问什么,他十分果断地给出了否认的答案,然后便把萧非被掳走一事说了,又道,“如今门里出了乱子,被襄宜谷之人趁虚而入。我来只是想提醒诸位一句,万事小心。” 他说着,转身便要走。 “等一等,师兄,”孟子钟连忙说着,“我或许能帮到你们!” 他说着,连忙回身在议事堂的柜子里翻了翻,从里面找出了一张帖子。“北斗庄曾邀韶云派共同攻打襄宜谷,可师父……石从风他没应下,”孟子钟说,“那日我们下山在客栈和师兄相遇时,就是因为担心直接回绝此事引得北斗庄不满,特意下山去买些礼物,等着一并送到北斗庄。但还没来得及送,就出了这些事情。” 第123章 “他没应下?”季陵觉得奇怪,“先是严明师叔和襄宜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再是师父他拒绝了北斗庄的邀请?”他说罢却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时没注意,还用了旧时的称呼。 “他当日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孟子钟说。 季陵陷入了沉默。陈广峻却清了清嗓子,又问:“孟公子提到北斗庄,是想……” “襄宜谷难对付,”孟子钟连忙道,“我或许可以用韶云派的名字为几位写个帖子,几位可投奔北斗庄,请他们帮忙。等我们把门派的事了了,自然也要带人奔赴蜀地,助几位一臂之力!” 说着,孟子钟便坐了下来,寻了纸笔,连忙为几人写着帖子。 远水不解近渴,这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但陈广峻还是道了一句:“多谢了。” 孟子钟把帖子写好,就要交给季陵,季陵却没有接。陈广峻见了,连忙把帖子接过收好,又道了谢,然后便要和季陵离开。 “师兄,”孟子钟却又叫了一声季陵,“石从风已被关在了后山地牢中,你离开前,要去见他吗?” 季陵停下了脚步,心中百感交集。他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今生,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主人,还在想韶云派的事吗?”林间小道上,红衣女子和萧非并排骑着马。她转头看向萧非,问着。 萧非已然换了一身衣服,改了装扮,打扮成了一个习武之人的模样。此时的她看起来已不再是那单纯可怜的模样,反而有了几分英气。她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道:“想啊,怎能不想?我的游戏还没结束,就要被迫离开。” 她听起来满是怨气,根本没给红衣女子好脸看。 “可是,”红衣女子低了头,“主人,这次是你自己要求走的。” 这话倒是事实。在陈广峻和蒋沅儿出门去寻沈瑾白后,她便把这红衣女子唤进屋来,让她带自己离开。红衣女子当时还有几分惊诧:一向不愿意回家的主人怎么突然竟肯回家了? “我再不回去,只怕那几个师父都要生吃了我,”萧非当时没好气地说着,“再说了,还有那块石头,是得给她一剂猛药了,不然她可不知道我的厉害。若是不来这么一遭,只怕她还在闷头苦想,但什么都想不出来。” 红衣女子自然知道萧非口中的“石头”是谁,但她着实没想到萧非会为了“那块石头”而选择回家。可当她看见萧非脸上那一脸的不忿时,她便明白了。 “她以为自己在玩,”红衣女子心想,“只是她以前从来没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情况,让她费了这么多心思。还要玩失踪……她早就动了心了。” 而如今,萧非骑在马上,却又对昨日发生的一切矢口否认。“若不是你们一遍遍地催我,我才不回去呢!”她说。 但她虽如此说着,脑子里却早就开始想象当沈瑾白追到襄宜谷的那一刻。她已经开始盘算着要送给沈瑾白一个此生难忘的见面礼了……她知道沈瑾白一定会追来的。 想着,萧非心里登时有了个主意,她不禁得意地轻笑。“这个法子好,”萧非心想,“肯定很有趣。” “袖袖,”萧非想着,冲红衣女子招了招手,“帮我去办一件事。” “主人请吩咐。”红衣女子连忙应答。 萧非微微一笑:“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给沈姑娘送一条消息而已。对了,一定要做成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模样。”萧非说着,眉毛一挑,又道:“告诉她,我身中奇毒,饱受折磨,恐怕,命不久矣。” 萧非说罢,红衣女子却愣了一下,但她还是如往常一般顺从地应了一句“是”。而萧非已经把之后的计划都想好了,她吩咐完之后,便在马背上放肆地笑着,几乎是前仰后合:“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她还满心想着如何捉弄沈瑾白,只是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时,沈瑾白已然想清楚了。那些肺腑之言,她终究还是没能听到。 -------------------- 我感觉会有很多人想打我 第63章 相思 沈瑾白和蒋沅儿沿着官道已追了三天三夜了,一路打听,也没有寻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萧非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天色已晚,周围又没什么人家,两人只好在路边山林里升了火,打算先熬一夜。这一路追踪,的确令人疲乏。 蒋沅儿倚着树小憩,沈瑾白却呆呆地坐在火堆前,望着那火焰,一脸凝重。她根本不能静下心来休息,她满心都是那下落不明的小丫头。 她怎么能把她丢了呢?她想对她说的话,她还没有听到呢。 沈瑾白想着,饮了一口酒,又垂下了头,那种五内俱焚的焦急之感萦绕不去。可不论她这几日怎么努力,她就是找不到萧非的半点踪迹。 想着,沈瑾白又有些生气,她气自己的无能,于是挥手便狠狠地捶了一下地。可手上的疼痛也未能缓解她心里的焦急与烦躁。 这一捶却惊醒了蒋沅儿。蒋沅儿本就睡得不熟,听见这动静便立马惊醒了。“怎么了?”蒋沅儿忙问。 沈瑾白答道:“没什么。” 蒋沅儿看了看沈瑾白,心中便了然了。她站起身来,走到了沈瑾白身边坐了下来,道:“在想萧非妹妹吧?” “嗯。”沈瑾白应了一声,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第124章 “你放心,萧非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她会没事的,”蒋沅儿宽慰着,“你不是也说过,襄宜谷不想要她的命,只想抓她回谷吗?” “可她可能会受苦。”沈瑾白说。她根本不敢想象在江湖上以歪门邪道、手段奇异著称的襄宜谷,会对萧非那般著称的小丫头做出什么事来。 蒋沅儿扭头看了看沈瑾白,又把手伸到火堆前,暖着手。“你是真的很喜欢她,”蒋沅儿说,“沈姑娘,我从未想过,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喜欢上别人,为别人忧心至此。” “我这样的人?”沈瑾白反问着。 “就是……”蒋沅儿想了想,“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吧,就觉得你无情狠辣又心思缜密。你引诱我那几个兄弟去偷你钱财,然后又把他们抓起来暴打一顿挂在梁上,他们怎么哀求你都不心软。后来陈公子在红香楼受挫,那虽然是你表哥,但你看起来好像又一点都不关心一样,反而向我打听我家的那点破事,最后还表情淡漠地从我这里把他带了回去。我当时便觉得,那是你的亲人,可你却这样冷漠,多半是无情的。后来这一路上种种,更是让我坚定你与常人不同,你比常人更有决断、也更心狠、也更敢拼命,行事谨慎却又张扬,根本不理会什么世俗规矩……” 蒋沅儿说着,又看向沈瑾白,道:“直到去韶山前,你问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那时我才觉得你还不算很怪,你有些常人的情感。只是我当初竟然会错了意,以为你喜欢的是季公子,不曾想,竟是萧非妹妹。” 沈瑾白听了这一番话,不由得低了头,又有些无奈。蒋沅儿对她的看法,多半是这世上大多数人对她的看法。在别人的眼里,她估计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擅长打架的人,没有情谊、不顾礼法…… 可萧非看到了她的不同。她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她懂她的怪异。 “我也没想到,会是她。”沈瑾白说着,微微苦笑。不曾想,世间最懂她的人,竟然是那么一个柔弱乖巧的小丫头。 “感情这一件事本来就是一件让人捉摸不透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蒋沅儿说着,叹了口气。 “蒋姑娘,那你又是为什么喜欢上我表哥的?”沈瑾白难得地对别人的感情好奇起来。 “倒是说不清楚,”蒋沅儿望着那火堆,眼睛有些放空,“可能是因为,他说,他可以给我一个未来吧。” 蒋沅儿说着,又轻笑两声,这才接着说道:“你知道我的,出身不好,娘亲早逝,那个混账爹又不管我,我从小只能和市井混混在一起,学着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为自己挣一口饭吃。这样的生活,是看不到未来的,哪怕我在九江城已有了一群追随我的兄弟,可终究是看不到未来的。我还年轻,还能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来养活自己,可若我年老体衰,我又能做什么?我得罪了太多人,我连能不能守住这条命都不好说。” 蒋沅儿顿了顿,又道:“一开始我只想跟着他谋个前程,可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就好像喜欢上他了。可能是因为他会护着我……我所求并不多,其实只是想要一点安稳的生活,和一个能看得见的未来。”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表明心意?”沈瑾白问,“我表哥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只要你同他开了口,他对你又有情分,他不会不管你的。他毕竟是大理寺少卿之子,安稳的生活和一个能看得见的未来,他都有。” 蒋沅儿摇了摇头,道:“但那只是他的,并不是我的。他或许会娶我,但肯定不是正室,他已经有一门亲事了……然后他会给我那些我想要的东西,可若他的情意只是暂时的,等他日后变心,那我依旧会沦落到一个很不堪的境地……我娘当日便是错信了蒋安,以为他能给她一个安稳的日子,结果还不是一样地受苦受难?”说着,蒋沅儿又笑了笑,她说起话来声音轻轻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在街头混迹了多年的地痞。 蒋沅儿说着,目光又坚定起来。“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和他在一起只是次要的,我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那些东西是要我凭借自己的本事争来,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意,还是先放一放吧。” 沈瑾白听着,只觉各人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很大。她以前除了必要的时候,她从未关注过别人的所思所想,如今听了蒋沅儿的一番话,才开始用另一种眼光来审视着这一切。其实每个人在面临一件事时都可能做出不同的选择,只是她一直把其他人笼统地归了类,用自己的想法来猜测别人的想法。 比如,她以为蒋沅儿迟迟不向陈广峻表白,是因为寻常女子的羞涩之情,如今一席话,她才发觉蒋沅儿最关心的仍是她的生计。面对自己的感情,她虽然重视,却会选择把这些放在一边,所以她才迟迟不开口,只和陈广峻保持着一种暧昧但又不过界的关系。 “那她呢?”沈瑾白不由得想起了萧非,“她又会怎么想?她又是怎么看待这些事情的呢?” 沈瑾白想着,只恨自己平日里未曾对她太过关注,脑子里只有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她想,或许这也是自己迟迟未能明白那些心意的原因。“以后不会了,”沈瑾白心想,“我会改的。” “好了沈姑娘,”蒋沅儿劝着,“你也得小睡一会了。你得把自己照顾好,才能早日找到萧非妹妹呀。”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都各自歇息去了。蒋沅儿借给了沈瑾白一件衣服让她披在身上,毕竟天凉了,睡在这荒郊野岭容易生病。沈瑾白接过蒋沅儿的衣服,却又不自觉地想:“她如今可冷吗?” 第125章 想着,沈瑾白抓起了腰间的香囊,那是萧非给她做的,有一缕药香萦绕在上面,和萧非身上的味道十分相似。她放在鼻尖轻嗅几下,又把香囊挂在了腰间,这才闭了眼睛,稍稍休息些时候。 只休息了一些时候,天便蒙蒙亮了,两人便又醒了,收拾东西打算再次出发。她们骑上了马,又走了一段路,总算有了些人烟,面前还有一个客栈。 沈瑾白见了客栈,便忙跳下马,径直走进那客栈,对那柜台先生打听着:“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两个姑娘,其中一个身着红衣,提着一把剑;另一个看起来十分乖巧,个子一般,大概到我鼻子这里,有一只脚受了伤,可能走路不稳……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 那柜台先生想了想,又摆了摆手,道:“没见过。” 沈瑾白听了这话,又有些失望,这些天她不知听了多少次这样的话了。可她不能耽误时间,哪怕失落,她也要转身就走继续去追。却没想到,刚走两步,客栈里的另一人便高声道:“姑娘,你找的人我可能见过!” 沈瑾白一听,连忙回头,只见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大堂里吃饭,看起来像是经商的。沈瑾白和蒋沅儿忙走过去,问:“在哪见到的?” 这人答道:“前天吧,在去蜀地的官道上的一家客栈里,我刚从蜀地回来,在客栈里见到了那两位姑娘。那两位姑娘长得真真儿好看,就是可惜了,那个穿红衣的谁都不理,那个看起来乖巧的小丫头又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她病了?”沈瑾白听见这话,心登时揪了起来。 “那小姑娘应该是病了,”这人说,“她咳个不停,动不动就呕血,话都说不成,路也走不成。看起来,估计没几天能活了。” “什么……”沈瑾白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冷静,沈姑娘,”蒋沅儿连忙劝着,“你不是说,襄宜谷不想要她的命吗?说不定那红衣女子只是给她下了药,让她乖乖听话,她性命无忧,我们一定能把她救回来的!” “就算是药,她也受苦了。”沈瑾白说着,喉咙里似有些哽咽。她如今只恨自己无能,这些天了竟然还没有追到她,她现在只想快点见到萧非,然后,一剑结果了那个红衣女子! “她们走的官道,我们去追,说不定还能追上!”沈瑾白说着,转身便走。 萧非和那红衣女子也在一路快马加鞭地赶路,换了好几匹马,很快就进了蜀地了。萧非对于回家这一件事虽然仍是不情不愿,但好歹还算配合,这一路上也没闹什么事,只是她看起来总是不开心。 “主人,前面有一家卖炒栗子的,奴婢去给主人买一些?”红衣女子问着。 “不必,”萧非一口拒绝,她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酒铺,道,“那有一家酒铺,你给我打一壶酒来吧。” “主人从前不是不喜欢喝这些市井街头的酒吗?我们谷里自酿的酒,可比这外边的强上百倍。”红衣女子说。 “让你去你就去嘛,”萧非略带愠怒地娇嗔着,“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红衣女子见状,知道自己多嘴了,连忙下了马,到酒铺前,给萧非打了酒。萧非已经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等红衣女子把酒奉上时,她一把接过那酒,就大饮了两口。 “那块石头现在估计在借酒浇愁,”萧非想,“想来她在外边也喝不到什么好酒,只能喝这些浊酒了。” 萧非又晃了晃酒壶,心中想着:“等你到了襄宜谷,我可要让你见识一下我们谷里的手艺,包你进去就不想出来!” 她正喝着酒盘算着,却不想红衣女子竟轻唤了她两声,扰了她的清净。“主人,”红衣女子说,“是我们的人。” “嗯?”萧非有些疑惑,回头顺着红衣女子的视线一看,只见一群人正向她走来。 “你这消息未免也递得太快了,”萧非有些无奈,“我才刚进蜀地,就来接我?” 话音刚落,那群人便已到了她跟前。为首的男子向她行了个礼,又道:“恭请谷主回谷。” 第64章 回谷 “恭请谷主回谷!” 说罢,那为首的男子把路一让,一辆马车出现在她眼前。萧非不禁皱紧了眉头,扶住了额头,又不耐烦地拎起酒囊,起身便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不是说了,在外边的时候要低调,你们这么多人乌泱泱地涌过来,又对我说这些话……不想活了!”她生气地一边走一边说,质问着那为首的男子。 她说着,上了马车,可一掀开帘子,她便愣住了。 “若非如此,小谷主只怕不会急着上车吧?”一个清瘦的中年女子坐在车里,“说不定小谷主还会使点花招,惹出些是非,引人围观,然后自己趁乱跑掉……也不是不可能吧?” 萧非看着这中年女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着:“紫镜师父,我分得清轻重缓急,你也不必先装病,然后又在这闹市街头做这样的事逼我回来吧?”她说着,上了马车,坐在了这中年女子的身边。 这被她唤作“紫镜师父”的中年女子,便是先前信里提到的“大师父”。紫镜板着个脸,看起来十分严肃。 “哦?是吗?那为何宫袖劝你,却屡劝不归呢?”紫镜反问。 “宫袖不是在谷里待着呢吗?”马车驱动,萧非随意地往车壁上一靠,问着。 第126章 “你别装傻,你明明分得清她们三个,”紫镜说,“跟着你出来的那个穿红衣的是宫袖,谷里的两个是明袖和冷袖。” 穿红衣的宫袖在马车外边听见了这话。她骑在马上,不由得低下了头去,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我分不清,她们又不是不会换衣服穿,”萧非一脸的不在意,口中执拗地说道,“统称袖袖。” “你对她们未免太刻薄了,”紫镜用说教的语气对萧非说,“日后,等我们死了,她们便是你的左膀右臂。你不会武功,只能靠她们保护。你离不开她们,所以一定要善待她们,不然吃亏的只会是你。” “嗯。”萧非十分敷衍地应了一声。她靠在车壁上,心里失落极了:自由玩乐的游戏到此结束,她又得回谷里种花了。 紫镜见萧非没有兴致听她说教,便道:“等回了谷里,我再同你一一细说吧。北斗庄下战书一事不可小觑,我们襄宜谷定要小心应对。若是应对不好,便是多面受敌,你那在京城的哥哥也不是什么好打发的,只怕难的还在后面呢。我知你喜欢玩乐,只怕早已受不了谷里的规矩,但只要你还是谷主,你便要担负起这些重担。” 听到紫镜提起这些事,萧非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烦意乱。正烦躁时,她却又想起了韶云派的事,便扭头问道:“大师父,你可曾听说过韶云派的严明?或者是孟严明这个名字?” 紫镜神色如常,想都不想便立马答道:“没听过。”又问:“怎么了?” 萧非只觉得奇怪,百思不得其解:“他有如梦令,却又会我们襄宜谷的内功,只是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名字。谷里的秘笈不能外传,他却掌握了这么多,这么多年却还没被我们发现,实在是匪夷所思。” “是得细查,”紫镜说,“但如今之计,以北斗庄一事为重,这些事情可以先放一放。等我们回谷,得先商讨出一个对策来,再做定夺。” “一群糟老头子而已,怕什么?”萧非还是满不在乎。 “糟老头子?”紫镜语气更加严肃了些,“糟老头子可以一呼而天下应,小谷主,你能吗?” 萧非听见这个问题便闭了嘴,再也不作声。她现在十分想念和沈瑾白一行人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每天要装出那一副单纯良善的模样是累了些,但还算自在惬意,更何况还有沈瑾白那样特别的美人作陪。如今,她却只能操心这些事情,直面现实,被迫听着这些说教。 “沈姑娘,你可一定要快点来谷里找我,”萧非心想,“不然我会闷死的。” 想着,萧非却又掀开帘子,对外边的宫袖招了招手,道:“宫袖,你过来。” 宫袖听了,连忙骑马靠近,只听萧非接着道:“那件事,你还得接着替我去办,就是引人上钩的那件事,你知道的。” 宫袖听见,顺从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句:“是。” 紫镜听见萧非说这些话,很明显是在瞒着她什么,但也没有多问,只是问了一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萧非回答着,放下了帘子,又倚着车壁慵懒地靠着。 “知道便好,”紫镜的语气又严肃起来,“你那些玩乐的事,我也不想多管,你娘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还能闹腾,都是这么过来的。但你要记住,你绝对不能违了谷内规矩,情之一字害人不浅,你可不要把自己害了。” “哎呀,大师父,”萧非听见这话,立马又滚到紫镜怀里撒娇,“我心里有数呢,你也不用时时提醒我。外边那些凡夫俗子岂能入了我的眼?我还没那么傻,把自己搭进去。” “自以为聪明更要不得。”紫镜见萧非在她怀里撒娇,却也没有心软,口中依旧说着那些说教的言语。 萧非觉得没意思,便立马敛了笑容,又爬了起来,只是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头。“沈姑娘,你快来给我解闷儿啊,”萧非心想,“这才片刻,我就受不了了。” 沈瑾白和蒋沅儿还在去蜀地的路上,陈广峻和季陵也追了上来。几人沿着沿途客栈一路问下去,总算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确实有一家客栈的老板说几日前有两个姑娘住进了这家客栈,其中一个看起来病入膏肓。 这一切都和之前那个肥头大耳的商人所说的话相吻合了,沈瑾白的心又是一沉。陈广峻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劝道:“表妹,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最起码我们可以确定她们的确走的是官道。既是官道,这一路上便肯定还有人见过她们,我们总能找到的。” “就怕她们进了襄宜谷,”季陵说,“没人知道襄宜谷在何处,世上都是只闻其名,却不知其所在。若她们真的回了襄宜谷,我们又该从何找起?等进了蜀地,我们就不能只沿着官道去寻了,便更加难找了。” 季陵所说却也是沈瑾白所担心的,一日找不到萧非,希望便更渺茫一分。襄宜谷神秘莫测又手眼通天,离襄宜谷越近,找到的希望反而越不大了。 “哪怕是掀了襄宜谷,我也要把她找出来!”沈瑾白如此说着,但她自己心里都不是那样的有底气,说出来或许只是安慰一下自己。 那个小丫头完全扰乱了她的心。 “我们继续赶路吧,”蒋沅儿见所有人都心情低迷,便连忙道了一句,“我们今日说不定就能进蜀地,说不定能赶在进蜀地前找到萧非妹妹!” 第127章 “是,”沈瑾白说着,翻身上马,眼睛只瞧着前方的路,“再追一追,说不定能找到!” 沈瑾白说着,连忙扬鞭策马,望着前路一路疾驰而去。几人见了,也忙都上了马,一扬鞭子,紧随其后。 可结果终究是不尽如人意的。他们紧赶慢赶,已在天黑前进了蜀地,可还是没能瞧见萧非的身影,就连那消息也再都没有了。 沈瑾白牵着马进了城门,立在城门前,望着那漆黑的天,心里一片纷乱,还有绝望。一旦入了蜀地还没找到,便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了。这些天她一路快马加鞭地找,终于还是没能追上。 “我还能再见到她吗?”沈瑾白心想着,仿佛坠入了一片卷着滔天巨浪的汪洋大海,不论她怎么挣扎,都阻碍不了她溺死的进程。 她长了二十一年,除了那不堪回首令人烦躁的童年外,她少有地慌了心神。上一次她这般慌张无措也是为了这小丫头,那小丫头当时为她中了箭又昏迷不醒,险些没命。她当时也是紧张失措,以为她要死了…… 后来,那小丫头挺了过来,她也松了一口气。可如今呢?落到襄宜谷的手里,她还能挺过来吗? 蒋沅儿见沈瑾白久久驻足不前,便走到她身边,安慰她道:“沈姑娘,别灰心,我们一定能找到的。”她想了想,又道:“我在蜀地虽然没有认识的人,但江湖上不乏消息灵通之人,我们去向他们打听,总能打听到的。” 沈瑾白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牵着马,迈着那沉重的步伐就向前走着。陈广峻远远地跟在沈瑾白身后,见沈瑾白如此,也不禁摇了摇头:“我还从没见过她失魂落魄至此。” 季陵也是一脸担忧:“我曾听我……石从风说过不少襄宜谷的事,襄宜谷可怖神秘,不知有多少刁钻手段,又坐落在群山密林之中,若非襄宜谷中人,根本寻不到。襄宜谷所用的招数,都是一些养蛊制毒、暗器伤人、奏曲攻击的法子,而这些仅仅是世人知晓的,世人不知的还不知有多少呢。” 沈瑾白走在前面,倒是把季陵的这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她面色凝重,心中更加不安起来。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卸掉了腰间酒囊,打开来对着嘴大饮了几口。然后她把酒囊重新挂在腰间,又向前大步迈去,一副今日不找到萧非便不罢休的气势。 然而她这模样却让人看了心里担忧。 “沈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先找地方住下吧,”蒋沅儿劝着,“等明日早起,我们再在这城里四处打听打听。不论襄宜谷再怎样神秘,它都是真真切切地存在于这世间的。我这些年溜门撬锁盗取财物,别的没学会,但学会了,只要存在,必有痕迹。” “是啊,表妹,你也得歇一歇,”陈广峻也劝着,“你这些日子都瘦了,若是没休息好,等遇见了那红衣女子,没力气和她打架可怎么办?” “沈姑娘,你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萧姑娘若是知道你这般,也是会心疼的。”季陵说。 几人轮番劝着,可沈瑾白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她只是牵着马一味地向前走着,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但她就是不想闲着。她在此时满心都抱着侥幸心理,她想着,若是再坚持一下,说不定萧非就被她找到了呢? 多拖一天,希望就更渺茫一天,她不想拖。 可她的身体确实也撑不住太久了。这几日她满心都是萧非,几乎没怎么睡觉,一路赶路,整日颠簸,饭也没怎么吃,就算她是铁打的身体,也承受不住。更何况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永远沉浸在焦虑之中,每当她脑海中的那根弦稍稍再紧一些,便会断了。 于是,她走着走着,忽然眼前一黑,脚下不稳,身体一晃,便支撑不住向地上倒去……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65章 探听 沈瑾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所有的痛苦接踵而至。从父母无休止的争吵互殴到母亲的自尽,从祖父的嫌恶到陈府众人的闲言碎语,以及踏上闯荡江湖这条路后,萧非的受伤与失踪……前面那些事情造就了她与众不同的性格,让她不近人情地封闭自己。而最后的两件却不太一样,萧非是她好容易在这世间遇到的一个包容她的角落,却没想到,一时疏忽,她便丢了。 梦里她好像看到了萧非,看到了萧非如同那些路人所说的那般,身体虚弱、呕血不止……但梦里的萧非还在劝她不要忧心,虽然仍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挤出了一个笑容让她宽心。 沈瑾白猛然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已出了一身的虚汗。她愣了愣神,又缓了一缓,才平复了自己起伏不定的紧张呼吸。四处打量一下,却发现自己已身处一家不知名的客栈。 蒋沅儿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见沈瑾白醒了,她忙关切地问着:“沈姑娘,你可还好?”又道:“陈公子和季公子出去打听襄宜谷的事情了,我留在客栈陪你。这是一碗安神药,你快喝了吧。” 说着,蒋沅儿把那碗安神药端到了沈瑾白的面前。沈瑾白接过那药,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喝。只听蒋沅儿继续说道:“你突然昏倒,可把我们吓坏了,毕竟萧非妹妹不在,我们都怕你熬坏了身子。请了两三个大夫,却又都说你脉象正常,身体没什么问题,直到最后一个大夫才说可能是你忧思郁结、精神疲乏所致,这才给你开了安神药。” 第128章 沈瑾白听了,这才把那安神药尽数饮下。只听蒋沅儿叹了口气,又继续劝道:“沈姑娘,你昏迷时做梦,满口都喊的是萧非妹妹,我们知道你想她,可你也不能把自己熬坏了。” 沈瑾白没有应答,她把空了的药碗随手搁在一边,又忙问蒋沅儿:“可有什么线索了?” 蒋沅儿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又道:“沈姑娘,你也别太操心了,先把自己身体养好,才好接着去找萧非妹妹。” 看起来,其他人都被沈瑾白骤然的昏倒吓着了,这才让蒋沅儿不停地劝她养好身体。毕竟沈瑾白身体一向康健,又是习武之人,最近却因为萧非支撑不住昏倒了两次……实在是让人害怕。 沈瑾白听了,只是默默无言。恍惚了一会儿,她又开口道:“我脉象正常,身体没问题,可以接着去找。”说着,她便要穿鞋下床。 “沈姑娘,你……” “我一定要去找她,不然我心难安!”沈瑾白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向外走去。 “哎,你好歹吃些东西再出门!”蒋沅儿连忙追在她身后,可沈瑾白只是充耳不闻。 蒋沅儿无奈,只好说道:“你别急,我陪你一起去!”说着,她连忙抓了两个饼用纸包了,就追下了楼去。 沈瑾白如同疯了一般地在大街上走着,她冷着脸,看起来十分冷静,可眼里却是难解的绝望。她如同病急乱投医一般,抓住一个人就问他有没有听说过襄宜谷,可惜她得到的所有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不仅如此,那些过路人还因为她看起来太过凶悍而被吓了一跳,再被问完话后就慌忙跑了。 沈瑾白就这样在大街上打听着,蒋沅儿便在她身后跟着,想劝也不知该怎样开口。毕竟沈瑾白性子不易相与,执拗的很,若她认定一件事,不论别人怎么劝,都不会管用的。 “沈姑娘,”想了想,蒋沅儿还是开口劝道,“这只是个小城,说不定许多人一辈子连这座城都没有踏出过,这么找法,如同大海捞针。襄宜谷行事一向隐秘,普通人从何处听来襄宜谷的名声呢?这里若是有知道襄宜谷的人,想必也和襄宜谷有关,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可能告诉你?” 沈瑾白听见这话,一时站住了脚步,她何尝不知蒋沅儿所说不无道理?只是她如今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北斗庄这种武林大家尚且不知襄宜谷所在,又何况她一个初入江湖、对江湖所知甚少的人呢? 不对,北斗庄…… 沈瑾白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她随手抓住一个过路的货郎,冷冷地问他:“你们这里最热闹的地方在哪?” 那货郎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城……城南闹市,最为热闹。” 沈瑾白听了,松了手,转头就向城南闹市走去。蒋沅儿见了,忙追上去,问:“沈姑娘,你要去做什么?” 沈瑾白并没有回答,她一路疾行至城南闹市,买了一大块白布,又寻了笔墨来,在上写了大大的几个字:“襄宜谷秘闻,一百两一个。”写完,她又寻了一根竹竿,在闹市中心把这块布高高地挂起,而她自己就在这块布下抱臂站着……不一会儿就引来人群围观了。虽然这群人大部分都不知道襄宜谷是什么,可还是难免好奇地围观了。 “他们不是行事隐秘、不愿被外界知晓吗?”沈瑾白心想,“我偏要闹大!” “沈姑娘,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蒋沅儿焦急地问着,“可你不觉得这样太冒险了吗?襄宜谷或许不会要萧非妹妹的性命,但他们可不一定会放过你。季公子说他们手段刁钻,若那群防不胜防的人真盯上你了,只需用一点药,你可就没命了!” 然而沈瑾白却只淡淡地回了两个字:“无妨。” 蒋沅儿有些无奈,可她又没办法走,只得跟着在一旁守着。恰巧陈广峻和季陵也在这里打探消息,看见这边挂起这样醒目的字样,陈广峻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沈瑾白的字迹,两人便匆匆赶了过来。 “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陈广峻一见沈瑾白,便急了,“你休息好了吗你就出来?你是真不怕惹祸上身啊!” “我惹的祸还少吗?”沈瑾白反问着。 陈广峻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季陵拦住了。“这字已经挂出来了,再说也没用了,”季陵说,“我们之后小心行事,也就罢了。我就不信,凭我们几个的能耐,还防不住一个襄宜谷?” “这块布我要一直留着,”沈瑾白说,“一天找不到,我便带在身上一天,每到一个新地方,我就要把这块布挂出来。我就不信襄宜谷所有人都能沉得住气,总会有漏网之鱼被我抓住……我一定要找到她!” 她说着,咬了咬牙,眼神坚定。 另一边,几日颠簸之后,萧非也已经回了襄宜谷了。只是回谷的第一件事便有些沉重,她的几个师父都十分严肃地在等着她回来。于是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拉去商讨谷中大事了。 “袖袖,袖袖,”萧非小声地唤着穿红衣的宫袖,问她,“近几日可有她的消息吗?” “目前还没有,”宫袖回答着,又道,“但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我们的人已经在行动了,过几日便可收网。” “记得一定要不着痕迹,不要太刻意,”萧非嘱咐着,“她敏锐的很,太明显是瞒不过她的。” 第129章 “主人放心,奴婢已嘱咐过了。”宫袖回答着。 “咳,”引路的紫镜忽然咳嗽了一声,又微微回头对萧非道,“小谷主,大敌当前,还有什么事值得小谷主花费如此多的心思?” “哎呀,大师父,就是一些解闷儿的小事,虽然大敌当前,但我也不能把自己闷死吧?”萧非用撒娇的语气说着。 “那些玩乐的事物谷里应有尽有,有的甚至比外边还要精致有趣。小谷主,你还是收一收心,莫要太留恋谷外的世界为好。”紫镜说。 “是。”萧非十分敷衍地应了一声,语气里的不服气谁都能听出来。 不多时,便到了楼前。宫袖上前打开了帘子,萧非便走了进去,一进去,便又是三张古板严肃的脸,是她的另外三位师父。 “见过紫玉师父、紫练师父、紫屏师父,”萧非说着,还算恭敬地行了个礼,又自己去了阶上高座上坐了下来,“几位师父对近日的事有什么看法,请直说吧,我知道你们肯定商量得差不多了,只等着我下决断了。”说着,她向后一靠,手指随意地敲打着扶手。 紫镜跟在萧非身后进了门,也落了座。四个师父两两相对而坐,每一个都是一脸严肃。萧非只是看着台下的几位师父的表情,就觉得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们之前已商讨过,”紫玉开了口,“那战书,我们必须接。” “嗯,不应战看起来像是怕了,有损我襄宜谷的名声。”萧非随口附和着。 “但应战之地,却不能在襄宜谷。我们隐居在外,本就是为了躲避世间纷争。”紫镜说。 “那是自然。”萧非说。 “所以,我们打算先接下战书,再另寻一处地方约为地点。保险起见,我们可以不露面,只设下陷阱,等北斗庄的人来打。到时既能让外边的人见识到我们的厉害,也可保存实力,不让外人探查到我们的底细。”紫屏说。 “是极!”萧非又应了一句,心里却在想着,这的确是几个师父的作风。她们最怕谷里的事泄露出去,从此以后没了清静日子;却又怕丢了面子,这才选出这折中的办法来。 但不露脸设下陷阱又有什么用呢?外边的人若想挑刺,还会挑刺说襄宜谷是不敢正面迎敌只敢使些卑鄙手段……萧非已经预料到事情会是什么走向了。 “小谷主,可有什么想法?”紫练问。 “没有。”萧非十分果断地回答着。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就算她说了,也会和没说一样。毕竟她在这些师父眼里只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胡闹的“小谷主”。 “但还是胡闹适合我,”萧非心想,“我偏要闹个天翻地覆。” 第66章 圈套 这一日,沈瑾白在闹市街头从早站到了晚,都没有等到可疑的人来寻她,陈广峻和季陵也没有寻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几人无奈,只有空手而归,打算明日再出门打听消息。 沈瑾白一直紧紧地抓着那写了字的白布,她就不信襄宜谷的人真能沉得住气……一定会有人找上门来的! “沈姑娘,你好歹吃些东西。”蒋沅儿说着,给沈瑾白递了个饼。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沈瑾白是怎么回事,明明前一日还身体虚弱忽然昏倒,今日却又一口饭都没吃在街头站了一天,竟然还坚持得住。 “多谢。”沈瑾白接过那饼,咬了一口。她心里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她还在想襄宜谷。 “我需要一把新的剑,”季陵走着走着,却忽然担忧地道了一句,“若是襄宜谷的人来了,只凭着这一张弩,怕是赢不过他们。” 他的第一把剑被严明用来杀了林萋萋,从此他再没碰过那把剑;第二把剑是石从风赠予他的,而石从风又是栽赃嫁祸他的人,他早把那柄剑扔在了韶云派。如今他身上只有一张弩可以防身,若是近战,他表只有赤手空拳的份了。 “季兄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只是这小城里怕是没有能做一把好剑的地方,等我们去个繁华些的大都通邑,我必然给季兄打造一把好剑。”陈广峻说。 “多谢了。”季陵道。 陈广峻摆了摆手:“季兄客气什么?当日在去岳州的路上,我向季兄承诺过的,食宿全包,这必备的兵器自然也是我包了。” “我们还有多少钱?”蒋沅儿转头问陈广峻,这一路上,一行人并不算节省,如今又要大海捞针般地去寻萧非,蒋沅儿实在是很担心接下来的钱不够花,“若是不够,我去搞一些。” “放心,还够,”陈广峻说着,又看蒋沅儿穿得单薄,便道,“这几日天也越发凉了,我们还得多置办一些厚衣服,不然怕是难熬。” 沈瑾白在前面默默地走着,一言不发。“天凉了,”沈瑾白心想,“她可有棉衣穿吗?” 想着,她心中又是一阵失落。她只是微微低着头,一路向前走着。傍晚的风夹杂着一丝凉意,吹起了她的发丝,而她却浑然不觉,她满心只有那个小丫头。她只觉得萧非不在她身边的这几日,时间都变得漫长了。 “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沈瑾白心想着。 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除了这几人还在游荡,这傍晚的小城里的街道已是空空荡荡。可就在这时,沈瑾白却忽然听到头顶似乎传来了什么动静。她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抬头向上看去。 第130章 “怎么了?”陈广峻忙问。 沈瑾白没有回答,只是眯了眯眼,抬起胳膊,触动袖箭,一支箭矢便飞了出去,直向前方的房顶而去。“嗖”的一声,箭飞远又落下,可屋顶传来的其他动静还是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上面有人。”季陵说着,也拿出了自己的弩。 沈瑾白把布条塞进了自己怀里,又迅速地拔出了背上的剑,一言不发地便一跃而起,翻上房顶。房顶上果然有一人,黑布蒙面,手持弯刀,正警惕地看着沈瑾白。 “襄宜谷的?”沈瑾白冷冷问着。 “你没机会知道了。”那人冷笑说着,手里弯刀一转,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沈瑾白看着这人用弯刀的手段,只看一招,便知道这人在弯刀上是个高手,便未敢轻敌。不过,他没有选择用下药这样方便简单的方式,而是选择了短兵相接,想来他身上应该没有那些可怕的药物。 沈瑾白谨慎地分析着,很快就判定了对方的能力。她长剑一举,便向那人冲去,两人便在屋顶上打斗起来。地上的三人中,蒋沅儿武功不好,因此早已躲到了屋檐下;陈广峻想了想,却把自己的剑给了几乎是赤手空拳的季陵,道:“季兄,你剑法好,我的剑倒还可以一用。” 季陵接过这长剑,也一跃而起,跃到了那屋顶之上,与沈瑾白前后夹击。那人岂能抵挡得了这两人一同攻来?于是,不多时,那人便被沈瑾白一剑刺中了肩膀,又被季陵一脚从屋顶踹了下来,地上的蒋沅儿不知从哪里寻来了绳子,也十分配合地把这人绑缚了起来。陈广峻把这人的蒙面黑布拽了下来,看了看这人,却皱了皱眉:“表妹,这人好像是这城里的货郎,我今日应该见过他!” 沈瑾白从屋顶跃下,径直来到那人跟前,一把长剑登时抵在了这人喉咙上。“我也见过你,我今日还向你问过话,没成想你们这么沉不住气,”沈瑾白说着,又问,“说,襄宜谷在哪里?” “要杀便杀,哪那么多废话!”那人看起来十分凶狠,哪怕被擒也没说过一句软话,和白日里那哆哆嗦嗦结结巴巴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 沈瑾白见这人嘴硬,想都没想,便一脚踹了上去,又一剑狠狠地朝这人的另一边肩膀刺去――方才她已刺伤了一边了。那人登时哀嚎不止,可又为着那面子,硬生生地咬紧了牙关,强忍着不喊出声来。 沈瑾白已发了狠,她眼神阴鸷,根本不在意这些哀嚎惨叫。而陈广峻却有些着急:“表妹,这毕竟是在大街上,咱们要不找个僻静的地方再审?” “那倒不必,”沈瑾白说着,只死死地盯着这人,“不要让我问第三遍,如果第三遍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今日这城中就会多一个暴尸街头的人。你要相信,这种事我做的出来,反正杀了一个襄宜谷的人,肯定比嚷嚷着要卖襄宜谷的秘闻更招人恨……到那时,我也不愁襄宜谷的人不会找上门来了。你觉得呢,嗯?” 她声音阴狠,说着却又轻轻笑了一下。纵然是和她一起长大的陈广峻见她这般模样,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人似乎敌不过沈瑾白这般威胁,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屈服了。“我也不知襄宜谷究竟在何处,”这人说,“只是每年我们都得去襄宜谷进贡,去到那群山之中,自有谷里的人出现,把我们迷晕了之后再带过去。谷里的人对这些一向管的很严。” “嗯?为什么襄宜谷还要这样防着自己人?”蒋沅儿不解地问。 这人叹了口气,看了看沈瑾白正刺在他肩膀上的剑,又看了看这四周的房屋。有的人家灯没有亮,而有的屋子里明显是有人的。陈广峻见了,忙又对沈瑾白道:“表妹,我们还是到一个偏僻地方再审吧,再闹一会儿,只怕人都出来了。” 沈瑾白见这人已松口了,便听了陈广峻的话,拔出了剑来。几人便押着这人到了一处无人的陋巷,把他堵在了墙角。只听这人回答道:“我们只是受襄宜谷庇护之人,远远谈不上是自己人。”又道:“我叫王齐,曾是山间土匪。那年官府围剿,我们寨子里损失惨重,只好去寻求襄宜谷庇护。襄宜谷救了我们,又给我们改头换面,让我们可以在普通人群中生活。我们若是有难,襄宜谷还是会出手相助,但与此同时,受襄宜谷庇护之人必须每年给襄宜谷进贡,襄宜谷若有令,也必须立马服从。不然……不然便只有一死。” “你说的可是真话?”沈瑾白问。 王齐听了,冷笑一声:“你若不信,便不要问,干脆一剑结果了我!反正我如今告诉了你这些,就算你不杀我,襄宜谷也会杀我!你是没有见过襄宜谷的威力,不论你身在何处,只要你背叛了襄宜谷,便有一群受襄宜谷庇护之人来杀你!每杀一个背叛之人,便重赏千两白银!”又对沈瑾白道:“我来杀你,便是要领赏!” “果然可怕,”季陵叹道,“这样下去,难保这些人不会为了银钱互相猜忌,自相残杀。可若襄宜谷想一直隐秘低调又让外界尽在掌控,想来想去,便还真只有这个办法。” “不对,”沈瑾白却忽然对王齐道,“我今日在街头打听之时,问的都是知不知道襄宜谷在哪里?你若稍加打听,便可知晓我问的话。这个问题,听起来可不像是叛徒会问的问题。怎么你们襄宜谷,处置叛徒竟这么随意吗?” 第131章 “可你在闹市上挂出的布条却太过醒目,难保城里不会有其他人把你当成襄宜谷的叛徒,”王齐说,“既然如此,不如我先下手。你是不是叛徒,又很重要吗?” 沈瑾白听着,只觉有几分道理。她收了剑,道:“我要你带我们去你向襄宜谷进贡之地,就是每次去都会被迷晕的地方。” “我带你去,我还有命在吗?”王齐冷笑着反问。 “你只需把我们带到跟前,指一个地方就好,然后你自然可以离开,”沈瑾白说着,想了想,看了看这周围的三人,又道,“到时候,他们三个会保护你,带你平安离开蜀地,如襄宜谷一般给你一个新身份,这一点我们还是可以做到的。然后,我独自进去。” “表妹,你……”陈广峻急了,他这表妹又在做一些极度危险的事情,一意孤行。 “我意已决。”她说。她知道这人话里可能有假,但这却是她最后的希望了。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要一试。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都要去闯一闯。 襄宜谷里,天已经黑了,萧非自己坐在门前烤肉串儿吃。“袖袖,把调料给我拿来一下!”萧非喊着。 “是!”一下有三个声音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传来,最后也不知是谁把调料递到了萧非手中。 萧非洒上了调料,又闻了一闻,这才问道:“外边的鱼上钩了吗?” 几个袖袖面面相觑,最后宫袖反应过来,忙回答道:“今早传来消息,说有一人昨日已经混入了他们了,只是那人受了一些伤,被……那位姑娘刺伤了。” “嗯?混入其中了?”萧非挑了挑眉,“既然如此,那块石头怎么还打人呢?她会这么轻易相信吗?” 宫袖回答道:“消息里说,我们的人一开始根本不知怎么接近他们,害怕露出马脚,还是那位姑娘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据说那位姑娘在闹市中心扯了一块布,扬言要卖襄宜谷的秘闻,这才被我们的人抓住机会,引他们过来,不然,还真不好下手。” “倒还真是她的作风。”萧非笑了笑,几乎已经能想象到沈瑾白的神情了。一阵风吹过,肉串儿的香气飘进了她鼻子里,她拿起一串肉串儿,看了看那成色,又闻了一闻,咬下一块,尝了一口。 “这次很成功,你们三个快过来吃吧。”萧非说着,放下了肉串,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转身就要向屋里走。 “主人,你不吃吗?”宫袖问。毕竟方才一直是萧非在这里辛苦烤串儿,她们想帮忙,萧非都不让。 “不吃了,还是烤串儿更有意思,”萧非摆了摆手,“对了,等你们吃完,记得来找我,我要和你们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 萧非说罢,眨了眨眼,又是一笑,然后便一蹦一跳地回了屋。 -------------------- 之前几本写到这个字数的时候差不多都要收尾了,然而这一本差不多才一半……这一本真的写得好爽啊!不知道完结的时候能有多少字哈哈哈 第67章 山林 沈瑾白一行人就这么跟着王齐走向了群山之中。他们一路向西南方向走去,沈瑾白怕王齐半路逃跑,还特地寻了个手铐一路拴着他。 几人匆匆上路,只来得及备了几件棉衣,又给季陵寻了一把还算能用的剑。这一路也不甚好走,跋山涉水的,王齐带着他们走了小半个月,才终于走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中,到了一个林子里。 这山不算高,但群山环绕,密林遍布,倒是崎岖难行。马都进不来,几人沿着一条兽径,才好容易穿过了那林子,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一条小溪从山石间流淌出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在这寂静的山林中分外明晰。蜀地的秋冬之交,天空阴郁罕见阳光,纵然此地开阔也总给人以阴沉之感。 “就是这里了。”王齐说。他的双手还被带着手铐,手铐上还栓了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端紧握在沈瑾白手中。 “你确定吗?”沈瑾白皱着眉打量着周边的环境,这里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有人烟的地方。可若是来进贡之人都要在这里被迷晕然后带去襄宜谷的话,那襄宜谷应该离这里不远。毕竟,这里的路实在是艰难险阻,若要带这许多人走太远的路,怕是有些困难。 王齐没好气地说:“就是这里,爱信不信。” 沈瑾白瞥了他一眼,看他神色不像是说假话,这才终于稍稍放下心来。她如今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季陵问,“你不会真要独自去寻吧?这地方隐秘幽深,若是你迷路了,只怕还没寻到萧姑娘,自己就先在这林子里遇上什么难对付的猛兽了。” “我自己去可以,”沈瑾白说,“我有剑,就算遇上猛兽,我也不惧。” 她说着,把手里的铁链交到了陈广峻手里,嘱咐道:“表哥,这人先交给你,如我们先前许诺的一般,给他换一个新身份。我去找非非,若是找到她了,就同她一起回来。若是找不到,我也不回去了……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沈瑾白说着,背起包袱转身就走。 “你等下,”陈广峻喊着,“你真疯了不成?这么大的山,你一个人上哪找去?连个帮衬你的人都没有,若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难道你真想在这荒山野岭中无声无息地死吗?” 陈广峻情绪激动,这个不听话的表妹总是这么倔,这么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 第132章 “你放心,我总能找到的。不如此,又能怎么办呢?”沈瑾白停了脚步,说。 陈广峻见沈瑾白如此,不由得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蒋沅儿,又瞧了瞧季陵。“你要做什么?”蒋沅儿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陈广峻无奈地笑了笑,从怀里逃出了两块令牌,一块是六扇门的,一块是大理寺少卿的。他抓起蒋沅儿的手,把这两块令牌都放到了蒋沅儿手里,又把那铁链交到了季陵的手中。 “陈兄,你这是……” 陈广峻看了看沈瑾白,解释道:“我和她一起去。这两块令牌先交给你们保管,若一个月之内我们没有回来,还麻烦你们去京城报个信。我爹娘和六扇门不会亏待你们的。”说着,又看了看两人,郑重地道了一句:“多谢了。” “陈公子?”蒋沅儿愣了一下,可陈广峻已经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 沈瑾白听见陈广峻如此说话,不由得回头看了过去,只见陈广峻也背起行李朝她走来。“你这是做什么?”沈瑾白问。 “还能做什么,”陈广峻看起来有些生气,“如果你死在外边,而我平安无恙地回去了,我娘看见我没照顾好你,岂不是要把我打个半死?左右都是死,死在襄宜谷手上,总好过死在亲娘手上。” “你可想好了,你和我不一样。姑母可就你一个孩子,你死了,她怎么办?”沈瑾白问。 “那你也想想清楚,两个人活下来的可能性总比一个人大吧?你执意孤身犯险,才是送死。”陈广峻说。 身后却传来季陵的叹气声,两人一同回头望去,只见季陵又恢复了以往嘻嘻哈哈的模样。“还真是兄妹情深,争着去送死,”季陵说,“你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就还是不开窍呢?四个人一起去的话,那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就又更大了些吗?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想活了,满嘴都是要送死的话?” “是啊,”蒋沅儿忙道,“我们去,虽说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好歹不会拖后腿吧?”蒋沅儿说着,走上前来,把那两块令牌毫不客气地又塞到了陈广峻的手里。 “你们都跟着来,那他呢?”陈广峻说着,指了指王齐,“若我们都一去不回,给他的许诺,可就成不了了。” “那就只能让这家伙祈祷我们能活着回来了,”季陵说着,走到了王齐面前,道,“对了,他还要对我们毫无隐瞒,不然我们若是回不来了,他可就真什么都捞不到了。你说对吧?” 沈瑾白听了,也看向了王齐,又顺手拔出了自己身上的剑。王齐看见几人都把目光挪向了自己,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的,沈瑾白看起来更是不好惹。他终于又叹了口气,道:“罢了。”又道:“你们或许可以向西北方向走,我有一次被迷晕但尚存一点意识时,似乎感觉到了他们带着我向西北方向走。只是我那时意识已然不清醒了,若是记错了,我可不负责。” “那便先去西北方向去寻吧,”沈瑾白说着,持剑走到王齐面前,挥手一砍,劈断了手铐,“若我们发现你骗了我们,哪怕天涯海角,我也要追杀你,将你大卸八块……你知道我做得出来。” 王齐听沈瑾白如此说话,愤恨不平地看着她,却又拿她没办法,只好忍着怒气道了一个“是”。沈瑾白却根本不想理会王齐的这点小心思,她收了剑,转身对其他三人道:“那我们走吧。”想了想,又道:“多谢你们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向着西北方向跋涉而去。几人也忙跟在她身后,就此与王齐别过了。 这段路和方才进山的路比起来也不怎么好走,按理说山上的树应该都一个劲儿地向上猛长,循着阳光的方向长得笔直。可这里的树却歪歪扭扭,人若是想要通行,必须要弯下腰绕来绕去。土地泥泞,还有些滑,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陈广峻不由得叹道:“这地方看起来可真不像是人居住的地方。” “却也是个极其保密的地方,”蒋沅儿说着,抓住了一旁的树干,扶着它前行,“这样的门,就算再厉害的盗贼来了,都不一定能闯过去。” “襄宜谷究竟是怎么带着那些人穿过这密林的?”季陵也犯愁,“这地方看起来人迹罕至,不知多少年没人走过了。” 沈瑾白一言不发,只是在前面默默地走着。“想必是有另一条隐秘的路,”她心想,“但这林子里,哪里还有什么路呢?” 几人就这样在树林中穿梭着,陪伴他们的只有山间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鸟鸣猿啼,似远非远,但那声音却一直回荡在几人耳边,在这寂寥无人的山中颇有一种诡异之感。走了好几个时辰,他们终于到了一处略微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歇一歇脚。蒋沅儿分发着干粮,陈广峻升了火堆,几人又喝了口水,好容易喘了口气。 “这地方真是难行,”陈广峻说,“天要黑了,只怕今日走不到了。” “夜里走路也不安全,不如这样,我们轮流守夜,等明天一早,再接着走。”季陵提议着。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这深山老林,的确没办法在夜里前行。几人只好就地休息,轮流首页。沈瑾白靠着一块石头,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虽然其他人都说这地方人迹罕至,对此不抱希望,但她有一种感觉,她离萧非越来越近了。 “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的,”沈瑾白心想,“一定会。” 第133章 “都准备好了吗?”第二日,襄宜谷里,萧非这样问着。她换上了和沈瑾白在一起时的衣服,又把自己打扮成了那个楚楚可怜的小丫头。 “都准备好了。”不知是哪个袖袖回答着。 “几个师父没问什么吧?”萧非又问。 “没有,”有人回答着,“她们都在忙北斗庄的事。” “好,”萧非轻笑两声,站起身来,在穿衣镜前晃了晃,又皱了皱眉,“看起来气色太好了,不像受苦受难的样子。” “主人可以多涂一些粉。” 萧非忙嫌弃地摇了摇头:“那样的话,一掉眼泪,就花了。”说着,她坐了下来,又道:“我今日就不喝水不吃饭了。” “主人,你身体不好,不喝水不吃饭,身体吃不消的。”一人说。 “无妨无妨,一天而已,最多就是饿晕,又死不了,”萧非说着,又皱了皱眉,“这身衣服是不是也太干净了?” 说着,她抓住袖子手上用力,拼命地扯,可扯了半天,袖子依旧纹丝不动。她的力气太小了,连个袖子都扯不破。“袖袖,”她叹了口气,“帮我把袖子扯裂,再去挖一些泥来,把我身上弄得脏一些。” 几人听了,就有一人连忙上前,一把将萧非的袖子扯裂。又有人从外边捧了泥土来,小心翼翼地抹到了萧非身上。 “脸上也来一点点……对了,鞋子,还有鞋子,”萧非指挥着,“鞋子就不要了,光脚更可怜。” 几个袖袖好一顿忙活,终于把萧非收拾到她还满意的程度了。 “还行吧,看起来够惨了。”萧非说着,又回到梳妆镜前坐了下来。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却在想着沈瑾白:“那块石头可细心着呢,一点小问题都逃不过她的法眼。”想着,她又伸出手来,故意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头发松松垮垮的,有几缕头发还垂在她眼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 “沈姑娘,我可要去迎接你了。”她想。 第二日一早,几人便又动了身,向西北方向一路前行。清晨的山林之中,雾气很大,几人只有举着火把勉强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雾忽然散去,几人也来到了一个开阔地带,可他们却都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 “是……这里吗?”陈广峻疑惑地问着。 “应该是,”蒋沅儿说着,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里,未免太诡异了。” 他们面前,是一条大道,明显被人开过路的。这条大道两旁尽是高大的树木,粗壮的树根在地上盘根错节,在这淡淡的雾气中竟好似白骨一般。但这并不是什么诡异的地方,最为诡异的是,面前的这条道上尽是手掌大的虫子,而路旁的每一棵树上都挂着、盘着各式各样的蛇……那些蛇听见有人来了,都吐着信子,看向了他们。 “怎么这时候了,蛇还没有冬眠啊……”陈广峻有些惊讶地说。 第68章 闯关 几人看着面前的诡异之景,一个个都停住了脚步。他们只能对着那些虫蛇,勉强保持着冷静,分析着眼前的情形。 “这么大的虫子,看起来不像是天生的,”季陵难得地犯了怵,“像是后天培育的,估计有毒。” “还有那些蛇,”蒋沅儿说着,不觉向后退了一步,“全是尖头毒蛇。” “这么些东西在这里,只怕光靠火把,也驱散不开。”陈广峻说着,吞了一口口水。 沈瑾白看着面前这一切,面色凝重。可她并没有退缩,她想了想,抬脚就要走,可身边却传来了季陵的声音:“我先去试试。” 说罢,季陵也不待其他人反应,便持剑踏入了大道上。不过一瞬间的事,所有的虫蛇都向他这边涌动过来,巨大的声响登时弥漫了整个山林,有几只爬得快虫子也已经到了他腿边。季陵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把剑一挥,砍死了几只虫子,又连忙一个后翻退了回来……那些虫蛇也都安静了。 “不行,过不去。”季陵说着,皱了皱眉。 可他话音刚落,沈瑾白却又迈出了脚步,向这条大道上踏了过去。她想,她不能就这样被这些虫蛇拦住脚步。 “表妹,回来!”陈广峻一时慌了,连忙喊着,就要冲出去把沈瑾白抓回来。可已经太迟了,沈瑾白已经踏了进去。 “沈姑娘!”蒋沅儿也高声喊着,可沈瑾白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等等,”季陵却吃了一惊,有些结巴,“怎么会……” 眼前的一切足够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沈瑾白持剑走在那条大道上,一步一步地向前行去。可那些虫蛇并没有来攻击她,反而如同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沈瑾白也有些惊异,她停了脚步,回头望去,对剩下的三人说道:“看来注定只有我去了。咱们,后会有期。” “表妹――”陈广峻还想再劝,可沈瑾白已然回了头去,大步向前走开。 “她性子执拗,劝不住的。”蒋沅儿神情担忧。 “可为什么她可以畅通无阻?”季陵心中满是疑惑。 他们自然是得不到答案的了,只能看着沈瑾白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消失在深林的雾气之中。 沈瑾白心中也满是疑惑,她一步步地向前走着,看着那些根本不理会自己的虫蛇,心中尽是疑问。“为什么,我没事?”她想着,却忽然愣了一下,低下了头,看向了自己腰间的香囊。 第134章 “莫非是这个?”沈瑾白心想。 她还记得萧非把这香囊给她时说过的话:“……里面是我特意调制的药包,可以趋避虫蛇。” 趋避虫蛇? 难不成趋避的是这里的虫蛇? “可她为何要给我做这样的香囊?”沈瑾白向前走着,心里满是疑问,“她没来过襄宜谷,如何会做专门趋避这里虫蛇的香囊?又为何要给我?难不成她未卜先知不成?” 她心中顿时有了不少疑虑,可她却又连忙摇了摇头,在心中怒斥着自己:“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在这里怀疑她?一切可能只是巧合。若这香囊的做法是她从她的师父那里学来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她说不定只知道这香囊有趋避虫蛇之效,对别的一概不知呢?” “一定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沈瑾白不住地想着,“我可不能辜负了你。”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这条路好似没有尽头一般。好在她身上有这香囊,路上的虫蛇未曾靠近过她半分,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走着……直到她穿过一个石洞,面前视野突然开阔,她发觉自己已经立在了半山腰。 面前的场景让她惊异,虽然自己仍身处荒野,但不远处却有一座高楼,如同外界的角楼一般。这地方看起来很大,几乎有外界那一个小城一般大了,加之依山而建的结构,这里看起来更添了几分神秘。 从这半山腰再向远眺,她大概能看见那谷内是怎样一副好光景,不少精致的小楼在一片雾气若隐若现,楼台布局颇有规划,虽然大部分只是竹屋木屋,但看起来却气势磅礴。但这里的建筑也并非一味效仿外边的建筑,反而依据这谷内本有的特色,像是把建筑嵌入山体一般,山顶上也有许多的小楼,山林看起来却未曾受到打扰,谷里在这个时节依旧花草遍地,如同一幅画一般,浑然一体。 “这就是襄宜谷吗?”沈瑾白心想。 她默默地上前一步,四下张望,寻着下山的路径,盘算着该如何闯进谷中。正当她想着,她却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一声犀利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长箭划破长空。沈瑾白登时警惕起来,连忙回身一躲,刚退了几步,便见一支箭矢从自己面前划了过去,硬生生地钉在了自己身前的山石上。 “你是何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黄衣女子,她长得和那红衣女子一模一样,“一个外人,为何会在我襄宜谷?”她立在不远处的山石上,警惕地看着沈瑾白,似是偶然路过一般。 沈瑾白只当面前这人是之前企图劫走萧非的红衣女子,她的眼神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我是何人?”沈瑾白反问,“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沈瑾白说着,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拔出了自己背上的剑,直向那黄衣女子砍去。那黄衣女子似乎是被沈瑾白这架势吓到了,一瞬间手忙脚乱,好容易拔出了自己身上的剑时,沈瑾白却已到了跟前,她只得慌忙应战。 沈瑾白攻势迅猛,面前这黄衣女子的剑术却并不精妙。不过几招,黄衣女子便败下阵来,手里的剑都掉下了山。她刚想开口高声呼喊,却被沈瑾白一把捂住了口鼻,冷冰冰的剑也架在了她脖子上。 “你不是之前的那个红衣女子,”沈瑾白觉得奇怪,过了这几招她已经分辨出了其中不对,“她的剑法比你好。” 黄衣女子被沈瑾白捂住了嘴,只能在喉咙里发出些“呜呜”的声音。沈瑾白皱了皱眉,又道:“我松开手,你不许高声叫喊。” 黄衣女子连忙眨了眨眼,沈瑾白便松了手,只听黄衣女子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闯我襄宜谷?” “手下败将,还想问我问题,”沈瑾白说着,把那剑刃又贴近了她脖子几分,“现在应该是你回答我的问题。说,萧非在何处?” “萧非?”黄衣女子看起来十分疑惑,“萧非是谁?” “一个十七岁的姑娘,看起来很是文弱……她被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穿红衣的女子掳来襄宜谷了!”沈瑾白忍怒说着。 “哦,原来你是说我姐姐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那个病秧子,你是来救她的?你是不是姓沈?”黄衣女子说,“那你还是不要想了,没有人能从我襄宜谷的手中救出人来。” “这些你管不着,”沈瑾白忙威胁道,“你只需告诉我她在哪里,不然我杀了你!” 黄衣女子愣了一下,似是怕了。她忙垂下眼,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废话少说,不然我现在便结果了你!”沈瑾白说。 黄衣女子叹了口气:“在对面山顶塔牢里锁着呢。”说着,她看向了远方,又道:“看到对面那个高塔了吗?那是牢房。” 沈瑾白连忙望去,果然见对面山顶有一座高塔矗立。“何人把守?”沈瑾白忙问。 “我妹妹,”黄衣女子说,“她可比我难对付。” “那我若是挟持你,岂不是会容易一些?”沈瑾白冷冷地问着。 “那就不必了,”黄衣女子说着,趁沈瑾白的注意力全被那高塔吸引之时,奋力一推,一下子跳出三丈远,“我剑术不如我姐姐,但我轻功是我姐妹三人中最好的,方才只是一时轻敌,身上又没带药,才会被你俘虏。沈姑娘,这襄宜谷你既然已经进来了,便休想出去!我们,后会有期!” 沈瑾白还没反应过来,那黄衣女子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沈瑾白有些愣,她根本没看清这黄衣女子是怎样消失的。“她就这么走了?不怕我跑了吗?”沈瑾白心想,“是了,定是去报信去了。” 第135章 想着,沈瑾白又看向对面的高塔。当务之急,是在引起襄宜谷注意之前,去高塔里把萧非救出来!来不及多想,沈瑾白便施展轻功,先是跃上了那城楼,又一路向对面的半山腰而去。 她用最快的速度总算到了对面的山上,看起来没引起任何人注意。“襄宜谷便是这样防守的吗?”沈瑾白一边想着,一边艰难地向山巅行去……她走的山路实在不多,在这样的地形下,就算会轻功,也实在是走不快。 她向上攀爬着,心里却满是疑问。为何襄宜谷外是那样的诡异之景,谷内又充满了蹊跷。她一边爬着,一边想着,衣服被山石勾破也浑然不觉。 不知爬了多久,她总算到了山巅。山外是比这里更高的山,相比起来,看起来像是襄宜谷屏障的山竟然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也难怪那许多人一直未曾找到襄宜谷的所在,群山之中,的确难寻。 沈瑾白小心地张望着,确定周围无人时,便来到了塔前。可她来到塔前时,却忽然又犯了难:这塔竟然没有门。 “只能从外边跳上去吗?”沈瑾白心想,“一层一层地跳上去,一个一个地察看这里有没有关押着人?” “罢了,试一试吧!”沈瑾白心想着,躲到了襄宜谷看不见的那一面,翻身一跃,踏上了塔的第二层的外壁。可她还没踩实,便忽然觉得脚下不对,又连忙跳了下来。 她刚落地,塔上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塔外的机关被触动,外壁突然与塔身分离开来,只靠一根棍子连接着,带动着外壁疯狂旋转。而外壁上也冒出了许多利刃,在旋转中只留下了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影。 这一切让人目瞪口呆。“幸好方才下来了,不然如今只怕早已没了这双脚。”沈瑾白心想。 她正想着,塔上却又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何人擅闯此地?” 沈瑾白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蓝衣女子立在塔尖上,正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而她的面容,竟然也和那红衣女子和黄衣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一胎三个,倒是少见。”沈瑾白心想。 “擅闯我襄宜谷塔牢,”这蓝衣女子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沈瑾白抬头望着那蓝衣女子,又仔细看了看这面前的塔。这塔实在是奇怪,如果这里的机关这么厉害的话,那想必从外边也上不去。 她心中急躁,这样的塔她从没见过,外边一个门都没有,墙壁还布满了机关……那这蓝衣女子是怎么上去的? “定然是下面有什么暗门。”沈瑾白心想着,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观察着这高塔,又蹲了下来,轻轻敲了下这山石。只可惜,这山石看起来也并无异常,而底下有无暗门,她却也听不出来了。 “你已被我发现了,还想闯塔么?”蓝衣女子冷冷说着,脚下狠狠一跺,不知又触发了什么机关。沈瑾白只听见塔身忽然一声轰隆巨响,整个外壁忽然开始移动…… -------------------- 下一章重逢! 第69章 重逢 沈瑾白心知不好,连忙一个后翻向后退去,却见那墙壁移动过后竟然露出了无数支弩箭,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世间竟有如此机关?”沈瑾白心想着,“这塔密不透风,又有如此防备,我该如何进去?” 可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她虽然也怀疑是那黄衣女子故意诈她,诓她来此送死,却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萧非在不在这里?”她抬头问那塔尖上的蓝衣姑娘。 “一个将死之人是没资格打听襄宜谷之事的,”蓝衣女子冷着脸说,“我看,你还是先管好你你自己吧。” 说罢,蓝衣女子不知又触动了什么机关,塔上朝向沈瑾白的弩箭忽然全部离弦,直向沈瑾白而来。沈瑾白连忙挥剑阻挡,可那些弩箭劲头太足,比外边寻常民间的箭要好上百倍不止。沈瑾白在经历了这漫长的寻路后又爬上了这高山,体力本就大不如前,一时竟然只能连连后退。那箭是又密又急,竟然让她连一个施展轻功离开的机会都找不到。 但是,她也在这密集的箭矢中发现了一些东西:弩箭全部都是从下面几层射出的。而高处的几层,几乎一点变化都没有。 “莫非下面几层遍布机关,而上面却是关押犯人的地方?”沈瑾白心想,“在下面拦住了人,下面的人上不去,上面的人也下不来。只是这机关实在精妙,猜不准究竟还会有什么变化。” 可惜那箭矢好似无穷无尽一般,沈瑾白虽然已猜出了这塔大概的构造,却也是无能为力。她现在如今连自保都成问题了。 “非非,这里真的好难,”沈瑾白心想着,因体力不支,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栽倒,“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我该怎么做才能带你出去?” 她心中已然有些绝望了:“是我没用,对不起……我怎么能把你弄丢了?” 想着,沈瑾白心酸不已,眼圈也泛红了。她还有许多话没有对萧非说呢!她本以为她一定可以把萧非带离这里,却没想到襄宜谷的一个机关就难倒了她。 “难道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吗?”沈瑾白勉力支撑着,心想。 可她不能放弃!就算希望渺茫,她也要拼死一试! 想着,她似是给自己助威一般,索性直接向塔尖上的蓝衣姑娘高声喊道:“你以为这样的机关就能拦住我吗?”她问着,又顿了一顿,抵挡着那些箭矢:“今日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救出她来!” 第136章 “沈姑娘,还真是执着啊。” 又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沈瑾白认出来了,这是熟人的声音。 箭矢不再从塔中射出。沈瑾白向后退了好几步,险些一个踉跄,又忙稳住自己的脚步,低头寻去。她鬓边碎发早已被汗浸湿了,她眼里尽是红血丝,而体力不支已成了她如今最大的问题。 如陈广峻所说,这些日子她是真没有好好休息,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了一般。 她最终在山石间寻到了那个红衣女子的身影,而她身后还跟着方才的黄衣女子――果然是去搬救兵了。 “你就这样想救她吗?”宫袖说着,已然施展轻功到了沈瑾白面前。 沈瑾白连忙拿剑一挡,做出防备的姿态来。宫袖便叹了一口气,道:“沈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你败局已定了。”她说着,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应该见识过我们襄宜谷迷药的威力吧?” 沈瑾白知道她说的不错。襄宜谷的刁钻手段太多,仅凭她一个人,的确无法赢过。 “若要动手,何必多言!”沈瑾白死死地盯着那红衣女子。她现在恨透了这红衣女子,若非她把萧非掳走,后来也不会发生那许多事情,不会留下这许多的遗憾! 她恨不得把这红衣女子千刀万剐。 黄衣女子见沈瑾白如此却笑了,她对宫袖说:“大姐,你看,她现在看起来好像很生气呢,果然如传闻一般,她的脾气真的不好。” 宫袖并没有理会这黄衣女子,而是上前一步,对沈瑾白道:“你现在,很想见到萧非,对吗?” 沈瑾白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这红衣女子。只见这红衣女子叹了口气,道:“可惜了,那病秧子中了毒,活不了多久了。” “你!”沈瑾白登时急了,挥剑便要砍。 宫袖连忙躲闪,向后退了好几步,却又笑了笑,道:“沈姑娘莫急,我还没说完呢。那病秧子中的毒,是有解药的,但是吧,这解药我也不会白给。”宫袖说着,拿出了一个小药瓶来,在沈瑾白眼前晃了晃:“这是一味毒药,服下后,半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如果你愿意用你的命换她的命,那我便可以把解药给她,我还可以放她走。一命换一命,你看公平吗?” 沈瑾白看着红衣女子手里的药瓶,一下子沉默了。她知道自己现在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两人能活一个便算奢侈。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得如此窝囊。 想着,沈瑾白抬起了头,将剑入鞘了。“让我见到她,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沈瑾白问。 “我没必要骗你,”宫袖说着,望向了塔顶上的蓝衣女子,道,“三妹,给她开门吧。” 塔尖上的蓝衣女子听见,点了点头,忽地又从塔尖消失,不知钻到哪里去了。沈瑾白正奇怪,却听那黄衣女子又道:“沈姑娘,你身上的这把剑,或许可以先放下了。” 沈瑾白看了她一眼,只好无奈地把背上的剑卸了下来,小心地放在了地上。她觉得这简直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屈辱的事,以至于她放下剑时,手都在发抖。 也罢,一死一活总好过两个都死。她早该意识到她来闯襄宜谷,是来送死的了。 后悔吗?不悔。 她好容易看清自己的内心,好容易体会到了世间的情感,不为之鲁莽一次,又怎么够呢? “还有你的袖箭……那些武器,可是一件都留不得。” 沈瑾白听了,只好又忍气吞声,把那些兵器一一从身上拿了出来,丢在了地上。她讨厌被人威胁,可如今,她却被人完全拿住了软肋,只得听命行事。 她很讨厌这样的感觉。 “非非,我尽力了。”沈瑾白心想着。 正想着,她忽然听见一旁山石中传来一声响,低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山石忽然移动起来。山石移开后,露出了一小节楼梯来。 “沈姑娘,请吧,”宫袖说,“循着楼梯一直走,便是了。” 沈瑾白听了,将信将疑,却也只得听着她们的话行事。她下到了那楼梯里,眼前登时漆黑一片。后面突然又有了光亮,回头一看,是那红衣女子点亮了石壁上挂着的油灯,摘了下来,拿在了手里。 沈瑾白只得回了头去,继续向前走着。她心中有期待,也有一些难以言说的绝望,还有一些怎么都打消不了的疑虑。但她如今已没心思去管这些了,她只想见到萧非。 “非非,我马上就要见到你了。” 这楼梯又长、又陡、又窄,七拐八拐的,时上时下,她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这条路太长了,她走了许久,终于在楼梯消失时,看到了久违的阳光。阳光透过窗子打在这走廊里,而一旁便是条条栏杆。 沈瑾白连忙看去,果然,那个柔弱的身影就在里面。萧非趴在地上昏睡着,浑身脏兮兮的,看起来落魄不堪,她头发缠乱,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手脚也都被铁链拴着,细嫩的皮肤上早已被磨出了红印。 “你看到了?”宫袖问着,拿出了药来,“服下一颗,你就可以进去,和她说话了。” 沈瑾白接过那药丸,看了一看,便十分果断地把那药丸扔进了嘴里。有些苦。 “现在你可以进去了,”宫袖说着,拿出了另一颗药丸来,“这是她的解药。” 第137章 蓝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一把拉开了牢房的门。沈瑾白结果那解药,转头便进了那牢房中。“你们,一定要说话算话。”沈瑾白说。她并不信任这些人,也知道用自己的命来为萧非换取一场她根本看不到的安全是一个多么可笑又愚蠢的行为,可她没有办法了。 她讨厌受制于人,却又不得不受制于人。眼前哪怕只有一点希望,她都要一试。 她默默地走到了萧非身边,看着萧非趴在地上那狼狈的模样,心疼极了。她蹲了下来,轻轻推了推萧非,轻声唤道:“非非,我来了。” 然而萧非并没有动静。沈瑾白见了,再次推了推萧非,又把她一把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我来了,非非。”她说。 萧非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见到沈瑾白,她眼里登时亮了。可她好似还是不太清醒,又半眯着眼睛,挤出一个笑容来:“真好,我又梦见你了。” 萧非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浑身脏兮兮的,一点精神都没有。沈瑾白见萧非如此模样,心疼极了。毕竟,从前的萧非,是一个多么精致的小姑娘。哪怕是行走江湖,也要认真地把自己的头发编成漂亮的发式。 “不是梦,”沈瑾白眼圈一红,“真的是我。非非,我终于找到你了。” 说罢,她将萧非紧紧地拥在怀里,眼角也湿润了。 “沈姑娘,我好想你,”萧非说着,眼巴巴地瞧着她,又问,“真的不是梦吗?” “不是,”沈瑾白说着,又连忙拿出了方才的那一粒药丸,急切地对萧非说,“非非,这是解药,你快服下吧。” “解药?”萧非有些惊异,“你从哪里得来的解药?” 沈瑾白只有沉默。 萧非见她如此,脸色又是一变,如大梦初醒一般,又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她听起来十分急迫,又看向了牢房外。很明显,那三个姑娘还在那里。 “是……她们放你进来的?”萧非问着,眼眶一红,眼泪登时掉落下来,“你做了什么?” 沈瑾白没有回答,只是把药丸放在萧非嘴边,催促着:“别问了,你快吃药吧。” “我不吃!”萧非说着,眼泪直流,“你究竟做了什么!” 宫袖在外边适时地插了一句嘴:“她服下了毒药,一命换一命,得来了这解药。” 沈瑾白听着宫袖的这声音,心中只觉厌烦。她恨她此刻的多嘴! “不,你怎么,你怎么竟做了这样的傻事,”萧非勉力坐起,手脚上的铁链叮当作响,她抓着沈瑾白的胳膊,晃着她,“你这是为什么啊!” 她声音里尽是悲切。 沈瑾白只觉得自己此刻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疲惫,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看着萧非满脸泪痕地如此质问她,她却只想催促她服下解药。“非非,”她强撑着,说,“快,先把药吃了,我才能安心。” “我不吃!”萧非颤声说,“我若吃了这药活下去,你以为我能安心吗!” 萧非说着,又一把抱住了沈瑾白,在她耳边说道:“沈姑娘,我宁愿和你一起死,也不想独活于世!” 沈瑾白愣了一下,又难得地笑了。她闭上了眼睛,疲倦地问着:“你若不吃,我就白死了。” “沈姑娘……” “非非,”沈瑾白抚上了萧非的脸,强撑着说,“我喜欢你。” “什么?”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沈瑾白颤声说了好几遍,又惭愧地一笑。 “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沈瑾白说着,声音越来越弱了,“可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了。那药,你一定要吃,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沈瑾白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最后的这些话,她把那药放进了萧非的手里,又握紧了她的手。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一点力气都没有,控制不住地想向后倒去。还好她在死前见到了自己喜欢的这个小丫头,还好面前这个小丫头紧紧地抱着她,让她不至于死在冰冷的地面上。 药效真快啊。 她的意识渐渐涣散,还好,她在弥留之际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只是,她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听见了耳畔传来的一声轻笑。 “我终于听见你说这句话了,你关心则乱的模样还真是可爱,”萧非立马收了眼泪,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在她耳边柔声说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就,不怪我了。” “游戏结束了,你是我的了。” -------------------- 非非这个戏精是真的玩爽了,小白也是真的关心则乱被溜了个团团转。那么下一章会发生什么呢嘿嘿嘿~ 第70章 谷主 沈瑾白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醒来,更没想到她醒来之后见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她现在在一间奇奇怪怪的屋子里。这屋子看起来倒是朴素,颇有田园风味,但这屋子里的陈设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普通,倒是和沈瑾白这般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从小看到大的东西差不了多少。 这也就罢了。现在的问题是,她就坐在一个长椅上,衣襟大开,她的双手被反绑在了椅背上,腿也被绑住了。而她面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离她不过咫尺,正在对她做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事情。 第138章 “你醒啦?”少女跨坐在沈瑾白的腿上,轻声问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根针,沾了一旁不明的红色液体,就要向沈瑾白身上刺。她头戴珠翠,黑衣青衫,衣服上的线似乎都是银丝,这样的打扮配上她那稚气尚存的面孔,竟然有了一种妖异之感。 “你……”沈瑾白一时思绪极乱,她如今根本不知道应该先说什么。是应该先感慨一下自己竟然还活着?还是问面前这个少女现在正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她绑起来?抑或是,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瑾白想着,沉下脸来,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小丫头。这小丫头仿佛变了个人一般,正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地拿着针向她身上刺……这是在,刺青? “别急,沈姑娘,”少女看起来极其专注,“就差一点点了。” 沈瑾白只感觉自己锁骨下方一阵刺痛,如同被蜜蜂蛰了一般。她衣襟大开,身前不禁有些冷,让那刺痛感变得更加强烈。 然而她现在顾不得这些。她好容易把思绪理清,现在只剩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是她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 “完工!”少女欢呼一声,把针丢在了一边,她跨坐在沈瑾白腿上,又把手搭在了沈瑾白的肩膀上,她望着沈瑾白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个呢,是曼珠沙华,我亲手画的花样、亲手给你刺上的!你快瞧瞧,可还满意?哦,不对,你自己低头应该看不到,我给你刺的地方比较高,不照镜子倒是不容易瞧见。” 她说着,又站起身来,笑盈盈地对沈瑾白道:“我自己身上也有一个,用来盖住箭伤留下的疤痕,只可惜我自己看不见,是别人帮我刺上的,应该和你的一样……因为花样是我自己画的嘛,量她们也不敢随便改。” 说着,她转身背对着沈瑾白,把衣服轻轻褪去了一些,露出了背后的伤。从前的伤疤上已经覆盖上了一朵艳丽的红花,落在了那雪白的肌肤上。 “你,究竟是谁?”沈瑾白红着眼,声音发颤。她根本不想看自己身上的那什么花,她只想看清楚眼前这人。这人是非非吗?非非不是这样的。可面前少女背上的那道箭伤又在提醒着她,这当真就是那日为她挡箭的那个小丫头。 “我是谁?昨日还说喜欢我,今天却又问我是谁?沈姑娘,你可太让人心寒啦!”少女抱怨着,把衣服穿好,又做出思考的模样来,她歪着脑袋看向沈瑾白,忽而展颜一笑,“不如你猜!你这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猜出来的!” 她说着,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沈瑾白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满脑子却都是两人初见时的场景。那时的萧非被青门寨掳去,浑身都被绑缚着,丢在地上,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惹人心疼。怎么如今她面前的这个萧非的身上再没有那可怜柔弱的特质,反而有一种……混世魔王的感觉? “你骗我?”沈瑾白问着。她极力保持着冷静,以至于语调中竟然显露出了几分不合乎常理的淡漠。 “这可不是什么答案。”少女说着,坐在了沈瑾白面前的吊着的竹椅上,颇有闲趣地轻轻晃着那竹椅。 “你骗我!”沈瑾白被她这模样彻底激怒了,她大吼一声,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绳索的束缚,挣扎之间,她所在的长椅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噪音。 外边守着的三人听见屋内动静不对,连忙闯了进来,道了一句:“主人!” “主人?”沈瑾白愣了一下,回头看去,只见昨日捉弄自己的三胞胎正立在门口,恭敬又担忧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女,沈瑾白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从开始到现在,竟然被这小丫头骗得团团转,“能让襄宜谷的人,唤你一声主人……你的来头,还不真小啊。” 沈瑾白说着,又扭头看向面前的少女:“你究竟是什么人?是谷主莫如意的孙女?不,按年龄算,或者是重孙女?就算你和谷主没有关系,你也定当是这谷内有权有势的人物。” 少女没好气地看了门边那三人一眼,说:“你们未免太沉不住气了,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还不快出去!” 三人听了,面面相觑,又连忙退下。见她们三人退下了,少女这才又看向沈瑾白,笑道:“可如果我告诉你,我便是谷主呢?” 沈瑾白一下子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谷主?谷主不是一个名叫莫如意的老头子吗? 少女似是看出了沈瑾白心中所想,她站起身来,一边向沈瑾白走去,一边说道:“莫如意呢,的确是谷主,但却是我们用来糊弄你们外边人虚造出来的。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便对外宣称谷主是一个名叫莫如意的男子,不论谷内换了多少代谷主,对外的口风都没有变过。”说着,少女又顺势坐在了沈瑾白腿上,一手揽住了沈瑾白的脖子,笑道:“重新认识一下吧,沈姑娘,我是襄宜谷第五代谷主,萧非。” 说着,萧非开怀大笑,又从沈瑾白身上离开,笑个不停。沈瑾白却阴沉了脸,她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被欺骗、被玩弄的感觉一点都不好,更何况她还在这小丫头的欺骗之下交出了自己的真心? 简直可笑!可笑至极! “我很不满意你的反应,你应该再吃惊一些,”萧非说着,又一蹦一跳地来到了沈瑾白的面前,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沈瑾白的脸,笑道,“但现在这些都不要紧了,你如今已然落在我手里,任我摆布……啊,真是有趣,我好久没碰见过这么有趣的事情了!有你在谷里陪我,我肯定不会无聊了!” 第139章 “你简直可怕。”沈瑾白蹙眉,说。 “可怕?”萧非挑了下眉,又坐回了那竹椅上,慵懒地晃着竹椅,问着,“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啊?” 沈瑾白没有说话,只听萧非继续说道:“沈姑娘,你知不知道,你简直是我这些年遇见过的最特别的人了!” 萧非笑着,将一切娓娓道来:“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只觉得你无趣,我觉得你固执严肃,一点儿都不近人情,年纪轻轻的就活成了一个老古董的样子,实在可惜了你那青春貌美的外表。可后来,我发现你并非如此,你是最不守规矩的了。你不喜欢与人接触,不喜欢与人亲密,对周围的环境极其敏感,看起来冷静又敏锐,可一遇到事情,你偏偏又是最不冷静的那一个,出拳头出得比谁都快……直到那日我在红香楼里见你打人,我才知道这是为什么。” 萧非说着,凑近了沈瑾白,看着她的眼睛,又是一笑:“你喜欢杀戮。” “我没有。”沈瑾白反驳着,然而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反驳是那样的无力。 “你分明就有!我看过你在打人后神清气爽的模样,我也见过你在施虐后露出的诡异的微笑……承认吧,你喜欢暴力,暴力可以给你带来快感。你只是一直克制着,疯狂用世俗的规则约束着自己,用喝酒的快感麻痹自己来代替打杀的快感。而闯荡江湖,恰好给了你一个可以释放自己的机会,在这里你总算有了借口可以排解自己,你可以对你心中的恶人尽情地施暴,所以你才不愿回去。你闯荡江湖,不是为了心中正义,你心里根本没什么世俗的正义,有的只是你自己的那套规矩。你闯荡江湖只是为了狩猎,江湖便是你的猎场。” “当然了,你也有怜悯之心,”萧非继续说道,“只不过你的怜悯都是怜悯自己。你怜悯沅儿姐姐的遭遇,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你怜悯当日的我,也是因为想起了自己……我已经把你看透了。” “闭嘴!”沈瑾白冷喝道。 “还有呢,”萧非根本不理会她,只是笑着说道,“我还仔细想了想,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敏锐地发现事情的不对,那只是因为你总是把人往最坏处想,以自己的标准来揣度别人。寻常人见到出现在土匪窝里还被绑缚着的小姑娘,只会想这小姑娘究竟受了什么苦从而心生怜惜,可你不一样,你偏偏把这小姑娘想成一个恶人……唉,你还真是多疑的很,当初为了让你相信我,我可真是花了不少心思,若非我准备充分,只怕真要被你发现了。” “青门寨……”沈瑾白喃喃,又忽然惊醒,“青门寨也是你设下的局!你把吴浑从六扇门手里劫走,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救他!” “的确,”萧非说,“青门寨当日遭难,向襄宜谷求助,我们自然要出手相助了。吴浑他们也不知我的真实身份,他们只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襄宜谷的小丫头。可惜那群杀手莫名其妙地掌握了青门寨的行踪,青门寨七人竟然死了六个。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肯定很感兴趣。” 萧非说着,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沈瑾白,沈瑾白心中登时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听萧非接着说道:“红香楼呢,是襄宜谷开的。” “什么……”沈瑾白震惊不已,可她当日在红香楼的疑惑却全部都解开了。为什么一个青楼会有那般严密的防控,为什么吴浑会选择到一个青楼里藏身,以及为什么萧非当日那般轻易地就混进了红香楼……都说得通了。 不对,还有,她当日在红香楼中的药。沈瑾白想着,连忙看向了萧非。 “没错,”萧非点了点头,“是我给你下的药。我本来想好好和你玩一场的,可惜那群杀手来得实在太是时候了,我只好给你解药。唉,等我把幕后主使抓住的时候,我一定要狠狠折磨他!” 看起来,萧非觉得那日她没能得逞实在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而沈瑾白只觉得可笑,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亏她还一直以为当日在红香楼是萧非救了她,她还一直感念于心……却没想到,下药的竟然也是她! “不过你现在可以放心了,”萧非说,“我现在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让你清醒的时候做比较好。不然啊,只怕你又要如上次醉酒后一般,醒来之后便不认账了。” “上次岳州醉酒你也给我下药了?”沈瑾白怒问。 “是下了些药,但不是春药,只是一点点迷药,”萧非解释着,“所以我敢确定季公子先前在韶云派醉酒也是因为酒里出了问题。你看,我还是很有用的。” 原来如此。沈瑾白心想。 萧非又走到沈瑾白身边,看着她,笑问道:“你是不是很惊喜!” “我现在只想杀了你!”沈瑾白咬牙说道。 “杀了我?为什么?你昨日还在声泪俱下地对我说喜欢二字呢!”萧非做出了一副侧耳恭听的模样。 “我喜欢的是从前那个温柔乖巧、柔弱却不失坚毅的非非,而不是如今的这个疯疯癫癫的襄宜谷谷主!”沈瑾白怒视着萧非,冷冷地说着。 “才不是呢!”萧非立马否认,“世上温柔乖巧的女子千千万,你却独独喜欢上了从前的萧非!你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只有我懂你的不同,我理解你,我可以包容你!你喜欢的不是温柔乖巧,你喜欢的恰恰是我们同样的不同。” 第140章 “并非如此!”沈瑾白执拗地否认着。 “沈姑娘,别自欺欺人了,你我都知道,我说对了,”萧非笑着,轻轻拍了拍沈瑾白的脸,“不过,这样的你,还真是有趣。” “你这个疯子!” “你也是,不客气。” “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差点忘了说,”萧非表现得极其兴奋,几乎要跳起来了,她又坐到了沈瑾白腿上,勾着她的脖子,望着她的眼睛,道,“沈姑娘,你一直不喜欢我唤你姐姐,可你知不知道,若是真论起来,这声姐姐可不足以形容你我之间的关系。” 她说着,挑起了沈瑾白的下巴:“其实,我应该唤你一声,嫂嫂――” -------------------- 非非不是一般的神经病,把媳妇儿骗到手后,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搞一个同款纹身。以及我知道很多人可能会被那句“嫂嫂”震惊到,但其实这个伏笔我从第一次她们见面就埋下了,当时还有人猜她俩是不是以前认识只是之后没再见过了,其实呢,关系在这呢~具体是怎样就看下一章吧哈哈哈!啊写了这么久,我终于可以把这一处点明了!好开心! 第71章 姑嫂 “嫂嫂――” 听着萧非这一声甜甜的“嫂嫂”,沈瑾白脑海中忽然炸开。若说之前萧非吐露真相是让她愤怒,如今她这一句呼唤却是真的让她震惊了。 嫂嫂? 怎么会这样! 她、她是…… “没错,”萧非笑着倚在了沈瑾白怀里,轻轻说道,“陆惟,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我当日去青门寨,就是因为听说了六扇门派了一个捕头来抓青门寨匪徒,而这捕头恰好是大理寺少卿之子,就在那时他表妹也离家出走下落不明,而他表妹正是陆惟的未婚妻……这未免也太巧了些,我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你……”沈瑾白有无数话想要说,可却都堵在喉咙里,她心中的疑问积攒在一起,似乎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却又不想让那答案成真。 她只感觉萧非倚在她的肩膀上,呼出的热气就喷在她的脖颈之间。只听萧非继续说道:“我一开始,就是冲着你去的,嫂嫂。” “为什么……”沈瑾白脑海中混乱至极,不觉脱口而出问了一句。至于她问的究竟是关于什么的问题,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嫂嫂,我或许对你说过许多谎话,可有一件事,我却从未骗你,”萧非说着,微微抬头看向沈瑾白,只见沈瑾白难得地露出如此困惑的神情,便不由得一笑,“我曾对你说过,我哥哥对我不好,总是欺负我……这个的确是真的。” 可沈瑾白一时还是反应不过来,她只是略显结巴地说着:“怎、怎么……” “你想问我,为何我襄宜谷会和朝中的刑部侍郎扯上关系?”萧非问。 沈瑾白点了点头,又向她投向怀疑的眼神。毕竟自打认识这小丫头以来,她便满嘴谎话,把她骗了个团团转。她怎么才能信她? 萧非却根本不在意沈瑾白的目光,只是答道:“襄宜谷必须要有继承人。我襄宜谷虽然也有男人,可他们都没能入我娘的眼,所以我娘游历世间,去了京城,正巧被她遇见了陆远,就是我的生身之父。我娘觉得他相貌不错,脑子也算灵光,年纪轻轻地就成了刑部侍郎,和他生下来的孩子一定不会差。当然啦,她想得是对的,我果真不差!等她受孕,她便回了襄宜谷,再也没见过陆远了。我也从没见过陆远,之前也没有见过陆惟,直到岳州才是第一次见他。” 说着,萧非又有些苦恼,对沈瑾白诉苦道:“可她怎么都想不到,她竟然给我招来了一个成天和我对着干的哥哥。我也不知道陆惟是怎么知道襄宜谷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们使绊子,总之他就是盯上了我们,成天和我对着干。你想象一下,当我听说陆惟的未婚妻子离家出走时我有多开心!嫂嫂,谢谢你帮我出了一口气!” 这一切听起来太过离奇,沈瑾白根本不知该不该相信。怎么可能?究竟怎么可能? “陆惟给你使绊子?”沈瑾白问。 “是啊,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图什么呢?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他这又是何必呢?天天装得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却到处使绊子……唉,果真是人心难测。”萧非看起来十分困惑。 “你娘出谷去,找了个人让自己怀了孩子,然后便又回来?”沈瑾白又问。她觉得这件事情根本就像是胡编乱造。 “我们襄宜谷一向如此,我行我素,不合世俗规矩。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啦,可你的确是我的嫂嫂。要不是听说你可能会去青门寨,区区一个青门寨,有什么好玩的,我才不去呢,”萧非说着,又笑嘻嘻地道,“嫂嫂,我可都是为了你啊。” “别叫我嫂嫂!”沈瑾白有些生气,这个称呼实在是刺耳。 “嗯?你不让我叫你姐姐,我守着规矩叫你一声嫂嫂也不可以吗?”萧非看起来十分委屈,她娇嗔着,“嫂嫂,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嘛!” 沈瑾白现在只恨当年父母给自己定下来了陆家的这桩婚事,让她头疼不已,还给她招来了这个祸害!这桩婚事甩不掉也就罢了,怎么还摊上了这个小魔头! 萧非见沈瑾白半天不说话,脸上还有着明显的愤怒之情,不由得叹道:“嫂嫂,我猜,你现在一定在心里骂我。” 第141章 “骂你又如何!”沈瑾白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她被这个小丫头骗了好几个月,被她骗着来了这襄宜谷自投罗网,被她骗得甚至宁愿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结果,这一切全部都是谎言、是圈套! 她现在可真是恨极了这个小魔头。 萧非悠悠地叹了口气,又从沈瑾白身上起身离开,只是在沈瑾白周围来回踱步。“嫂嫂,我知道,一下子让你知道这么多,你肯定是接受不了的,估计早就想杀我而后快了,”萧非说着,又是一笑,“可是我不在意这些,我只要知道,你的一颗真心已经给了我,就够了。你若是想杀我,就更好了!毕竟这谷里生活挺无聊的,有你天天想着办法杀我,你杀我躲,肯定不会那么无聊了。” 萧非说着,眨了眨眼睛,看起来颇为得意。 “你想让我留在这里?”沈瑾白盯着萧非,问。 萧非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已经进了襄宜谷,想再出去哪里有那么容易呢?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不是我逼你的。从今以后,你就留在襄宜谷,咱们两个好好地过日子。我从前遇见的那些姑娘,可没这个待遇。” “从前的姑娘?”沈瑾白的声音越发阴沉了。看起来,这小魔头还是一个惯犯。 “怎么,你吃醋啦?”萧非笑着问。 沈瑾白冷笑:“我只是在想你究竟祸害了多少人。” 萧非撇了撇嘴,又拍了拍沈瑾白的肩膀:“吃醋就吃醋嘛,怎么还嘴硬呢?又不会有人笑话你。”又解释道:“我出谷的确碰见了些姑娘,一个个长得倒是很漂亮,就是无趣了些。我甜言蜜语说几句好话,再撒个娇、表个白,她们就不知该如何自处了……一点挑战都没有。只有你不一样,你特别无情,又特别迟钝,让你倾心于我,还真是不太容易。还好最后我成功了,所以只有你可以陪我待在这谷里,别人都不行。” “旁人在你眼里只是玩物吗?”沈瑾白冷冷地问着。 “你不也是一样吗?”萧非倚在窗台边,笑着反问,“我玩弄人心,你玩弄人命,你和我,简直是天造地设……” 萧非说到这里,却好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止住了还没出口的话。她扭头看了看窗外守着的三人,又皱了眉头,走到沈瑾白面前的竹椅上坐了下来,悠哉悠哉地说道:“嫂嫂,你就在这里安心住着吧。你不是说,算命的给你算过,你注定要嫁给一个姓陆的吗?我虽不姓陆,但我的生身父亲姓陆,若是按照外边的规矩,我也该姓陆的。这不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你与其跟着我那混账哥哥,不如跟着我在这襄宜谷里逍遥自在……岂不美哉?” “我可不想和你在这襄宜谷里待着。”沈瑾白说。 萧非听了,只是笑:“你都愿意为我而死了,却不愿意和我在这襄宜谷里待着……我才不信你呢。” “那你就等着和我同归于尽吧。”沈瑾白咬牙说着。 “好啊!求之不得,”萧非说着,哈哈大笑,又轻快地在竹椅上摇了起来,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下不了手,毕竟你昨日那几滴眼泪掉得我都心疼。嫂嫂,你不知道,你动情哭泣的模样,有多动人啊。还有那几句真情告白的话语,实在是太感人了,我只要一回想,我整个人就酥了。” 沈瑾白听见她提昨日之事,心中更加生气。她抬起眼睛,怒视着萧非,只见萧非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她在观察我的反应,”沈瑾白硬生生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想,“她现在是在欣赏自己战利品……我越是愤怒、越是心碎,她便越是开心。” 这些事情她分明可以一开始就说,可她偏要这样一点一点、层层递进地揭露出来。这小魔头好像十分享受这个过程,她为她这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得意不已,可以说,前期所有的伪装都是在等待揭露真相的这一刻。 于是,沈瑾白强行忍下了自己所有的愤怒,挤出了一个略显阴森的笑容来。“好,”沈瑾白忍着怒气,微笑着说,“我就在这襄宜谷里陪你。我倒要看看,是你疯,还是我疯。” 萧非见沈瑾白这般反应,眼里一下子又兴奋起来。“你想开了就好了,”萧非说着,又对外边喊着,“袖袖,药熬好了吗?” “已经熬好了。”不知是谁应了一声。 “端进来吧。”萧非吩咐着。 黄衣女子端着药进来了,萧非起身将药接过,又顺势坐在了沈瑾白腿上。黄衣女子见状,便又退了出去。 萧非拿着药匙轻轻舀着那药,又轻轻吹了一吹,道:“嫂嫂,看你这些日子为我消得人憔悴,我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你看你都瘦了,精神也不如从前,我可实在是不忍心。这是我亲自给你开的补药,你可不能辜负我啊。”说罢,她舀了满满一勺药,递到了沈瑾白唇边,还如同哄小孩儿一般“啊”了一声。 沈瑾白瞧了一眼那药,又看向萧非:“我怎么知道这药里有没有毒。” “放心,这药里没毒,”萧非忙解释道,“昨日给你的药丸是有毒的,我没必要再在这药里下毒。” 萧非说着,又“哎呀”一声,道:“不好意思啊,嫂嫂,瞒着你的事情太多了,把这件事给忘了。昨日给你服下的毒呢,名为菩萨蛮,你服下之后,就不可以再用内力了,不然会十分难受。”说着她又笑了笑:“我是怕你在和我说话时用内力挣脱,那样的话,我肯定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了。你放心,等过两日你适应了这里,我就会给你解药的。” 第142章 沈瑾白听了,不由得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心善。” “那是自然,”萧非十分开心,又对拿着药匙沈瑾白道,“嫂嫂,张嘴,啊――” 沈瑾白看了萧非一眼,便张开了嘴,任由着萧非给自己喂药。可她心里却并非如表面那般顺从,若真这般容易就被这小丫头驯服,那便不是她了。 “你等着,”沈瑾白瞧着萧非,心想,“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把你施加于我的,通通都还给你。” 第72章 囚禁 沈瑾白喝了那补药后,萧非便走了,而沈瑾白也异常困倦,终于又陷入了睡梦中。等她醒来,已是深夜,她身上的绳索不知何时被解了开来,整个人也被挪在了床上,还被换了一身衣服。 她坐起身来,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轻轻叹了口气,便又下了地,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她胸前还有些轻微的疼痛,应当是刺身所致,所幸屋里还有个穿衣镜,她便来到了镜子前,拉开了自己的衣服。 胸前是一朵鲜艳的花,是萧非口中的曼珠沙华。 沈瑾白愣了一下,又掏出了萧非离开韶云派前留下的那张未绣完的手帕。她一直未能认出上面的花样,如今看了自己身前的刺身,再看了这手帕,她便立马明白了。 那小魔头早就把一切想好了。 沈瑾白有些生气地把那手帕扔在一边,亏她前些日子还把这手帕当宝贝一般放在怀里!她有些生气,自己身上竟这般轻易地被别人打上了印记。刺身?呵,她虽不在意这些,可她却也知道,这上面的羞辱的意味,只有地位低下之人才会被打上这样的印记。而她,却被萧非在身前刺了这样一朵妖冶的花? 沈瑾白想着,又把衣服穿好。当务之急,在报复了萧非之后,是找到机会,离开这里。于是,她来到窗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朴素的竹屋,在这襄宜谷内看起来颇为普通,地方也偏僻。 “不知她住在哪里?”沈瑾白对襄宜谷还不太熟悉,她需要摸清这里的情况。 “不知有没有人把守?”沈瑾白想着,来到了门边,她想离开这里,一探究竟。她伸手轻轻推开了门,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竟然无人把守?”沈瑾白觉得奇怪,便推开门去,轻轻踏出了一只脚。可她刚迈出一步,却又不由得一怔:这外边是没有人,但却有别的东西。 七八只野鸡正在她的门前啄米。 她方才一直向上看、或者平视,竟没看见脚下台阶下有一群鸡! 沈瑾白一愣,想了想,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气得牙痒痒。都怪季陵当日在岳州的冯家地牢里提出要玩那个游戏,都怪陈广峻把她怕鸡的事情说出来!这下好了,那小魔头都记在心里了,竟然在她门前放了一群鸡! 沈瑾白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怕鸡,她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了这最微不足道的、连飞都飞不了多高的鸟,但她就是怕了。她一见到鸡,便一步也不敢上前,步子是再也迈不开了。 “不行,”沈瑾白咬了咬牙,“不能被几只鸡困住!” 沈瑾白心想着,回头进屋去拎了一个凳子出来。她身上所有的兵器都被收缴了,如今也只得勉强用用这竹凳。她拎着凳子来到门前,盯准了门口的几只鸡,手一抡,便把那凳子砸向了鸡群,然后又迅速地掩上了门,背靠在门上,细细地听着外边的动静。 外边登时响起了野鸡的振翅声,还有那些杂乱的叽叽喳喳的声音,没一会儿便又安静了。沈瑾白听见外边没动静,便又悄悄开了门,可一开门,她惊讶地发现,竹凳静静地躺在台阶下,那群鸡也根本没有离开! 甚至还在啄米! “定是因为地上洒了粮的原因,”沈瑾白想着,顺着门边坐了下来,“我就不信,等地上的粮吃完了,这群鸡还能在这里!” 于是,她就在门口坐着,直到日出,直到萧非提着早饭走向这里。 “嫂嫂,开门,”萧非故意如此称呼她,“天亮了,该起床了,我给你带了早饭。” 沈瑾白在门边坐着,根本不想理她。她等了一夜,鸡都没离开,就算吃完了粮都不走!也不知这小魔头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这群鸡这么听话! 萧非见沈瑾白迟迟不开门,知道她在生自己的气,便又故意娇声喊着:“嫂嫂,快点开门嘛。” 她还连着喊了好几声。 沈瑾白实在是受不了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伸手便把门一拉,只见萧非正笑吟吟地提着食盒站在她面前。“我给你带了早饭,我亲自给你做的呢!”萧非说着,便十分自然地绕过沈瑾白进了屋去,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开始摆盘。 沈瑾白瞧了萧非一眼,硬是忍着怒气,把门关上了。“用鸡来守门,”沈瑾白看着萧非,说,“你还真想得出来!” 她竟然被一群鸡困在了这里! “没办法嘛,让人在这里守一夜肯定会很累,只好用鸡啦,”萧非说,“鸡累坏了无所谓,杀了吃就完事了。人可不行,我很体恤手下的!” “你还真是想得周到。”沈瑾白冷笑着说。 萧非听了,登时绽放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谢嫂嫂夸奖!” “别这么叫我!”沈瑾白说。 可萧非却吐了吐舌头,很显然,她是不会如从前那般听沈瑾白说话的。她把早饭在桌子上摆好,便又招呼沈瑾白,道:“嫂嫂,快来吃饭。” 第143章 沈瑾白看了一眼桌子,只见她摆出了两副碗筷,不由得皱了皱眉:“你也要在这吃?” “那是自然啦,”萧非说着,坐了下来,又抬起头眼巴巴地瞧着沈瑾白,“我为了给你做饭,起了一个大早,现在还饿着呢。” 沈瑾白把头一扭:“我可没求你给我做饭。” “可我想给你做饭,”萧非说,“你都瘦了,看起来实在是可怜。你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杀我啊。” 萧非说着,又是一笑。 可下一秒,她却只觉眼前白影一闪,沈瑾白以极快地速度冲到了她面前,一把扼住她的咽喉,直把她推到了墙边。沈瑾白虽不能用内力,可身手依然矫健,她扼住了萧非的脖子,恶狠狠地对她说:“我现在也有力气杀你!” 萧非的小脸登时涨了个通红,她拼命地想呼吸,可呼吸不上来,手也无力地拍打着沈瑾白的胳膊,可怜巴巴地瞧着她。沈瑾白见她如此,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个柔弱的萧非。于是她连忙松了手,而萧非也控制不住地栽倒在地,伏在地上大口呼吸着。 “你怎么不反击!”沈瑾白低头看着萧非,又急又气地问着,“死到临头了,还在演戏吗?为什么不打我!” 萧非十分委屈,她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瞧着沈瑾白,眼角的泪水都溢了出来。“我真的不会武功,”萧非带着哭腔,说,“你下手真的好狠啊。” “堂堂襄宜谷谷主竟然不会武功?”沈瑾白问,“你还想骗人吗!” “可我就是不会嘛,”萧非坐在地上,好容易喘匀了气,又抬头看着沈瑾白,伸出手去拽了拽沈瑾白的裙角,“嫂嫂,你扶我起来,好不好?” 沈瑾白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她,而是坐在了桌前,大口地吃着早饭。她方才就是为了激怒萧非,让她反击自己,才对萧非做了那样的事。可谁能想到萧非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鬼才信她! 她定是又憋着坏,演戏给她看! 沈瑾白想着,把碗里的米粥喝了一大口,却又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萧非。只见萧非依旧坐在地上,气鼓鼓地抬头看着她。沈瑾白便连忙收了目光,继续享受着这早餐。 萧非见沈瑾白不理她,也执拗起来,只是坐在地上不愿意起来。她抬头看着沈瑾白,死盯着她,就等着见沈瑾白的反应。 沈瑾白吃着吃着,便再也吃不下去了。她分明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刺在自己身上,让她坐立难安。她回头看了萧非一眼,只见萧非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委屈巴巴地瞧着她。沈瑾白实在是无奈,她放下了手中碗筷,站起身来,看似不耐烦地一把将萧非从地上捞起,根本谈不上什么温柔……然后她又坐了下来,继续吃饭。 萧非被她拽起来,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坐在了沈瑾白面前。她拿起了筷子,却不急着吃,只是瞧着沈瑾白,望着她,笑道:“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转转我们襄宜谷。这地方虽然小,人也少,无聊了些,但对你这样初次入谷的人来说,应该还是挺有意思的。” 沈瑾白面带怒色,瞧了她一眼,她根本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多待。萧非见了,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却还故意逗她,对她说道:“嫂嫂,你可别想逃,既入了这谷,就是我的人了。哪怕是囚,我也要把你囚在这里。” “说得好像你现在没有囚禁我一样。”沈瑾白没好气地说。 萧非一笑:“别这么直白嘛。”又道:“嫂嫂,你快吃饭,这些都是我特意为你做的,很补身体的。” 沈瑾白别无选择,只好一口一口地吃着。但她心里仍有诸多疑问,昨日时间紧,萧非交代得其实也并不是很清楚,比如,陆惟的事。 她还不知道陆惟是怎么给襄宜谷使绊子了,但见萧非被气成那样,想来定然不是什么小事。可陆惟一向温文尔雅,在京城中颇有美名,就算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是襄宜谷的谷主,也没必要去为难她吧?更何况,陆惟只是一个刑部侍郎的公子而已,虽然凭着他父亲的关系在御史台做事,可他也没有能力在江湖上搅动风云啊! 沈瑾白想着,心中存了许多疑惑。她抬眼看了眼萧非,却并没有问出口。这小魔头嘴里没一句实话,问了也白问,不如自己查。 不过,若真的能抓住陆惟的错处,说不定就可以退婚了。 “不对,”沈瑾白想着,又有几分失落,“我如今被囚谷中,哪里都去不了,就算查出来,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得先出谷去,才好。” 想着,她又想起了陈广峻一行人,他们三人多半还没走远。“我一去不返,他们应当不会放心离开,以他们的性子,多半还要再来找我,”沈瑾白盘算着,“我如今不能用内力,又被这小魔头管得死死的,现在只盼他们能想到办法,进到这襄宜谷。” “嫂嫂,在想什么呢?”萧非看似无意地问着。 “不用你管。”沈瑾白回答着。 萧非一边品着自己熬的米粥,一边笑嘻嘻地对沈瑾白道:“你是不是在等陈大哥他们来救你呀。” 沈瑾白听了,握着筷子的手登时一顿,随即她又理直气壮地反问着:“是又如何?” 萧非垂下了眼眸,说:“只怕你等不到了。你来的那条路上,有个山洞,你可还记得吗?那山洞平日是有人把守的,还有机关。我那日是特意放你进来,这才撤去所有防备。你能进来,他们可进不来。”萧非说着,撑着下巴,眨着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瞧着沈瑾白。 第144章 沈瑾白忽然又想起了那日她去塔牢救萧非时遇见的那些机关,那些机关精妙无比,沈瑾白根本想不明白,世间怎会有如此物力做出这样的机关。若山洞中也有如此机关的话,只怕那三人是要吃些苦头了。 萧非微微一笑:“嫂嫂,你是不是想起了塔牢呀?” 沈瑾白愣了一下,又有些愠怒。这小魔头已经把她看了个明明白白,她不用说话,这小魔头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只听萧非接着道:“说实话,塔牢的机关我们也不常用,那地方本就很少人去,每用一次,机关都要有不少损耗。若不是为了迎接你,我才不会去那塔牢。” “你管那叫迎接?”沈瑾白一摔筷子,“我差点死于乱箭穿心!” 萧非被吓了一跳,可她立马又笑出了声:“嫂嫂,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机关启动的时候,袖袖就在一旁看着你,只要你支撑不住,她们就会叫停的。”说着,她伸出手来,从桌子上伸过,握住了沈瑾白的手:“我真的很爱惜你的。” 说着,萧非又认真地道:“但如今呢,襄宜谷就是你的塔牢。其他想来救你的人,可就不会如你一般幸运了。” “你和他们好歹也相处了几个月,你下得去手吗?”沈瑾白忍怒问着。 “当然啦,我也没有那么狠心,”萧非说着,又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所以我让人把你的飞镖啊、袖箭啊、衣服的碎片啊扔在了林子里,一路散落到了悬崖边上,伪造出你被猛兽追赶一不小心坠崖的假象。如果他们能成功穿过那遍布虫蛇的路,说不定,现在已经在给你做衣冠冢了呢。” 第73章 石壁 “嫂嫂,谷里的那些花草你可不要乱动,你分不清哪些有毒、哪些没毒,若是不小心中了毒,我又赶不过来的话,可就麻烦了。”萧非背着手走在小径上,对身后的沈瑾白嘱咐着。远处,萧非的三胞胎跟班还远远地跟着。 两人用过了早饭,便出了门。沈瑾白看见萧非从怀里拿出了一支骨笛,只吹了两声,门前的那些鸡就应声而散。沈瑾白不由得想起了进襄宜谷之前遇见的那群同样奇怪的虫蛇,她不由得心中奇怪:“她是可以驱使动物吗?” 然而她并没有问出口,只是一直跟在萧非身后,思索个不停。已是初冬,襄宜谷的花草却依旧繁盛,有许多都是沈瑾白未曾见过的。她只是多看了几眼,便听到了萧非的嘱咐。 “你要带我去哪?”沈瑾白问。 萧非回答道:“带你去我的屋子,离这不算太远。”说着,她又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想让你直接在我屋中住下的,可惜我那里总是有别人来……一些很古板的人。我是不想让那些人见到你的,不然我的耳朵又要生茧了,只好让你住在那边的竹屋里。” “原来你这个谷主也有怕的。”沈瑾白嘲讽着。 萧非道:“也不是怕,就是合不来,只好躲着。”说着,她又停下来,回身看着沈瑾白,轻笑道:“我这也算是金屋藏娇了吧。” 沈瑾白对她翻了个白眼,说:“那你可要赶紧把我幽闭长门宫,不然我迟早有一天把你杀了。” “我可舍不得把你打入冷宫,”萧非说着,一蹦一跳地到了沈瑾白面前,一把挽起她的胳膊,十分热情地说,“你实在是太有趣了,死在你手上,也值了。” 沈瑾白实在是受不了她如此亲昵的表现,就想把胳膊从萧非的手中抽出来。可萧非挽得实在太紧,她挣扎了一番,又不敢太用力,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失败,只好一脸无奈地任由着萧非挽着她走路。 萧非悄悄看着沈瑾白,见沈瑾白这般神情,不禁心中窃喜。“你就嘴硬吧,”萧非心想,“满嘴喊着要杀我,知道我真的不会武功之后,却连个大劲儿都不敢用。唉,沈姑娘,你可真是太可爱了。” 两人一路沿着小径向前走去,到了山边出现了一条长阶,沿着长阶向上,半山腰上,却有一处别致大气的木屋。“那里是我的屋子,”萧非说着,指了指上面,“地方很大,等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让你过来和我一起住。” “你倒是胆大。”沈瑾白冷冷地说。 “那是自然。”萧非十分满意沈瑾白对她的评价,拉着沈瑾白的手就沿着长阶向上走。这长阶是直接在山石上凿出来的,看起来倒是时时有人打理,在这样的深山之中,竟是半点青苔都没长上。 两人一路到了门前,萧非一把推开门,吱呀一声响,大门打开,她又让开路,让沈瑾白进去了。两人进去之后,萧非又立马回头把门关上了。 沈瑾白回头看了眼萧非:“不让你那三个跟班跟着吗?” 萧非摆了摆手:“不用了。她们跟得太紧,反而碍事。”说着,她又牵起了沈瑾白的手,带着她急急地向旁边的屋门前走去,道:“我有礼物要给你。” 礼物?沈瑾白才不信,这小魔头不知又憋着什么坏。 萧非带着她到了一间屋子前,拉开了门,高声道:“这就是我给你的礼物!” 沈瑾白见了面前之景,不由得目瞪口呆。这间屋子里全是高大的书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浩如烟海。只听萧非继续说道:“我襄宜谷所有秘笈,以及江湖上所有能找得到的功法、秘闻,都在这里了,以后这些书,你可以随便看。怎么样,这个礼物你可还满意?” 第145章 沈瑾白看着这些,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她从未见过这许多的秘笈摆在她眼前,这对于一个练武之人简直是极大的震撼,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在习武上颇有天分的人。 萧非笑着看着她走进了这间屋子,又一路小跑着踩着架子去书架上拿了两本书下来,又一路小跑到沈瑾白面前,把这两本书放在了她手中。“这是韶云派的剑法,你若想钻研韶云派的剑法,可一定要看这一本,韶云派剑法不外传,你在外边可学不到这些,”她指着一本书说着,又拿着另一本书说,“这一本是古往今来所有剑法的精要之处,你若能融会贯通,剑法必然大有长进。” 沈瑾白拿着那两本书,随便翻开看了看,果然如萧非所说,只是看了一看,她心中便惊叹不已。不过她仍立马警惕起来:“这些是襄宜谷的私藏,我若不看这些书,想离开襄宜谷或许还比较容易;我若看了,只怕想离开襄宜谷时,便不止这小魔头一人拦我,整个谷里的人说不定都会前来阻挠。” “还有呢,”萧非却还在爬上爬下地给沈瑾白找书,她又拿着两三本书到了沈瑾白面前,道,“这三本是专修内力的。你的内力在同龄人中不算浅薄,可遇上高手就不够用了。之前石从风和严明都曾说过你剑法太过凌厉,说你可能会练坏了心性从而招来祸事,其实那只是因为你无法轻而易举地调动深厚的内力去支撑你的剑法,只好一味发狠,用蛮力带动内力。这些书可以助你调理内息增厚内力,等你练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便会轻松很多。” 沈瑾白听了,看了看那些书,却又立马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所以,在你给我解药之前,这些东西我也就只能看着。”沈瑾白说。 “嫂嫂,你不要怪我,我当然要做得稳妥一些,”萧非说着,又爬上了梯子,在书架上搜寻着,“若你不能完全归心于我,而我却把这些都让你学会了。等你打出谷去,又与我襄宜谷为敌,那岂不是就是我的罪过了?我虽不在意你是否与我为敌,但我好歹是谷主,总得稍微为谷里其他人想一想吧。” 沈瑾白听着,看着那些书,仿佛一场盛大的筵席摆在自己面前,而她却只能看不能吃。她有些气愤地把那些书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又问:“你家里有这许多武功秘籍,你自己却不学吗?” “嫂嫂,不是我不想学,是我学不了呀,”萧非说,“我身体太弱了,路走多了都要喘个不停,实在是练不成武,最多就是用我襄宜谷特有的内功心法修习一下内力……但那些内力也无法让我如你们一般动辄打打杀杀的,只能让我有力气吹个笛子罢了。对了,说来奇怪,孟严明所练内功也是我襄宜谷功法,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是从哪学来的。” 沈瑾白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她的目光却又被书桌旁的书柜所吸引。这里所有的书架都高大无比,萧非要找个书都要爬上梯子,可只有这个书柜是寻常的规格。沈瑾白便走了过去,瞧了一瞧,只见最上面一层摆着许多画卷。她便伸出手去,随手抽出来一副,打开看了。可只看了一眼,她却又连忙把这画卷卷起,塞了回去。 那是一副活色生香的春宫图,上面画着两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这一看便是出自萧非之手,因为题跋下写了她的名字,从字迹看,还是她亲手所写。 “原来你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沈瑾白抬头望着萧非的背影,心想着,“小小年纪,想得倒不少。” 萧非听见了下面这动静,回头一看,只见沈瑾白站在书桌旁边,也没做什么可疑的事。她皱了皱眉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又拿了一本书下来了。 “这本呢,是我襄宜谷的历史,”萧非说着,又把这本书放在了沈瑾白手中,“我襄宜谷实在是和外界有许多不同,你若让我说,一时间我还真不知从哪里说起。但好在有这本书,以后你若要生活在这里,便一定要了解我襄宜谷。但这本书只记载到了我娘去世,至于我嘛,几个袖袖在记录,谁知道她们记成什么样了呢?” 沈瑾白接过那书,翻开看了一看,又随手把书摞在了方才的那一沓书上。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魔头今日把她领来这里,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你别想走了。 许多年来,襄宜谷一直维持着自己的神秘感,连谷主都要虚构出一个人来。而今,这小魔头竟然把襄宜谷的历史和所藏秘笈一概放在了她手中?仿佛是笃定了她无法离开了一般。 “好啦,嫂嫂,”萧非说着,又热情地挽起了沈瑾白的手,“我还要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呢。” 说着,萧非便拉着沈瑾白出了门,还顺手提上了一个灯笼。她领着她下了台阶,却又向山里走去。进了山洞,却又有一条很长的楼梯,一直向下,深不见底。 “这是去哪?”沈瑾白问。 萧非笑着答道:“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我襄宜谷的起源。”说着,便又牵着沈瑾白的手一路向下走,沈瑾白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出门还拿了个灯笼。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底。此处是一个岩洞,黑漆漆的,还有暗河流淌着,耳畔尽是哗啦啦的水声。萧非带着沈瑾白踩着河上的石桩过了河,到了一处石壁前,道:“这是我们襄宜谷第一代谷主在刚发现这里时刻下的字。她是先发现了这一处岩洞,然后才决定在襄宜谷定居下来的。对了,她当时还怀着孩子呢,那是我们的第二任谷主。” 第146章 沈瑾白听见,接过萧非手里的灯笼,照向石壁,只见上面是一首骚体诗,看起来是用剑刻下的。她不觉念出声来:“春华凋兮秋实敝,云泱泱兮月不霁。江水竭兮夏雨雪,誓不久兮长泣涕。哀旧时之情义兮,涉溱洧而回顾。叹君心之易变兮,隐山林而远渡。自绝世兮独离索,被荆棘兮斩杜衡。伤吾怀兮恨难平,余宁为魑魅兮不患人情!” 只听萧非解释道:“我们的第一代谷主呢,特别喜欢看书,相信你也发现了,我们的摄魂曲全部以乐府旧题为名,我们的毒药全部以词牌名为名。只可惜呢,我那位热爱看书的祖先,自己写的诗却实在不怎么样,就留下了这一首诗,还很差劲。不过据说这是她悲愤之时当场用剑刻下的,未曾雕琢词句。”萧非说着,又嫌弃地摇了摇头:“偏偏这首还被刻在了石壁上,每一代谷主都必须来瞻仰一下。唉,这又是何必呢?这么一来,所有后人都知道她的诗有多差劲了。” 沈瑾白望着那诗,念了一遍,又问萧非:“她是为情所伤,所以才隐居在此?” “的确,”萧非点了点头,又看向那石壁,“男人就是靠不住啊,让她怀了孩子,转头却又贪慕虚荣投向了别人的怀抱……好像她唯一的家人也是因这男人而死,气得她杀了那男人又躲到了这深山里来。只可惜第一代谷主未曾对人说过太多她的过往,我们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还不知道对不对。” 沈瑾白听了,心中倒没什么波动,这于她而言不过又是一桩一方负心薄幸、一方痴心错付的惨剧。从前她或许还会想到自己的父母从而内心生出许多感伤,可如今她却不会了。 她想着,看了眼萧非,心里只觉得可笑:“她把我骗了个团团转,又把我囚在这谷里。从前冷眼看着别人的悲剧,如今却轮到自己身上了。谁能想到这小丫头是那个负心薄幸的,而我却成了痴心错付?呵,真是可笑。” 岩洞里太暗了,萧非根本没注意到沈瑾白在瞧着她,她只是恨恨地道:“都怪那男人,伤了她的心,害得我们也不得安生。” “为何?”沈瑾白淡淡地问着。 “因为,第一代谷主为了防止后世重蹈覆辙,特意留下了一条禁律,”萧非说着,看向沈瑾白,一字一顿地说,“谷中之人,不得耽于情爱;谷主,不得动情。” -------------------- 非虽然作,但还是挺会投媳妇儿所好的。 第74章 禁律 “你家这禁律是从少林寺抄的吗?”沈瑾白随口问着。 她现在根本不相信从萧非嘴里说出来的话,谁知道这小魔头嘴里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对于这个小魔头,还是不要太过认真为好。更何况这禁律本就匪夷所思,让后代谷主都灭情绝爱,谈何容易? 总不能每一代谷主都如这小魔头一般是个诡异的疯子吧。 萧非叹了口气,背对着那石壁,坐在了地下河边,一言不发。她拨弄着地下河的水,冰凉刺骨的感觉却又让她立马收回了手去。沈瑾白见她如此落寞的模样,又瞧了瞧那石壁,心想:“难不成是真的?” 想着,沈瑾白也放下了灯笼,坐在了萧非身边。灯笼的光打在两人脸上,映在地下河的波纹上。“沈姑娘,”萧非开了口,用了旧时的称呼,“我其实也有万般无奈的,做这个谷主,并不轻松。” 沈瑾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萧非抱膝而坐,眼里有些空洞:“我娘去得早,我很小就当上了这个谷主。自从我当上谷主的那天起,所有人便都在我耳边不停地提醒着谷里的规矩。我性情是叛逆了些,总是爱胡闹,我的那些师父便拿出我娘做例子来教育我――我有四个师父呢,一个比一个古板、一个比一个严肃。而我娘呢,她真的是有史以来最好的谷主了,一点错都没犯过,她也是最为无情的那个。我太过跳脱,所以几个师父没少说我……这里其实是很压抑的,所以我便总想着出谷,只有出谷,我才可以享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这个谷主的身份是甩不掉的,就算我能出谷,那也是一时,我总是要回来的,”萧非说着,看向沈瑾白,眼中不知何时竟盈了泪水,“沈姑娘,有些话我真的很想对你说,可我身上有太多规矩束缚,我没办法说出口……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萧非说着,带了哭腔,她埋下头去,似有几分抽噎。她又抬起头来,望向沈瑾白:“沈姑娘,我……”她只叫了一句,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瑾白静静地看着她,在灯光下,那张带着泪痕的小脸看起来依旧楚楚可怜。沈瑾白伸出手去,轻轻地擦了擦萧非脸上的泪水,却不想萧非也抬起手来轻轻地按住了她的手,闭了眼睛,用脸颊轻轻地摩擦着她的掌心。 沈瑾白只觉自己掌心被她蹭得酥酥麻麻的,正想要收回手去,却见萧非又睁开了眼睛,望着她、一点一点向她逼近。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依旧动人,在这黑漆漆的岩洞里、在灯笼的映射下,闪着微弱又晶莹的光。 两人越来越近,沈瑾白也没有躲,任由着萧非的唇逼近了自己的唇边。暧昧的呼吸彼此交换着,只差最后一步…… “别演了,”沈瑾白却在此时冷冷地开了口,“太假了。” 萧非愣了一下,却也没有退回去。“你怎么发现的,”萧非疑惑地问着,“我觉得我表现得挺好的啊,娓娓道来又声情并茂,感情真挚到我自己都要被感动了呢。” 第147章 沈瑾白也没有推开她,只是盯着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又要信了这个小魔头。还好她没有。她冷静地回答着:“我可不信你想享受普通人的生活,普通人在你眼里不过是玩物而已……你怎么会想体验普通人的生活?” 萧非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道理,下次得注意着这些。” 沈瑾白听了,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就要把萧非推开。可她连手都还没来得及抬起来,萧非却已经迅速地贴近沈瑾白,如蜻蜓点水一般飞快地吻了一下沈瑾白的唇。 沈瑾白一惊,眼睛瞪得又圆又大,而萧非已经迅速退回了方才的位置。“想享受普通人的生活是假的,但想亲你的心是真的,嫂嫂。”萧非说着,又对着她甜甜地一笑。 “小流氓!”沈瑾白有些生气,她骂了一句,起身抬脚便大步走开。 而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萧非的开怀大笑的声音。就在她即将走出岩洞之时,她又听见萧非对着她的背影喊着:“嫂嫂,上次你强吻了我,这次我算是还回来了!咱们扯平了!” “岂有此理!”沈瑾白咬牙骂着,几步就出了岩洞。可一出岩洞,几个袖袖便围了上来。看起来,她们像是一直守在这里。 而此时,岩洞里又传来萧非的声音:“袖袖,进来扶我一下,我走不动路了!” 宫袖看向沈瑾白,怒问:“你做了什么?” 沈瑾白怒极反笑:“我都不能用内力了,还能做什么?你该问问她做了什么!” 宫袖看了沈瑾白一眼,便奔进岩洞里去扶萧非了。沈瑾白见了,抬脚便要走,其他两人却又把她拦住了。 “袖袖,带我嫂嫂去吃午饭吧,”萧非在岩洞里喊着,“她也得休息休息了。” “是!”这两人齐声应了一句,便眼神示意沈瑾白在前面走。 沈瑾白看了她们一眼,抬脚便走,就循着来时的路要回那小竹屋。身后的那个黄衣女子显然是个性情开朗的,这一路上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沈姑娘,你和主人在谷外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呀,我看她对你念念不忘的。” 另一个蓝衣女子倒是谨慎的:“二姐慎言,叫主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沈瑾白看了看她们,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却问她们道:“你们都叫袖袖?” “不是,”黄衣女子介绍着,“我叫明袖,这是我妹妹冷袖,那个穿红衣的是我姐姐宫袖。只是主人把我们都叫做袖袖而已。” “她在谷里也一贯地胡作非为吗?”沈瑾白又问。 冷袖听了,连忙喝道:“与你何干!” “想来应当也是无法无天的吧,”沈瑾白根本不理会冷袖的喝止,只是又道,“她连自己最亲近的仆从的名字都叫不全,其他的,又能指望她做什么?” “你!” 冷袖听了,就要上前。明袖却一把将她拦住,劝道:“你想清楚了,主人如今可是很爱惜她的,你若伤了她,只怕受罚的还是你。等主人玩腻了,你再动手也不迟。” 沈瑾白听见明袖如此劝法,只觉可笑。这几个人成天跟着萧非厮混,也跟着萧非学得有模有样。而她现在若想制服萧非,只怕还得在这几个人身上试探,毕竟只有这三人常常跟着萧非,最了解她不过了。 那个小魔头,是真的让人拿她没办法。 “诶,前面的是紫玉师父吗?”明袖刚劝完冷袖,一回头,就看见前面有一个身着紫衣的中年女子向这边走来。 “是她。”冷袖点了点头。 明袖便拉扯着沈瑾白的袖子,道:“我们快走小路。” 沈瑾白听了,一边任由着明袖拉扯着她的袖子,一边向前方望去,便看见了她们口中的紫玉师父正向这里走来。“那小魔头好像很烦这几个师父管着她,”沈瑾白心想,“如今可要见识一下。” “你们几个,躲什么呢!”紫玉严肃的声音自远方传来,几人不得已站住了脚步。沈瑾白倒是坦荡,她直接站了出来,直面着紫玉。 说话间,紫玉已经到了跟前。 “见过紫玉师父。”姐妹俩恭敬地行了一礼。 紫玉却不予理睬。她将沈瑾白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依旧站在小路上的明袖和冷袖。“这就是小谷主从外边带回来的人吗?看起来还是个习武之人。”紫玉问。 明袖和冷袖只是默不作声。紫玉冷哼一声,道:“你们的那点事,真的当我们不知道吗?大张旗鼓地撤去石道守卫,光天化日之下又动用塔牢机关,那时怎么不瞒?如今却想起来躲着我们了?” 明袖和冷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听紫玉继续说教着:“如今谷中事多,你们紫镜师父不愿意管小谷主这些胡闹的事,便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们也不能就此乱了规矩。小谷主也就罢了,可你们都是上一代谷主亲选出来的辅佐小谷主的人,遇事应当劝谏规讽,而不是陪着她胡闹!若是小谷主又重蹈前人覆辙,你们该当如何?” “奴婢记住了。”明袖和冷袖连忙低头应了一声。 紫玉把她们训斥了一番后,又看向了沈瑾白,却问着那姐妹俩,道:“这是个习武之人,你们可有防备?” “给她吃了菩萨蛮。”明袖连忙回答着。 “一个菩萨蛮怎么够,若是她偷了解药,又逃出谷去,那襄宜谷还有秘密可言吗?”紫玉问着,又看向沈瑾白,“依我看,该把她毒瞎毒哑,才最安全。” 第148章 沈瑾白听了,不禁冷笑一声。 紫玉斜眼瞧着沈瑾白:“你笑什么?” “尽管来毒我,”沈瑾白说,“只怕你毒了我,你家小谷主也活不成了。” “你这是何意?”紫玉问。 冷袖似乎预感到沈瑾白要说什么了,连忙在背后低声威胁着沈瑾白:“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若存心陷害谷主,你也没有好日子过。” “陷害?”沈瑾白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我陷害,而是确有其事。” 沈瑾白说着,难得地露出了还算温和的笑容,只是这温和之中却带了几分阴险:“紫玉师父,你家小谷主只怕已经动了情了,她很喜欢我,甚至不惜为我而死。你若毒了我,她会轻易善罢甘休吗?” “你胡说什么?”紫玉怒问。 “她曾经为我挡了一箭,差点死了,”沈瑾白十分平静地说着,“她如果不喜欢我,又为何要为我做这样的事呢?” 沈瑾白说罢,只是静静地看着紫玉的反应,只见紫玉登时露出了如临大敌的模样来。她如今这样说话也是突发奇想,既然襄宜谷有这样的禁律,她便要看一看、试一试,如果谷主真的触犯了这样的禁律,又该如何处置呢? 再者,她也实在摸不清萧非的心。从相遇到现在,似乎所有的事都是萧非设计好的,可岳州挡箭一事,难道也是她设计的吗? 沈瑾白一直很疑惑,她不知道萧非对自己究竟是在玩,还是或许也存了那么几分真心。若仅仅是在玩的话,那当日她险些把命都搭上,未免也玩得太大了些。 沈瑾白想着,终究还是有些失落。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被这些小情小爱所困扰……实在是很不像她。 紫玉看了看沈瑾白,阴沉了脸,又对明袖和冷袖道:“把她带进大牢。今日黄昏,让谷主过来见我们。”说罢,紫玉一甩袖子,走了。 明袖见紫玉走了,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是紫玉师父,不是紫镜师父。”说着,又对沈瑾白道:“你这又是何必,想害谷主,却没想到把自己先害了吧?大牢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沈瑾白看都不看她,只是回答道:“难道你们谷主从没告诉过你,我一向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安危吗?”说着,她回头看向两人:“大牢在哪,带我去吧。” 第75章 游戏 沈瑾白就这样被扔进了襄宜谷的大牢里。这是一处地牢,阴暗潮湿,除了狱卒的油灯,一点光亮都没有。她在这里倚墙而立,心里乱乱的,忍不住开始东想西想。 “不知表哥他们怎么样了?”沈瑾白想,“或者他们真的中了那小魔头的计,当我死了,也不错。” 她正想着,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是一个声音:“沈姑娘,好久不见啊。” 沈瑾白抬头一看,正是吴浑。他在这里做了狱卒,看起来倒是比在红香楼时还精神了不少。 “原来你也在这里。”沈瑾白看了他一眼,说。 吴浑放下了油灯,道:“外边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自然是要投奔襄宜谷了。” 沈瑾白却低了头,又想起了萧非给她讲的故事。若谷内的男人都是逃犯山匪的话,那她娘看不上这些人也是情有可原,怪不得要跑到京城去。 “沈姑娘,如今还为六扇门做事吗?”吴浑问。 “在你之后,只办了一个案子,”沈瑾白回答着,又看向吴浑,“你当日究竟有没有说谎?” 她如今经萧非一骗,倒是更加警惕了些。 “除了谷主一事,其他的,我的确从未隐瞒,”吴浑说,“青门寨的确只劫了一箱石头,便惹祸上身了。” 吴浑说着,捏紧了拳头,接着道:“可恨的是,就算求助了襄宜谷,也未能保住我那六个兄弟的性命,只有我侥幸逃脱。那群杀手实在是可怕,不知从哪打探到了我们的行踪,竟然半路劫杀。” 沈瑾白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对,我们当日是从四方镇的地痞那里问出了你们的去向,你们的行踪可并不保密。” “那是在我六个兄弟惨死之后,我特意放出的口风,就是为了引他们上钩,我好报仇,”吴浑说,“最后那群杀手是死了,可幕后之人,却还没有消息。” 沈瑾白想了想,问:“除了那群杀手,便是六扇门在追捕你。这段时间是吻合的……你那段时间,真的只劫了一箱石头吗?” 吴浑苦笑一声:“沈姑娘,我若能想出来,只怕还等不到你来问,襄宜谷就已经替我报仇了。我之前劫了一笔大的,够我们寨里兄弟胡吃海喝两三个月,后来钱不够用了才接着下山去劫。那段时间当真只误打误撞地劫了一箱石头,再无其他。” 沈瑾白听了,又陷入了沉思中。她至今想不通六扇门为何要来追捕青门寨匪徒,若是要围剿山匪的话,当地自有卫队,又何必要让六扇门出马? 还有那群劫杀青门寨的人,也是可疑,他们为何要假扮成北斗庄的人呢? 莫非…… “对了,当初和你一起被襄宜谷劫走的还有一个杀手,”沈瑾白忙问,“可审过了?” 吴浑点了点头:“审过了,听说他的确是被朝中官员豢养,具体是谁我却不太清楚,似乎涉及了谷中机密。只听人说,那杀手现在身中剧毒,每日饱受折磨。” 第149章 “朝中官员?”沈瑾白皱了皱眉头。 莫非这也是陆惟给襄宜谷使的绊子?养杀手假扮北斗庄的人去追杀有求于襄宜谷的人,若是成了,则会一点一点地败坏襄宜谷的信誉;若是一旦身份暴露,就用襄宜谷的毒药自尽,祸水东引。 若真是陆惟,那便涉及到了萧非的身世,可不就是谷中机密吗? “可六扇门为何又要追捕青门寨的人呢?”沈瑾白又想。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一件事里的疑点未免太多了。 “好了,沈姑娘,”吴浑说,“我去给你准备一些吃的吧,好歹你当日在红香楼里也替我好好地揍了那几个杀手一顿,就当我报恩了。” 吴浑说着,便又提着灯,走开了。 这大牢里又恢复了黑暗,沈瑾白就在这黑暗的角落里站着,努力地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分析着这一路走来的种种疑点。可惜她实在是静不下来,心乱如麻。于是,等吴浑给她送饭来时,她十分自然地问了一句:“可有酒吗?” 她的精神太压抑了,需要用酒来平复一下。 在牢里昏昏沉沉地过了不知多久,沈瑾白终于听见了开锁声。回头一看,只见宫袖立在牢门口,正冷冷地看着她:“你可以出来了。” 沈瑾白听见了,便站起身来,走到宫袖面前,问:“你家谷主怎样了?” 她想知道她昨日的指证有没有效果。但估计也是没什么用的吧,据她所知,这小魔头是个惯犯,不知道骗了多少姑娘了。 宫袖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去看吧,谷主要我带你去她那里。”说罢,她扭头就走。 沈瑾白对宫袖一直没有多少好印象,从前她觉得宫袖是处心积虑要伤害萧非的人,如今她觉得宫袖是萧非欺骗她的得力帮手。而宫袖对沈瑾白也是看不顺眼的,她实在是看不出来沈瑾白究竟有什么妖术,竟能让自家谷主如此绞尽脑汁? 甚至都…… 宫袖想到此处,后面那几个字却再也不敢想了。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只是带着沈瑾白一路前行。已是第二天了,天已经亮了,两人出了地牢,宫袖先把沈瑾白带回了她自己的小屋,让她洗漱一番再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便向半山腰上萧非的屋子走去。 这一次她们没有走到正门,而是绕到了侧门,进了一个小院,又到了一个二层的小楼前。“上面是谷主的卧房,”宫袖介绍着,“她在里面等你。” 说罢,宫袖便拉开了那小楼的门,示意沈瑾白进去。沈瑾白看了宫袖一眼,便走进了小楼。一楼是摆满了花草,一个人都没有;二楼却隐隐传来了女子的调笑声。 很明显,萧非也在里面。 沈瑾白皱了皱眉,抬脚便上了那楼梯,直到二楼门前。门虚掩着,她便直接推开走进,只见这里挤了乌泱泱一屋子的人,还都是青春貌美的姑娘。 而那个小魔头被一块布蒙住了眼睛,正笑着在这群人里左扑右扑,企图抓住其中的姑娘。其他姑娘也十分配合地笑着、闪躲着……一群人玩得是不亦乐乎。 沈瑾白的眼神登时阴沉了下来。她看见萧非一把抱住了其中的一个姑娘,又在那姑娘脸上摸了摸,笑道:“我猜出了,是绣橘!” “谷主对了!”这些姑娘欢呼着。 “那就要惩罚了吧,”萧非说着,手在空气中乱摸着,终于扶住了一旁的桌子,道,“我楼下的那些花里,你挑十盆,帮我养一个月。可不能养死了哦!” 那名叫绣橘的姑娘连连称是。萧非一笑,又拍了拍手,叫道:“再来再来!我数十声,就重新开始了啊!” 沈瑾白冷眼瞧着这些人,心里很是不痛快。她看看萧非数了十声之后,便又如一只蝴蝶一般在这群姑娘里左扑右扑,可那些姑娘要比萧非敏捷的多,她总是抓不到。最后不知怎么的,萧非竟转到了门边来,到了沈瑾白面前。 沈瑾白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也不躲。她现在心里生着一股闷气,她就是要看看萧非要做什么。 萧非在离沈瑾白极近之时停下了脚步,她噗嗤一笑,又踮起脚尖,双手一把勾住了沈瑾白的脖子。“嫂嫂,”萧非在她怀里轻声笑着,“我闻到你身上淡淡的酒香和我给你的香囊的药香了。怎么,在牢里都要小酌几杯呀?亏我还那么担心你,结果你还挺自在的嘛。” “没有你自在。”沈瑾白别过头去,冷冷地说。 “怎么?吃醋了?”萧非说着,手就够着要去摸沈瑾白的脸,“我不用摘下布条,都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 沈瑾白听了,实在是受不了了,一把就将萧非推了开来。“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吗?”沈瑾白说着,气势汹汹地上前,“你是以为我真的不忍对你下手吗!” 可她话音未落,屋子里的姑娘们却已经对她怒目而视,一个个警惕地捏紧了拳头。沈瑾白扫了她们一眼,便知这些姑娘都有武功在身。 “唉,嫂嫂,你这又是何必呢,”萧非叹了口气,扯下了自己眼睛上的布条,“不过还是挺有意思的。这里所有人都想保护我,只有你,又想杀我、又不忍。” “那你可真是低估我了。”沈瑾白说着,就要上前。可她刚抬起手,却感觉喉中一股腥甜,“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萧非愣了一下:“你竟然动用内力?你是真的要杀我吗?” 第150章 “那还有假!”沈瑾白咬牙说着,又要上前。可她只是刚催动内力,还没做什么,便又吐了一口血出来。果然,她的内力一点都用不成了。 “你别再试了,”萧非忙道,“再多来几次,你就死了!” 沈瑾白咳了两声,擦了擦嘴边血迹,抬眼看向萧非,反问着:“死又何妨呢?反正在外边的人眼里,我已经死了,不是吗?” 沈瑾白说着,竟又做出了要打架的架势来,又要向前冲。可这一次,她还没走两步,便控制不住地跌倒在地。 襄宜谷的药,还真是厉害啊。 “够了!”萧非有些生气地喊着,她对周围那些姑娘道,“你们先出去找紫练师父学剑去吧。” 那些姑娘看了看她,根本不敢不听她吩咐,虽仍有疑虑,却依旧退下了。萧非见人都走了,连忙走到柜子边拿出了药瓶,又走到沈瑾白面前,把她抱在了怀里。她一边倒着药,一边有几分恼怒地对沈瑾白说:“我好容易在我几个师父那里保下了你的性命,可你怎么偏偏就是个不惜命的怪人!真是气死我了!” 萧非说着,倒出药来,送到了沈瑾白嘴边。沈瑾白却一扭头,根本不吃:“是你给我下毒的,害我成了如今这模样,你却怪我不惜命。” “我当然要怪你不惜命!我差点被你气死!”萧非眼睛一瞪,“昨天你故意对我师父说我对你动情了,你以为我师父会处置我吗?才不是呢,我师父根本不信我会动情,但觉得你迟早是个红颜祸水,差点处死你!若非我磨破了嘴皮子说你是陆惟未婚妻还有利用价值,她们早就处死你了!今日你又故意催动内力,想让自己毒发身亡……你来襄宜谷才几天啊,每天都要这么寻死一次,我还得想办法救你,我不怪你不惜命,我怪谁啊?” “谁要你救我?” “我想救,不行吗?”说着,萧非又把药送到沈瑾白口边,道,“这是菩萨蛮的解药,你赶紧吃了吧。我以后可再不敢给你用这样的药了,谁知道你还要用什么方式寻短见、威胁我。” 萧非说着,根本不管沈瑾白愿不愿意吃这药,硬是把这药塞进了沈瑾白口中。 沈瑾白咽下药丸,只觉口中苦涩不堪。她强撑着挣脱萧非的怀抱,坐起身来,一言不发就打坐运功。萧非见她不理自己,便也不起来,只是一言不发地在一边坐着瞧着她。 “真是拿你没办法。”萧非在心里说着。 沈瑾白运功完毕,只觉内力已恢复如常,果然这解药是真的。于是,她活动了下手腕,又转头看向了萧非,眼神颇有几分狠辣。 萧非本来在一旁坐着生闷气,忽然见沈瑾白把目光转向自己,这目光还那样的凌厉……她登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禁向后缩了一缩:“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蒙着眼睛玩游戏吗?”沈瑾白问着,慢慢逼近了萧非,嘴里虽然说的是游戏,但她的语气和神情都像是要杀了萧非一般,“我陪你玩啊。” -------------------- 明天会有比较刺激的东西。 第76章 报复 “你不是喜欢蒙着眼睛玩游戏吗?我陪你玩啊!”沈瑾白忍着怒气,咬牙说出了这句话。随即她便伸手揽过了萧非的腰,站起身来,将她扛在了肩上。 萧非还在她肩上挣扎着,可根本不能动摇沈瑾白。沈瑾白大步走进卧房,把她狠狠地摔在了床上。 “哎呦,好疼,”萧非念叨着,好容易坐起来,却见沈瑾白正在解自己的腰带,她不由得有些懵,“等等,你这是……诶,你干什么!”她话还没说完,沈瑾白便拆下了自己的腰带,蒙住了萧非的眼睛,在她后脑重重地打了一个结。 萧非反应过来了,不由得露出了满意又惊喜的笑容,坐在床上,笑着说道:“原来你是要做这档子事啊。你早说嘛,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打我呢。” 她说着,却感觉沈瑾白走远了。她心中疑惑,刚想开口去问,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水声。听起来,沈瑾白是在洗手洗脸。也是,她方才强行运功,吐了不少血出来,也该洗漱一番。 萧非想着,便悠闲自得地双手撑着身子向后一坐,还翘起了二郎腿,欢快地晃着脚。“嫂嫂,”她娇声唤着,“我可就在这等你呢,你快一些啊。”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沈瑾白便到了她面前,一言不发地一把扯下了她的衣服。萧非又开心又激动,却还装着羞怯的模样,欲拒还迎:“嫂嫂,别这么粗暴嘛。” “闭嘴!”这么久了,沈瑾白难得地开了口。她实在是听不得萧非唤她“嫂嫂”,偏偏这小魔头还故意叫个不停。 这小魔头这几日是真的把她气得不浅。她所有的怒火无处发泄,都在今日看到她和一群姑娘蒙眼玩游戏时迸发了出来。理智早已被怒火冲散,她想要报复,于是她选了一条以前从来没选过的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报复方式……可能是因为别的报复方式大概对这小魔头都没什么用吧。 萧非听了沈瑾白的那声呵斥,只是轻快地笑着,丝毫没有改过之意,又甜甜地道了一句:“嫂嫂。” 沈瑾白气得又狠狠地将萧非的衣服一扯,这一下,她的衣裙便尽数被褪下了。映入眼帘的,除了大片雪白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骨骼,便只有一件小衣。 第151章 可沈瑾白看见那小衣却不由得一愣,又咬了牙:“你故意的?” 那是初次见面时,沈瑾白借给萧非的小衣。素白色,还绣着鸳鸯。 “天地良心,这可不怪我,”萧非连忙辩解着,“我今早换了这件时,可没想到你会对我为所欲为。” 可萧非说着,又是一笑。哪怕她被蒙着眼睛,沈瑾白都能想象的到这小魔头眼里的得意。她正生着气,却见这小魔头竟然抬起手来抓住自己的手,带着她轻抚上了那素白色绣鸳鸯的小衣。萧非还娇声说道:“不过,嫂嫂,这是你给我的小衣,自然也该由你亲手脱下。” “闭嘴!”沈瑾白又骂了一句。她敏捷地捉过了萧非的手,又随手拿起了萧非的腰带,迅速地把她的双手绑在了一起,又将她一把推倒在床上,强行将她拴在了床头。 “你若再叫我嫂嫂,会后悔的。”她说。 萧非却根本没理会沈瑾白的话语,她假模假式地挣扎了一番,任由着沈瑾白把她绑好。“嫂嫂,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萧非说着,故意扭了扭腰,“还挺有意思的呢。我就说嘛,有你在谷里,我肯定不会无聊。” “可我觉得无聊……憋屈!”沈瑾白说着,一手捞起萧非的腰,让她离开床面;另一手又灵巧地解开了萧非背后小衣的带子。 随着小衣脱落,萧非胸前一凉。她心中一喜,对接下来的事情饱含期待。沈瑾白看了看萧非雪白的酥胸,一时间有些慌,连忙挪开了视线,可手上还在不停地动作着。她脸颊微红,所幸萧非被蒙住了眼睛,看不见她的神情。 但萧非依旧从那动作里察觉到了一丝慌乱。她清了清嗓子,想要说些调笑的话,便又开了口:“嫂……唔!” 她一声“嫂嫂”还没叫出口,便被一个东西堵住了嘴巴。从那熟悉的触感和尚存的温度来看,多半是她的那件小衣。 萧非一时懵了,反应过来后,又气得两条腿在床上乱蹬。很明显,这是沈瑾白故意捉弄她。只是沈瑾白开了口,道:“不知道你那几个侍从进门时看到你这般模样,会怎么看你?” 沈瑾白说罢,转头就要走。一条腰带没了没什么,顶多是衣服显得宽松些罢了。 “别走!回来!” 她刚走了没两步,便听见萧非在她身后喊着。沈瑾白愣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萧非竟然用两个胳膊肘硬生生把嘴里的小衣夹了出来。“你若回来,我便让人杀了你门前所有的鸡,给你炖汤喝!还有那些秘笈,随便你练,你甚至可以带回自己的小屋子里去练!”萧非喊着。 沈瑾白皱着眉摇了摇头:“那又如何?” 她说着,便又要走。 只听萧非继续喊道:“你舍得吗!”说着,她声音又软了下来:“你就把我这么晾在这里……你若走了,袖袖进来……你舍得让她们看到我如此这般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沈瑾白面无表情,“她们多半服侍过你沐浴更衣,你还有什么见不得她们的。” “我就知道你在吃醋,”萧非恨恨地道,“你肯定是觉得我和那些姑娘玩游戏了,我的侍从又服侍我这些事情……你觉得我冷落了你,所以你吃醋!然后你就故意这样捉弄我!嫂嫂,你好狠!” “一派胡言!”沈瑾白有些恼羞成怒,仿佛被戳破了心事一般。 “我才没有胡言,”萧非叫嚣着,“要么就是你不会做,要么就是你吃醋!” 萧非说着,顿了顿,又故意挑衅她:“你是不是真的不会啊?我知道你们这些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家里管得严,怕是杂书都没看过几本,家里的人更不可能对着未婚姑娘说这些事。尤其是你,性子孤僻,谁来对你说这种事情啊!你肯定不会,哼!” 沈瑾白听了,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她听出萧非是在用激将法,她知道自己不能中计,可她还是被这小魔头激怒了。 “这法子对我没用,”沈瑾白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说,“你若真想体会情事,你这谷里这么多人,任你挑选,与我何干?” “可他们终究和你不同嘛,你怎么忍心把我推给别人。你这个人,口是心非,我只是和别人玩个游戏,你都这样吃醋,若我真如你所说去做了那些事,那你是不是要被气疯了?”萧非说。 “我没吃醋!” 萧非听见沈瑾白的回话,语气连忙又软了下来:“天这么冷,你舍得让我着凉吗?嫂嫂?” 沈瑾白眼里闪现出了一丝犹疑。她回头看了看萧非,忽然又心软了下来。她身体弱,着凉了怕是不好。 沈瑾白想着,又怪罪起自己来。但她怪罪的不是她这般行径,而是自己竟然心软了。这小魔头对她做了多少过分的事,而她想要报复,却都下不去手。 她真的是被这小魔头给拿捏得死死的。 萧非在床上躺着,又要撒娇,却忽然感觉一阵风到了自己的面前。接着,她感觉到沈瑾白相当粗暴地拉开了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的,”萧非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又娇滴滴地唤了一句,“嫂嫂。” 说罢,她被绑着的手够到了床头边,使劲一拧。沈瑾白根本没有看她,却忽然觉得脚下地板不稳,一个不防便栽倒在了床上,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她已经身处在另一个房间了。 第152章 不,严格说来,是密室。 沈瑾白怒从心起,看向萧非,问着:“出去的机关在哪?”她说着,在这张床上摸个不停,想要找出机关。可她毕竟没怎么了解过这些,怎么找都找不到。 萧非感受到了沈瑾白的动作,却只是笑:“我才不告诉你呢,这可是我的避难所。你撩拨了人,就要负责。为了不让你半途逃跑,只好这样啦。”她说着,又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知道怎么做的,对吧?” 沈瑾白没有理她,她被这小魔头气得不轻,只是跪在床上四处摸索着。这床上一定有机关,不然这小魔头的手被绑着,又是怎么触动机关的呢? “别白费心思了,”萧非轻笑,“嫂嫂。” “闭嘴!”沈瑾白怒不可遏,伸手就把萧非的嘴巴捂住了。萧非的喉咙里发出一些呜咽的声音,身体也在激烈地挣扎着,这一乱动,刚盖好的被子也掉了一半,大片肌肤裸露出来,呈现在了沈瑾白眼前。 沈瑾白看着那雪白的肌肤,忽然头脑一热,鬼使神差地就在上面摸了一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般反常的举动,但她还是做了。细腻柔滑的肌肤在她掌心的触感让她惊奇,她心里一颤,另一只捂着萧非的嘴的手也不由得一抖――是萧非趁机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沈瑾白连忙缩回手,问:“你做什么?” “那你做什么?”萧非反问,唇边勾起一丝微笑,“我虽然看不见你,但我知道,你肯定动心了,沈姑娘――” 她这话的末尾特意拖了长音,显得娇媚无比。沈瑾白听了,头脑中忽然炸了开来,这些日子的复杂情感全部交织在了一起,不论是爱还是怒,都成了她失控的理由。 这澎湃的情感积攒在心中,是时候发泄了。 “你会后悔的。”沈瑾白心想。 -------------------- 还有四千多字不敢发,想看加群860699377,对上暗号就可以进群,暗号不知道是什么的话搜索一下就知道了 第77章 剑法 直到傍晚,沈瑾白才从萧非的小楼里离开。她离开时神清气爽,除了头发有些散乱之外,整个人竟然莫名精神了许多,就像她从前打人之后一般,似乎心中所有的不平在刹那间都烟消云散了。 宫袖一直在楼下坐着,看见沈瑾白下了楼,不禁冷冷地瞧了她一眼,眼里有些不忿。她在这里守了一天,可楼上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不放心,又去门前试探地叫了一句,可还没进门,她便听见了一些声音。宫袖见了那情形,心中便知道个大概了。她心里有些不痛快,但只得又退了出来,在楼下等着。 沈瑾白看见宫袖如此瞧着她,也不理会,便要向门外走去。宫袖见沈瑾白要走,便要上楼,却听沈瑾白忽然开口劝道:“你上去之前最好有个准备,场面不太好看。” 沈瑾白说着,就要走。宫袖连忙上前,一把扯住沈瑾白的袖子,质问她:“你对她动手了?”她真的很担心萧非的安危,也很不信任沈瑾白这个人。 沈瑾白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她逼我的。”说罢,沈瑾白一甩袖子,便大步离去了。当然,离去之前,她特意去了萧非之前带她去的书房,把那日萧非给她展示的书全部搬回了自己的小木屋。 只是,她回去之后,心里却感觉空落落的。她放下了书,坐了下来,却只是出神。方才激烈的情事犹在眼前,不可否认,只要那小魔头轻声软语地撒一撒娇,她就会被拨动心弦。她是喜欢她的,她很确定这一点,她的感情沉寂了许多年,终究是被她撩动,她不会否认那一点。 可这小魔头对她做的其他事,却又让她无法原谅。她只要一想,便会被气得七窍生烟、想狠狠揍她一顿。可她又怎么下得了手呢?最后,只怕又会如今日这般,一边爱她,一边罚她。 “怎么,我会变成这样……”她闭了眼,长叹一声。 “我不会越陷越深的,”沈瑾白心想,“我要及时止损。” 接下来的几天,沈瑾白都再没见过萧非,就连送饭都是明袖来送的。几个袖袖对她都没什么好感,但明袖最起码面子上能过得去,因此沈瑾白有时倒也能和明袖说几句话。 “你家谷主如何了?”沈瑾白夹着菜里的鸡肉,像是随口一问。 “她看起来差不多已恢复如常了。这几日她只是养着身体,师父想见她,她都没去。”明袖回答着,又偷偷打量了沈瑾白两眼,却见沈瑾白好似没事儿人一般,毫无波动。 “那个,”明袖清了清嗓子,又挪开了视线,“我家主人特意让我问你一句,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没有。”沈瑾白回答得十分冷淡。 明袖不太确定,又问了一遍:“当真没有?” “当真没有。”沈瑾白说。 明袖看着她,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你还真是胆大……你这样对她,会后悔的。” “无所谓。”沈瑾白说。 明袖看了看沈瑾白,见她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便极力想证明自己说的话是对的。于是她干脆坐到了沈瑾白对面,说:“你知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要管我们姐妹三个都叫袖袖?我们明明有自己的名字。” “不感兴趣。”沈瑾白说。 明袖见她如此,干脆也自说自话:“因为我们小时候捉弄了她,惹她不开心了。我们三姐妹本不是谷里人,是外边的人生了一胎三个,养不起,便要卖。正巧大师父出谷办事,就把襁褓中的我们三个都带了回来,我们一入谷就是注定要做主人的侍从的。只是我们小时候都没见过主人,主人那时整日被她娘亲锁在房里喂毒药,出不了门,连阳光都见不得……” 第153章 “喂毒药?”沈瑾白听了,手里的筷子不由得一顿。可她依旧盯着自己的碗里的饭,连眼睛都没抬。 “你难道不知道主人的百毒不侵之体是怎么练出来的吗?”明袖反问。 百毒不侵?沈瑾白可从来没听萧非说过。于是她又想起了在岳州的时候,他们一行人被冯家的人迷晕带去了私牢,那时萧非也宣称自己中了药。她当时怜惜那个小魔头,便一路抱着她、扶着她、让她枕在自己腿上、还把她圈在怀里取暖……呵,那小魔头故意的! 可是,喂毒药? “不知道,”沈瑾白说,“她只说过她百毒不侵,却没说是怎样练成的。” 她故意这样说。 明袖叹了口气:“上一代谷主是一个很有决断又很狠心的人。主人也是可怜,为了练成百毒不侵之体,从她断奶后就被她娘喂各式各样的毒药,等到快撑不住的时候再给她解药。听说,她小时候正经的饭都没吃过几顿,几乎是把毒药当饭吃。就这样,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适应了各种毒药,这才练成了百毒不侵之体。可是,她虽然因此练成了百毒不侵之体,却也因此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比常人虚弱……从小就吃毒药长大,身体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哪能不虚呀。所以她根本没有办法习武,她的身体太弱了。” “原来是这样。”沈瑾白心想。 “后来上一代谷主病逝,主人成了谷主,我们姐妹才第一次见到她。她当时十分瘦小,但白的吓人,性子也是乖僻极了。她当时分不清我们姐妹三个,只能靠衣服颜色来区分,我们当时也不懂事,就想着逗一逗她,于是在某天,我们换了对方的衣服,然后等她叫错我们名字时,我们就告诉她,她认错了,”明袖说着,叹了口气,“那次我们惹恼了主人,她觉得我们是她的侍从,却又捉弄她取乐,当即便发怒了。并且从此以后,她再也没叫过我们名字,只把我们都称作‘袖袖’。” 然而沈瑾白根本没怎么听明袖后面这段话,她还在想那“百毒不侵”的事。从小服毒、不见天日、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 那小魔头把她设计自己的事都说了,怎么偏不说这些?哪怕她都掐住她的脖子了,她却也只是赖在地上撒娇说自己真的不会武功。 “总之呢,主人很记仇的,”明袖说,“你若得罪了她,她能一直记着,然后回报你几百倍。你若想在谷里活久些,最好别惹她。” “哦,”沈瑾白随口应了一句,又把碗里的最后几口饭吃完,把碗筷一放,“你可以走了。” 是那小魔头的嘱咐,吩咐来送饭的人务必盯着她把饭吃完才能离开。沈瑾白觉得,可能是那小魔头怕自己绝食自尽吧。 明袖便来收拾碗筷,就要走。可就在她要出门的时候,沈瑾白却悠悠地开了口:“对了,提醒你一句,你家主人从来没告诉我她是百毒不侵之体,我方才是诈你的。” 吃过饭,沈瑾白便坐到书桌前,翻开了书。她这几日闲来无事便钻研这些书,如今已把韶云派的剑法都记熟了,又练了练内功心法,果然大有长进。 看了一会儿,沈瑾白有些累了,便拿起一旁的酒杯喝了一口。这酒是襄宜谷自酿,着实香醇。 “等我把这些都学会了,我就离开这里,”沈瑾白心想,“然后便再也不见你……我倒要看看,你会如何。” 可想到这里,她心里却有些失落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些什么。可那被欺骗的愤怒又立马压过了这失落,这是来自她的报复。 想着,沈瑾白觉得心中烦躁,拿起了桌边的竹棍就出了门。萧非并没有把她的剑还给她,她想要练剑,只得去寻了一根细竹棍,凑合着用罢了。 沈瑾白出了屋门,在门前寻了一处开阔的地方。如今这里已经没有鸡了,萧非特意命人把鸡都撤掉给沈瑾白炖汤喝,这是那日在卧房里她答应了沈瑾白的事。所以,如今沈瑾白还算是行动自如。 她立于林间,长舒了一口气,便挥舞起了竹棍。这几天看了韶云派的剑法,她受益匪浅,把从前剑法里还需改进的地方一一改了。可忽然,她又想起了石从风在被逼急时用出的剑法――那剑法同样凌厉无比,比沈瑾白的还要干脆利落。沈瑾白想着,不由得又照着回忆里的剑法练了起来。 她从前的剑法未经雕琢,还有许多冗余之处,虽然凌厉,却有些费力。如今她对着韶云派本身的剑法,回忆着石从风的招式,以及古往今来剑法的精要之处,忽然间把这些在脑海中融为了一体。手里的竹棍在刹那间似乎有了别样的风采。 这或许便是顿悟吧。 沈瑾白想着,手里的竹棍舞得更用力了些,带起了一阵风。她舞得酣畅淋漓,这竹棍仿佛都要成了一把真剑了。 “是谁在那里?”一个女声忽然响起。 沈瑾白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垂下手来,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女子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她手上还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些花草,想来是制毒用的。 “衣着华贵,在这谷里应当是有身份的人,”沈瑾白想,“多半是非……是她的师父。” 沈瑾白想着,又打量了这中年女子两眼,却不由得奇怪:“她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仿佛看到了仇人一般。” 正想着,那女子却已经到了跟前。“你是小谷主带回来的那个姑娘?陆惟的未婚妻?”她问。 第154章 听语气的确是萧非的师父,但奇怪的是,沈瑾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敌意来……她不明白这敌意从何而起,莫非是因为担心自己会让那小魔头犯了禁律? 不,不对,这眼神不止这样简单。这眼神里不止有敌意,还有恨意,甚至还带了些许的厌恶和恐慌……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故人一般。 “回答我的问题。”这中年女子对她说。 “是。”沈瑾白十分简洁地回答了一句。 “韶云派的?”这女子又问。 “我……” “大师父!” 沈瑾白刚开了口,便听见远处传来了萧非的叫喊声。她循声看去,只见萧非正急匆匆地向这里走来。“大师父?”沈瑾白心想,“紫镜?” 正想着,萧非已经到了跟前了,可她看都没看沈瑾白,只是扯着紫镜的袖子对她撒娇:“大师父,你怎么采药采到这里来了呀,让我好找。” 紫镜冷笑一声:“连续几日称病不出,如今却跑来这里找我?”说着,她瞧了眼沈瑾白:“小谷主,我劝你万事节制些,莫要把自己害了。” 说罢,紫镜一甩袖子,转头便走。她走得实在是突然,更像是逃。 “恭送大师父!” 萧非连忙笑嘻嘻地对着紫镜的背影喊着,可她一转身,却又立马敛了笑容,问沈瑾白:“你和她说什么了?我和你说,我大师父最凶了,她若是要对你怎样,我可没办法。”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问我是谁,又问我是不是韶云派的,然后你就过来了。”沈瑾白说着,飞快地看了一眼萧非,转头就要进屋。 “诶嫂嫂,”萧非连忙追了上去,在沈瑾白要关门时硬是挤进了屋里,“你可不能躲着我呀,嫂嫂。” 她这一声“嫂嫂”又把沈瑾白叫恼怒了。沈瑾白瞧了她一眼,问:“怎么,你若还想继续称病,我可以帮你。” 萧非听了这话,展颜一笑:“求之不得呢。”又道:“要是早知道把你惹生气有这等奇效,那我就更狠一些了。” 沈瑾白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便又坐了下来。萧非见状,连忙坐到沈瑾白身边,问她:“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不想知道。”沈瑾白说。那天发生的事终究只是解了一时之气,她还是恼这小魔头的。 “这几日,明袖总是说你没有话想对我说,我不信,我想啊,肯定是你害羞,不敢托人转达,所以特意来问问你,”萧非根本不管沈瑾白是否想听,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啊?” “原来你能认请她们三个。” “别岔开话题,我只问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呀?”萧非问着,满眼期待。 “没有。”沈瑾白回答得十分冷漠,她还在回想紫镜方才奇怪的表现。 “真的没有嘛?”萧非有些委屈,“你都把我欺负成那样了,却连句话都没有吗?” 沈瑾白认真地思索了一番,转头看向萧非,正对上萧非怨念的眼神。她忙把自己的视线移开,却问萧非:“你的大师父,是不是和韶云派有什么渊源?” “没想到你对我师父的兴趣比对我的还大,”萧非撇了撇嘴,不满地说着,可话刚出口,她忽然愣了一下,又正经起来,歪着脑袋看着沈瑾白,“你为什么这么问?” 第78章 恍惚 沈瑾白看着萧非难得认真的模样,忽然又一阵恍惚。从前在外边时,萧非也总是认真倾听她说话,和她一起分析各种事情的隐情……当时的沈瑾白怎么都想不到,这丫头竟是个小魔头。 沈瑾白定定地看了萧非一瞬,便挪开了视线,道:“方才我练剑法,她突然走过来,看我的表情很不对,仿佛在看仇人,还有些惶恐和厌恶。我觉得她这样的反应不太对,毕竟,她可能会反感我,但那么大的敌意,却有些奇怪了。” 萧非一听,也认真回想方才的景象。“是啊,”她思索着,“我这些日子没怎么见她,她见了我却也没怎么说教,没说两句话就跑了,倒像是落荒而逃,很不像她的性子。” 萧非说着,又看了看沈瑾白,道:“若是以往,你肯定要在她手里吃些苦头。而我呢,耳朵又要生茧了。” 沈瑾白问:“所以她的确是反常的?” “可没道理啊,”萧非有些疑惑,“她怎么见了你就反常了呢?你那天对我做的事,她就算知道,也没必要害怕吧。” 沈瑾白听萧非提起那天的事,想说的话一下子都堵在了喉咙里。这小魔头总是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害羞了?”萧非挑了下眉,又一拍桌子挺直了腰板,“我才是受害者!” “别说了,”沈瑾白说着,站起身来,把手边竹棍放在了她以往常放的地方,又去收拾那些没合上的书,“你若无事,就走吧。” “别急着赶我走嘛,”萧非连忙起身追在了沈瑾白身后,道,“我们先把眼下的事解决,剩下的事先放一放。” 沈瑾白回头看了看萧非,问:“你又想做什么?” 萧非努了努嘴,又灿烂一笑:“也没什么。就是我突然发现我对我几个师父并不是很了解,想多了解一下。”说着,她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我可烦她们说教了,除了必要的时候,我每次见到她们,都是躲着走。” 第155章 “你也有怕的时候?”沈瑾白随口一问,把桌面收拾好了。 “我怕的东西可太多了,”萧非顺势坐在了桌子上,“我可不像你,天不怕地不怕――” 萧非说着,顿了顿,却哈哈一笑:“就是怕我!” 说罢,她在桌子上笑得前仰后合。沈瑾白瞥了一眼她,便没好脸色地走了开来。萧非又忙追在她身后,问她:“所以,好嫂嫂,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你在紫镜师父面前做了什么,让她有了如此反常的举动?” “我说了,”沈瑾白颇有些不耐烦,“我在练剑。” “练剑?”萧非皱了皱眉,“什么剑法?韶云派的吗?” 沈瑾白想了想,回答道:“和韶云派的倒不太一样,是石从风的剑法、和韶云派的剑法,再加上你襄宜谷的内功心法。”她说着,想了想,又道:“莫非是她发现我练了你襄宜谷的私藏,这才不乐意了?” “应该不是吧,”萧非说,“若仅是如此,她应该只会厌恶,说不定还会当场了结了你。可她的反应却并非如此,这也太反常了些。”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沈瑾白说着,走到门边,拉开了门,“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又要赶我走啊?”萧非又开始做出一脸委屈的模样来,“你真的不想我吗?这些日子我可是天天都想着你,只想和你再续前缘呢。嫂嫂,你就疼一疼我嘛。” 沈瑾白听见萧非如此说话,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她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捞过萧非的手,就把她推出了门外。“没事别来烦我!”沈瑾白喊着,又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她总是被“嫂嫂”这个称呼激怒,可萧非偏偏是故意的一般,总是用甜腻的声音唤她“嫂嫂”。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萧非被她赶出门来,也气得在门外跺脚:“那天是你欺负我,你现在却又开始做出这正经的模样来了!当真是始乱终弃、薄情寡义!” “你才知道我薄情寡义吗?”沈瑾白忍怒回了一句。 “嫂嫂,你好狠心啊。”萧非在门外哭丧着个脸,冲里面喊着。 沈瑾白却不再理她了。她坐回到了桌前,气得大口喝了好几口酒。 萧非见沈瑾白不理她,便悠悠地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去。可她走着走着,却忽然觉得不对,连忙又折返到沈瑾白的门前,敲门喊着:“沈姑娘,我有头绪了!” 沈瑾白在屋里坐着,忽然听见萧非喊她“沈姑娘”,而非那令人烦心的称呼,一下子又心软了。她总是对她心软,也不知还能不能改掉? 可她还没想出一个答案,便已鬼使神差地去把门打开了。“有话就说,长话短说。”虽然她外表看起来依旧是冷冰冰的。 “进去说、进去说,”萧非说着,硬是挤进了门,“这说来话长,可不能长话短说。” 她说着,坐在了桌前,把沈瑾白杯中还没喝完的半杯酒喝了。沈瑾白走到了萧非面前,也不坐下,只是垂眼看着她。 只听萧非清了清嗓子,道:“沈姑娘,我之前一直在想,我襄宜谷的秘诀毒药,究竟是怎么流传到韶云派的。如今,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沈瑾白立马会意:“你怀疑你师父?” 萧非点了点头,又趴在了桌上,从壶里倒出了一些酒在桌面上,又用指头沾着那酒在桌上写写画画。沈瑾白低头看向那桌子,只见萧非只在上面不停地写着“白”字。 那一瞬间,沈瑾白有一些出神。可她立马捏紧了拳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韶云派未解的事上。只听萧非一边画着、写着,一边说着:“我觉得,可能是你那不走寻常路的韶云派剑法让她反常了吧。我当日回蜀地,刚见到我大师父时,我便向她问了韶云派的事。毕竟你也知道,我襄宜谷的功法秘笈是不能外传的,而孟严明手里却有那许多东西。孟严明是孟家放在韶云派的棋子,肯定不会是襄宜谷的人,所以我当时见到我大师父时,我便问她,有没有听说过严明或者是孟严明的名字。” “她怎么说?”沈瑾白问。 萧非回答道:“她回答得十分果断,她说没有。”她说着,直起身来,歪着脑袋看着沈瑾白:“如今我却觉得不对了。沈姑娘,如果我问你,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你是不是要想一下才能回答呢?可她却连想都没有想,就否认了。” “她在说谎,”沈瑾白说,“所以她很可能知道一些内情,不然她没理由说谎。” 萧非看了看沈瑾白,又望向了沈瑾白身后的书。“等一等,我们查一下吧。”她说着,便走到了沈瑾白身后,拿出了那本记载着襄宜谷历史的书,直接翻到后半部分。沈瑾白看过去,只见上面写着:萧楚。 “这是我娘的那部分,”萧非介绍着,“当日,我几个师父都是我娘的侍从,谷里的事也都是她们在记,就如同今日的袖袖一般。我们的史书记得很清楚的,什么时候什么时间有人出谷、出去了多长时间,都会记得一清二楚。” “那你之前怎么不查?”沈瑾白问。 萧非一边翻着页,一边说:“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说罢,她把书翻到了二十年前的部分,又介绍道:“二十年前,我娘出了一次谷,深感外界武林日新月异,襄宜谷藏书已远远落后于外界。于是她选了三十个人,全部都派了出去,为期一年,搜集外界信息。后来三十个人一个没少的都回来了,我那书房里便又多了许多书。” 第156章 沈瑾白听了,便仔细地拿起那书看了起来。她之前一门心思都扑在剑法上,这本书竟是翻都没翻开过。如今一看,方觉这书竟然还有几分意思。她看向了那三十个人的名单,皱了皱眉,念着:“紫镜、紫玉、紫练、阳茗……” 萧非解释着:“前三个都是我师父,还有一位紫屏师父,当日陪着我娘留在了谷里,没有出去。” 沈瑾白把名单看了一遍,又放下了书:“这么说来,她派出去的都是心腹。” “的确。全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人,而这里面有些名字,如今已经不存于世了。”萧非说。 “只可惜你这书写得还是不够详细,没写清楚谁是去韶云派的。如果写了,我们也不用费事了。”沈瑾白说着,又把书摞好。 萧非点了点头,却又甜甜地一笑:“所以嘛,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呢?” 沈瑾白看见萧非眼里又露出了那狡黠的笑意,闪烁着兴奋的神采。她便知道她又有什么坏主意了。“你想怎么做?”沈瑾白问。 萧非微微一笑:“我襄宜谷以毒闻名于世,那自然不能担了虚名。”她说着,站起身来,又极尽娇媚地对沈瑾白道:“嫂嫂,今夜子时,来我房间,我等你哦!”说罢,她也不等沈瑾白亲自来赶她,便一路颠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沈瑾白见萧非走远了,长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很怀念以前那段想动手便动手的日子,如今被气得不行还不能动手的日子,实在是太憋屈了。 夜里,沈瑾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知道萧非那句话并非勾引,而是让她前去同她一起探探紫镜的口风。可她还是犹豫了,这毕竟是襄宜谷自己的事,她还不想和襄宜谷牵扯太深,还有那个小魔头…… 沈瑾白闭了眼睛,可眼前却又浮现出了两人相处时的模样。她这些日子简直是变了一个人,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她很讨厌现在的自己,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小魔头。 “一定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沈瑾白不住地想,却又坐起了身来,“等办完这事了,我就离开这里。要么死,要么离开,总之不能待在这里。” 她想着,下了床,穿上了衣服。她走到窗前,看了看,已经快子时了。于是她拉开房门,便出去了,趁着夜色和林子的掩护,一路施展轻功直到了萧非的院子里,去到了萧非的卧房。 “你来啦,”萧非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几个袖袖也都立在她身边,忧心忡忡地看着萧非,“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毕竟这是韶云派的事,我得知道一个答案,”沈瑾白说,“不然我心里不舒服。” 萧非一笑:“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 沈瑾白又看了看三个袖袖,问萧非:“她们也要一起来吗?” 萧非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们三个可是怕极了我大师父,才不敢来呢。天天嘴上说着唯我之命是从,遇事了却各种推三阻四……唉,还是你好啊,嫂嫂。”说着,她便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又从桌子下拿出了一把剑,走上前来,把剑放在了沈瑾白手中,道:“嫂嫂,我们走吧。” 沈瑾白低头看了看那剑,问:“你把我的剑还给我,也不怕我做什么吗?” “怕什么,”萧非歪着脑袋瞧着沈瑾白,“你才舍不得呢。” 她说着,热情地挽上了沈瑾白的手臂,却又做出从前那柔弱良善的模样来,道:“沈姑娘,我们走吧。” 沈瑾白看着她如此,又是一阵出神,任由着萧非拉着她出了门。可她心里却乱糟糟的,以往那些共同的经历一幕幕地在她面前闪过。 “为什么,”沈瑾白微微低头,看着萧非,心中想着,“为什么你偏偏是在骗我?” 第79章 偷听 两人出了门,萧非便给沈瑾白指了个方向,道:“那边就是我师父住的地方。” 沈瑾白看过去,便看见了谷中的一处院落,离这里尚且有段距离。她不由得微微蹙眉:“这么远,你不会轻功,怎么过去?” 萧非笑着,抬头看着沈瑾白:“你带我过去呀。你轻功这么好,把我带过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萧非说着,拉着沈瑾白的手搭在了自己腰间,又抬手抱住了沈瑾白。 “放心吧,”萧非说,“我会抱紧你的,不会掉下来的。” 沈瑾白有些无奈,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虽然她也知道,这其中必然有这小魔头的私心作祟,几个袖袖说不定也不是不敢来,而是她不让她们来。沈瑾白看了萧非一眼,便把搭在她腰间的手又用力了几分,道:“那你可要小心。” 说罢,她腾空一跃,施展轻功直向那院落而去。萧非身体瘦弱,她带着她一路过去,倒也不怎么吃力。而萧非倒也不怯,虽然整个人死死地扒在沈瑾白身上,但她的眼睛却睁得又圆又大,只盯着沈瑾白。 明月高悬,两人就这样在林子里穿梭着。 “嫂嫂,”萧非面带笑意,“我就说你可以的吧。” 沈瑾白的脸瞬间一沉:“你再叫一句嫂嫂,我就松手。” 萧非连忙道:“不叫了,不叫了。”说罢,又把头靠在了沈瑾白的肩上,道了一句:“我不是害怕掉下去,只是实在舍不得离开你呢。” 沈瑾白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也不知这是萧非的本性还是她演出来的模样,这小魔头颇有几分没皮没脸的气势。 第157章 不多时,两人便已到了院落外的林子里。落了地后,沈瑾白一把把萧非推了开来,自己又向后退了一大步,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才问萧非道:“你打算怎么办?” 萧非倒不太在意沈瑾白的所作所为,只是指了指那院落门前正在闲聊的四五个守卫,道:“我四个师父都住在这里,都不好对付。这院落又戒备森严,守卫时时巡逻,夙夜不停。而我师父的侍女们的武功,虽比不得袖袖,却也比大多数人要好一些。所以呢,若要进去,不是很容易。要趁着这些守卫不注意,溜进去,然后绕过我师父的侍女们,去到她的房间,再给她下药。” 沈瑾白听了,只觉得麻烦:“直接把他们都迷晕了,不就好了?” 萧非忙回头对沈瑾白道:“那可不行!若是如此,我师父醒来,不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如果她没做什么对不起襄宜谷的事,我这样胡闹,她又该唠叨了。你是没经历过她成日在你耳边说规矩二字的感受,我可受不了这些。” 沈瑾白面无表情:“从小到大我听到过的训诫也不少。” “所以你逃出来了,为的就是躲着那些训诫,”萧非说着,又看向了那院落,“我也只能躲着。” “走吧,趁着他们闲聊,我们过去。”沈瑾白不想再多说什么,抬脚便向那院落走去。萧非见了,忙跟在她身后,两人到了围墙边。 沈瑾白先小心翼翼地跃上围墙,见那群守卫还在闲聊,便又回头看向萧非,向她伸出了手。萧非一笑,连忙把自己的手递过去,任由沈瑾白拉着她上了墙。只是上了墙后,沈瑾白便立马跳了下去,又自顾自地向前走,只留萧非一人在墙头。 “嫂嫂,”萧非连忙低声急急地唤着,“沈姑娘!” 沈瑾白回头看向她,虽是一言不发,但眼里却在问:“你怎么还不下来?” 萧非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来:“太高了。” 堂堂襄宜谷谷主,不会武功便罢了,翻墙都不敢?沈瑾白叹了口气,又折返回去,一言不发地双手一张。萧非见了,甜甜地一笑,连忙纵身一跃,正跌进了沈瑾白的怀里,被她稳稳地接住。 “嫂嫂,你真好。”萧非柔声说着,又飞快地在沈瑾白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感觉到沈瑾白抱着她的手似乎握成了拳头。 “下来!”沈瑾白低声冷喝道。 萧非连忙一跳,落了地,却只是瞧着沈瑾白痴痴地笑。“沈姑娘,你不知道你如此模样有多招人疼爱。”萧非说。 而下一刻,沈瑾白却把剑柄一拉,露出了一段剑面来,刹那间,寒光一闪。“别废话,”沈瑾白说,“接下来往哪走?” 萧非吐了下舌头,又指了指其中一间小楼,道:“那个是紫镜师父的楼。我们得从这墙根后面绕过去,不然其他师父会看到我们。” 沈瑾白听了,收了宝剑,抬脚便走。她顺着墙根低伏着身子,蹑手蹑脚地一路前行。萧非依旧跟在她身后,紧紧相随,寸步不离。 “谁在那里?” 可是忽然,她们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两人的动作都不由得一顿……沈瑾白甚至做好了拔剑的准备。 “紫屏到时候会亲自在那里守着,”另一人说着,听起来倒像是紫镜的声音,“她已经设计好了机关,就等着北斗庄自投罗网。那机关图我看过了,不是很容易搭建,冬至也没几天了,这几日他们就该出发去搭机关了。” 沈瑾白听见这话,方知是屋里的人在对话,便松了一口气。正要走时,却见萧非提起了精神,屏住呼吸,贴在墙边,仔细听着。 “紫屏在我便放心了,”这人说,沈瑾白这才听出来,这似乎是紫玉,“这次给北斗庄设下了三关,毒物、机关、迷魂阵,定然能大大地杀了他们的威风。” 紫镜却道:“只怕不是很容易。”又道:“这次江湖不少人都来了,甚至连韶云派都来了,若是他们没见到人便落败,只怕以后还会变本加厉。” “那又何妨?”紫玉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襄宜谷不伤及根本,随便他们闹去。” “这也就罢了,对战北斗庄一事已安排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事,”紫镜说,“到时候,我们得把小谷主看好、关起来。不然,只怕她又会去生事。” “可她毕竟是谷主。”紫玉说。 “她可比不上她娘,”紫镜道,“她娘虽然也曾有过胡闹的时候,但到底还记得谷中规矩。可这小谷主却不一样,胡作非为,什么人都敢往谷里带。” “你说陆惟的未婚妻子吗?”紫玉问,“小谷主不是说那姑娘是一厢情愿、痴心妄想吗?我上次见她,也觉她像是爱而不得生了怨气,也没多大的威胁。小谷主虽然胡闹了些,但无情无义这点,倒是有几分随了她娘,虽爱玩乐,但也没见真的动心。你看阳茗,当日和她母亲多亲近,后来不也是……” “别提这些故人了,”紫镜却制止了紫玉接着说下去,“可那个沈姑娘,我看着她,也还是不放心。” “为何不放心?”紫玉问。 紫镜半日却没说出来什么,只是道了一句:“直觉吧。” 沈瑾白正听着,忽然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人摸了一下。她一惊,本能地就想要踹回去,可想及自己如此是在听墙角,便硬生生忍了下来。她回头看向萧非,怒视着她,却见萧非一脸委屈,又伸手向前指了指。哦,原来是在示意她该走了。 第158章 于是两人又蹑手蹑脚地向前走着,好容易绕到了紫镜的房间后,翻窗进了屋,又直奔卧房。屋里一片漆黑,沈瑾白怒视着萧非,问:“你刚才那是做什么?” 萧非依旧委屈巴巴:“该走了,可你还在听。我本来想戳你屁股的,可我怕那样你打我,只好去摸你脚踝。” 沈瑾白气不打一处来:“那还有痴心妄想呢?”又道:“是我愿意来这襄宜谷的吗?是谁把我骗来的?是谁囚着我不让我走?” 她本来就一直对此心存怨念,听了这些话后,更是生气了。她知道她听起来像个怨妇,可她却实在是控制不住了。冷心冷情了二十多年,头一遭被这小丫头拨动了心弦,谁知道竟遇上了这样的事。 萧非便闭了嘴,想了一想,又毫无底气地回答道:“那只是我为了保住你的说辞嘛。你又何必这么大火气?” 沈瑾白听了,更是生气。可她又没办法,这小魔头身体瘦弱,她总不能上手打吧?她只好没好气地对萧非说了一句:“趁她还没回来,赶紧下毒,别耽误时间了。” 萧非听了,一句话也没敢多说,只是掏出毒药,走到了桌前,对着茶壶里下了药,又晃了一晃。“这毒名为天仙子,无色无味,难以察觉。喝了之后,便能让人分不清真实虚幻,任人驱使。”萧非一边介绍着,一边把这药粉尽数倒了进去。 刚倒完,她便听见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紫镜带着侍女回来了。沈瑾白和萧非不由得对视一眼,萧非连忙指了指床下,两人便一同钻到了床底下,稳住呼吸,等着紫镜进来。 只是,萧非却在此时又握住了沈瑾白的手。沈瑾白扭头看了一眼她,就要甩开,可她又担心这动静太大,因此只好低声道了一句:“松手。” 萧非摇了摇头,道:“你我多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你还忌惮这个?” 话音落下,紫镜推门而入,两人不禁屏住了呼吸,沈瑾白也不再挣扎。只听紫镜又对外边的侍女道:“好了,你们也去歇着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说罢,她便关上了门,走进了屋。她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心烦意乱的,随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便大饮了一口。 沈瑾白听了,转头看向萧非,只见萧非正侧耳聆听,于是她也没有轻动。直到她忽然听见外边传来的隐忍的哭声,她才看见萧非对她招了招手,轻声道:“可以了。” 于是两人又从床底爬了出来,只见紫镜正伏在桌子上哭。萧非绕到了紫镜跟前,可紫镜却半点反应都没有。萧非便清了清嗓子,问:“大师父,你在哭什么?” 紫镜抬头看了眼萧非,她已经分不清真实和虚幻了,如今的她只当现在是在做梦。只听她哭道:“小谷主,我在哭你娘啊。” “她死了有十年了,你哭她做什么?”萧非又问。 紫镜哭着回答道:“我哭她无情,害了阳茗、害了我……只有她自己,春风得意。” 萧非皱了皱眉:“你恨我娘?” 紫镜没有回答,只是抽泣。萧非便坐了下来,问:“所以,你究竟认不认识孟严明?” 紫镜抬起头来,苦笑着:“认识,怎会不认识?我不仅认识他,我还认识石从风……他们,我都认识啊。当年,我去韶云派打探机密,最先认识的就是他们两个,可现在,我只希望我从来没认识他们!” 萧非的神情更加严肃了些:“所以,真的是你把襄宜谷的功法和毒药给孟严明的?” 第80章 紫镜 紫镜却没再回答了。她的眼神混乱的很,使劲摇了摇头,又抱头痛哭。 “回答我!”萧非急了,对紫镜喊着。 可紫镜却只是哭,哭得惨烈极了,却又强忍住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她一边哭,一边还口齿不清地说着:“我恨他们,我恨他们……” 萧非见紫镜在用药之后还哭得这么自制,不禁感叹了一句:“真不愧是我师父。” “你这药行不行啊。”沈瑾白见紫镜如此,不禁道了一句。 萧非神情凝重:“她如此排斥这段过往,在这样的药效之下都拒绝回答……这里面肯定还藏了什么事,只是不论我们用怎样的药,她都不会回答了。” 沈瑾白听了,环视一周,又道:“既然问不出口,那把这里搜一下吧,指不定有什么东西藏着。” 萧非只得点了点头,又叹道:“可惜沅儿姐姐不在,不然肯定更容易一些。” 沈瑾白瞧了她一眼,问:“你不会破解机关吗?我以为你们襄宜谷的人,每一个都精通机关呢。” “术业有专攻嘛,”萧非答道,“那些东西我不感兴趣,我只会制毒、御兽,还会一些摄魂曲,可这机关,我却是一窍不通,只是会用而已,若是破解,却是不能。” 沈瑾白没再说话,只是扭头看向了卧房里的那些柜子。柜门是锁着的,她走过去,拿起剑便将锁展开,又熟练地把锁接住。萧非见了,忙低声叫道:“她明天会发现的。” “那又何妨?”沈瑾白反问,“她还能把你这个谷主怎样吗?” 萧非哭丧着脸:“若是什么都找不到,我会被那些师父一顿说教给烦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我师父眼里的形象,方才你也听到了,连对战北斗庄的事她们都是自己决定的,甚至还考虑把我关起来以防我生事。这谷里的人,在大事上,可从来都是听我那几位师父的,我得罪了她们,再想出去玩,可不容易。” 第159章 “这不是正好吗?”沈瑾白问。 萧非愣了一下,又叹了口气:“你是真的不心疼我啊。” 沈瑾白没有回答她,只是仔细翻找着柜子。从方才紫镜话语里透出的意思来看,她一定藏着什么秘密。既存在秘密,便必定有痕迹。只要把这证据找到,还怕什么呢? 沈瑾白想着,一个又一个地察看着柜子的东西。萧非本来在翻找箱子,见沈瑾白找得仔细,便也凑过来,瞧了一瞧,便道:“这些你不用看了,都是毒药。” 沈瑾白看着这些瓶瓶罐罐,也觉头痛,便合上了柜子。萧非继续在箱子里翻着,而沈瑾白则摸去了衣柜。紫镜衣柜里的衣服相当的单一,几乎都是同一个款式、同一个颜色。沈瑾白一把把那些衣服全都捞了出来,腾空了衣柜之后,便又钻了进去,在里面敲敲打打,以期找到什么暗格。 萧非看着沈瑾白这般搜法,不禁有些无奈,可这也的确符合沈瑾白一贯的风格。更何况,她也知道沈瑾白心里憋着气,闹出这般动静,不过是等着如果什么都没搜到的话、让她受些罪罢了。 也罢,就由着她,不过是更刺激一些罢了。 萧非把箱子翻了,只见里面也没什么可疑的东西,便起身去了紫镜的书房。她的书房里倒是整洁,一眼望过去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萧非有些累了,便坐了下来,随手翻找着那些书本,又俯下身来,拉开抽屉,在里面找着。 这里也没什么可疑的东西,只是放了一些备用的纸墨笔砚罢了。萧非正觉得无趣,却见一个盒子上了锁,她便把这盒子拿了出来。 “嫂嫂,”萧非起身走到沈瑾白面前,压低声音轻唤着,“你能帮我把这东西打开吗?” 沈瑾白见了,顺手拿剑一劈,这盒子便打开了。里面是一根笔,看起来很是普通,但一次都没有用过。 “这么一根笔,有什么宝贝的?”萧非随口念叨着,轻轻拨弄了两下笔尖,却不由得皱了皱眉。 沈瑾白见萧非神情不对,连忙问了一句:“怎么了?”说着,她便从衣柜里走了出来。 萧非拿着那毛笔,在沈瑾白的脸上扫了扫,说:“你看这触感,好像不是寻常的毛笔。” 沈瑾白任由着萧非拿着笔在她脸上扫了扫,又躲了开来,答道:“的确不是寻常的笔。这触感,倒是少见,像是……” 沈瑾白说到这里,却止住了。萧非却忙接了这句话:“像是头发!而且是胎发!” “寻常人家用胎发做笔也并不少见,可那多半是用自家孩子的头发,你师父怎么会有这样一根笔,还这样宝贝?这莫不是你的头发?”沈瑾白问。 “才不是呢,”萧非连忙否认了,“我一出生,就只跟着我娘,我师父她们连碰我的机会都没有,我在六七岁以前都没见过她们。” “那会不会是谷里其他人的?”沈瑾白又问。 萧非想了想,道:“我师父性子孤僻,谷里其他人为什么要把孩子的胎发给她?”说着,又介绍道:“你可能还不太清楚,我们谷里因为有那样的戒律,所以男女之间是不成亲的,更像是合伙生一个孩子,然后女方一人抚养。如果养不过来,那周围的人会一起帮她……我四个师父可从来没帮过别人养孩子。” 沈瑾白听了,又看向那毛笔,愣了一下,道:“那只能是……” 萧非听了,也回头看向趴在桌子上的紫镜。她可能是昏睡着的,也可能是醒着的,因为她还能发出一些抽泣的声音。 “这……不可能吧,从没听人说起过。”萧非不太敢相信。 “对了,我在这衣柜里也发现了些东西,”沈瑾白说着,又站进衣柜里,拍了拍衣柜里面的一角,道,“听起来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那应当是有机关,”萧非说着,也挤了进去,在那衣柜里上下摸索着,可摸了一会儿,她却叹了口气,“找不到开关啊。” “那只能用蛮力了。”沈瑾白说着,挥剑一砍,登时给这衣柜破了个窟窿。衣柜里放着的,是一个香囊,空的。 萧非拿出了这香囊,沈瑾白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可这一看,两人不由得都愣了一下:这香囊好像在哪里见过? “石从风用来装绝交信的那个,和这个香囊一样!”萧非一惊,连忙抬头看向沈瑾白。 沈瑾白点了点头。那信的内容她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是林萋萋的生母写给石从风的。 “莫非,她是……”萧非说着,不禁咽了下口水。这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可以审了。”沈瑾白说着,随手从紫镜的衣柜里抽出了一条腰带,便走向了在桌前趴着的紫镜,十分干脆利落地把她的手绑了起来。 萧非看着那条腰带,一时出了神,回了神后,又蹦蹦跳跳地到了沈瑾白面前,笑着问她:“你什么时候打算再绑我一次呀?我都可以的。” 沈瑾白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了一句:“好啊,绑了我就走。” 萧非连忙后退一步,摆了摆手,道:“那还是算了吧。绑了之后,应该做一些亲密的事才对嘛,你怎么反而要疏远我呢?” 沈瑾白没再理会萧非,她把紫镜在椅子上绑好,揪着她衣领让她坐直,又对萧非道:“给她解药,我们好审问。” 萧非看了看紫镜,却忽然一笑:“只有解药,多没意思啊?”说着,她回身到了柜子前,拿出了几个瓶瓶罐罐,闻了一闻,又挑选出了几个,拿着过来,放在了桌上。她看着沈瑾白,对她说:“怎么也得来点更吓人的吧?” 第160章 “这可是你的师父。”沈瑾白说。 “吓唬吓唬而已,反正这些东西已经在这里了,我又不会真的给她下毒,”萧非说着,把解药灌进了紫镜嘴里,又坐了下来,道,“好了,等着吧,三――二――一――” 话音落下,紫镜猛然抬头。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面前两人,又忽然惊恐起来,随即她又用愤怒来掩饰着这惊恐。“你们两个,要做什么!”紫镜问。 沈瑾白直接把那香囊和毛笔拍在了桌子上,“啪”的一声响。只听萧非道:“解释一下吧,大师父。” 紫镜把头一偏,几乎不敢直视桌上的东西:“解释什么?”又道:“小谷主,你夜里不好好休息,竟跑到师父的房间里来胡作非为?”她说着,就要喊侍女来。 可她还没张口,沈瑾白的剑就横在了她脖子上,萧非也眯着眼睛笑了一下,指了指桌上的毒药。“大师父,这些毒药药效如何,你应当比我清楚,”萧非说,“我劝你从实招来,襄宜谷秘笈泄露一事,可不能轻易算了。” “你竟敢威胁我!”紫镜眼睛一瞪,却流露出了些心虚的神色来。 “没错,我的确是在威胁你,”萧非道,“可那又如何呢?” 紫镜冷笑一声:“小谷主,指责别人前,还是先看看自己为好。你的这个嫂嫂,可也学会了襄宜谷的内功心法了。怎么,谷主便可以如此藐视规矩吗?” 萧非听了,抬眼含笑看向沈瑾白。“她学会了就学会了,”萧非柔声道,“她总归是我的人嘛,既然是我的人,那就是襄宜谷的人,谷里的人学谷里的秘笈,有何不对吗?” 紫镜摇了摇头:“小谷主,你何必自欺欺人呢?我劝你不要妄图违了谷里的规矩。况且,我看这姑娘,根本没有要留在谷里的意思。”她说着,又回头看了沈瑾白一眼,补了一句:“心术不正、薄情寡义。” 沈瑾白倒是无所谓,只是道了一句:“多谢。” 萧非“噗嗤”一笑,却又连忙正经起来,随手拿起一瓶毒药,对紫镜道:“那么,大师父,你要不要主动一点、从实招来呢?” 紫镜却根本不吃这套。她冷眼瞧着萧非,说:“那你尽管用药,反正,我早就想死了。”说罢,她眼睛一闭,一副从容赴死的模样。 萧非倒是愣了一下,她看了看沈瑾白,不由得皱了皱眉,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对沈瑾白道:“审她,也没办法用你在外边审讯的方式,她又不吃我这套……这可怎么好呢?” 沈瑾白刚要开口说话,却忽然警惕起来:外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沈瑾白说。 “无妨,”萧非也趴在了桌上,玩弄着那些瓶瓶罐罐,“已经如此了,被发现就被发现了吧。” 说着,两人便听见大门打开,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逐渐逼近,随即,这间屋子的房门也被一把推开。“大师父不好了!北……”那进来禀报的侍女刚说了一句话,却不由得愣住,“谷主?” 然后这侍女看见了这屋子里一片狼藉,紫镜还被绑着,不由得紧锁眉头,又暗暗摸上了自己的腰刀。“谷主,这是怎么回事?”她问。 “没什么,”萧非回答得云淡风轻,“我怀疑大师父私传秘笈给外人,又怕闹大了,大师父面子上过不去,只好在深夜特来审问一番。”又问:“外边怎么了?” 侍女的神情登时严肃起来:“回谷主的话,北斗庄不知如何打探到了我们通道的所在,竟派了一队人,夜半偷袭!” “什么?”萧非一惊,连忙坐起身来。 紫镜听了,便道:“小谷主,你最好放开我,我好出去主持大局。” 萧非冷哼一声:“大师父,你以为只有你能主持大局吗?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啊?”说着,又对沈瑾白道:“沈姑娘,你在这里看好我师父,不许让任何人把她放走了。我出去主持大局!” 第81章 萧楚 萧非走了,屋子里只剩了沈瑾白和紫镜两个人。沈瑾白看了看紫镜,又伸手去动那毛笔,却没想到还没碰到,紫镜便大声呵斥了一声:“不许碰!” 沈瑾白看了紫镜一眼,没有理会她的言语,依旧把这毛笔拿了起来。“用胎发制成的毛笔,还不让别人碰,”沈瑾白说着,坐到了紫镜对面,“紫镜前辈,你也不必掩饰了,我已经大概猜出来了。我估计,那小魔头也猜出来了,不然她怎么会什么手段都不用,只是恐吓你一番呢。” “你以为你很了解她?”紫镜反问。 沈瑾白放下了那根笔,说:“这些东西摆在这里,我们又不是傻子,如何猜不出来呢?” 紫镜听了,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沈瑾白并不在意,只是又拿起了那香囊,对紫镜道:“前辈,既然如此,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她说着,手里不停地摆弄着那香囊,道:“前不久,我们曾陪一个朋友一起去韶云派,我那个朋友,曾是韶云派的首徒,未来是要继承掌门之位的,可后来不知怎么,竟被逐出了师门。江湖上都不知道他被逐出的原因是什么,甚至他自己也糊里糊涂的,直到我们去了韶云派,才知道其中原委。” 沈瑾白说着,随手把那香囊一丢,道:“因为他杀了自己的青梅竹马,他的小师妹,林萋萋。” 沈瑾白知道,凭借自己平常的审讯方式,肯定是没用的。她不禁在想,如果是陈广峻遇到这样的情况,该当如何?陈广峻虽然在自己面前不太成样,但在外人面前也是性子温和、规矩守礼。若是他来审,想必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第161章 沈瑾白虽不擅长这个,却也不介意学一学。她实在是很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说着,沈瑾白仔细地观察着紫镜的反应,却发现紫镜低垂着眼,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眼里根本看不出波动来。沈瑾白便接着说了下去:“但是我们想,那个朋友虽然有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为人还算是有侠义心肠,怎么会杀了自己的心上人呢?我们便查了下去,谁知这一查,我们发现,他当日是中了襄宜谷的如梦令,才会醉酒、才会忘记醉酒时发生的一切。而那如梦令,却是一个叫严明的瘸子,给他下的;林萋萋,也是严明杀的。而那个叫林萋萋的小师妹呢,不是别人,正是石从风掌门的私生女。” 沈瑾白说着,竟然笑了:“紫镜前辈,你都想不到天下竟会有这般可悲可笑的事。原来,几十年前,石从风走火入魔,犯下大错,是严明把他拉了回来,还为此废了自己的一条腿,所以石从风心中一直感念着严明。而林萋萋,不知是石从风和谁的女儿,但石从风却把这件事瞒下了。直到一年前的一天,林萋萋无意间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对着石从风和严明大闹了一场,严明去劝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和林萋萋打了起来,还杀了她。当然,我是不信他是无意的,毕竟他会襄宜谷的功法,为了掩盖自己练了江湖上传说的邪门歪道的事实,他杀人灭口,也不是没有可能。” “最可怕的是石从风,”沈瑾白见紫镜被绑着的手暗暗捏紧了拳头,便接着道,“他知道了严明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第一件事竟然是为了严明掩盖罪行。为此,他把这些都栽赃到了我们那位朋友的身上,让他背负着冤屈被逐出师门……为了一个朋友,罔顾自己的女儿的性命,罔顾自己爱徒的清白……紫镜师父,你说,这件事好不好笑?” “住口!”紫镜突然大声喊了一句,她浑身颤抖,“你怎么能这样,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说出这样毫无人性的事情来!你不愧疚吗?” 沈瑾白登时阴沉了脸,道:“因为事情又不是我做的,而我也尽我所能,让那些人受到了惩罚,我何必为此愧疚?”又有些激动地说道:“该愧疚的,是那个轻信于人的女子,她把自家的秘笈毒药教给了外人,而那外人却用她教的这些杀了她的亲生女儿!该愧疚的是那个不管自己亲生骨肉的女子,她抛弃了她的亲生孩子!” 沈瑾白说着,觉得自己似乎表现得太过凶悍了,又忙敛了本性,顿了顿:“但可怜的是那个爱错了人的女子,她没想到自己爱上了一个禽兽不如的人,抛弃了她不说,又漠视她女儿的性命,酿成了惨剧。” 紫镜只是默默地听着。沈瑾白拿了火折子出来,点上了灯,再回头一看,紫镜的眼里分明有些泪光。“紫镜前辈,我早说了,看了这些东西,我们便已猜出了个大概。如果你觉得我说错了,大可只当一个故事听……可我觉得,我应该是不会错的。你的反应,太真实了,如果不是真正的切肤之痛,你今夜也不会如此失态。”沈瑾白说着,坐了下来。 紫镜依旧只是眼含泪水,但却一言不发。 “你只见了我一面,便断定我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因为我的剑法让你想起了石从风罢了。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你女儿的事情,你只是怕了这谷里的规矩,怕人知道你曾经用情,才不敢光明正大地复仇。我看过你给石从风的绝交信,看来从前你也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刚烈女子,怎么如今,却活成了这般模样?”沈瑾白又问。 “紫镜前辈,我知道,你也有苦衷,这谷里有一些规矩实在是很不合人性,才让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沈瑾白说,“其实,你可以把一切都说出来的。” “说出来?有用吗?”紫镜抬头苦笑,眼泪刷地流了下来,“说出来,我的女儿就能复活吗!” 她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看到紫镜如此,沈瑾白便知她成功了。她心里十分冷静地想着:“表哥那些话术倒也不是没用,有些人就是吃软不吃硬,只要弄明白他们心中最深的渴求,攻破防线也还算容易。而感情一事,于常人来说,似乎是最难割舍的了。”想着,她不禁又想起了萧非来:“她这般玩弄别人的感情,真是可恶。” “但你最起码心里可以好受一些,”想归想,沈瑾白还是十分平静地接着开口说道,“我猜,这些年,你也受了不少的苦。” 紫镜没有答言,只是低着头,苦涩地笑着,眼角的泪却是一点都不停地往下流着。半晌,紫镜才抬起头,看着沈瑾白,说:“你错了,敢爱敢恨这个词,我从来都配不上。” 她说着,又问沈瑾白:“你知道萧楚吗?小谷主的娘,前任谷主。” 沈瑾白点了点头:“听说过。” 紫镜回忆起了萧楚,不禁摇了摇头,陷入了过往之中:“她是个很合格的谷主,但却不配为人!” 这话极重,沈瑾白听了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只听紫镜继续说道:“她当时不怎么管谷里的男子,却对女子管得很严。她……和如今的小谷主一样,很喜欢和女子在一起……嬉戏。她觉得我们都是她的。在我之前,曾有一个姐姐,出谷后对一个书生动了情,未经允许就成了家生了孩子,从此不再回谷。此事后来被她发现,她怒不可遏,竟当着那个姐姐的面,杀了她的丈夫和孩子……她曾经和那个姐姐多么亲密啊,最后,竟对她做了这样残忍的事。还有后来的阳茗,从前和她也很亲密,最后因为违了她的心意动了情,被她亲手处死、尸骨无存!” 第162章 紫镜说着,声音颤抖:“她便是恶神下界,无情无义。而如今的小谷主,像她、又不像她。” 沈瑾白听了,只是垂眸沉思。只听紫镜继续说道:“我曾经也和她很亲密,后来她又喜欢上了阳茗,便把我丢在一边。当日,我隐瞒身份去了韶云派,正是失落之时,见了石从风,便与他生了情愫。严明是我的好友,他当日是个极好的人,谁都对他赞不绝口,可惜他瘸了一条腿,在武林之中难有建树……他也是最先知道我襄宜谷的身份的,但他知道以后,也没有排斥我,反而,因为我当日苦于对石从风生了情意而开导我,为我出谋划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当日怎么都不会想到,竟然是他,杀了我的女儿。” 紫镜说着,有些哽咽。沈瑾白见了,便给她寻了干净的水来,喂了下去。只听紫镜接着说道:“当日,我不小心让自己有孕在身,念及前车之鉴,终日惶恐不安。严明劝我说,这是我和石从风两个人的事,我们两个人应当一起面对,所以我便去找了石从风,告诉他我的身份。可没想到、没想到,他在得知了我襄宜谷的身份后,竟然一把把我推开,终日避而不见!他说,他是武林正派,绝不会与我邪门歪道的妖女为伍!”紫镜说着,气得声音都在发颤:“从前的那些山盟海誓,竟全成了泡影!” 紫镜说着,眼泪直流:“多亏有严明在,在我无处可去的时候,是他收留了我,照顾我的起居。如果没有他,恐怕我的女儿,根本不会来到这个世上。我当日感念他的恩德,想着他行动不便,便把一部分襄宜谷的内功心法教给了他,最起码让他在遇到危险之后,可以防身保命。你说的那毒药,却不是我特意留下的,我只是走时忘了带。私传秘笈给外人的确是我不对,可我当日,却也没有想到,我教他的这些东西,最后会害死我自己的女儿!” 沈瑾白想了想,又问:“可你为什么不把林萋萋带回谷中?我听……听萧非说过你们谷里的规矩,女子若是想生育,是可以找一个男子受孕,然后自己抚养的。” “那也需要谷主的许可,”紫镜解释说,又被以往的情绪所支配,脸上流露了些惧意,说道,“我实在是怕。孩子出生的那天,我怕极了,我知道那孩子不能带回谷里,不然她必死无疑!我只能忍痛,把她放在了韶云派的大门前,我知道,韶云派也怕和襄宜谷扯上关系,他们不敢到处乱说……可我还是恨!我恨石从风,如果他没有抛弃我,以韶云派之力,未必对抗不了襄宜谷,我又何必抛弃自己的血脉、骨肉分离!我也恨萧楚,如果不是她那般无情无义,我又何必舍弃自己的女儿!” 紫镜说着,泣不成声。沈瑾白听了,却对萧楚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身为母亲,她天天给自己的女儿喂毒药,用残忍的法子为她练就百毒不侵之体;身为谷主,她对下严苛,用这样可怖的手段来对待她的亲随……果真如紫镜所说,无情无义。 也难怪萧非被她教成这个样子。 “回来以后,我为了自保,硬是敛了所有的性子,只得凡事都顺着她心意行事,你以为我好受吗!”紫镜说着,惨笑着,“明明知道她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却又要帮着她做这些可怕的事情……呵,人生在世,真是可笑。” “那你为什么又把萧非管得这么严?”沈瑾白问,“她或许和她母亲不同呢?” 紫镜反问:“你怎么知道,她不同呢?”又道:“沈姑娘,如果你了解襄宜谷历代谷主,你就会发现,每一代谷主,都比上一代更狠、更绝情。绝情的人只能养出绝情的孩子,我又何必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赌这一代谷主和以往的不同呢?” 沈瑾白听了,不禁沉默了一瞬。可她心里却也在不停地发问着:“我怎么知道,她不同呢?” 第82章 偷袭 沈瑾白听紫镜把前因后果都复述了一遍,自己也陷入了沉默。她只是在椅子上坐着发呆,一声不吭。直到窗子里透进了熹微的光,她才回过神来。 “也不知谷里怎样了。”紫镜道了一句,看向了窗外。侍女报信时,院子里乱哄哄的一片,想来其他几位师父也出去帮忙了。 沈瑾白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看向了窗外。这一看,便瞧见萧非蹦蹦跳跳地向这边而来。她愣了一下,连忙又坐了下来,仿佛无事发生。 “嫂嫂,师父,我回来了!”萧非说着,推门进来,直奔沈瑾白面前。她瞧了瞧沈瑾白,又回头看了看紫镜,道:“那想必是有结果了吧。” 沈瑾白点了点头。萧非便随手从桌子上拿了药,走到了紫镜面前,一脸抱歉地对紫镜说道:“对不起啦,大师父,还是要辛苦你再睡一觉,我还要先处理一些别的事情呢。”她听起来乖巧极了,但眼里却透露着笑意。 紫镜听见她如此说话,不由得看了沈瑾白一眼。“沈姑娘,”紫镜说,“你不懂襄宜谷。” 萧非听她这话说得奇怪,回头看了沈瑾白一眼,但见沈瑾白神色如常。“搞什么呀,”萧非嘟囔了一句,抬手便掐住了紫镜的脖子,硬生生把那药给紫镜灌了下去,“大师父,一会儿再见啊!” 紫镜被灌了药,不过片刻,便昏昏睡去。萧非放下了药瓶,又回头看向沈瑾白,热情地贴到她身前,抬眼看着她,问:“嫂嫂,可以把方才的结果告诉我吗?” 第163章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沈瑾白说,“林萋萋是她和石从风的女儿,秘笈也是她为了报严明收留之恩教给严明的。” 她的话语十分简练,把方才紫镜的那一长串故事浓缩成了短短两句话。并且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她略去了一切和萧非她母亲有关的前因后果。 “唉,真是没意思,看见这两个东西就猜出个大概了,”萧非叹了口气,却又立马变脸展颜一笑,她挽住了沈瑾白的胳膊,说,“不过呢,嫂嫂,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呢。从前都是我师父在掌控谷里的事,有了这个把柄,我就可以真正地做一回谷主了呢。不知道如果其他人知道了紫镜师父从前做过这些荒唐事会有什么反应?啊,那得有多少有意思的事情啊。” 沈瑾白根本没心思听她说这些事情,更何况她还把这些事情称作是“荒唐事”?也是,在襄宜谷眼中,这些事情一定是荒唐的吧? 沈瑾白想着,微微低头看了萧非一眼。“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在心里默默想着,“你会和你娘一样,变成那样绝情的人吗?” 但她这样想,是想不出结果来的。她发现,她从来都看不懂这个小魔头,她之前的伪装她没能识破,如今她的这些表现,她也不知是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及时止损、及时止损……”沈瑾白不断地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好啦,嫂嫂,”萧非挽着沈瑾白的胳膊,就要带她出门,可到了门前,她却自己站住了,“你先回房吧,我留在这里处理这些事情。”说罢,她又眨了眨眼,一副狡黠的模样。 沈瑾白见萧非如此,知道她心中又有鬼主意了。她本想抬脚便走,却在即将离开之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关心的话语:“北斗庄夜袭一事如何了?” 萧非听了这话,不由得一喜:“你在关心我?” “随口一问罢了。”沈瑾白被她这神情又激得有些恼怒,回了一句,转头就要走。 “你别害羞嘛,嫂嫂,”萧非说着,又蹦蹦跳跳地挡在了沈瑾白身前,笑道,“关心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嘛。更何况,你从前还曾许下诺言,说不会让我被此事波及到的呢!” “我何时说过!” “你明明就说过,怎么,如今又想翻脸不认账啊,”萧非说着,连忙帮着沈瑾白回忆,“在去韶云派的路上,我们看见了北斗庄发给襄宜谷的战书,当时你可是亲口许下这诺言的!你说,你不会让我被此事波及到,你忘了吗?” 沈瑾白又回忆起了那天。那时,她被这小魔头伪装出来的样子蒙蔽了双眼,对她只有怜惜,自然是想保护她。可如今她知道了真相,方知那日的一切都是萧非有意引导。这句话是不是在她引导之下说出口的,沈瑾白自己也分不清了。 一想到被骗一事,沈瑾白就有些生气,她抬脚就要走。可走了两步,她却又气势汹汹地转头回来,对萧非道:“从前我不知你真实身份时,做下的事、说出的话,全都不作数!” 说罢,她便扭头阔步离开了。萧非听见她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又委屈巴巴地对着她的背影喊着:“嫂嫂,你也太无情了些!” 沈瑾白听见,却是充耳不闻。她一路大步走去,迎着朝阳穿过林子,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屋门一关,她登时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般,倚在了门上。她的心狂跳不止,久久无法平静。 “真的不作数了吗?”沈瑾白想着,又想起了萧非为她挡箭的那一幕,“连这个,也不作数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萧非在她离开之后,立马长舒了一口气,又沉下了脸来。宫袖不知从哪里转了出来,走到了萧非面前,道了一句:“主人,事情都办妥了。” 萧非神情凝重:“没想到竟然是他们。还好你们来提醒了我。” 原来,这一夜,萧非听了侍女的报信之后,便要出去指挥大局。她其他的三个师父也都得了信,带人去到入口附近亲自指挥把守,而萧非就是在去那的路上遇见了急匆匆来寻她的明袖。 “主人,”明袖轻功好,倏忽间便到了萧非跟前,“不可前去!” “为何?”萧非问。 明袖答道:“姐姐说了,这次来偷袭我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主人和沈姑娘在外游历时的同伴,他们不知怎么竟和北斗庄混在了一起。之前为了引沈姑娘进来时,我们给他们也泄露了一些路,他们便带着北斗庄的人打来了。” 萧非听了,愣了一下,又皱了皱眉。她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又低头沉思着,道:“我早想到他们见沈姑娘不回来,定然是会来寻的,但他们竟然和北斗庄的人混在一处了……这样一来,北斗庄也知道了我们的所在,那几个师父之前计划的引到别处再开战的法子,肯定是不行的了。”她念叨着,又抬头问明袖:“可知道他们是怎么过那虫蛇道的?没有我们的药,根本过不来啊。” 明袖道:“奴婢也不清楚,听说是钻箱子里走过来的。” “这动手能力也太强了吧!”萧非惊叹,却又摇了摇头,“可这也不可行啊,他们若要进来,箱子就必须要贴着地,一个空都不能留,不然就会被虫蛇钻进去。可这样一来,他们就没办法在里面长时间地待着,就算他们在箱子里留了出气孔,那些蛇全部缠上去,也早就把孔堵死了。更何况我们之前也不是没试过,那么多虫子聚在一起,不出片刻,木头就会被咬烂,这么个木箱又能抵挡多长时间呢?” 第164章 明袖很明显也无法解答她的问题,她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明白。” “事已至此,罢了,”萧非叹了口气,又对明袖吩咐道,“你快点回咱们的院子,把我之前的那身衣服拿过来,我在这等着你!快去!” 明袖听了,立马领命而去。她腿脚快,来回不过片刻,可她回来时,立在原地的萧非却已经变了一副模样: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全是灰,脚下没了鞋子,一双袜子上也踩了泥。 明袖一时有些懵:“主人?” “别主人主人的叫了,一会儿我就是个犯人。”萧非说着,毫不留情地从明袖手中抢过了自己的衣服,是她当日在塔牢骗沈瑾白时的衣服。她特意把这件衣服留了下来,并且没让人洗,就是怕有今日这样的变故。 她迅速地换了身衣服,又把换下来的干净衣服塞进了明袖手里。“你换一身红衣服,一会儿挟持我去通道那,我就不信,我拿他们没办法!” “奴婢还是让姐姐来挟持主人吧。”明袖小心翼翼地问着。 “无所谓的,只要是红衣服就行。”萧非说着,抬脚便走。可她走着走着,却觉得不穿鞋走路在是太慢了,便冲明袖招了招手。根本不用她开口,明袖便赶了过来,一把背起了萧非,带着她朝入口处去了。 宫袖已经在入口附近了,见明袖背着萧非过来,而萧非还换了一身打扮,她立马会意。“主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挟持主人的。”宫袖说。 萧非点了点头,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几个师父。很显然,她们还在观望。山洞那边巨响连连,想必是陈广峻他们正在破解机关,还轮不到他们出手。萧非便笑着对几个师父挥了挥手,道:“几位师父,别怕,我去去就回!”说着,她给宫袖使了个眼色,宫袖便连忙把剑横在了萧非的脖子上,带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出谷去。 机关停下,她们走到了山洞中间,正看见灰头土脸向这边冲来的陈广峻、蒋沅儿和季陵三人,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些北斗庄打扮的人。 “萧非妹妹!”蒋沅儿见了萧非,不由得连忙惊呼一声。 季陵见了,持剑便要上前,可萧非眼尖,已经注意到,他那把才买的新剑,已经在这闯关的过程中断裂,只剩了一半。陈广峻见季陵要冲上去,却连忙拦住,仍心有余悸地说道:“季兄莫急,她们离得太远,小心有诈!” 看来是被谷里机关吓着了。 “沅儿姐姐!陈大哥!季公子!”萧非见了三人。登时红了眼,凄惨地冲他们喊着,可喊完之后,却不由得愣了一下,又急切地问着,“沈姑娘呢?她在哪里?她可还好?” 几人的面色霎时变了,尤其是陈广峻,一脸悲怆。蒋沅儿也红了眼,看着萧非,道:“萧非妹妹,她来救你了。可,她出了意外……”她说到这里,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看来被我骗过了。”萧非心想。 季陵也忙道:“萧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完成她的遗愿,救你出去,为她报仇!” 宫袖却在此时发出了一声嗤笑:“你的剑都成这样了,何谈报仇呢?估计,最后也是和那个沈姑娘一样的下场吧。” “你!”陈广峻急了,方才还拦着季陵的他,此时却要向前冲了。 宫袖见陈广峻被气到面目扭曲,却丝毫不惧,依旧轻轻地笑着:“陈公子,你怎么不过来啊?你看,这病秧子我都已经给你们带过来了,你们却还不敢救吗?” 陈广峻咬着牙,就要上前。却听宫袖又道:“你尽管上前,我倒要看看,是你们走得快,还是她脖子上的剑快。”她说着,又把那剑贴近了几分。 “卑鄙!”蒋沅儿骂了一句。 宫袖根本不正眼看她:“你一个小偷,卑鄙之事不知做过多少了,却还说我卑鄙?” “这与你无关!”蒋沅儿还没急,陈广峻却先站了出来。也就是此时,萧非才发现,陈广峻的右臂在流血,他早已受了伤了。 还真是损失惨重。 “沅儿姐姐,陈大哥,季公子,你们快走,不要管我了!”萧非哭嚎着,“我不想你们也受伤!你们就当我死了吧,记得给我和沈姑娘一起立个碑,就当是我们葬在一起。” 她说着,已是泣不成声。对面的三人见了,也是面有悲戚。萧非见对面三人如此情形,却忽然又有了想法。她一边抽泣着,一边对宫袖低声说道:“卖个破绽,放我走。” -------------------- 下一章,非非要露一手了~ 第83章 笛音 宫袖听了萧非的吩咐,想了一想,登时有了主意。她冷笑一声,故意高声对萧非道:“两人合葬未免对不起你们几人的情谊,依我看,你们五人合葬,倒是更好一些。”又道:“放心,我定然会给你们选一处风水绝佳之地,安葬你们的。” 说罢,宫袖主动出手,一把将萧非往后一推,又气势汹汹地直向面前的三人冲去,和他们打斗起来,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陈广峻和季陵立马带着人迎了上去,蒋沅儿自知武功不好,便也十分本分地待在一边,眼睛却一个劲儿地朝萧非这边看。 宫袖是敌不过这么多人围攻的。陈广峻受了伤,已然有些体力不支,但见宫袖也露出了吃力的神情来,便忙对萧非喊:“萧姑娘,快过来!” 蒋沅儿见了,也忙小心翼翼地向萧非的方向走去,对她伸出了手,道:“快过来!” 第165章 萧非方才被宫袖推到了地上,如今听见他们叫她,连忙做出虚弱的模样来,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又踉踉跄跄地向几人的方向走去。蒋沅儿一把抓住了萧非的手,将她带了过来,又趁着宫袖无暇分身,连忙带着萧非躲到了人堆里去。 “陈公子,可以了,快撤!”蒋沅儿焦急地冲陈广峻喊着。 陈广峻和季陵听见,连忙对着宫袖重重一击,又向后撤了回来。宫袖受了点轻伤,却也十分配合地倒地不起,给几人留够了撤退的时间。 几人撤到了一旁的林子里,萧非一眼便看见了有七八个铁箱放在那里。那铁箱下面没有封底,上面布满了尖刀,尖刀周围留了几个出气孔。萧非见了这铁箱,才知他们是如何过来的。 虫子咬不破这铁箱,上面还有这尖刀,虫蛇道上的那些蛇,想必是损失惨重。 “这几天他们竟做出了这样的东西来,想必费了不少功夫,”萧非想着,心里一沉,“能把这么大的铁箱从那密林的小道里运过来,也绝非易事。估计,林子被毁了吧。” 萧非便又看了看其他几人,只见他们都面有疲惫之色,想来这几天是没怎么好好休息。而此时,蒋沅儿见萧非发呆,便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萧非妹妹,你还好吗?” 萧非又开始她的伪装了。她看起来有些发怔,又懵懵地点了点头。蒋沅儿心疼地看着她如此模样,又拿出了手帕来,给她擦了擦脸,道:“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若是沈姑娘知道了,定然……”她说到此处,已经说不下去了。 “她……是怎么、怎么没的?”萧非问着,声音发颤。 蒋沅儿叹了口气,有些凝噎:“她……我们也是今日进来,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她说着,从怀里逃出了一支袖箭来,对萧非道:“你应当能认出来,这是她的东西。她的东西就这样散落在林子里,我们一路追去,竟到了悬崖边上……她,尸骨无存……” 蒋沅儿说着,倒先哭了起来。萧非听了,面有悲戚,但心里却畅快的很:“果然被我骗过去了。” “我们收拾好了,赶紧走吧,”没说两句话,季陵便走了过来,对两人说道,“不然襄宜谷的人若是追出来了,就不好走了。” 蒋沅儿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又拉着萧非走到了一个铁箱边,陈广峻就在一旁站着。“这是……”萧非有些疑惑地问着。 蒋沅儿先钻进了铁箱,又把萧非拉了进去,陈广峻也随后进来。几人挤在一个箱子里,急急忙忙地沿着来时的路向外走着,只听陈广峻解释道:“我们在外边一直等,不见表妹回来,还是季兄先提出了做个箱子过去的办法。我们试着做了个木箱,可惜没走两步路就被咬了窟窿。万般无法,只得出了山,正巧遇上了孟子钟。” “孟子钟?”萧非问。 “是,他如今是韶云派掌门了,我们离开韶云派没几天,他也跟着北斗庄一起来了蜀地,不知怎么得了消息,说韶云派就在这附近,”陈广峻说,“我们把事情和他说了,他便邀我们入伙,方便救你们出去。北斗庄听了我们的情况,特意为我们打造了这铁箱,让我们得以穿过那条路来,顺便探路。” “原来如此,”萧非心想,“那这些人,我可不能让他们成功走出去了。从这些人口中,我必能打探出来什么。” 陈广峻说着,又沉默了。萧非见状,眼角登时掉下一滴泪来:“可惜她不在。” 陈广峻苦笑一声:“是啊,可惜她不在。”说着,他又看向萧非,道:“萧姑娘,不知你知不知道,我表妹她……她其实是喜欢你的?她本来是想亲口和你说的。” 萧非听了,故意做出吃惊的模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陈广峻叹了口气,又自嘲道:“我虽然是她表哥,但说实话,她对我的关心,还没有给你的万分之一。我们一路从韶山追来蜀地,她就像疯了一样,每天几乎都不怎么吃饭睡觉,人也瘦了一圈,甚至还急晕过,就算晕了,在梦里还在叫你的名字……她若是知道我们成功把你救出来了,该有多开心啊。” 萧非听了,沉默不语。陈广峻说着,又叹了口气,眼眶一红:“你说说她,她好不容易才有点感情、像个人了,怎么,就、就……若我娘知道了,唉……” 蒋沅儿见陈广峻和萧非都一副心痛欲绝的模样,连忙安慰道:“你们别伤心了,我们还有希望!她只是不见了而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看到她的尸身之前,一切都不作数的!” 陈广峻点了点头,又连忙对萧非道:“萧姑娘,你放心,若她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不会再劝她嫁给陆惟了。你们两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一定会劝我爹娘,帮她退婚,让你们两个自由自在地在一起……我知道,她一定很希望这样。” 萧非点了点头,声音却有些哽咽:“多谢陈大哥了。” 一时无言。 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终于艰难地走出了这条虫蛇道。几人从铁箱子里钻了出来,一把把这铁箱掀翻。萧非向前看去,这一看,却有些奇怪:密林还是那个密林,这些人是怎么把这铁箱运进来的? 她正想着,忽然见季陵在一旁把这些铁箱子叠起来。这些铁箱可以向里折叠,刚好把尖刀都藏在里面。一个偌大的铁箱子,叠起来后,却也不过二尺之高,刚好可以背在背上。 第166章 季陵见萧非正盯着这边看,便解释道:“这是北斗庄中的许家特意为我们设计的。他家一向擅长打造这些器物,从前世人只知北斗庄的兵器都是他家造的,却不知他家也会设计这些不寻常的东西。” “轻敌了,”萧非心想,“早知道许家会打造器物,却从来没见识过。” 可萧非还是向季陵投去了钦佩的眼神:“真是辛苦你们了。” 她虽如此说,可心里却还在盘算着:“等明日闲了,定要让人再布上一些机关,以防不测。”又想:“韶云派和北斗庄既然已经到了附近,为何谷外的眼线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心中疑惑不解,正想着,却听一旁传来了蒋沅儿的声音:“我们快走吧,别让襄宜谷的人追上了。” 萧非点了点头,却又忙凑过去,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问着:“沅儿姐姐,我听说襄宜谷耳目众多,我们就这样走了,他们若是一直死追着我们,可怎么好?” “不会的,”蒋沅儿道,“听北斗庄的前辈们说,他们得了消息,知道襄宜谷的眼线是如何运作的,在来之前,已经把这附近的眼线处理掉了。” “啊?”萧非心中一惊,难怪没有消息。可这等机密之事又是如何泄露的呢? 蒋沅儿见萧非依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以为她依旧在想沈瑾白,便赶紧安慰道:“萧非妹妹,你别太伤心,我们还有希望的。” 萧非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周围,对蒋沅儿道:“沅儿姐姐,我想要解手,你们可以不可以等一下我,我去去就回。” 蒋沅儿连忙应了,又问萧非:“要不我陪你去?” 萧非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不走太远,你们等等我就好了。”说罢,她连忙钻到了一旁的林子里。 蒋沅儿见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又走到陈广峻身边,悄悄道了一句。陈广峻听了,连忙让所有人停了下来,原地等着。 季陵在此时走了过来,到两人身边,低声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她怪怪的?” “怎么怪怪的?”蒋沅儿问。 季陵道:“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她知道沈姑娘的事之后,反应有些不太对。” “如何不对?”陈广峻问。 季陵瞥了下周围,这才道:“她相信得太快了,关心的东西又太多了。痛失挚爱,不该是这个反应。”说着,顿了顿,又低了头,道:“最起码我不是。我当时觉得天都塌了,仿佛疯了一样,什么事都不想关心,满心满眼只想着她,想着……她还在。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蒋沅儿有些犹疑地说道:“或许……各人和各人不同吧。” 几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空灵的笛声,还没反应过来,便又听见了群蛇吐信的声音。一行人打了个激灵,坐着的连忙站起,拔出武器来,眼见那一群毒蛇已到了跟前。季陵先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石从风曾说过的御兽!” 话音落下,笛音骤然一变,曲调激扬起来,群蛇奋起攻之。几人慌忙阻挡,可对付这些受人操控的蛇和平日比武并不一样,没一会儿几人便都手忙脚乱起来。“萧非妹妹呢!萧非妹妹!”危急时刻,蒋沅儿还在关心着萧非。 “萧姑娘!”陈广峻也连忙喊着,可却一点音都听不见。 战况胶着,所有人都拼命抵挡着。而就在此时,笛音又变了,这次的节奏又舒缓了下来,低沉深厚,却一个劲儿地往人的脑子里钻。几人都忙着对抗群蛇,一时间竟分不出精力再来对抗这笛音。蒋沅儿最先支撑不住,竟一下倒地不起。陈广峻忙扑过去,拼命地护住蒋沅儿不让她遭受群蛇袭击。 “这又是什么!”陈广峻有些绝望地喊着。 “这……应当是和长歌行一类的摄魂曲,”季陵一边反击着群蛇,一边回答着,“上次那红衣女子的长歌行让人头疼欲裂,这次却是让人头脑昏沉、手脚乏力……” 他话还没说完,陈广峻就也支撑不住,忽然跪在地上。季陵见了,便想冲过群蛇阻拦来救这两人。可他的体力也渐渐不支起来,最后,他把剑撑在地上,才摇摇晃晃地保证自己不倒下。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笛音依旧在耳边环绕着,唯一的好处是,那些发疯攻击他们的蛇倒消停了。 季陵是最后一个支撑不住倒下的。只是,在他倒下之前,他似乎看见萧非从密林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了一支骨笛。然后,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非看着这倒下的一片人,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在外边一向是很低调的。若非实在不能放你们走,我才不会这样呢。” 她说着,收了骨笛,又连声高喊:“袖袖!袖袖!” 叫了好几声,三个袖袖竟一齐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看了一眼身后倒下的众人,吩咐说:“把这些人带回谷里吧,一定不能让他们离开,以防泄露机密。沅儿姐姐要单独关押,她会开锁……剩下的事,就等我们回谷再说吧。” 她说着,又指了指明袖,道:“你赶紧带我回去吧,不多时天就要亮了,我还要再梳妆打扮一番,去见我的沈姑娘呢。” 明袖点了点头,便把萧非背在了背上。就要走时,萧非又想起来一事,连忙对几人吩咐着:“对了,今夜之事,谁也不许告诉沈姑娘,不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第167章 -------------------- 请记住现在非非放大招时得瑟的模样,等以后这群人知道了她的小秘密之后,她会被报复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84章 对质 萧非走进了襄宜殿里。这襄宜殿是平日里谷主议事才会开的地方,上次萧非初回谷时,便是来了这里。如今,她又开襄宜殿,却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这里现下只有她一个人。她坐在高座之上,靠着椅背,歪着脑袋,打着瞌睡。她请的几个师父还没有到,而她又一夜没睡,未免困倦,索性在这高座之上打起了盹。大殿之中香烟袅袅,着实安神。几个袖袖就在殿外守着,不敢轻易进去打扰。 过了些时候,几个师父总算来了,除了紫镜,紫玉、紫练、紫屏三位师父都到了场。三人进了大殿,见萧非正坐在高座上打盹,不由得有些不满。紫玉先轻咳了一声,见萧非没反应,便高声喊道:“拜见谷主!” 说是拜见,但却一点恭敬的意思都没有。萧非被这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睛,见几人来了,便又送了一口气。“是你们啊,师父,”萧非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我刚才正做梦呢,梦里我在外游历,险些被人发现了身份,好容易瞒过去,却又听见你们这样喊我,实在是吓死人啦。” 说着,她又忙招呼着几位师父:“师父们快请入座吧,我们今天可是有紧要的事商议呢。” “小谷主有要事商议,却又在此打盹?”紫练听着颇为不放心,“小谷主,你……当真想好了吗?” 萧非听见这话,略微有些生气。昨夜她一人退敌,还把那些人都抓进了谷里,一夜没睡。这些事情,这几个师父应当都是知道的,可她们却对此闭口不提。她想着,不禁有些委屈,却又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毕竟四个师父一向不怎么相信她的能力,除了相信她特别能胡闹以外,别的都不怎么相信的。她好容易压下了心中的火,正想开口说话,便听紫屏又问道:“怎么不见紫镜师姐?” “是啊,”紫玉附和着,看向高座上的萧非,道,“昨夜里就不见她,今早回了院子,却发现她的楼前被人团团围住。我们要进去,那些人却也不让,说是谷主的命令,不敢违抗。小谷主,紫镜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将她拘禁?” 紫玉此言一出,其他几个师父也都连忙附和着,一连串的问题向萧非涌来。萧非起初还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几个师父根本没留空让她插嘴。她先是听见几个师父说紫镜如何劳苦功高,又听到那些话语中突然多出了许多指责她不成熟、不懂事的话,她便阴沉了脸,又闭了嘴。 可几个师父根本没注意到她情绪的异常,依旧不停地说教。那些话语钻进萧非的耳中,让她十分不适。终于,她忍不住了,她随手拿起案上的酒樽,狠狠地向案桌上一拍,高声喝止道:“够了!” 她从来没有在几个师父面前这样凶狠过。只听她喊了这一句,这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几个师父愣住了,她们看着高座上的她,微微发怔,随即紫玉又站起身来,道:“小谷主,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萧非冷笑,“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在做什么!” 紫练见情形不对,便劝道:“小谷主,师父们也是关心咱们谷里的事,这才多问了几句,你又何必如此动怒?” “关心?你们就是这么个关心法吗?”萧非说着,坐直了身子,“那我们外边在蜀地的眼线,被北斗庄全部拔去,你们可知晓!” 几个师父面面相觑。紫玉先反应过来,抬头望着萧非,说:“小谷主是想把昨夜被袭一事算在我们几个头上吗?”又道:“若非小谷主只顾自己胡闹,把大门的位置泄露出去,我襄宜谷又何必遭此灾祸!如今北斗庄已然知晓了我们的所在,我们前些日子定下的计划,全部作废了!不仅如此,我襄宜谷在此避世百年,今日之后,还能有个安身之所吗?” 萧非被她这话气得不轻,她知道自己的确有错,可她又觉得不对,谁说襄宜谷一定要避世不出的?一直避世,便是让外边的人平白生出许多误解来。她觉得就算是外边的人知道了襄宜谷的所在也无所谓,反正襄宜谷神通广大,外边的人又进不来。襄宜谷不用避世,也可以保护好自己。 她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局限在这谷里,这样,太无趣了。所以,比起襄宜谷所在泄露一事,她现在倒是觉得,其他的问题更大一些。 萧非想着,向后一靠,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反而放松了下来。几个师父见她如此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便又更生气了几分。这次却是紫屏先开了口:“小谷主,你从小,师父们就教导你要知错就改,怎么如今你自己错了,还这般拒不认错的模样?” 萧非挑眉,反问:“我错了吗?”说着,她又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说:“我觉得,相比起来,我这点错还真是微不足道呢。” “你这是什么话!”紫玉板着脸,问。 萧非看了一眼台下的三个师父,又叹了口气,道:“三位师父,其实我今日找你们来,倒也没别的事情。我只是想问一问,若是有人泄露机密、秘笈,该当如何?” 紫玉答道:“依照谷规,要废其武功,幽禁终身。”说着,又补了一句:“小谷主,你要记住,你泄露通道给外人,也算是泄露机密了。” 第168章 萧非不屑地轻笑:“这算哪门子机密。”她说着,又反问:“几位师父,一个劲儿地回避我提出的问题,只把矛头指向我,可不能解决问题呀。” “谷主的问题更大一些。”紫玉依旧死不改口。 “哦?是吗?让外人知道了我襄宜谷的所在,便是我襄宜谷的灭顶之灾吗?我襄宜谷就这么脆弱吗?天下江湖门派,每一个都被人知晓了所在,怎么偏偏他们相安无事,只有我们如临大敌?”萧非说着,冷笑一声,“依我看,让外人知道我们的消息是如何传递的、让外人学会了我们自己的秘笈,可比我的问题要大多了。” “这是何意?”紫屏问。 “何意?你们还不明白吗!”萧非的声音骤然拔高,她站起身来,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台阶,道,“紫镜师父,曾私传我襄宜谷的秘笈给韶云派的孟严明,还对内隐瞒了她和石从风的私情,对此闭口不言,这难道不是罪过吗?襄宜谷的情报机密都是由诸位师父掌管,连我都不大清楚眼线都有谁,可北斗庄却偏偏知道了!如今北斗庄深入蜀地,甚至就在襄宜谷跟前,而我们却浑然不觉!” 萧非说着,又顿了一下,如大梦初醒一般,连忙纠正自己方才话里的纰漏:“哦,不对,或许只是我浑然不觉,你们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啊?毕竟你们一向什么事情都瞒着我、自己商议,就算是告诉我,也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她这话里有怨气,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她说着,走到了大殿中央,环顾四周,看着几位师父,问道:“几位师父,你们,可知罪吗?” “小谷主是觉得我们有罪?”紫练说。 “是,”萧非十分肯定地回答着,扬起了下巴,道,“就算没有泄露机密之罪,也有轻慢渎职之罪!襄宜谷大小诸事皆由你们经手,而你们却连襄宜谷的安全都无法保证,你们,要我还怎么相信你们?” “真是可笑,”紫玉说,“小谷主,你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些风言风语,便如此诋毁你的几位师父……我们昔日的教导,全部白费了!” “哦?紫玉师父是不信吗?你不信哪一条呢?是不信紫镜师父泄露机密?还是不信北斗庄拔去了我们的眼线?”萧非保持着微笑,问。 紫玉一时语塞。紫镜一事,她的确不清楚,可北斗庄偷袭而襄宜谷却没有及时得到消息,的确是匪夷所思。但她并不想承认这些事情,尤其不想在萧非面前承认这些事情。 “北斗庄一事或许只是巧合。”紫玉说。 她话刚出口,只见萧非向她逼近一步,道:“紫玉师父,从小,你们就教导我知错就改。怎么,我如今指出了你们的疏漏,你们却不认了不成?” 紫玉刚要开口说话,却见萧非拍了拍手:“几位师父若是不信我说的话,那便让北斗庄的人和紫镜师父,亲自来对你们说吧!” 她话音落下,便见明袖和冷袖各押着一人走了上来。紫镜头发散乱、面色疲惫、眼神空洞,浑身被铁链绑缚着,而那个北斗庄的小喽啰,却是神情痛处,哆哆嗦嗦,路都走不好。明袖和冷袖把两人押了上来,便退下了。紫镜依旧稳稳地站在大殿中央,而那北斗庄的喽啰却控制不住地倒在地上,面目扭曲抽搐不已。 “唉,这是用了蛊虫了,”萧非有几分嫌弃地看着那北斗庄的喽啰,“这样子可真丑。” 她说着,又看了看紫镜,看似恭敬地问道:“大师父,要不你先说?” 紫镜闻言,抬头看向萧非,竟然难得地笑了:“终于让你拿住我的把柄了?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吧?” “倒也没有很久,”萧非笑得天真烂漫,她说,“也就这两三年而已。” 紫镜又问:“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萧非歪着脑袋,仿佛在思考:“我还在想呢。我觉得,按照谷规,好像有点狠。大师父,你说呢?” 紫镜惨笑:“你,还是按照谷规处置我吧。或者直接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她说着,声音发狠。很显然,她看着萧非,难免把对萧楚的印象带了进去。 却不想萧非摇了摇头:“我才不会随了你的心意呢。我一定会选最适合你的法子,才不会白白便宜了你。” “师姐,你,当真……”一旁的紫玉听了她们这番话,不由得颤声问着。她惊讶不已,话都说不全了。 紫镜闭了眼,点了点头:“我的确犯下大错。”她说着,又睁开眼,看着萧非:“但我错的,不是私传秘笈,不是动情,而是抛弃了我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说着,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狰狞又凄凉:“这襄宜谷,害人不浅!我只恨自己生在了这襄宜谷,一辈子没能逃出萧楚的魔爪!小谷主,你娘做下的孽,迟早,会回报到你身上!” 她惨笑着,浑身的铁链都在作响,又要向萧非走去。可她却忽然脚下一软,栽倒在地。萧非刚要躲,见她倒地,便抬头一看,却见紫屏立在她身后,手里攥着一根针。“她……对前任谷主不敬。”紫屏冷冷地说。 萧非又看着紫镜发呆。她没想到紫镜会对她娘有这样深厚的恨意,怎么没听人提起过呢? “她怎会如此啊?”紫玉一时没回过神来,喃喃自语。紫镜和平日里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些,她实在无法接受。 紫练在一旁,却是惊到一句话也不说。 第169章 萧非又看着几个师父的反应,不由得自嘲地笑着,叹道:“这倒是真的出乎我的意料呢,咱们谷里,未免也太和谐了些。三位师父,这下,你们总该信我说的话了吧?” 说着,她脚下又踹了踹那北斗庄的喽啰,道:“该你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说出来,我就给你解蛊。不然,这蛊虫侵入肺腑,我可就解不成了。” 那喽啰自然不敢不答,三言两语便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和之前萧非在陈广峻三人那里听来的分毫不差。三个师父登时脸色一变,紫练忙看向紫玉,问:“师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会知晓这些的?” 紫玉有些木然摇了摇头,但一言未发。 “我们如今怎么办?”紫屏有些慌张地问着 萧非静静地看着她的三位师父,又不由得一笑,回头走到了高座上,坐了下来:“几位师父,不如,听我一言?” “听你的?”紫玉仍有些怀疑。 “是了,听我的,”萧非一字一顿地强调着,“谁让我恰好是谷主呢?” 她是谷主,她必须让几个师父记住这一点。几个师父一直小瞧她,她可不能让几个师父一直如此轻视她了。虽然她知道,她的几位师父不会那般轻易地服她。但今日,也算开了个好头了。毕竟,最不好搞的紫镜,已经因为自身的缘故,在谷里彻底失去威信了。 她要证明,萧非,是襄宜谷的谷主,也配得上这个位子。襄宜谷的老人太多了,墨守成规,实在无趣。如今,也该改了。 而如今,她已经想到了一个计划。 “小谷……” “把‘小’字去了,”萧非骤然变脸,但也只凶狠了一瞬,便又恢复了以往娇滴滴的模样,“这谷里毕竟只有我一个谷主,对吧?” 她说着,又闭了眼睛:“唉,困死我了。” -------------------- 这几章有点慢,主要是为了非非后面的计划做铺垫,所以可能有点点慢热~ 第85章 披风 沈瑾白已经好几日没有再见过萧非了。 这些日子,想必萧非忙得出奇,她再也没来打扰沈瑾白,只是依旧每日差明袖来送饭。每次见到明袖时,沈瑾白都不由得想打听萧非的近况,可话到嘴边时,她却又总是硬生生地把这些话咽进了肚子里。 “不能多问,”沈瑾白不停地想着,“及时止损。” 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关心她,可理智却告诉她,她不能在这样的沼泽里越陷越深了。她要离开,她要逃…… 可是,北斗庄那日夜袭…… 想来襄宜谷如今正处在危难之时,所以萧非才这样忙吧。北斗庄不知怎么竟知道了襄宜谷的所在,对襄宜谷想必是不小的打击。 “还是再等等,”沈瑾白心想着,又给自己找着理由,“怎么说从前也曾给她许下那样的诺言,她骗了我,我可不能食言。” 她这一担心起来,竟完全将那日对萧非说的“不作数”的话抛诸脑后了。 明袖见沈瑾白吃个饭都心不在焉的,想了一想,问道:“沈姑娘,你这几日吃饭也未免太慢了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谁让自家主人那么关心这姑娘,她见了不对自然也得多问几句,好回去报信。 “没什么,”沈瑾白淡淡地答道,想了一想,却随便想了个话题,问道,“紫镜前辈如何了?” “大师父被幽禁了。”明袖回答道。 沈瑾白想了想,她实在是很想知道萧非的近况,可她又不愿开口去问。也不知那小魔头给她下了什么蛊,让她见了她就烦,不见她却又止不住地想。 “那……北斗庄一事如何了?”沈瑾白又问。在这个话题里,应该能听到萧非的消息吧? 明袖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谷里机密,不能轻易告知旁人。” “哦。”沈瑾白随口应了一声,便又埋头吃饭。罢了,不问了,这谷里防范如此严密,她又有这么多人帮扶着,想她做什么? 明袖见沈瑾白状态实在是不对,她狐疑地看着沈瑾白,想了想,便问:“沈姑娘,你是不是想打听我家主人的消息?” “不是。”沈瑾白斩钉截铁地立马否认了,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明袖听了,微微一笑,便又道:“其实你若想知道,大可以直接问我,不用那样拐弯抹……” “我吃完了,”沈瑾白把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又把筷子一撂,抬头看向明袖,道,“你可以走了。” 明袖看了看沈瑾白碗里的饭,分明还有小半碗呢。“浪费粮食,不可取。”明袖说。 “我知道,”沈瑾白倒大方承认了,“我只是想让你走而已。” “你这人真是奇怪。”明袖像是习惯了这样的语气,她只是瞥了一眼沈瑾白,便起身收拾碗筷。她十分利索地把碗筷收拾好了,然后转身就走,一刻也没有多做停留。 沈瑾白拿帕子擦了擦嘴,喝了口酒,又叹了口气,发了会怔。然后她便起身到了书桌前,随手拿起了那襄宜谷的史书翻阅着。她这些日子,只要一闲下来,便来翻阅这书,而且,她只看萧楚的部分。 萧楚是萧非生命里最亲近的人,再加上那夜听紫镜说了那么多的话,沈瑾白对这个前代谷主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她实在是想知道,这个萧楚,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第170章 只是可惜啊,这本书里终究没带什么感情色彩,又隐去了太多的细节。看了这么多天,沈瑾白除了知道这个萧楚是一个十分能干、很有决断的人之外,其余的一无所知。 还有那个阳茗,从紫镜的话里来看,阳茗当日应当十分得萧楚喜爱,后来也因违背了谷中规矩被萧楚亲手处置了,下场惨烈……这样重要的人,在这本书里,却只有寥寥几语。而那些话大多没什么看头,不过是说阳茗天资聪颖,在炼毒上颇有天分,后来得谷主重用,为谷主心腹,然后便是那些动情又惨死的事了。 不过,阳茗是在陪着萧楚出谷时动情的。按照时间来算,应当是萧楚去京城找陆远怀上萧非之时。 “襄宜谷人不算太多,事情倒是真不少。”沈瑾白想着。 正想着,她便听见外边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过于熟悉,沈瑾白翻书的手指不由得一顿。随即,她又听到了她熟悉的声音:“嫂嫂,我来看你啦!” 沈瑾白连忙放下书,走到门前。可到了门前,她却又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你又来做什么,”沈瑾白在屋里问,“我不想见你。” “可是我很想见你呀,”萧非在门外说着,“天越发冷了,我给你亲手做了一件披风,特意给你送来。你可不能闭门不见啊!” 沈瑾白听了,这才装作不情不愿的模样开了门。一开门,果然见萧非捧着一件披风站在门口,而她身后,几个袖袖都紧紧跟着。 “让我进去吧?”萧非问着,眨了眨眼。 沈瑾白听了,把路一让,便让萧非进来了。萧非进了门,把披风放在了床上,展示给沈瑾白看,一边看,一边嘴里还念叨着:“我听袖袖说,你这几日没好好吃饭。怎么,是想把自己饿坏了,让我心疼吗?” “自作多情。”沈瑾白冷冷地说了一句,却低头看向了那披风。那是一件用上好的缎子做成的披风,白底红纹,上面绣着的,却也是曼珠沙华。 萧非的针线活一向很不错,不论是那香囊,还是那绣了一半的帕子,抑或是这披风。“做这些,要花不少心力吧?”沈瑾白心想。 她看了那曼珠沙华,又想起了些什么来,不由得有些不自在。正发呆时,却见萧非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嫂嫂,你可喜欢?这可是我这几日连夜做的。我昨日也就睡了一个时辰,你看看我,这眼下都有些乌青了,今日出门前,敷了好些粉,才敢出门来见你。” 她说着,只是歪着脑袋看着沈瑾白的反应。沈瑾白瞧了她一眼,果然,这小魔头脸上颇有些憔悴,眼里也有些困倦。这些日子她既要处理那么多事情,又要给自己做这披风,一定很辛苦。 “多谢了。”沈瑾白今日难得地说了一句不那么尖锐的话。 “那你快试试,”萧非说着,连忙把那披风拿了起来,就要往沈瑾白身上盖,“这是我特意按照你的身量做的。我记得你的尺寸,所以没找你量,就做了。” 她说着,踮着脚尖帮沈瑾白把披风穿好了。沈瑾白这才发现,这披风里是狐皮,穿在身上很是暖和。 萧非满意地看着沈瑾白,又点了点头:“刚刚好,很衬你。” 沈瑾白看着萧非,心里一时又不知该作何感想了。这小魔头把她拘在这里,却又对她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唉。 “不,不对,”沈瑾白发觉自己似乎心软了,忙在心中劝阻着自己,“无论如何,她都不该骗我,不该把我囚在这里。哪怕她对我再好,都不能抵消这些。我不是她的玩物,我也不会一生只停留在一个地方,我要出去。” 她正想着,却忽然感觉腰上一紧,竟是萧非扑进了她怀里,直接环住了她的腰。沈瑾白见状,就想把萧非推开,却听萧非道了一句:“让我试试……嗯,果然很暖和。” 她虽如此说着,可她环在她腰间的手却从来没有老实过。沈瑾白登时沉了脸:“放开。” “放开就放开嘛,那么凶做什么,”萧非嘟囔了一句,却又抬头故意对沈瑾白道,“不过,嫂嫂,你的腰是真的很细。咱们商量商量,下次别给我蒙眼绑手了,我实在是很想毫无阻碍地摸一摸你的腰呢。” 沈瑾白的脸又阴沉了几分,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盯着萧非。萧非登时打了个哆嗦,又向后退了一步,可她嘴上却依旧没停,道:“你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又要蒙我眼睛?” 沈瑾白见她语气里竟然还有几分兴奋,不由得有些无奈。她叹了口气,又脱下了披风。“真是个魔头。”她轻声念了一句。 “什么?”萧非一时没听清。 “我说你,魔头!”沈瑾白重复着,把披风放在了床上。 萧非听了,展颜一笑:“原来是这样啊,我很喜欢这个称呼呢。”又道:“我觉得,我和你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你才是真正的魔头呢。” “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沈瑾白问。 萧非眨了眨眼睛:“因为我从来不伤人肢体呀。我呢,实在是不太喜欢看那血腥的场面,不对,也不是血腥,是不喜欢看丑的场面。当然,你打人不同,我很喜欢看你打人呢,你打人的样子,实在是很好看。如果每天都能看到你打人,那真是赏心悦目啊。” “闭嘴吧。”沈瑾白说着,扭过了头去。 萧非见沈瑾白如此说,便也没有继续说这些话去逗她。她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刚要趴在桌上,余光却瞥见沈瑾白的书案上躺着一本翻开的书。她眼尖,一眼便认出那是写她娘的那部分。 第171章 “好嫂嫂,你这么关心我呀?”萧非说着,又站起身走了过去,“已经在了解我娘了吗?” “随便翻翻而已。”沈瑾白回答着。 “我从前也经常看这本书的,”萧非说着,拿起了那书,又坐在了书桌上,“我娘去得早,我对她的记忆实在是太少了,我没办法,只能看这本书。还有我那几个师父,也常常用我娘来教育我。这本书,简直是我看过的最多的一本了。” “上次在紫镜的房里,你不是说,你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只能见到你娘吗?”沈瑾白问着,坐了下来。 萧非点了点头,道:“是。可也仅仅是在……在一些必须需要她的时间里,她才会现身。”萧非说着,放下了那书,看向了窗外,接着说道:“我小时候是被她一手带着的,可自我能自理一些事情之后,她就只有在我需要吃饭的时候才会出现了。每次她给我喂了饭,就走了,只留我一个人在那空荡荡的房间里,自己玩。可那屋子里也没什么玩的,我就对着镜子的自己说话,想象有很多个不同的自己在一起玩……唉,实在是很无趣。” 沈瑾白听了,心想:“多半是只有给她喂毒药的时候才会出现了。” 萧非说着,眼里有些放空:“她不怎么管我的,仿佛我生下来,只是为了襄宜谷有一个继承人。她甚至,从来没对我说过几句近乎的话。” 沈瑾白听到此处,不由得又心疼起这个小魔头来。可下一刻,萧非便又话锋一转:“所以,好嫂嫂,你可以对我说几句近乎话吗?”她说着,睁着那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了沈瑾白,又做出了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沈瑾白咬了咬牙:方才的心疼都是白费,这个小魔头又在给她下套,真是死性不改。 “你……” “你是不是又要赶我走啊!”沈瑾白一句话还没说完,萧非便打断了她。她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竟直接扑进了沈瑾白的怀里,在她腿上坐着,双手还勾住了她的脖子。 “沈姑娘,我劝你最好不要赶我走,不然你会后悔的。”萧非说着,又忍着打了个哈欠。这一忍,她眼里都含了泪了。 “为什么?”沈瑾白本想把萧非推开,听见萧非如此说,却不由得问了一句。 萧非叹了口气,靠在了沈瑾白肩膀上,声音又软了下来,听起来还带了些疲惫:“因为我已经决定了,冬至之日,我要一人应战北斗庄和各大小门派数百人。” “什么?你疯了?”沈瑾白错愕不已。她有些怀疑,这只是萧非的另一句玩笑话。 “是真的,”萧非说着,在沈瑾白肩头闭上了眼睛,“是我自己决定的。我要亲自,一个人,去会一会他们……” 她说着,声音渐弱。 沈瑾白愣了一下,本想推开她,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困了?” “嗯,”萧非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别推开我了,让我在你怀里睡一觉吧。” -------------------- 友情提示:非非又憋着坏呢,至于小白嘛……嗯,就先不说太多了嘿嘿 第86章 应战 萧非实在是太累了,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这段时间,她把谷里的大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猛然间忙了起来,一时竟有些不大适应,她本就身体不好,这才疲倦至此。但她如此行为,为的就是向几个师父证明自己不比她们差。这段时间,哪怕累一些,也是值得。 所以,她就这样在沈瑾白怀里毫无防备地睡过去了。 沈瑾白任她靠着,却是一动也不敢动。待到耳边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声,这才稍稍扭头看向了她。只见这个小魔头已经安心地靠在她肩头沉沉睡去,勾着她脖子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松了下来。 沈瑾白见她如此,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小心地把萧非抱了起来,然后把她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她立在床边,望着她的睡颜,有些出神。这小丫头,单看她这张脸,又有谁会想到她是这样一个魔头呢? 沈瑾白想着,不觉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又点了下她的鼻尖。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不过,她要一人对抗北斗庄?沈瑾白记得,那日去紫镜房间时,她在紫玉墙边听到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间,竟让这么一个小丫头去对抗赫赫威名的北斗庄? 沈瑾白想着,不由得忧心起来。这小魔头身体孱弱,又不会武功,如何能一人对抗北斗庄呢?她虽对江湖之事不太熟悉,但这些日子也听他人说了不少,隐约知道北斗庄在江湖上也是不可小觑的存在。而萧非…… 沈瑾白无奈地摇了摇头,索性直接转身走出了门外,只见方才的三个袖袖如今只剩了一个冷袖。沈瑾白与她不熟悉,却还是十分直接地问着:“她要一人对战北斗庄?” 冷袖与宫袖一样,从来不给沈瑾白什么好脸色的。她只是没好气地“嗯”了一句,什么都没多说。 “你们放心让她去?”沈瑾白有些恼怒。虽然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那发自内心的关心还是从语气里溢了出来。 “谷中机密,不容你多问。”冷袖回答着。 沈瑾白见状,知道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便直接问道:“你姐姐呢?明袖呢?” 相比起来,明袖还真是这姐妹三个里方便说话的了。 第172章 “谷中机密。”冷袖又只回了她四个字。 “这也是机密?” “是。”冷袖回答得十分肯定。 沈瑾白见这冷袖简直是铁板一块,终于也没有耐心再继续问下去了。她把门一关,回身便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萧非依旧睡得安稳,而她就静静地看着萧非的睡颜。“你这个小魔头,又在搞什么花样?”沈瑾白不由得胡思乱想。 不论她怎么劝自己“及时止损”,一见到这小魔头,她的心绪还是会被她牵动着。沈瑾白自嘲地一笑,在这小魔头面前,她还真是一点原则都没有。 然而沈瑾白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表哥、她的同伴,正被关在襄宜谷的大牢里。几人明明相隔咫尺,却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而宫袖和明袖,每日除了要服侍萧非外,便是去大牢里,从犯人的口中套话。 那日被抓回北斗庄后,在黑漆漆的牢里,季陵是最先醒过来的,他一醒来,便看见了歪在一边的陈广峻。陈广峻右臂上的伤不知被谁包扎好了,只是仍然昏睡着。 “陈兄?陈兄?”季陵唤了两声,见陈广峻没有理他,便要起身过去。可他刚坐直身子,却又无力地向后一靠――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糟了,被下药了。”季陵反应很快。 襄宜谷擅长制毒,也不知这次给他们下的是什么药。因此,季陵也未敢轻动,只是一个劲儿地喊着陈广峻,期望着能把陈广峻叫醒。他现在脑子里有很多事情,急需找个人一起分析,比如,他昏睡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他记得,他看见萧非,拿着一支骨笛,从树林子里走了出来。很显然,那骨笛便是那摄魂曲的来源。 不知叫了多久,陈广峻终于悠悠醒转。然而他醒转之后的第一句,却是惊恐地喊了一声:“蒋姑娘――” “陈兄,蒋姑娘不在这里,”季陵见陈广峻醒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想必是被单独关押了。” 陈广峻愣了一下,挣扎着就要起来。可他如季陵一般,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这是……襄宜谷?”陈广峻有些绝望。 季陵点了点头,又神情凝重地问:“陈兄,你昏过去之前,有没有见到萧姑娘?” “对了,萧姑娘,”陈广峻才想起来她,“那时群蛇围攻我们,萧姑娘又不会武功,怎么能抵抗群蛇呢?她,她怕是……唉。” 说着,陈广峻狠狠地叹了口气,又内疚地说道:“我真没用。没保护好表妹,甚至连她的、她的……”说到此处,他却说不下去了。他垂下了头,愧疚不已。 季陵见陈广峻如此,便知他什么都没看见了。他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苦笑着对陈广峻说:“陈兄,你没看见,我却看见了。”说着,他便把自己所见之景都告诉了陈广峻,一个细节都没有落下。 陈广峻听罢,惊讶地道了一句:“什么?”随即,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个不小的冲击。 “她……会襄宜谷的摄魂曲?她用襄宜谷的摄魂曲来攻击我们?”良久,陈广峻才终于吐出一句话来。 “是。”季陵回答着。 “而我们现在被关押,也只有襄宜谷才会关押我们。”陈广峻又道。 “是。”季陵又回答了一句。 “她、她是……”陈广峻说着,又忙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如果她是,那我表妹,怎么可能……” 陈广峻的思绪已经混乱了,他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未免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季陵见状,只是低了头:“只怕全都是装出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是宫袖押着一个北斗庄的人从外边回来。那北斗庄的人身形佝偻着,似乎是受了极大的苦楚。 “想必是被拷问了。”季陵说。 可他话音刚落,却不由得一愣。在宫袖身后,又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穿黄衣的女子,而这女子正拖着一个昏迷了的紫衣女子向大牢里走来。那紫衣女子…… “萋萋?”季陵不由得脱口而出,唤了一句。他说着,挣扎着就要站起身来去看个究竟,可不论他怎么努力,身上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最后竟又重重地栽倒在了这地上。 “诶,醒了两个?醒得真快啊。”宫袖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回头一看,便看见季陵和陈广峻正向这边张望着。她连忙把手里的犯人交到了明袖手中,又向这边走来,阻碍了季陵的视线。 “意志倒是比常人强一些,只可惜啊,现在你们中了软筋散,只有意志,可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宫袖说。 “蒋姑娘呢!”陈广峻连忙问着。 “那个小偷啊,”宫袖说着,抱臂而立,“关起来了,还派了很多人把守。” “关在哪里?”陈广峻又问。 “我为何要告诉你?”宫袖说。 “卑鄙无耻!”陈广峻骂着。 “彼此彼此。”宫袖回了一句,而明袖也已经带着人把北斗庄的人和紫镜都送进了大牢深处。季陵一直想望着外边,看看情况,可宫袖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听见一些声音。他听见有机关转动的声音,似乎那个女子被送进了更隐秘的地方。 宫袖也听见了这动静,自然也没心思再来废话了。于是,她转身就要走。 第173章 “等一等,”季陵连忙叫住了她,“方才那个,是谁?” 牢中昏暗,他只怀疑自己看错了,可他却又希望自己没看错。 “自然是犯人,”宫袖回答着,又转头看向季陵,想了一想,不禁一笑,俯下身子,看着季陵,开口道,“不过,你若是想知道她的身份,倒也不是不可以。” “你做什么?”季陵问。 宫袖又挺直了腰板:“我要你告诉我北斗庄的计划。” “无可奉告,”季陵回答着,“我们只是借人来救人,对北斗庄的计划所知不多。” “你不知道,那孟子钟应当知道吧?”宫袖说,“如果我们用你来要挟孟子钟,你猜孟子钟会不会说?所以,与其等他说,不如你自己先开口,还能等到你想要的答案。” “我说了,无可奉告,”季陵说着,眼睛一转,忽又摆出了他那用来伪装自己的嬉皮笑脸的模样来,“不过,小美人儿,如果你让我亲近亲近,我说不定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你!”宫袖被这话气着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季陵见她如此,不由得哈哈大笑。宫袖恨恨地看了一眼,倒是一句话都没多说,转身就走了。 季陵见宫袖走了,不由得又沉下脸来。只听陈广峻又问道:“季兄,你怎么了?” 季陵垂了眼,又笑着摇了摇头,笑容里微微有些苦涩:“没什么,看错了。” 萧非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她躺在沈瑾白的床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一回头,却见沈瑾白就坐在一旁的书桌前看书。 “还真是爱看书呢。”萧非嘴里嘟囔了一句,又撑起了身体。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沈瑾白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坐在床边看着她,只是在发现她有醒来的迹象时,才匆忙到了书桌前,坐了下来。 “醒了?”沈瑾白故作淡然地问着。 “嗯,”萧非点了点头,因为刚醒,声音还有些沙哑,她清了清嗓子,这才接着道,“在你这里,莫名睡得安稳呢。” “你,要一人对战北斗庄?”沈瑾白想了想,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是,”萧非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又躺了下来,“我还没见识过北斗庄呢,正好去见识见识。” “你!”沈瑾白被她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这小魔头就这样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吗?她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去对战北斗庄呢。 萧非听沈瑾白话里有些急躁,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挑了下眉:“担心我?” “不担心,”沈瑾白回答,“你送死,我乐见其成。” “分明就是担心我,”萧非说,“你这个人,真是奇怪。平日里,最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就是你,如今,却又怪我送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不想不送死,就不能要求我不去送死。” 这话说得极绕,沈瑾白也没心思和她掰扯。只是又问了一句:“你有几分把握?” 萧非想了想,答道:“说实话,没有多少。”又道:“北斗庄,七姓七庄,李王卫杨许张华,除了门人都会北斗刀法之外,每家子弟又都有自己祖传的拿手绝活……内功、阵法、掌法、轻功、锻造、易容、暗器,有的虽比不上我襄宜谷,但在江湖上也算是顶尖的了。再加上,他们这次又纠集了不少门派,有剑派,还有其他的一些小门小派、江湖游侠,大小门派几百人来打我一个襄宜谷,唉,真是以多欺少。” “那你还要去?”沈瑾白问。 “去,自然是要去的,”萧非答道,“我要让谷里的人知道,他们的谷主不是废物;我也要让外边的人知道,襄宜谷只凭我一人就可胜了几百人!我几个师父之前还想着不出面应战,设下埋伏,赶走他们。可我偏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襄宜谷,不是好欺负的!就算是出面应战,我也能赢!” 沈瑾白听了,不禁沉默一瞬。既然她心意已决,那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她仍不放心,又问了一句:“北斗庄那边是什么计划?” 萧非叹了口气:“前几日审了一个人,他们本来的计划就是随便找个地方打一架。可如今,他们知道了我襄宜谷的大门所在,想必不会那般轻易打一架了事了。我已经派了探子去打探消息,就等他们最后的计划。不过也无所谓啦,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所在,想必过几日就会把战书递进来了。” 第87章 出谷 一切果然如萧非预料的那般,襄宜谷收到了北斗庄直接递进来的战书。 自萧非知道了北斗庄拔去了襄宜谷在这附近的所有眼线之后,便派了人在谷外不停地巡逻,以巡查可疑之人。果然,没两天她这边就收到了消息,在山林里发现了一队人,为首的是北斗庄中张家的公子张钦。襄宜谷的人从张钦的身上搜出了战书,把这战书呈给了萧非,又把张钦一行人送出了山林。 萧非接到战书后,看了一看,便笑道:“真是一点儿创意都没有。”说着,她便把那战书递给了宫袖,让她去给三个师父看看。 三个师父一一看过,只见那战书上先是声讨了襄宜谷的恶行、又说了北斗庄出师的原因……简直废话连篇。但那战书最后的部分却是很值得人注意,上面说,北斗庄已在谷外设下了三关,请襄宜谷应战。几个师父看了,便都愁眉不展起来。只有萧非,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仿佛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第174章 “我就说很没创意吧,”萧非说,“我们之前也想设三关来着,他们却也要设三关。” 紫屏见了,实在是不放心,便起身道:“谷主,你年纪太小,又不会武功,还是别去应战了。你有三个师父,一人一关,定能灭了北斗庄的威风。” 萧非却道:“我若是一直都靠着你们,那我便要永远靠着你们。我毕竟是谷主,总不能一直躲在谷里吧。” “谷主,别胡闹了,”紫玉绷着脸,“现在不是你逞强的时候。” 萧非听了,只是微笑着看着紫玉。紫玉平日里和紫镜走得很近,两个人管萧非管得最严了。如今,萧非已知道紫镜恨她母亲,对她严苛是有几分私心在,那紫玉呢? 紫玉见萧非只是笑,却不说话,不禁又严肃了几分:“谷主,你是你母亲唯一的孩子,你不能冒险。” 哦,听起来她倒是忠心耿耿。萧非歪在椅子上,打量着紫玉,又是一笑:“放心吧,我会把三个袖袖带上,她们总能保护我吧?” “谷主,”紫练也道,“为师知道你如今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想向谷里证明自己,可现在不是时候。” 萧非想了想,反问道:“若我娘当日遇到了这样的事,她要亲自应战,你们是会拦着她,还是会支持她?” 紫练答道:“前代谷主和你不同,她会武功,能自保。你却不行。” “我也能自保,我的摄魂曲和御兽术,可是谷里最好的,”萧非说着,却有些烦了,她坐直了身体,又伸了个懒腰,“再说了,我此行还有别的目的,让别人去,可不一定能完成哦。” 三个师父都有些发懵。紫玉不放心,不禁先开口问道:“你还想做什么?” 萧非又恢复了在椅子上歪着的坐姿:“北斗庄莫名知晓了我们的眼线所在,我自然要去打探一番。” “让谷里其他眼线去,也可以。”紫玉忙道。 萧非一笑:“其他眼线?你怎么知道,我们被端掉的眼线,没把其他人供出来呢?这谷里,平日里只有我的身份最为保密,那些眼线从未和我接触过,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我去,才是最为有效。”说着,又叹了口气:“最近这些日子,我们的消息真是不太灵通了。京城那边,眼线打探到幕后主使是陆惟之后,就再没打探出来什么,甚至陆惟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却都说不清陆惟在做什么:蜀地这边更难得了,在家门口被人端掉了眼线……唉,未免太难了些。” 紫屏想了想,却觉得不对:“谷主,你要去应战,却又要去打探消息?这样,不矛盾吗?” “不矛盾啊,要先混入敌营,然后再打探消息嘛。”萧非说。 紫玉一愣,反应过来,忙上前劝说阻止:“万万不可!你混进去后,若是暴露了身份……你让襄宜谷怎么办!” “不会,我有计划,”萧非实在是有些烦了,答道,“我不蠢的。” “谷主!”紫玉又唤了一声。 “唉,早知道不和你们说这么多了。就是怕你们不相信我,我才说了这么多,没想到给你们透露了一些,你们反而更担心了,”萧非说着,站起身来,“你们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定然凯旋。” 萧非说着,又眨了眨眼睛,然后飞快地跑了。她体质本来就弱,很少跑跳,如今竟是被几个师父的啰嗦烦得头一次跑了这么快。她一溜烟地出了侧门,然后便扶着柱子大口地喘气:“真是太累了。” 几个袖袖见状,便围了过来。萧非连忙摆了摆手,道:“你们该去大牢审问的就去大牢,留下一个人陪我去找沈姑娘就好了。” “还要找她?”冷袖没忍住,问了一句。宫袖在一旁垂下了眼睛,而明袖倒不怎么在意这些。 “是啊,还要找她,不仅要找她,我这些日子还要睡在她那里,”萧非说着,有些兴奋,“我要去干一件大事了,在走之前,一定要好好捉弄她一番!” 于是,当沈瑾白再次看见萧非时,萧非把她的铺盖都搬到了那小木屋前。“你这是做什么?”沈瑾白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弄得又气又觉得好笑。 “来和你一起住啊,嫂嫂,”萧非说着,热情地拉上了沈瑾白的手,“北斗庄真的下战书了,我过几日就要走了,实在是舍不得你,正巧这几日谷里的事少了许多,我便来陪陪你。” “陪我?” 萧非见她如此,连忙改口:“不是,我是想让你陪我!”她说着,又扑进了沈瑾白的怀里:“我还从来没独自应战过呢,前路未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最后这几天,有你陪伴,我也能安心些。” 她这话说的煽情极了。 “又在演了?”沈瑾白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萧非讪讪一笑:“语气可能略有夸张,但言辞却都是发自本心。”她说着,抬起头来,望着沈瑾白的眼睛,又对她撒娇:“我都把铺盖带过来了,你总不能把我赶走吧?沈姑娘,你就可怜我一下吧。” 沈瑾白听见她没有接着唤“嫂嫂”,便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其实,她也是担心着萧非的,只是她现在还不能原谅萧非之前的所作所为,因此便别别扭扭地没有表现出来。如今萧非主动搬到她屋子里,也算给她个台阶下了。 “这是你家的襄宜谷,你若执意住到这里,我有什么办法?”沈瑾白看似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 第175章 萧非听了,连忙欢呼一声,几乎要跳起来了,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这可是你说的!”萧非说着,连忙招呼着冷袖去把她的铺盖放好,这小木屋里登时涌进了一大群人,忙着给萧非放置行李。 “你……”沈瑾白看着萧非,有些话想问,却始终问不出口。 萧非看见沈瑾白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却也没有理她,只是装作一门心思在搬行李这件事上,不停地指挥着侍从把行李放在该放的地方,竟是一点儿都不闲着。沈瑾白见她如此,只得叹了口气,把所有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直到晚上,两人用了饭,沈瑾白自躲到屏风后去沐浴洗澡,萧非便坐在屏风外,一边嘴里哼着歌,一边自己和自己赶围棋玩。沈瑾白坐在浴桶中,听着外边这动静,心里纷乱不已。 她实在是担心这小魔头,可这小魔头偏偏一副铁了心要去应战的模样。怎么可能呢?她这小身板,若是动起手来,怕是连别人一掌都捱不过。 “她那些师父也是心大,竟然放心让她去。”沈瑾白心里着急,不由得骂起她几个师父来。正担心时,却忽然听见外边动静一变,歌声和棋子声停了,又有脚步声响起,很明显,是萧非的。 “你干什么?”沈瑾白一抬头,便看见萧非从屏风那边绕了过来,一边走着,一边还解着衣服。 “玩累了,来洗澡。”萧非说着,便把自己衣服脱了个干净,顺手搭在了屏风上。 “不能等一会儿?”沈瑾白有些不满地问。 “我衣服都脱了,”萧非有些委屈地抱住了自己,瑟瑟发抖,“如今天很冷的。” 她说着,只瞧着沈瑾白。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直观地看见全部的她。毕竟那一次,眼睛被蒙住了。 看她如此模样,沈瑾白也有些无奈,哪怕她明知这小魔头没存好心,她还是心软了。“好,你先把衣服穿上,我出去,给你换一盆热水来。”沈瑾白说着,便站起了身,就要离开。 “不用了,不用了,”萧非忙说着,挤进了这浴桶里,溅了沈瑾白一脸的水,“这样就很不错。” 沈瑾白皱了皱眉,她拿手擦了擦脸,转身抬腿就要迈出去,却不想又被萧非一把从腰后抱住。“别走嘛,嫂嫂,”萧非说,“你总不可能一直躲着我嘛。” 她嘴上虽然在撒着娇,但心里却在想:“这小蛮腰果然很细,手感很好。” 沈瑾白低头看了一眼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又仰天长舒一口气,有些疲惫地说:“放手。” “不放。”萧非道。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下一秒,沈瑾白便使劲一挣。萧非哪里敌得过沈瑾白,被她这一挣,她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浴桶边上。浴桶一时不稳,水花四溅,沈瑾白见了,像是出自本能一般又连忙伸手把萧非扶稳。 “你又欺负我。”萧非好容易喘匀了气,满眼哀怨地看着沈瑾白。 沈瑾白看着她,心里一时过意不去。她马上要去做那样危险的事了,可自己还这样对她? 想着,沈瑾白便也坐了下来。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萧非的脸。 “你其实很担心我,对吧?”萧非问。 沈瑾白没有回答。 萧非向后一靠,靠在浴桶边上:“其实我也有些担心呢。这日子越近,我越担心。我还从来没有正经地和人对战过呢,如今,一出手,便是和北斗庄。” “你怕了?”沈瑾白开了口,“前几日,你可还在说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话。” “怕虽然是有点怕,但我也是一定要去的,”萧非说着,眼神坚定,“这可是证明自己的大好机会,我不能放过。” 她说着,叹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为什么生活这么难啊。” “是啊,为什么这么难。”沈瑾白也垂眸想着。 萧非忽然又睁开了眼睛,一本正经地看着沈瑾白,唤了一句:“沈姑娘。” “嗯?” 萧非一脸严肃:“如果我不幸遇难,你一定不要嫁给陆惟。他不是好人,和他在一起,还不如和我在一起呢。” 沈瑾白别开了目光:“说这些做什么?” “有些事情,我必须要说清楚,”萧非道,“你如今身处襄宜谷,我若是死了,你便没了靠山。谷里的人不喜欢你,你也是能看出来的,但你偏又学了我们襄宜谷的秘笈,他们便肯定不会让你离开。我想,依你的性子,你受不了这里的一切,多半会想尽一切办法逃出去。你放心,我已经给你留下了一笔钱了,今天搬进来的箱子里有一个就是,你若是想离开,那些钱可以做盘缠。出了虫蛇道之后在左手第三棵松树下有一个机关,打开机关就可以走更顺畅的路出谷。等你逃出去之后,和陈大哥他们会合,难保不会被接着逼婚。你要答应我,一定不要嫁给陆惟,不然我死不瞑目!” 她这话说得认真,沈瑾白见她如此,一时都愣住了。她甚至把出谷的机密路线告诉了她,这还真是让她意想不到。她就不怕她趁她不在时逃出去吗?难道,她真的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吗? “快答应我呀!”萧非见沈瑾白如此,一时着了急,连忙催促着。 沈瑾白低了头:“你不怕我趁你离开时走吗?” 萧非笑了笑:“你不会的。” 第176章 沈瑾白抬眼看了看萧非,复又垂下眸来,终于道了一句:“我答应了。” 萧非见沈瑾白如此,不由得甜甜一笑。沈瑾白一抬头,便正对上了她的眸子。或许是氤氲的雾气让人心动,又或许是方才的话触动了她的内心,她忽然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一下子向萧非扑了过去,轻轻地按住了萧非的后脑,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一时间,屋内只剩了粗重的喘息声和水花四溅的声音。 三天后,冬至之日,萧非便出谷,要去对战北斗庄,谷里的人特意为她设宴送行。但因为沈瑾白身份特殊,她竟是连萧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萧非便离开了。 “你可一定要好好地回来。”沈瑾白心想。 -------------------- 5.5断更日,我也来凑个热闹,所以我特意把发出时间设在了5.6的零点。 第88章 痴傻 深山凄冷,萧非一步一步地从密林里走了出来。她身上衣服单薄,脸都被冻紫了。雾气蒙蒙,她隐约看见前方高台上有乌泱泱的一群人立在那里,便忽然向前一倒,狠狠地栽在了地上。 “有人出来了!”不知是谁唤了一声,那乌泱泱的人群里便引发了一阵骚动。 “快去看看。”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萧非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强忍着土地寒冷,硬生生忍住了没打哆嗦。她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要靠近自己时却又慢了下来,听起来小心翼翼的。然后便是拔出刀来的声音,萧非感觉到那人轻轻用刀尖碰了碰自己,然后又蹲下探了下自己的鼻息。鼻子痒痒的,而她依旧忍住了,动也不动,仿佛昏过去一般。 “庄主,是个女子,”这人连忙回头冲对面喊着,“已经晕过去了!” “哦?女子?”那边又传来沉稳的中年男子的声音,萧非听见这人又在询问周围人的意见,“诸位要不要一同前去看看?不知这襄宜谷又在耍什么花招!” 萧非听见,心中偷笑,却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在这种伪装演戏的时候一向很有定力,简直是真假难辨。她听到那纷乱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接着她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一群人包围了。 “有谁认识这丫头?”那中年男子又问了一句。 “没见过。”有人回答。 “我认识!”这个声音萧非倒是熟悉的很――孟子钟。 萧非听到孟子钟的声音,一下子安心了许多:“计划已经成了一步了。”但她在外表上依旧什么都没显露出来。 “李庄主,这人便是前几日我季师兄要来救的两个姑娘中的一个!名叫萧非!”孟子钟道。 “竟然是她?她怎会在这里?怎么不见其他人?”那沉稳的中年男子回应着。听起来,他便是北斗庄之首的李家庄的庄主李州了。 孟子钟从人群中挤出来,在萧非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把住了她的脉搏。他凝神静思一瞬,便抬头对众人道:“萧姑娘脉象混乱,身体已是虚弱至极,估计要请郎中。李庄主,不如我们先把她带回去,等她醒过来,再问个清楚。我那师兄和几位朋友带着人前去探路便一去不回了,说不定这萧姑娘知道些什么。” “也好,”李州应了一声,却又奇怪,“襄宜谷怎么还不派人出来应战?今日明明是应战之日,莫如意却畏畏缩缩,哪有一点江湖名门的气派!” 萧非只是闭着眼,心里半点波澜也无。想让她按规矩来对战?门都没有!当务之急,是要把机密泄露一事查清楚,至于来破阵应战的,另有其人呢。 萧非就这样被带回了北斗庄在深山外入口处的营地了。不得不说,北斗庄一看便是摆足了架势,不知带了多少顶帐篷来,密密麻麻的,就扎在了庇护着襄宜谷的深山外。 “这群糟老头子,怎么偏和我襄宜谷过不去?”萧非有些头疼,可却也无可奈何。她只是闭着眼睛装晕,任由着北斗庄的人把她带回了营地,搬到了榻上。听起来,这似乎是韶云派的营帐?帐篷里还有炭火,床榻就在炭火边,还算比较暖和。萧非方才已经要被冻僵了,如今终于缓过来了一些。 “韶云派那么穷,想来这些炭火是北斗庄给的。不过,若是孟家出钱,也未可知?但孟家毕竟是商人,又怎么能做赔本的买卖?”萧非想着,又听见郎中走了进来,便任由着郎中给她诊了脉。 萧非精通医术,又有襄宜谷那些在外人眼里奇奇怪怪的法子,她知道该怎样骗过医生。 郎中给她把了脉,又叹了口气,起身对孟子钟道:“孟掌门,萧姑娘的病奇怪的很,不像是一般的病。她脉象诡异至极,时而平稳,时而又混乱不已。她气息微弱,脸色也发青,多半是不治之症……或者,是襄宜谷对她做了什么……唉,老朽从医数十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脉象呢。” “这该如何是好?”孟子钟听起来倒十分着急,“那敢问先生,她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郎中有些为难:“这,怕是不好说。” 孟子钟和郎中正说着话,萧非突然听见帐篷里又进了一个人。“贤侄,”李州对孟子钟的称呼倒十分亲近,“萧姑娘如何了?” “见过庄主,不曾想庄主竟亲来探视,”孟子钟先是恭敬有礼地回了一句,又引着李州坐了下来,“先生说,萧姑娘的情况很不好,还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说罢,又忙吩咐自己师弟去给李州倒茶。 第177章 萧非听见李州说:“一天了,襄宜谷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张钦那孩子已经又去襄宜谷打探消息了,我们和其他几个门派方才也已经商议,只怕是得派人在此日夜巡逻,以防襄宜谷突然偷袭。只是你耽搁在这里,照顾朋友,老夫不放心,便过来瞧一瞧。若是这姑娘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北斗庄自会相助。毕竟这姑娘,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了。” 孟子钟忙道:“庄主放心,韶云派必然尽力而为。晚辈也代这位朋友,谢过庄主的美意了。” 李州叹了口气,道:“想必是襄宜谷在这姑娘身上动了些手脚,不然,今日冬至,本该是对决的日子,他们却平白无故地把这姑娘送进了我们手里?实在蹊跷。只怕,是襄宜谷设下的圈套。” 孟子钟听起来也是心情沉重:“庄主此言有理。晚辈也一直在猜测,只是现下不能证实。”又道:“这姑娘之前是在韶云派被襄宜谷的人掳走的。襄宜谷实在是胆大妄为,不把我韶云派放在眼里。如今,我韶云派定要一雪前耻,为自己,也为江湖出这一口恶气。” 听起来倒像是在表忠心。萧非心想。 李州微微笑了:“贤侄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放心,我们定能大胜而归。襄宜谷在江湖上无法无天、横行霸道,如今,是要教教襄宜谷江湖的规矩了。” 萧非听见这话,心里对李州这个人便生出了一些厌烦来。“你以为你是谁?”萧非心想,“也配教襄宜谷规矩?” 她实在是忍受不了李州这样的语气了。她很是厌烦这些糟老头子,一个个的都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世间难得的智者,有资格来指点江山。然而呢?他们不过是比别人多吃了几年的饭,脑子里都被菜油给塞住了,除了脸上全是褶子没什么油水之外,剩下哪里都是油水,令人作呕。 反正时候也差不多了,可以结束现阶段的伪装了。 “不要!救命!别过来!别过来!”于是,萧非忽然喊叫起来,声嘶力竭,手也在空中乱抓着,浑身僵直却又控制不住地抽搐,样子诡异不已。然而她眼睛还是紧紧闭着的,看起来就像是做了噩梦一般。 帐篷里两人被她这动静吓了一跳,孟子钟连忙起身来看。萧非感觉孟子钟推了推自己,又在耳边不停地叫着:“萧姑娘?萧姑娘?” 她终于猛然间停了所有的动作,空中乱抓的手也重重地落在了床上。她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闭着眼睛转着眼珠子,做出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来。 “郎中!郎中!”孟子钟急急地叫着,听起来焦急不已。 “唉,我知道你是为了知道季公子的消息才这样着急,我都要被你感动了呢。”萧非心想着,在郎中进帐之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萧姑娘,你醒了,”孟子钟惊喜万分,紧接着第二句便问起了季陵的情况,“你可曾见过季师兄他们?他们去襄宜谷救你和沈姑娘了,他们人在何处?” 萧非只是睁着眼睛,望着上空,微微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眼神空洞,没有把目光聚焦在某一处,看起来憔悴不堪。 “萧姑娘?襄宜谷……” “啊――”萧非忽然又尖叫起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头,表情痛苦不堪,在外人看来,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一样,“别过来!别过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嘴里混乱地说着这些,手却又开始一个劲儿地捶着自己的头。孟子钟见了,一时着急,连忙把她的手按了下来,对着她耳边大喊:“我师兄呢!” 萧非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开始嚎啕大哭。帐篷里一时吵闹不堪,这动静又吸引来了外边的人,不少的人都聚在这帐篷外听着动静。李州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贤侄啊,这姑娘,是不是有痴傻之症?” 萧非听见这个问题,便知自己演得还算成功。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孟子钟有些绝望,但还是强作镇定,回答着,“我上一次见她时,她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思维敏捷。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再见,她竟成了这般模样,想来是在襄宜谷――” “不要!不要!”萧非听见“襄宜谷”三个字,便又故意闹出大反应来,不住地挣扎着,眼里尽是恐惧。孟子钟见了,又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她控制住。 李州皱了皱眉头:“这丫头,好像是听见那谷的名字,就会有这样大的反应,想来是在那边吃了些苦头。估计,今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李州有些失望。他今日特意来这帐篷里,就是想亲自听一听这个从襄宜谷手里逃出来的小丫头带出来的消息。却没想到,这小丫头一副痴傻之态,竟什么都听不到。 “萧姑娘!萧姑娘!”孟子钟还在不断地尝试着去问萧非。 萧非见戏差不多了,也该说点让这些人乱阵脚的话了。于是,她又突然安静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孟子钟,但神情依旧呆滞。“圈套,”她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来,“有圈套。” “什么?”李州忽然提起了兴趣,连忙过来侧耳细听。 萧非张了张口,似是极力保持着理智,又终于说出了几个词来:“有内奸……里应外合……偷袭……” “萧姑娘,你把话说清楚!”孟子钟连忙又问着。可萧非却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做出昏迷过去的模样来。 第178章 “郎中,快来!”李州连忙招呼着,“看看这姑娘究竟是怎么了!” 郎中听了,连忙又赶上来,为萧非把了脉。但这次,他却感觉到什么了。只见这郎中脸色一变,又连忙向后退了几步,指着萧非,嘴里结结巴巴地说着:“虫、虫……” “什么虫?你说清楚!”李州有些不耐烦地喝了一句。 “是蛊虫!”郎中终于把这句话说出了口,“有蛊虫游走在她脉搏里!我摸到她脉搏里,有像虫子的东西滑过!” 众人听了,登时慌乱不已。江湖上谁没听过襄宜谷蛊虫的传闻?尤其是近日,又有传说说襄宜谷以人养蛊,怎能不叫人害怕? 萧非听见外边突然嘈杂起来,心里却乐开了花。“这未免也太容易了,”萧非心想,“太好骗了。改天一定要去骗一骗沈姑娘,看她会不会中计!” 而李州在听了萧非方才的话后,表情不由得沉重起来。他连忙对孟子钟说:“贤侄,你在这里守着这姑娘,看看能不能再问出什么来,老夫得再去同各门派商议一番。我们本已撤了那三关,如今看来,却是要严防死守,加强防备,以防襄宜谷耍诈了。” “是。”孟子钟应了一声,又回头看向萧非。只见萧非双目紧闭,眉头紧锁。 已经过去一天了。 襄宜谷里,沈瑾白忧心不已。她一夜没睡,只是在自己房门口踱来踱去,渴望得到萧非的消息,哪怕是一点半点也好。这小魔头已经出谷一天了,现在却是音信全无,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及至破晓,她才终于坐在书桌前打了个盹。可她刚瞌睡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外边不远处传来了惊恐的叫喊声。 “不好了!谷主被擒了!” 沈瑾白一下子清醒了。 -------------------- 本章又名非非演技大赏。 第89章 营救 沈瑾白听见“谷主被擒”四个字,本来昏昏欲睡,却一下子清醒了。她连忙坐起,一把抓过了萧非给她做的披风,披在身上就出了门去。 她要知道,她究竟怎样了。 刚出门走了没两步,她便看见了冷袖的身影。于是她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去,拦在冷袖面前,问:“你家主人怎么了?” 冷袖看了沈瑾白一眼,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她被擒了。”说罢,她便想绕过沈瑾白向前走去。 沈瑾白听了,心中一沉,又连忙追上去,问:“那她现在情况如何?你们三个没有保护她吗?” 她对襄宜谷的安排一无所知,人人都说这是谷中机密,从来不对她说具体的事情,就连萧非对她也只是含糊过去。所以,沈瑾白不仅不知道同伴已经被抓到了襄宜谷里,她更不知道萧非走时是什么情形、不知道有没有人保护她、不知道对面的大小门派除了北斗庄都有谁、也不知道萧非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她现在只知道,萧非被擒了。而这个消息,有如晴天霹雳,让她一下子乱了阵脚。她自来到这襄宜谷后,对萧非常常表现出一副厌恶和不耐烦的模样,常常把她推开,也常常说一些狠话……可她心里,终究是喜欢着这小魔头的。 因此,她现在心急如焚。可冷袖却只是一味地要向前走,根本不理会她。沈瑾白没有那个耐心了,她一把抓住冷袖,恶狠狠地问她:“我问你她怎样了!” 冷袖微微发愣,又板了脸,道:“谷中机密,岂能告知于你?” “这也算机密?”沈瑾白只觉得可笑。 “你是外人,”冷袖说,“谷里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机密。主人宠你,才把那么多事情都告诉你。可我们却不一样,我们没有必要事事告诉你。现在,我要去向几个师父请教对策,好救谷主出来,你不要再拦我的路了。” 说罢,她狠狠地一甩手,把沈瑾白的手从自己手腕上甩掉。又高声唤道:“来人!” 话音落下,便不知从哪钻出来一队人来,有男有女。冷袖回头看了看沈瑾白,却对这些人吩咐着:“把沈姑娘带回她的屋子,严加看守,省得生事。”说罢,冷袖一扭头,走了。 沈瑾白看着冷袖的背影,气得牙痒痒。冷袖这性子,倒真是像极了萧非的那几个师父,古板严肃,实在难以沟通。 沈瑾白想着,又瞧了瞧周围的那一队人,这些人已将她团团围住。沈瑾白知道,襄宜谷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法子,比如什么御兽、摄魂、用药……这些她根本无力抵抗。而且她现在手里还没有剑,不如先跟着他们回了屋子,再做打算。 于是,沈瑾白一言不发,只是扭了头,向自己的小木屋走去。这些人就紧紧地跟在她身边,生怕她跑了一样。沈瑾白心里只是生气:“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我,却不去救人吗?还是她这些日子得罪了那些师父,那些师父就瞅准了这个机会,故意不去救人?” 沈瑾白一边走着,一边胡思乱想。好容易回了自己的小木屋,她打开了门,走了进去,又狠狠地把门一关。木门发出巨大的声响来,她也气冲冲地坐了下来。她拿起酒壶,也不倒进杯子里,对着嘴便“咕咚”饮了好几口。 喝了几口酒后,她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放松了些。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逼迫自己保持冷静。“出谷,”沈瑾白想,“去救她。” 然后,她便去拿了自己的剑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可她又有些犯难:这许多人在这里,她若是只靠剑,多半不能闯出去。想着,沈瑾白把目光移向了萧非的那些紧锁的箱子上。她记得萧非在走之前对她说过,其中一个箱子里有钱,可以给她当盘缠。既然箱子里可能有钱,那会不会也有一些其他能用的东西? 第179章 于是,沈瑾白连忙又拿了剑去了那些箱子前。她先把已经开了的箱子打开,只见那里都是萧非的一些随身用品,然后她又拿剑劈开了其他两个锁着的箱子。其中一个箱子里满满的都是钱,另一个里面却是一些杂物。沈瑾白对钱根本没有兴趣,却把目光挪在了那堆杂物上面。 她蹲了下来,在那些杂物里翻找着。可刚一伸手,便从里面抓出了一张帕子来,帕子上还有字,一看便是萧非的笔迹和语气:“嫂嫂,如果你打开这个箱子,说明我没能回去,而你要离开了。这里面有襄宜谷特制的迷药,还有一些袖箭、飞镖、匕首,都是我特意为你打造的,比你从前的要好许多。你有了这些,在江湖上行走应当是如虎添翼。希望你用着这些的时候,不要忘了我,这样,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沈瑾白看着那帕子,心中不由得一痛。却又连忙抓紧了那帕子,把它揉在手里,嘴里却骂着:“呸!又说胡话!等你回来,我再找你算账。”她把这帕子塞在怀里,又连忙从那箱子里找出了袖箭、飞镖、匕首,把它们一一装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她又从这箱子里翻出了斗笠和面纱来……是了,如果不想暴露身份的话,还是需要这些。 于是,沈瑾白又把斗笠和面纱戴上了……她几乎把这箱子里能用上的东西都用了。最后,她从那箱子里抓出了几个小药包,轻轻戳破一个,塞进了袖子里。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她便背上了自己的剑,径直出了门。 门外的守卫见她忽然出了门,自然是要来拦的。沈瑾白便将药包一撒,冲她袭来的几个人登时倒地昏迷。然后,她又趁着剩下几个人没反应过来,迅速地冲破了防线,奔着来时走过的山洞而去。 她施展轻功到了半山腰,半山腰的山洞口也有守卫,见了她不禁大吃一惊。沈瑾白看着那些守卫,想都没想便拔出了剑来,道:“放我过去,不然后果自负。” 北斗庄的营帐里,萧非睡了一觉之后,又悠悠醒转。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她眨了眨眼,再偏头一看,只见孟子钟就坐在不远处打着盹。 “不知她如何了呢?”萧非心想,“应当已经知道消息了吧?” 她对谷里发生的一切丝毫不担心,她知道沈瑾白会做出什么来。现在,她要处理更重要的事了。 “孟公子……”萧非开了口,因为刚睡醒,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因此听起来格外的虚弱可怜。 孟子钟本来正睡着,听见有人唤他,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睁眼,看向这边。“萧姑娘,你醒了,”孟子钟激动万分,连忙走了过来,问,“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还记得来到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萧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满眼的迷茫:“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孟子钟愣了一下:“你不记得了?”又连忙道:“你之前被襄宜谷捉去,然后沈姑娘和我师兄都前去襄宜谷救你,可却一去不回……如今北斗庄向襄宜谷下了战书,约战当日,却见你从襄宜谷里走了出来。怎么,你都不记得了吗?” 萧非听了,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忽然又抱住了自己的头,带着哭腔叫喊着:“哎呀!头好疼!”说着,她又做出一副痛苦至极的模样! “郎中!郎中!安神药呢!”孟子钟连忙又叫着郎中。昨夜他们知道萧非体内有蛊虫之后,惊恐万分。郎中无力医治,只得先提出了安神药的法子,打算让萧非镇定下来再说。 郎中听了这呼唤,没一会儿,便连忙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孟子钟给萧非喂下了这安神药,萧非便也顺着台阶将计就计地安静了下来。 “果然有效,多谢先生了,”孟子钟见萧非不再叫喊,赶紧对郎中道谢,又问萧非,“萧姑娘,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你有见过我师兄他们吗?” 萧非听了这话,却掉下来了一滴眼泪。“见过了,”她看向孟子钟,说,“他们来救我,还成功了。可我中了蛊,神志不清,只记得他们带着我走了,可后来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再清醒时,我便又在襄宜谷了。季公子他们,也不知去向。” 孟子钟听了,心下一沉。“不知去向……”他喃喃念着。 萧非又忙问道:“孟公子,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之前分明在襄宜谷的大牢……”她说到此处,却忽然顿住了。 孟子钟听见她提襄宜谷,连忙看向她,问:“你还记得什么?” 萧非脸色一变,连忙扯住孟子钟的袖子,情绪激动地问他:“孟公子,这里是不是北斗庄的营地?” “是,是,”孟子钟回答着,从萧非手里扯出了袖子,又安抚她道,“你还记得什么?慢慢说,不着急。” 萧非却依旧十分急切地对孟子钟道:“你们快走!有圈套!襄宜谷设下了圈套!你们中间有内应,他们要来偷袭,你们必败无疑!”她说着,忽然又尖叫一声,蜷缩在床上,抽搐不已。 孟子钟见了,一时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萧非在此时,嘴里又结结巴巴地吐出了几句话来:“孟公子,你快走,他们给我下了蛊,我只有不停地杀人,才能解蛊……他们说,我只是个无辜的小姑娘,他们要看看,名门正派为了自己的安危,会不会对我这个小姑娘痛下杀手。孟公子,你快走,我要忍不住了……”她说着,神情痛苦不堪。 第180章 孟子钟听见这话,反而镇定下来。“怪不得他们把你送出来,原来是想让你犯下罪过。又料定我们是君子,不会下手。呵,天底下竟有这样卑鄙的人,”他说着,又安抚萧非道,“萧姑娘,你放心,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止一个。你不会伤到我们的,只是为了安全,我得先把你绑起来,然后再和各位前辈商讨出一个救你的法子来。你放心,我们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危罔顾你的性命的。” 说着,孟子钟便寻来了绳子,先把萧非绑住了。萧非被绑住的那一瞬间,又想起了沈瑾白来。“第一次在青门寨见她,我就让袖袖把我捆住了;第一次与她交欢,她也把我捆住了;这一次我却又是想方设法地把自己捆住,等着给她一个惊喜……唉,这还真是不解之缘。”萧非想着。 孟子钟把萧非绑好以后,又问萧非:“萧姑娘,你之前说有内奸有圈套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非听见这个问题,心下暗喜:“终于问到了。” -------------------- 沈·被小魔头牵着鼻子走·瑾白;萧·满脑子鬼主意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非 第90章 鞭打 萧非听见孟子钟的问题,只是又装出了一副思绪混乱的模样。她使劲摇了摇头,又闭了眼,似乎极力忍耐着痛苦,但一个字都不说。孟子钟在一旁看得干着急,又不好再催,正是坐立难安。 半晌,萧非又睁开了眼睛,这才悠悠吐出了几句话来:“我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在大牢里,听他们议论。说什么,北斗庄这边有他们的人,好像有什么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北斗庄上当了。到时候就可以里应外合,一同将这边攻破……其余的,我真的记不清了。”她说着,眉头紧锁。 孟子钟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又站起身来,道:“萧姑娘,多谢你了。你放心,你的蛊虫我们定然能想办法解了。我现在要向李庄主说明一下情况,还麻烦你在这里稍等。”他说着,转身就要走。 萧非可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走了、把自己晾在这里。她忽然又尖叫一声,挣扎不休,嘴里还念念有词:“对了,还有,襄宜谷,襄宜谷……”可她说着,却又不把话说完,故意惹人好奇。 孟子钟见了,连忙又转身问她。可她只是佯装癫狂,嘴里含含糊糊的,一句清楚的话都没说出口。孟子钟实在无奈,只得叹了口气,又随便拉过来一个师弟吩咐道:“去把李庄主请过来吧,就说萧姑娘有事要说,只是我们听不懂她的意思,恐怕传达错了。” 韶云派的弟子领命而去,萧非还依旧演个不停。孟子钟见萧非如此,心下烦躁,不由得背过了身去,摇头苦笑道:“这么久了,一点儿师兄的消息都没听到。” “让你听到才怪,凭什么让你听到?”萧非听见孟子钟如此说,心下只觉得可笑。然而她虽然这么想着,但依旧把戏做全了,嘴里故意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来,嘟嘟囔囔的。 过了一会儿,外边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萧非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只见这次涌进来了一堆人。孟子钟也有些诧异,连忙迎了上去,道:“未能远迎几位庄主,是晚辈失礼了。” 李州摆了摆手,道:“无妨,无需在意这些小节。”说着又看了看萧非,只见萧非依旧目光呆滞念念有词,便又问道:“她方才是说了什么吗?” 孟子钟点了点头,认真道:“是说了一些,但她如今神志不清、口齿不利,晚辈又不太清楚其中细节,恐传达错了,只好请庄主亲自来听。”又道:“只是庄主,这姑娘中了襄宜谷的蛊虫,只有不停杀人才可解蛊。晚辈只得先把她绑起控制住了,但还请庄主小心,不要被她所伤。” 李州听了,应了一声“好”,便对身边的几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老头子说道:“几位庄主,不如我们一起来听一听,看一看这襄宜谷的莫如意究竟是要做什么?” 几个庄主听了,都出言附和着。一群人便涌到了萧非的榻前,侧耳细听萧非究竟说了些什么。萧非见这些人被自己耍得团团转,只觉得可笑。这群平日里自以为叱咤风云的男人们,此刻都被她拙劣的把戏骗过去了。只听孟子钟又轻声细语地问着:“萧姑娘,你方才说,有内奸、有圈套,究竟是什么意思?还请对几位庄主再说一遍。” 萧非听了,自然是要顺势再演一遍,但也不能遗漏了细节。她眼神依旧混乱,嘴里先说了一些别的有的没的,然后才把话转入正题:“北斗庄有内奸,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里应外合一齐攻破……” 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其他人听见了,不禁脸色一变。李州忙问:“内奸是谁?” 萧非表情痛苦,又使劲摇了摇头,道:“襄宜谷……襄宜谷……” 李州听了只是着急:“唉,这疯丫头嘴里都在说什么胡话?没一句能连成的。” 一旁却有人灵光一闪,道:“李兄,莫非这小姑娘的意思是说,内奸便是襄宜谷的人?别忘了,我们上次端了襄宜谷的眼线,那些人还被我们关着呢。” 李州恍然大悟:“是极!”又道:“莫非给我们消息的那位,与襄宜谷串通一气?” 萧非听了,心里只觉得意。没想到这么轻松,她就能打探出什么来了。可她偏又听见不知是谁道了一句:“李兄莫要早下论断。那位公子,那样的身份,可不像是会和襄宜谷串通一气之人。” 第181章 “可你我之前便对那位公子莫名掌握了襄宜谷的眼线名单而心生怀疑,他那消息来得的确蹊跷。若他和襄宜谷有往来,倒也不是说不过去。”李州说。 “公子?”萧非心想着,“是个男的,身份特殊。看起来不像是会和襄宜谷有联系的人,但却又有可能和襄宜谷有联系。” 萧非想着,心中已隐隐有了个答案。可她又听见那多事之人道了一句:“可李兄,你别忘了,这姑娘身上中了蛊,若是她按照襄宜谷的心思行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哦?华兄的意思是?”李州问。 华兄?姓华?莫非是华家庄庄主华鹰? 只听华鹰接着道:“不如,让我们先来审问这小姑娘一番,辨一辨真伪。看看她是真的痴傻了,还是别有用心,故意让我们在这里瞎猜!”他说着,声音阴狠。 萧非心中一紧,便听见了华鹰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连忙整理好自己的状态,打算做出最完美的伪装。不就是装疯卖傻吗?最简单不过了。 可她正想着,忽然听见华鹰又说了一句:“神志不清之人,应该是不会感觉到疼的吧?” 萧非听见这话,顿觉不好,接着她便感觉身上一疼――是挨了重重的一道鞭子。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已经皮开肉绽了。她一向娇生惯养的,根本禁不得这些,哪怕只是绳子绑得紧一些,都会在身上留下痕迹,更何况是这鞭子? 她当场哇哇大哭,不顾形象地涕泪横流。华鹰见了她这般情形,不由得有些惊讶,就要开口说话,可他却没想到萧非倒先叫嚷了起来:“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她也不说别的话,只是一直重复着这一句,然后拼了命地嚎叫着、惨叫着。华鹰见了她这模样,微微蹙眉,又挥手扬了一鞭子,喝问道:“说!你和襄宜谷是什么关系?” 萧非哭得更惨了,她只是喊着:“让我死吧!杀了我吧!” 华鹰见了,又要挥鞭。可孟子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连忙迎上前来,拦住了华鹰,道:“华庄主,这位萧姑娘是我的朋友,她心性不坏,只是中了蛊虫又极力克制着才会变成这般模样。你这般打她拷问,根本是无用的啊!” 孟子钟说着,又转头对李州道:“李庄主,这姑娘方才清醒的时候对我说,襄宜谷让她来这里,便是想存了坏心。他们想看看,我们这些名门正派,面对这样一个本性不坏但却被迫杀人的姑娘,究竟会不会牺牲她的性命来保全自身?萧姑娘如今这般模样已是情非得已、身遭痛苦,我们身为名门正派,又怎能再让她受这些无谓之苦呢?” 李州是一个很顾及着自己面子的人,尤其重视那名门正派的名声。他听了孟子钟这番话,便对华鹰道:“华兄,我们还是停手吧。就算真如这小姑娘所说,我们抓的那些襄宜谷的人是潜在的威胁,那也不妨事,派人严加看守即可。这小姑娘我见她身体虚弱,意识混乱,恐怕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不如先放过她,等我们攻破襄宜谷解了她的蛊,再审问也不迟。” 华鹰冷笑一声:“李兄着实是个正人君子。”说着,他贴近李州的耳边,低声道:“可那位陆公子,却不一定是。” 萧非虽没听见华鹰对李州的耳语,但她余光却瞥到了华鹰的口型……陆公子?呵,果然是你! “我的好哥哥,你还真是看不得我好啊。我真是想不明白,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萧非心想着,“你又是从哪里得知我襄宜谷的机密的呢?” 她身上还火辣辣地疼,但她极力忍耐着,依旧接着方才的戏演着。她敛了思绪,飞快地看了一眼华鹰,心里却是记了仇了:“敢打我?”她愤恨地想着:“除了她,还没人打过我呢!你以为你是谁?也敢打我?等我脱身,我必然要还回来!” 正想着,她忽然又听见外边乱糟糟的一片。“庄主,有动静了!”有人在外边喊着。 “怎么了?”李州心烦意乱地回问了一句。 外边的人回答道:“襄宜谷的人,来破阵了!” 李州有些狐疑地道:“这个时候来破阵?”又问:“来的是谁?” 那人回答道:“是一个姑娘。” 李州听了,轻蔑地冷哼一声:“一个姑娘?无妨,三关设在那里,一个姑娘,又有何惧?诸位,还请随我出去一同观战!” 萧非听了,心里却觉得可笑:真是自大啊。 另一边,沈瑾白终于还是闯出了那山洞,走上了虫蛇路。她走在那路上,看着周围情形,只觉得奇怪:这里的蛇似乎少了许多?看来上次北斗庄偷袭,让这虫蛇道损失惨重啊。 她只是想着,但脚步却从来没有多做停留。她现在满心只想着那个小魔头,那小魔头不会武功,又身陷敌营,不知受了什么苦,也不知除了自己,还有没有别人去救她? 她想着,一路狂奔,很快就出了虫蛇道。她立在路边,望了望两边的树,又忆起了萧非的话,便走到其中一棵松树下,仔细打量着。 “有机关?机关在哪里?”沈瑾白想着,有些犯愁。她对机关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探索机关所在,只是胡乱地在那树上拍着。她现在只恨萧非没有说清楚,不然她何至于如此摸不着头脑? 想着,她有些着急,不由得狠狠地跺了三下脚。可刚发泄了一通,她便听见“咯噔”一声响,随即不知哪里被触动了机关,那松树下竟然开了一块地板,露出了一个台阶来。 第182章 沈瑾白看着那台阶,愣了一下,便连忙踏上了那台阶,顺着台阶走了下去。这里面是一个很长的地道,还算平坦安静,只是漆黑一片。沈瑾白便拿出了火折子照亮,这一照,她竟然发现石壁上挂着几个小灯笼。 “襄宜谷在这些事上倒是齐全。”沈瑾白心想着,那些火折子点亮了一个灯笼,便提着这灯笼一路向前。这里还算宽敞,只是七拐八拐的,不知通向何处。沈瑾白已想不得那么多了,她只想出去,赶紧救出萧非来。 在襄宜谷的日子里,她虽然很嫌弃她。可她却也不希望她真的出了事。她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她真的是很喜欢她。 “真是可笑,”沈瑾白一边走,一边想,“天天想着要逃离这里,可好不容易知道了出来的路,却是为了救她。” 她一遇到和那小魔头有关的事,便完全乱了。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出了这地道。一出去,她便又看见了一个密林。她有些犯愁,但她不能停留。于是她想都没想,便拔出剑来,向着那密林钻了进去。她不知北斗庄的人究竟在何处,只好谨慎行事了。 正走着,她却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沈姑娘。” 这声音她熟悉的很,是宫袖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只见一身红衣的宫袖踩着树枝向这边踏来,又稳稳地落在了沈瑾白面前的地上。 沈瑾白一见到宫袖便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在这里?你家主人呢?她怎么被抓了?” 宫袖看起来也是一脸的倦色。她听见沈瑾白这样诘问她,也有些恼怒,但她却强忍了下来,道:“我们姐妹三人随主人一起去破关,第一关便是刀阵。主人不会舞刀弄枪,那些人轻功又很好,我们姐妹三人一进去就被拖住了。主人连笛子都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便被那群人抓走了。还好他们不知主人便是谷主,谷主可能会少受些苦。” 沈瑾白听了,心下焦急不已。只听宫袖又道:“冷袖回去搬救兵了,明袖打算混进北斗庄看一看能不能救主人出来,我便在这里寻求破阵之法。”她说着,似有些不情愿:“还好你来了,能搭把手。我们若是破了阵,说不定可以救出主人。” 沈瑾白听了,根本无暇思考,便一口应了下来:“好,我同你一起破阵。”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关心则乱、被萧非牵着鼻子走了。 第91章 刀阵 沈瑾白说罢,便要向外边走去。宫袖却突然扶着一旁的树,呕出了一口血来。沈瑾白听见这动静,便回头看去,只见宫袖唇边还挂着血丝。 “你怎么了?”沈瑾白问。 宫袖答道:“受了些内伤。”又道:“不妨事,走吧。”说着,她做出逞强的模样来,直向前走去。可走了没两步,她便一个踉跄,栽在了地上。 沈瑾白看她这般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算了,我自己去吧。”说罢,她也不理会宫袖,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宫袖趴在地上,抬头看着沈瑾白渐行渐远的背影,唇边不得勾起一丝微笑来,可随即她却又觉得有些苦涩。见再看不到沈瑾白的背影了,她才从地上爬起,口中吐出了一个已经破了的血包,又直接拿袖子擦了擦嘴角。 “主人,我把她骗过去了,”宫袖心想,“也不知她能不能担得起你送的这份礼。” 沈瑾白自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萧非引导她做的。她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便是萧非的安危,至于别的,她根本无暇多想。她一路疾行,直出了密林,便见远处朦胧雾气中,似乎有一高台,高台上还站着一群人。她刚想问话,便听那边先开了口:“这次出来的,可是来破阵的?” 沈瑾白想了想,索性挺直腰板,高声答道:“是!” 如果明袖没能救出萧非来,她便要闯过这三关,去把萧非救出来。那小魔头身体孱弱,被人捉去,若是受了什么折磨,可怎么得了? 可北斗庄那一边却一时没了动静。沈瑾白看着对面,静静地等着,不知过了多久,那边似乎又开始人头攒动,沈瑾白方才听到了一句:“那便请入阵吧。” 沈瑾白听了,便先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兵器,确保它们紧紧地绑在自己身上。又摸了一摸袖子里的药包,还有些能用的。然后她便拔出了自己背上的宝剑,迈着大步直向前方走去。 面前越来越开阔,密林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远。沈瑾白孤身一人走在这冷风里,还好她穿了萧非给她做了一件披风,替她抵挡了不少寒意。“非非,”沈瑾白心想,“你可不能有事。” 她走着,终于走到了那阵法之前。有两个北斗庄的子弟正在阵前看守,见沈瑾白来了,便一同让开了进去的路。沈瑾白毫不犹豫,径直踏了进去。可刚一踏入,她便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向自己飞来―― 沈瑾白眼疾手快,登时拿剑一挡,那把大砍刀便被震飞老远,弹了回去,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插在了土里。沈瑾白警惕地看着周围,却一个人也没瞧见,不知那刀究竟是从哪里飞出来的。 正想着,她却忽然又觉得自己身后似有动静。她忙静心凝神细听,除了那冬日的山林风声之外,还有一点点叶子的响动。“踏叶而来?”沈瑾白正想着,便又听见了兵器划过空气的声音,连忙回手一挡,只见一个男子正拿着北斗庄特制的刀砍向自己。刀剑相撞,沈瑾白的剑恰好卡在了那刀上独有的锯齿的那部分。那人的力气明显要比沈瑾白大,一刀一剑谁也不肯想让,两人便僵持不下。 第183章 “好轻功,”沈瑾白心想,“非非那日曾说,北斗庄的门人除了刀法之法,每家还都有自己擅长的祖传功夫。什么轻功、易容、掌法、暗器什么的……如今看来,这一关,应当是刀法和轻功的组合。” 她仔细分析着情况,对面的人却向后一退,一个后空翻便消失在了她眼前。她手上的力猛地一消,不由得向前冲了一步,可就在此时,耳边风声再度响起,抬头一看,竟是左右两边又有人同时持刀向她砍来。 “可我的轻功也不算太差。”沈瑾白心里想着,在两把刀都将要砍到自己的时候一咬牙,纵身一跃,跳了老高。身下的两把刀相错而过,她也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他们身法轻敏,一把刀却用得又厚又重,蛮力与灵活兼而有之,的确不好办,”沈瑾白心想,“不知如何才能破阵?” 正想着,她便又感觉到不对了。周围虽然又是只有风声,可一向敏锐的她仍察觉到了不对。但可惜的是,她并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雾气是这阵法最好的掩护,这些人本就轻功出色,再有了雾气的遮掩,相当于将她的眼睛耳朵一同捂住,她现在就是个又盲又聋的人在这阵法里横冲直撞,任人宰割。 面前突然出现了三把刀,直向她砍来。她拿剑一挡,又主动出击,直向那三人刺去。可刚追了没几步,右后方却又杀来一刀,她不得已连忙回身抵挡,对方的内力不在她之下,震得她手腕发麻。可她还没缓过劲来,这人便又联合着其他四人一同向她攻来。 “他们究竟有多少人?”沈瑾白心想着,奋力挥舞着剑,抵挡着几人的攻击。她一时被多人围攻,只能防守,要做到回击却是难上加难。 “先用轻功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趁我未定之时有一同来围攻我,如今若想赢过,只有先突出重围,然后逐个击破,”沈瑾白一边防守着,一边却主动地在脑海中思索对策,“这许多人围攻我一个,他们的内力有的虽不及我,但有的与我持平。加之这灵活敏捷的身法,要我伤到他们却是不太容易。” 沈瑾白又想:“但我如今学了襄宜谷私藏的剑法和他们的独门心法,已是大有长进。我的剑法进可攻退可守,若论敏捷凌厉,这些人倒是比不过我。只是我毕竟内力不甚深厚,怕是比不过他们。但寻常人修习内力,在于积累,襄宜谷修习内力,却在于控制。所以如非非那般体弱之人,也可以修习出内力;如孟严明一般的人,也能借助襄宜谷的心法合理利用自己的内力,把自己的武功发挥到极致……” 沈瑾白想着,咬了咬牙:“严明那样一个没了一条腿的人,都能利用襄宜谷的内功心法练出如此本领,我也能。当我把内力发挥到极致,再加上这一套剑法,未必不能脱离险境。”想着,她逼迫自己镇静下来,一边抵挡着,一边气沉丹田,催动心法,调动内力。 她学习襄宜谷心法的时间并不长,还不能很熟练地使用,因此一开始没有发挥出来。可如今,当她仔细分析了敌我长短之后,她认识到,她一定要把自己的内力全部调动,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果然…… 刹那间,她觉得自己浑身的内力一下子不一样了。 北斗庄的人本来一同围攻她,还算轻松。可忽然间,他们围攻的这个姑娘好似变了一个人。本来这姑娘只能勉强阻挡,却在刹那间内力雄厚了好几倍不止。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沈瑾白便扭转了局势。她的剑法依旧凌厉,但内力在刹那间浑厚了许多。她敏锐地发觉了围攻她的其中一人在这些人里是刀法最弱的,便主动向这人下手,一剑刺了过去,又急又快。 那人慌忙躲闪,一下子乱了阵脚。沈瑾白抓住机会,冲出了这被围攻的架势,又猛然一跃,施展轻功跳到其中一人身后,趁他没反应过来时对着他膝盖狠狠刺了一剑。那人尖叫一声跪倒在地,便再也起不来了。 而沈瑾白,却也消失在了这雾气之中。雾气是他们的伪装,但也可以是她的。本来,她的轻功便不算太差,再加上这一身白衣,简直太适合隐藏在雾气之中了。 “人呢?”北斗庄的人一下子有些懵,他们找不到沈瑾白的身影了。 可话音刚落,耳边便又传来一人的惨叫。又有一人倒在了地上,膝盖上挨了一支袖箭。 “她在暗中观察,待我们松懈,便偷袭!”一人明白过来了沈瑾白的打法,连忙高声叫嚷了一句。 “分头找!”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不能分头,”又有人说,“单打独斗,我们怕不是她的对手――啊!” 这人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又是一声惨叫,这次,他身上挨的是飞镖。片刻间,这许多人已经被沈瑾白伤了三个了。方才还对着沈瑾白大打出手的这些人忽然间惶恐不安起来,毕竟方才是以多欺少,如今却不同了。 沈瑾白立在雾气之中,虽也看不到他们,但方才那一战,她却已把对方的位置记得差不多了。因此,哪怕她看不清也听不见,她依旧能够准确地找到对方的位置,然后狠狠一击。 不多时,雾气之中哀嚎一片,鲜血流了一地。她摸到了最后一个仓皇失措的人身后,趁其不备,将剑架在了他脖子上,又冷冷地问着:“你们在这个阵里一共有多少人?” “十、十二个……”那人慌张答道,“别废了我的腿,不然我在北斗庄便是个废物了。” 第184章 “十二个?”沈瑾白心想着,又把自己方才刺中的人算了一遍……已经十一个了。眼前这个,是最后一个。 于是,沈瑾白便对这人说道:“好,我不废你的腿,你告诉我,下一阵是什么?有多少人?” 那人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是李家和卫家的内功和掌法……不知道有多少人。” 内功和掌法?沈瑾白不由得奇怪: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能设出个什么阵法来? “那第三关呢?”沈瑾白又问。 那人哭丧着脸回答道:“这……小的也不清楚啊!第三关是机密,我等小辈,哪里有资格得知呢?” 机密?沈瑾白更觉得奇怪了。 “姑娘,你放了我吧。”这人还在哀求。 沈瑾白一挑眉:“好啊。”说罢,她把剑一偏,登时刺中了这人的肩膀,这人哀嚎一声,肩膀上被捅了个窟窿,鲜血直流。 “你!”他又疼又怒,“你背信弃义!” 只听沈瑾白回答道:“我只答应了不废你的腿,可没说不废你的臂膀!”说着,她又把剑狠狠地一拔,那人哀嚎的声音在刹那间又放大了几倍。 沈瑾白冷冷地看着这人惨叫的模样,她正生着气呢。若如宫袖所说,她们连第一关都没过去,萧非那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怎么能防得住这群人神出鬼没又以多欺少?她连笛子都没来得及拿出来,不知道得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了?她想着,心中愤恨,哪里还会手下留情呢? 想着,沈瑾白又揪起这人的衣服擦了擦她剑上的血,然后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拎着剑阔步向前,对着那高台上乌泱泱的人群高声吼道:“第一关已破!第二关是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吧!” 她一定要把那个小魔头救出来! 第92章 破阵 沈瑾白进了第二阵。 这阵法倒是和方才不太一样。方才第一阵里,猛然进去,一个人都看不到。但这第二阵却不同,一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沈瑾白粗略地看了一下,只见约有六七十人立在面前,而她身后也站了几个人,将她围在了一个圈里。 “这是个什么阵法?”沈瑾白心想着,谨慎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可她还没想明白,便看见面前的人开始动了。这群人动作飞快,让沈瑾白眼花缭乱。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剑,却不知该如何下手。转眼间,这群人已将她团团围住。 很明显,她一人一剑,是对付不了这么多人的。但沈瑾白却也丝毫不惧。她只想看看,这些人要做些什么。 可她正想着,却忽然感觉这周围气流变化了起来。在那一瞬间,她发觉自己的内力都被影响了,波动起伏不定。她不及细想,连忙稳住心神,又运用襄宜谷的心法,强行将自己的内力稳了下来。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前这些人都催动了自己的内力,形成了一个圈,将她包裹在其中。对方内力深厚,而她内力尚浅,难免被对方影响。 “好奇怪,竟有如此阵法,”她一边调节着自己的内力,一边想着,“竟然,能影响我的内力?” 她来江湖这一遭,才知道自己从前是如何的见识短浅。从前一味练习身法,在阵法和内功上倒是有所生疏可。如今,她的内力完全被对方压制,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保持着如今的平衡,仔细思考着对策。 “这该如何是好?”她想。 可对方根本没给她仔细思考的时间,他们见如今的力度还不能破了她的防线,便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刹那间,沈瑾白便觉得周围那无影无形的内力好似排山倒海一般向自己压了过来。 她方才的努力克制调节在此时完全没了作用,胸口被外边这内力造成的重压弄得透不过气来,而体内的内力也不可抑制地被影响,在丹田之处奔腾不休。身体内外仿佛都在被火炙烤着,不同程度地折磨着她。她从未遇到这如此情形,不过一眨眼,她便破了功,内力不调,一口鲜血登时从口中喷了出来,呕在了面纱上、落在了地上。 她一下子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想努力聚起自己的内力奋起抵抗,可她的内力已然被这阵法影响,一时间由不得自己使唤。她伏在地上,手撑在地上,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站起,可就在此时,她却又听见了四面八方传来的一声高喝。 原来是对方见她防线已破,便开始了下一步计划。圈里的所有人都把内力传进了前面之人的身体里,一层一层地传过去,传到了圆圈最里面、也是直接面对着沈瑾白的人身上。这些人把这许多内力汇于掌心,然后大吼一声,便隔空冲着沈瑾白打来。 哪怕是隔空,沈瑾白也感受到了那凌厉的掌风,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北斗庄的掌法。她被层层包围,早已是无处可躲。 鬓边碎发被掌风带起,唇边血迹依旧鲜艳……似乎已是穷途末路。 “可是,如果他们把内力用来出掌,而非影响我的内力……那我的内力,应当可以用了吧?”她灵光一闪,迅速调节内力。她要赶在这掌风到达之前,将内力调节到正常水平,然后,躲开。 想着,她突然开始闭目打坐,用最快的速度调节着自己的内力。襄宜谷的心法在控制内力这方面简直是一绝,她甚至能感受到内力在脉搏里迅速地游走。 如果现在有一只手放在她的脉搏上,那这只手会很明显地感觉到,那急速涌动着的内力。甚至会觉得是有一只灵活的小虫在她体内左冲右闯。 第185章 时间越来越少了。几乎就在那一眨眼的时间里,就在掌风即将劈到她身上之时,她猛然睁开了眼睛,抓起了自己的剑,一个后翻腾空高高跃起―― 来自四面八方的掌风相撞,发出犹如雷霆之击一般的轰鸣之声。出掌之人都用了全力,自然也被自己人这同样强大的掌力弹了回去。猛然泄力之感让这群人控制不住地东倒西歪摔在了地上,而沈瑾白也稳稳地落了地。 “好厉害的掌法和内力,”沈瑾白看着地上因掌风而炸出来的坑,心想,“先用强大的内力影响我,让我不能调控自己的内力,无法出手。然后趁我毫无还手之力时,又用如此强劲的掌法来攻击我。若是我反应再慢一点,没能及时重聚内力,让这几掌打在我身上,我怕是要五脏六腑皆被震碎!” 想着,她不由得有些后怕,看向了周围这群倒在地上的人。显然,对方也没料到,他们最终竟然是被自己人的内力和想法击倒的。 想到此处,沈瑾白不禁又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她来破这一关。若这些人趁她还没来得及拿出笛子便影响了她的内力,她又不会拳脚功夫,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你这是什么内功心法?”有人挣扎着问,“我闯荡江湖二十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心法,竟能在片刻之间迅速将打散的内力重聚起来。” 看来,这一关是破了。 沈瑾白没有回答这人,只是反问:“下一关是什么?”她问着,随手擦了擦自己唇边血迹。 那人如实回答道:“不知。” “又不知?”沈瑾白觉得奇怪,看向了前方。 “第一关是轻功和刀法,第二关是掌法和内功,锻造和阵法的功夫应当在三关之中都有体现。如果北斗七庄都要将自己的长处体现出来,算下来,第三关,应当是……暗器和易容。”沈瑾白在心中分析着,心里已经有了数了。 帐篷里,萧非闭了会儿眼睛,复又睁开。她方才是在装作昏睡过去,可她毕竟挨了两鞭子,身上火辣辣地疼,根本没法安心闭眼。她只好缓缓扭头看向了孟子钟,孟子钟依旧坐在那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孟公子……”她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句。 孟子钟听见,连忙看向她,问:“萧姑娘,你清醒了?”他说着,连忙奔到了萧非面前。 萧非皱了皱眉:“我身上怎么这么疼啊……我刚才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孟子钟满含歉意,回答道:“对不住萧姑娘,方才你对几位谷主说有关襄宜谷的事之时,华庄主怕消息有误,便对你用了刑罚。”又道:“你放心,郎中已去配治伤的药了。只是如今襄宜谷正在外边破阵,可能不会及时赶来。” “襄宜谷在破阵?”萧非故作惊讶地问了一句。 孟子钟点了点头。萧非便又问:“孟公子,你怎么不去?韶云派跟着北斗庄来围攻襄宜谷,你身为掌门,该去观战的啊。” 孟子钟叹了口气,道:“我倒宁愿在这里待着。”又苦笑一声,道:“萧姑娘,你有所不知,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本来韶云派是不打算来搅这趟浑水的,可我父亲却特意传书给我,告诉我祖父有令,让我必须带着韶云派跟着北斗庄来,不然,便要断了给韶云派的银钱,也包括给我的银钱。韶云派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如何能禁得起这般折腾?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韶云派过来了。可季师兄不在,韶云派大部分弟子都很平庸,我也不愿韶云派白白送了性命,只好故意糊弄着,做些杂务,哄着李庄主,不让韶云派往前冲。” “原来是这样,”萧非想,“可为何孟家突然勒令孟子钟带着韶云派来围攻我襄宜谷呢?孟家把韶云派视为自家私兵,怎能如此舍得?莫非,又是陆惟?” 她正一番胡思乱想,却听孟子钟又叹了口气:“是我无用了。” 萧非刚想假模假样地安慰一番孟子钟,却忽然听见帐篷外边传来了几声乌鸦的叫声,而且是很有节奏地先响两下、再响四下……萧非便知是时候了。 果然,下一秒,萧非便闻见帐篷里弥漫了一股花香。孟子钟也有所察觉,他皱了皱眉,问:“萧姑娘,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萧非睁着大眼睛,很无辜地摇了摇头,道了句:“没有呀。”可她话音刚落,孟子钟便浑身无力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下一刻,用面纱遮住了口鼻的明袖在此时急匆匆地进了帐篷。她直奔榻前,看见萧非被绑起来还带着伤,不由得心疼地道了一句:“让主人受苦了。”接着便去给萧非松绑。松绑的时候,她不小心碰到了萧非身上的伤,把她疼得呲牙咧嘴,神情扭曲。 “她破了第二关了?”萧非被明袖扶了起来,忙忙地问着。 “是,”明袖答道,“她果然如主人所料,思维敏捷,反应很快。现下已入了第三关了。” “好,”萧非道了一句,却又有些担心,“可惜第三关是什么连我们都未曾打探到,多半是易容和暗器,只是不知排了个什么阵法……我们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明袖回答道,“我昨日便找到了他们的所在,他们把我们的眼线都关押在一处,还喂了十分劣质的软筋散。我已给他们服下了解药,多半这时候已解了。只要主人一声令下,我便可传信过去,让他们戴罪立功,里应外合。主人,我们现在要发令吗?” 第186章 萧非却没有立刻应下。她低下头来,沉思一瞬,又看向明袖,十分肯定地说:“现在就不必了。送礼要送全套,等她破了第三阵,我们再放人出来。” 明袖应了一声,却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主人,若沈姑娘撑不过第三关呢?” “她可以的,我相信她,”萧非十分相信沈瑾白的能力,“她虽然总被我牵着鼻子走,可她不傻。” 可她说着,却又叹了口气,拍了拍明袖的肩膀,嘱咐道:“你把我的骨笛给我,然后把我送到阵外稍远的地方吧,让我看着她。若她有事,我便在阵外相助。” 明袖便从身上拿出了骨笛,恭恭敬敬地放进了萧非手里。可她还有些不放心,她看了看萧非身上的血痕,道了一句:“主人,你还受着伤呢。”自家主子一向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就算有时会受苦,也是她故意做戏,这般被人鞭打欺辱,还是头一次。 萧非摇了摇头:“不妨事。”说着,却又缩了缩脖子:“再说,如果她看到我受了这样的伤,应该也舍不得冲我发脾气了吧。按照她那性子,她肯定要因为这事生气了。” “那主人还要这般隐瞒她?”明袖从来都是好奇的。 萧非叹道:“没办法嘛,为了我二人的将来打算,只得如此啦。一会儿等我找到机会,我就告诉她。” 正说着话,两人又听见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明袖连忙到门口侧耳去听,只觉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似是朝这边而来。 “主人,是来这里的!我们怕是一出去就会被发现,怎么办?”明袖忙道。 萧非皱了皱眉,却又一笑:“那就,以不变应万变喽!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要做些什么。” 另一边,沈瑾白等了许久,终于踏入了第三阵。奇怪的是,她在这阵里又等了许久,却是一个人都没见到。她知道,这一关极其可能有暗器,所以未敢轻举妄动,只是静静地持剑立在那里,小心地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动静。 “究竟在等什么?”沈瑾白心想。 正想着,她忽然听见身后有暗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她反应很快,连忙回手拿剑一挡,便把那钢针打到了一边。然而她再抬头时,却不由得吃了一惊:面前出现了一个人,而这人和萧非长得一模一样。 沈瑾白愣了一瞬,却又嫌弃地皱了皱眉,轻轻开口,嘴里吐出一句:“太假了。” 第93章 辨别 在沈瑾白入阵之时,萧非也到了看台之上。 原来,今日那群不速之客来帐篷里寻她,是要将她绑来阵前,和北斗庄的众人站在一起观战。还好明袖动作快,赶在那群人进帐之前便把她又绑了起来,还给孟子钟解了迷药,将一切复原,这才没被人看破。 不对,也不算复原,萧非的笛子还在她的怀里,只是并没有被人发现这一异常。而明袖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也迅速地钻到了床下,暗中观察着。 当那群人进帐之时,孟子钟正迷迷糊糊地醒来,脑子依旧不大清楚。萧非听见那群人对孟子钟道:“孟掌门,我家庄主请掌门同萧姑娘一同前去观战。” “观战?”孟子钟问着,猛地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萧非却只是扭着头,睁着自己无辜的眼睛望着身旁的众人。 “是,观战,”为首的那人回答着,“时间不多了,还请两位这就动身。” 说罢,他们也不待孟子钟应允,便把萧非从床上捞了起来,根本不顾她身上的伤,有些粗暴地推搡着她出了帐篷。萧非有些生气,但她心里也着实好奇第三阵是个什么东西,她贪玩的心又占了上风,便将计就计跟着走了。 孟子钟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萧非被绑着出了帐篷。他虽然还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实在是顾不得许多,连忙抓起自己的剑,追了出去。 萧非立在看台上,向远望去,在那朦胧的雾气之中隐约看见了沈瑾白的身影。就在此时,她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争吵声,回头一看,却是李州和华鹰在一旁低声吵了起来。 “华兄,你为何擅作主张,改了阵法?”李州质问着。 华鹰眯了眯眼睛,看向了萧非,却对李州答道:“李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说的话,有几分真假吗?”他说着,又看向李州,道:“来破阵之人是襄宜谷的人,而这小丫头是襄宜谷故意放出来的。这小丫头片子嘴里说出的话我可一句都不信,难保襄宜谷不会用这么个黄毛丫头来故意诱使我们放松警惕。我倒要看看,破阵之人,见到这小丫头,究竟会是什么反应。若是反应有一丁点儿不对,我便当场命人了结了这丫头!” 他语气平常,但眼神阴狠。萧非听见了他这番话,倒也不惧,只是在心里想着:“哦,原来在打这样的算盘。” 可李州仍觉得不妥,他对华鹰道:“华兄,这姑娘是韶云派的朋友,就算误入歧途也是被襄宜谷诱导,更何况她还身中蛊虫、受了鞭伤。我们如此行径,怕是失了风度。” 华鹰却一意孤行:“若最后试出,这丫头果真清白,那我这个糟老头子自然会向她赔礼道歉。”他说着,又望向了阵中,道:“我现在连她身上是否有蛊虫都是怀疑的。” 萧非听了这话,心里却只是发笑:“那你可真是要失望了。” “若是破阵之人没见过她呢?”李州又问,他总觉得不妥。 第187章 却不想这个华鹰是个执拗到骨子里的人,他回答道:“李兄放心,凭我的直觉,这小丫头片子定然不会这么简单,那破阵之人多半也会露出马脚。再者说,就算破阵之人没见过这丫头,这丫头是从襄宜谷放出来的,这么大的事,破阵之人怎会不知晓?中了蛊的人是个什么模样,襄宜谷的人会不知道吗?” 这边,沈瑾白还在和那易容之人对峙着。那被易容成萧非模样的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沈瑾白故意走近了几步,捏紧了手里的剑,却是一言不发。 看台上的人见阵中两人只是僵持,不由得着急起来。李州便问华鹰道:“华兄,来破阵之人什么都不做,如此僵持,该当如何?” 华鹰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身边的张庄主使了个眼色,两家的子弟便又出去了一群人。萧非正在那站着,忽然又被人拉扯住。她故意惊慌失措地大喊着:“你们要做什么!你们……”可她话还没说完,嘴里便被塞住了一块布,堵住了。 孟子钟见了,想要上前阻拦。可李州却先开了口,问:“华兄此举何意?” 华鹰说:“看来,阵中只有一人易容,太过简单。她若是一眼识破了,那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把一群人放进去,真真假假,我看襄宜谷会有什么反应。”说着,他又对自家子弟吩咐道:“把暗器都准备好,一有不对,直接出手便是!” 萧非听见这话,心里只有无奈。她知道不论怎样,沈瑾白都能认出她来的。可她如今口不能言,毫无抵抗之力地被人拉扯着扔进了阵中。她脚下一个踉跄,便栽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罢了,躺会,”萧非心想,“可这地上未免太冷了。” 她正想着,一旁便有人往她身上扔了一件外衣,把她严严实实地罩住了,只露了个脸出来。“哦,是了,”萧非心想,“不能让她看见我身上的绳索。毕竟我对他们说了,我身上有蛊虫,他们定然是怕这绳索暴露我的身份……还真是欲盖弥彰。” 想着,萧非闭上了眼睛:“也算歪打正着,让我不用受冻了。北斗庄,你们等着吧,真把她逼急了,她只有大开杀戒的份,才不会留情,吃苦的只会是你们呢。” 这一边,沈瑾白正和面前之人对峙着,却又听见四面八方传来了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却见有许多和萧非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向自己走来。她眼睛一花,一时又觉得头痛:一个小魔头就够受的了,如今却来了这么多个。 她不禁又想:“北斗庄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正想着,她却听见上空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破阵之人,此阵中除了你以外,共有三十六人。你若是能从这三十六人中找出那唯一的真身,此阵便破。” 沈瑾白并不知这是个无解的局。找不出,便破不了阵;但若是找出了,又有陷阱在等着她。 “三十六个?”她微微蹙眉。她环顾四周,看着那许多张一模一样的面孔,颇有些无奈。 三十六个萧非啊…… 但那又有何难呢? 沈瑾白想着,提着剑便向其中一个走去。她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多半不会只有易容,只怕还有暗器。不知这暗器会在何时出现?” 她故意举起剑来,毫不犹豫地便对着其中一个萧非砍去――既然不知道暗器会怎样出现,那试一试便知道了。说时迟那时快,一根钢针从她面前掠过,而她向后一退,敏锐地躲了过去。再抬头时,面前那人已经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原来是这么个玩法。”沈瑾白明白过来。 她立在原地,观察着左右的动静,心里不住地分析着:“若她真在阵中,只怕早已按捺不住来找我了。可她没有,所以,要么是她不在阵中,要么便是她无法行动自如。方才面前出现的这些人,很明显,没一个是真的。可我若靠近他们,便又有暗器袭来。假的身边都有这样厉害的暗器,那真的她身边,岂不是有更多的暗器?北斗庄定然不会轻易放她走,我要做的,便是躲过暗器,找到她、护住她、待她离开……” 想着,沈瑾白转身腾空一跃,直奔着不远处的那萧非模样的人而去。刹那间,她便到了那假萧非的近前。果然,不知有多少根钢针登时向她飞来。她拿剑挥开,又灵敏地躲过,但眼睛却根本没有离开过那假萧非的身上。她看见那假萧非向后想逃,便连忙施展轻功,踏空而去,飞起一脚踹在了那人身上,把那人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那人惨叫一声,听声音还是个男的。沈瑾白一步跃到了他跟前,揪起他的头发,把剑横在了他脖子上,露出了她只有在杀人时才会露出的笑容:“好久没痛快打人了,多谢你们主动送上门来。”说罢,她绕到这人身后,手里的剑一使劲,当场割了喉,血流如注。 这些人也配假扮那小魔头?沈瑾白本就因北斗庄抓了萧非而生气,见这些人还假扮萧非,更是愤怒不已。她没有理由再压制自己的怒气了,放手去打、去杀,便是了。 但她还是不敢看着那张脸做这样残忍的事的,唯有绕到了背后,才忍心下手。她刚动手,周围便又响起了暗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她连忙向后躲去,成功脱身。 而看台上,一群人却着了急了。李州问华鹰:“华兄,这破阵之人是痛下杀手啊!不可再用人命试真假了,这一时半会儿也试不出什么!” 第188章 “那又如何?我现在倒是更加确信破阵之人和那小丫头相熟了。那小丫头是襄宜谷放出来为难我们的,让破阵之人砍了,岂不可惜?这人定然是一眼分辨出来了真假,才敢如此肆意妄为。”华鹰却悠悠地说着,不紧不慢。 北斗庄虽然以李家庄为首,华家排在最末,但华鹰其人却比李州强势太多――他一向不把李州放在眼里的。 正说着话,却听后面有人惊呼:“又死了一个!” 众人听了,连忙看过去。喷溅的鲜血在迷蒙的雾气之中分外显眼,可华鹰无动于衷。李州见了,便忙吩咐道:“快撤下来一些人,留下一两个武功高强的,足以迷惑视听,即可。” “不可,”华鹰道,“这破阵之人很是敏捷,只留一两个人,怕是不能糊弄住她。更何况,我们也需要对比真假,才好分辨。” 李州急了:“华兄,这可都是北斗庄自家子弟。” 华鹰却看了一旁的张庄主一眼,道:“那是张家子弟,张家还没说话呢。”可那张庄主却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根本不敢插嘴。 孟子钟方才因为迷药而不太清醒的脑子在此刻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看着阵中那舞剑的身影,忽然怔住,呆呆地道了一句:“这剑法、这剑法……” 可他说了两句,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一旁的人听见了他说话,觉得蹊跷,便忙问道:“孟掌门认识这剑法?” 孟子钟吞了下口水,却摇了摇头:“不认识。”又道:“我只是感叹这剑法凌厉,倒是少见。” 他自然认出了那是沈瑾白的剑风,但他却选择闭口不言。原因无他,只因他信了萧非中了蛊虫不得不杀人解蛊的鬼话,他现在看了沈瑾白这般模样,只觉得她也差不多了。如今,他更担心的,是季陵的安危,他怕季陵也中了这邪门的蛊虫,被襄宜谷派出来与自己为敌。更何况沈瑾白总归和韶云派有点关系,若是直说出来,怕是要惹祸上身。 虽然他的想法错得一塌糊涂,但这都是在萧非有意引导下的结果。因此,他有这样的想法,倒还不算离奇。 “十八!”阵中,沈瑾白又割破了一人的喉咙,是第十八个人。不得不说,若是单打独斗起来,北斗庄的这些小辈,没一个能撑过她三招的。就算他们有暗器相助,也占不得半点便宜。 面前这人晃晃悠悠地倒下,沈瑾白躲过了暗器,便又转过身去搜寻其他的目标。她隐约看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个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犹如一块石头一般。 沈瑾白的动作不由得一顿。那不是萧非,又是谁? 她心中一急,然后便不顾一切地向她奔了过去。周围忽然间暗器齐发,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直冲她而去,暗器都用出了光明正大的架势来。她奋力抵抗,挥着剑毫无畏惧地闯入了那刀子雨里,一个不防,脸上便挨了一刀,所幸只是蹭破了皮。只可惜,她的面纱也在此刻掉了。 看台上的华鹰见了此情此景,眼神阴鸷。他对李州说:“李兄,你看,这不就试出来了吗?那小丫头片子,是骗人的。这破阵之人,可是一心要救她。这反应,还真是出乎意料啊!”说罢,他又对着身边人一声冷喝:“动手!一个都不能放走!” 沈瑾白一路向前奔去,只见那一边似是有人过来,急急忙忙地要把地上的那身影拖走。她心中一急,抬起手来便发出一支袖箭,正中那人的面门。那人挨了这一箭,直挺挺地向后倒下,而她也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闯过重重阻碍,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那身影面前。她一把将萧非抱在怀里,扯出了她口中的布,心疼地道了一句:“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萧非见她如此,登时眼睛一红,眼泪连成线掉了出来:“我终于等到你了!” 沈瑾白满眼怜惜地看着她,又连忙去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可刚一掀开她盖着的外衣,便看见了她身上的那两道鲜红的鞭伤,刺眼的很。 沈瑾白登时沉了脸,一边连忙解着绳子,一边问道:“谁干的?” 萧非看着她这发狠了的神情,心中一暖,她已然知道了华鹰该是什么结局了。想着,她刚要开口回答,眼睛却不由得看向了上空,惊呼了一声:“小心――” -------------------- 看台上的人在借此辨别萧非话语的真假,阵法里的人在辨别哪个能杀 第94章 制胜 沈瑾白抬头一看,只见空中就要落下一个布满尖刀的笼子。沈瑾白一惊,连忙把萧非抱进怀里,向边上滚了好几圈,总算逃过了那牢笼。但她动作还是慢了一点,胳膊上被笼子上的尖刀划了一道,所幸萧非被她牢牢护住,没再受伤。 萧非气喘吁吁地缩在沈瑾白怀里,经这一动又牵扯到了她身上的伤。一瞬间,她额间都疼得渗出了冷汗来。 “你没事吧?”沈瑾白忙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萧非,关切地问着。也就是在这种时候,她才会短暂地忘记萧非对她做的那些恶劣的事,一颗心只想着她的安危。 萧非疼得嘴唇发白,但仍是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我没事。”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 但她看着沈瑾白脸上和胳膊上的伤,心里却又有些后悔:“早知道我当时就和明袖走了,偏偏好奇这阵法,来玩了这一遭,还让她又添了伤……真是罪过。”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沈瑾白敏捷地捕捉到了空气之中传来的纷乱的脚步声,似是有许多人在向这边涌来。她连忙便要拿剑去挡,可方才慌乱之中,她没能来得及抓起她的剑。此刻,她的剑正孤零零地躺在一边。 第189章 沈瑾白见了,忙对萧非道了一句:“你等我一下。”说罢,她便轻轻放下萧非,转头便要奔过去找她的剑。可她刚跑到她的剑边时,她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高昂激荡的笛声,回头一看,只见萧非在地上撑着坐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支骨笛,闭了眼,悠悠地吹奏着。 沈瑾白愣了一下,随即便意识到这是襄宜谷的摄魂曲,她从前只听宫袖吹过一次,当时便是头痛欲裂,但用内力抵挡便可稍稍缓解。她正奇怪为何自己这次没有反应,转而却听见了四面八方传来的痛苦的喊叫声。 “莫非是因为我的内力,”沈瑾白心想,“她是练了襄宜谷的心法才吹奏出这样的曲子,而我如今也用的襄宜谷的心法来修习内力,因此对我没有多大影响。” 想着,她连忙抓起了自己的剑,又奔回到了萧非身边。萧非见沈瑾白回来了,只吹了半曲便无力地垂下了手,放下了笛子,抬头望向了沈瑾白,道:“我没力气了,吹不动了。他们现在应当神智不清还没缓过来,我们快走吧。” 沈瑾白点了点头,便卸下了背上的剑鞘挂在了腰间,又背起了萧非。“抱紧我,别掉下来!”沈瑾白嘱咐了一句。 萧非轻轻点了点头,道:“嗯,放心,我死都不会放手的。” 看台上此时也是一阵骚乱。萧非方才的曲子穿透力太强,看台上的人用了好大的功夫才用内力抵挡住了笛声的穿透。华鹰扶着额头,看着李州,冷笑一声:“李庄主,你看见了吗?那破阵之人可是直奔萧姑娘而去,并未像对其他人一般痛下杀手。还有这摄魂曲,那破阵之人很明显没办法吹曲,那只能是那位萧姑娘了!李庄主,看到了吧,她就是别有用心!” “可那萧姑娘是韶云派掌门的朋友,这其中或许有几分误会。”李州说着,连忙在人群中四处搜寻着孟子钟的身影,可不知何时,孟子钟已然消失不见了,连带着整个韶云派都没了踪影。 原来,孟子钟见来破阵之人是沈瑾白,担心这事迟早会被揭露出来,让韶云派陷入难堪。与其在这忐忑不安地等着,不如主动出击,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当然,在尘埃未定之前,他们还是把一切隐瞒、单独行动为好。所以,孟子钟便带着韶云派偷偷地溜了。 “韶云派呢!”见怎么都找不见韶云派,李州终于发怒了,大声喝问了一句。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韶云派究竟是在何时偷偷摸摸地离开了这里。李州着实有些生气了,就要再说些什么,却又看见远处帐篷里升起了滚滚浓烟,接着,便是一人连滚带爬地跑到这看台前,惊慌失措地禀报道:“庄主,襄宜谷的那些线人,冲出来了!” “什么?”李州一惊,却又听见远处密林里传来一阵喊杀声,抬头一看,只见密密麻麻的人潮从密林里涌动出来,霎时间便冲破了阵法外的那道不堪一击的防线。 “里应外合……”李州念了一句,心中不由得一惊,他捏紧了拳头,“果真是个圈套!” 华鹰见了,便忙催促着李州:“李兄,还请快拿个主意。若是让那位公子知道我们出师不利,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这一边,沈瑾白已经背着萧非闯出了阵来。她带着萧非趁乱上了高处的山石上,才把萧非放了下来。“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沈瑾白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直截了当地问着。 萧非气哼哼地答道:“是那个华家庄主华鹰!他好凶,竟然对着我这样一个弱女子下手!”说着,她又在沈瑾白怀里轻轻蹭着:“嫂嫂,我好疼。” 沈瑾白看着她这模样,叹了口气,解下了萧非给她做的披风,盖在了她身上,道了一句:“还好你们襄宜谷还有救兵来,你等着,我这就找那华鹰!” 她说着,便站起了身来,刚要走。萧非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裙角,道了一句:“你别走,我害怕,你在这里陪陪我嘛。” 其实她并不是害怕,她只是怕沈瑾白独自去寻那华鹰,会不小心听到点儿什么。毕竟,沈瑾白并不知道萧非是为了打探消息故意落入敌手,也不知道她从没有踏入阵中,更不知道韶云派也在这里。虽然她迟早是要知道的,但萧非想,还是让她从自己这里知道比较好,让她自己猜到或者是从别人那里听说,她肯定都会暴跳如雷的。 沈瑾白见她如此,一时心软,便道了一句:“好,我陪你。”说着,她便坐到了萧非身边,十分自然地把萧非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却又小心翼翼地怕弄疼了她的伤口。 萧非靠在沈瑾白脸上,听着下面的喊杀声,却满足地闭了眼,道了一句:“沈姑娘,其实你很温柔的。” 沈瑾白正望着下面混战的局面,听见萧非如此说,一时间竟难得地有些局促:“胡说什么?” 下面虽然战局激烈。但很明显,襄宜谷里应外合,已经完全压制了北斗庄。北斗庄乱成了一团,毫无还手之力。 “没有胡说,”萧非道,“你对我真的很温柔……比对其他人温柔多了。你温柔的一面从来都只有我能看到,我很喜欢你这样对我。” 两人脚下是一片腥风血雨,但两人这里却是岁月静好。 萧非说着,又抬起头来,看着沈瑾白,道:“你以后如果能再多对我温柔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就好了……答应我,别再生我的气、别再把我推开,好不好?”她说着,眨了眨眼,又露出了她那惯有的可怜巴巴的眼神。 第190章 沈瑾白叹了口气,她怜她如今受了伤,只有哄着她:“好,答应你。” 她真的拿她没办法,这小魔头就是她命中的克星。 萧非心中一喜,她终于做够了铺垫,有胆子对沈瑾白说出实情了。于是,她一把抓住了沈瑾白的袖子,要将这一切和盘托出。可她刚要开口,却见几个袖袖自不同的方向施展轻功而来,而沈瑾白的注意力很明显被这三人吸引住了。 “主人!”三人说着,便到了萧非面前。 沈瑾白一见她们,便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她们三个是怎么保护她的,竟把她保护成这般模样?但她也不想再和这三人多说什么,她只是轻轻把萧非挪进了宫袖的怀里,然后便起身说道:“你们照顾好她。” 说罢,转身就走,根本不给任何人挽留她的机会。萧非见了,一时情急,便连声唤她:“沈姑娘!别走!” 沈瑾白只当她怕自己趁此机会溜走,便只回了一句:“放心,我会回来找你。”说罢,便施展轻功,一瞬间便没了身影。 萧非有些着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沈瑾白已经钻进了人堆里,再看不见了。她所有的话最终还是堵在了喉咙里,为此,她气得狠狠地捶了几下地,却又疼得连连轻呼――她知道错过了这个机会,后果不堪设想。 “完了,”萧非心想,“她肯定会生气了。” 想着,她连忙又对身边的几个袖袖吩咐道:“愣着干什么!快想办法把她叫回来啊!” 明袖听了,主动领命而去。 萧非长叹一声,又看向了下面的战局,北斗庄早已是只有挨打的份。血肉横飞,她不忍再看,摇了摇头,叹道:“唉,早告诉你们这是个圈套,我们要里应外合攻破你们……真是没用啊,我们把战术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却还是输了。凭你们的本事,估计下辈子都攻不破我襄宜谷。” 沈瑾白钻入了人群,直奔看台而去。襄宜谷和北斗庄正激战着,但北斗庄根本敌不过襄宜谷那些刁钻的招数,早已是连连败退,以至于沈瑾白到了看台前时,却惊讶地发现,看台上早已空无一人。 “跑得还挺快。”沈瑾白沉了脸,想着。她又看了看后面的帐篷堆,那边已遍布浓烟,估计也不会有人再去了。正不知该去何处寻起之时,她却看见一旁有一个身影慌慌张张地躲过,而这个身影还顶着萧非的脸,很明显是方才第三阵中的易容之人。 沈瑾白见了,连忙一跃而起,拦在了那人身前,一把剑横在了他脖子上。“说,华鹰在哪,”她问着,又熟练地威胁着,“不然我杀了你!” 她如今把北斗庄当敌人,自然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如果这人回答得让她不满意了,她便会立即出手、取他性命。 那人绝望地长叹一口气:“姑娘,你问我,也没用啊。我只是个没人在意的小辈,他们逃了,我被他们丢在这里……我怎么知道华庄主去哪了?” 沈瑾白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那人还算镇定,道了一句:“这位姑娘,你是襄宜谷的人吧?那你一定知道,前不久北斗庄派了个人去襄宜谷递战书。因为之前去的那些人一去不回,谁都不敢去……而我就是那个被抓去送信的倒霉蛋。”说着,他把脸一擦,露出了自己本来的模样,又对着沈瑾白施了一礼:“在下张钦,北斗庄张家子弟,没什么用,也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姑娘饶我一命。” 沈瑾白见他自报姓名,心中已有几分信了他的话。但她还没有放下全部的疑虑,只是又故意恐吓着,道了一句:“什么都没说,就想让我饶你一命?” 张钦叹道:“姑娘,你若不信,我还能说什么呢?韶云派最先跑了,然后我们北斗庄的长辈也跑了,只剩了我们这些小辈在这里挣扎……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沈瑾白却愣了一下:“韶云派?” 她从来不知韶云派也来了这里。 张钦露出鄙夷的神色来,对着沈瑾白便开始发牢骚,道:“是啊,韶云派,孟子钟那家伙不知何时溜了!他可真是没骨气、没义气,他韶云派的师兄和他的那些朋友前不久去强闯襄宜谷救人一去不回,这事还没结呢!他成日装得自己有多担心他那师兄的安危,结果呢?出了事就跑了!唉,不是凭真本事当上的掌门,就是靠不住啊。” 沈瑾白听了这话,脑海中一片空白:上次夜袭襄宜谷的,是陈广峻他们?为何她没有听说?难道…… 沈瑾白怔怔地放下了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一片混战。听着那些喊杀声,她脑海中嗡嗡直响……这一切似是太过巧合,从萧非决定要独自应战,到给她留下那些箱子、为她指明出谷的路,再到三个袖袖都没能保护好萧非、而她心急如焚地前来破阵……她忽然明白过来,轻轻地摇头,自嘲地一笑。 桩桩件件,全是巧合。而这一切似乎都可以追溯到陈广峻三人夜袭襄宜谷一事,那是一切的源头。 “又被她骗了。” 第95章 凯旋 明袖找到沈瑾白时,沈瑾白还在人群中穿梭着。她看见沈瑾白后,便连忙上前,对她道:“沈姑娘,主人身体实在是不舒服,想让你回去陪着。” 她说着,仔细观察着沈瑾白的神情,只见沈瑾白神色如常,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沈瑾白听了她这话,看了看周围,便道:“也罢,我寻了半日都没有寻到华鹰,他们好像是逃了……我就先回去了。” 第191章 说着,她抬脚便走,明袖连忙跟在她身后,一路仔细观察着。两人回到了萧非身边,萧非躺在宫袖怀里,看起来虚弱至极。见沈瑾白来了,她便强撑着要起身,还道了一句:“嫂嫂,抱我。” 沈瑾白没有拒绝,她走了过去,一言不发地将萧非揽进了自己怀里。萧非心中忐忑不安,便试探地问了一句:“没找到华鹰?” “嗯,”沈瑾白说,“没找到。不过你放心,我迟早会帮你还回去。” 沈瑾白什么也没有多说。萧非看着她这般模样,倒也不好再问,只是闭了眼,倚在她怀里,问着三个袖袖:“下面如何了?” 宫袖回答道:“几个庄主都逃了,各大小门派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无足轻重的人在这里挣扎着。” 萧非点了点头,道:“那便停手吧……然后,你代我说几句话。” 宫袖听了,便拿出竹箫来,吹了一小段曲子。下面正混战的襄宜谷之人便停了手,而北斗庄的子弟却一时乏力,也再无还手之力了。 “告诉他们,我襄宜谷无意在世上挑起纷争,只想在深山里安稳度日。北斗庄兴师动众地来攻打我襄宜谷,襄宜谷本该痛快反击。但念及北斗庄是受人挑拨,我襄宜谷倒也不愿大开杀戒。今日,只当是襄宜谷和北斗庄切磋武艺,若来日再有胆敢犯我襄宜谷者,襄宜谷绝不手下留情。”萧非倚在沈瑾白怀里,悠悠地说着。 雾气朦胧,又有山上的木石阻拦,因此下面的人根本望不见上面发生了什么。宫袖便站了出来,高声把萧非的话重复了一遍,下面便鸦雀无声了。 萧非因伤痛难受得哼哼了两声,又接着道:“襄宜谷将在这里设一大门,从今开始,若有诚心来交往的,襄宜谷自然欢迎。”说着,顿了一顿:“然后把北斗庄的人都放了吧,至于襄宜谷的人,我们一起回去,先庆功。庆功之后,便要重新整顿一下了。” 宫袖愣了一下:新设大门?这自建谷以来从未有过。但宫袖不敢违逆萧非,还是如实把话重复了一遍,只略去了最后一句话。 萧非听宫袖说完,十分满意,便又缩到了沈瑾白怀里,撒娇说道:“我们回去吧……我……我有好些话想对你说。” 沈瑾白听了,低头看了萧非一眼,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她便把萧非小心地扶了起来。冷袖命人抬了一顶轿子出来,也不知是从哪里抬出来的。 他们把萧非抬上了轿,沈瑾白便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萧非也转头看向沈瑾白,欲言又止。她实在拿不准沈瑾白如今的心思,沈瑾白表情如常,可她总是不安,她觉得沈瑾白知道了。 “唉,等回去了,寻个机会,单独向她说吧。”萧非想。 萧非就这样被抬回了谷里。一直想跑的沈瑾白此刻也没了逃跑的心思,只是跟在轿子边,一路走了回去。 “我虽然不太清楚你在想什么,但我已经不在乎了,”沈瑾白一边走一边想,“我不喜欢你这样骗我。” 她心中已有了一个决定。 天黑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回了襄宜谷,刚一进谷,萧非的几个师父便迎了上来,围在轿子边,倒把沈瑾白挤到一边去了。她们关切地问着萧非的情况,见萧非受了伤,她们更是气愤不已。 “她们也不知这小魔头在想些什么吗?”沈瑾白心想着。 萧非听着几个师父的絮叨,指了指沈瑾白,道:“几位师父,这次多亏了沈姑娘在,不然我就没命了。” 几个师父看了沈瑾白一眼,沈瑾白能看出,她们的眼中仍有些犹疑。“她不仅欺瞒了我,还欺瞒了自己谷里的人?”沈瑾白心想,“这世间,还有什么人是不会被她欺瞒的吗?” “谷主受了伤,需要马上医治,”紫玉察看了下萧非的伤口,对一旁的侍女道,“快把谷主送回房,我们几个亲自看护。至于其他人,这几日不得轻动,都在自己房里好好待着。庆功宴设在五日之后,宫袖,你去准备吧。” 宫袖有些惊讶,连忙低头应了一句:“是。” 萧非见紫玉没有提到沈瑾白,连忙着急地补了一句:“沈姑娘有大功,襄宜谷要厚待沈姑娘,谷里之人不得轻慢她!” “好。”紫玉十分敷衍地道了一句,又看了沈瑾白一眼,很明显,她对沈瑾白仍有戒心。但念及沈瑾白这一次救了萧非,她也不好把那戒心表现得太过明显。 “还有,”萧非又连忙补了一句,“师父,你们这几日也辛苦了,不用来照顾我,让沈姑娘陪我就好了。” “这如何使得?”紫玉说,“沈姑娘破阵救人,实属辛苦。我们几个只是在谷里坐着,未曾出力。依我看,沈姑娘也受了些轻伤,应当让沈姑娘好好休息。” 说着,紫玉也不再给萧非反驳的机会,直接道了一句:“起轿,送谷主回去。”又对着沈瑾白道了一句:“沈姑娘,你也回去休息吧。” 沈瑾白没有多说话,她只是走到了萧非的轿子边,说:“你好好养伤。” 她的声音难得地这么轻。萧非望着她,却一下子有些慌,她伸手抓住了沈瑾白的袖子,近乎是哀求:“你别走,你……陪我……” 沈瑾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好,我不走。” 萧非仍不放心:“说好了!” 沈瑾白点了点头:“嗯。” 第192章 萧非又忙对宫袖道:“沈姑娘也受伤了,你们要照顾好她,让她好好养伤。” “是。”宫袖应了一声。 沈瑾白看着萧非,又轻声对她道:“好了,你别操心了,先把自己照顾好。” 没说几句,几个师父便簇拥着萧非的轿子走了。沈瑾白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望着萧非离开的方向,又轻叹一声。然后,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回了自己的小木屋里。明袖送来了些吃食和金创药,但沈瑾白只是随意应付了几句,并没有让明袖照顾自己。明袖本也不愿在这里多待,放下东西便走了。 沈瑾白一口饭都没吃,也没有处理自己的伤。她只是坐在窗前,静静地望着外边的月亮。 北斗庄远途而来,却没待几天,便落败而归。经此一役,想来短期之内不会再有人轻易地来招惹襄宜谷了。只要襄宜谷安全,那小魔头应当也是安全的。 那她也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她在窗前待到子夜,见襄宜谷都睡熟了,这才又拿着剑出了门。这一次,她没有去萧非的房间,而是直奔上次关押她的大牢。 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趁着夜色,她很轻易地就进了大牢。大牢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沈瑾白走在那漆黑的过道上,隐约听见沉重的鼾声。她拿出火折子,吹了一吹,用那微弱的光为自己照明,然后便循着那鼾声找过去,只见吴浑正躺在一张简易的床上,沉沉地睡着。 沈瑾白见吴浑睡着,便伸脚狠狠地踹了一下他的床。床被踹得嘎吱嘎吱响,吴浑一下子惊醒,顺手拿出了自己枕头下的匕首就要防卫,一抬头,见是沈瑾白,他才又长舒一口气。“沈姑娘,是你啊,”吴浑问,“你来这做什么?” “我表哥他们关在哪里?”沈瑾白直接问道。 她从张钦那里知道了陈广峻三人夜袭北斗庄然后便一去不回的消息,便推断陈广峻他们定然是被萧非关起来了。她不信萧非会对他们下狠手,也不信萧非能把他们放了――毕竟若是他们被放了,外边的人不会不知道他们的消息。 只能是被关起来了。 吴浑却愣了一下:“沈姑娘,你如何知道的这消息?谷主曾下令,不许任何人把这件事告诉你。” “这你不用管,”沈瑾白说,“你只需告诉我你知道的。” 吴浑叹了口气:“沈姑娘,你这就是在为难我了。我吴浑受襄宜谷救助,才保全了这一条命,你如今却让我出卖襄宜谷的机密?若是让谷主知道了,只怕我连最后一个安身之地,都没了。” 沈瑾白听了,登时把剑一亮,架在了吴浑脖子上。“你若是不告诉我,你现在就会死。相反,如果你告诉我,我便不会让谷主处罚你。其中利害,你自己衡量。”沈瑾白十分冷静地说。 吴浑面露难色:“沈姑娘,你别为难我。” “是你别为难我,”沈瑾白说,“我总会是要找到他们的,只是早晚的事。如果你告诉了我,我找到了他们,日后定然给你好处。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便先让你尝些苦头。” 吴浑一时为难,他见识过沈瑾白在红香楼时候的狠厉,也见识过萧非的刁钻,他知道这两个人都是他惹不起的人。想着,吴浑眼睛一转,心里却有了主意:“沈姑娘,我可以给你说一下各个牢房的情况,但具体他们被关在哪里,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与我无关。” “好,你说。”沈瑾白说着,但手里的剑却并没有放下。 吴浑便道:“襄宜谷地方很大,除了居住之所,便是大牢。襄宜谷的牢房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我的这个只是最普通的一个,同外界的没什么两样。重要的牢房,有塔牢,有我这样的地牢,还有直接建在山间石洞里的牢房。塔牢机关太多,又太小,使用麻烦,因此襄宜谷不常用。” 提起塔牢,沈瑾白不由得又想起了萧非来。 只听吴浑接着说道:“石牢有两个,一个在东北角,一个在西北角,都在谷中深处,以毒草毒花为掩盖,牢门的锁都是特制,坚硬无比,每道锁都是一个机关,连牢头都没有钥匙。东北角的那个大一些,可以容纳更多的人。襄宜谷人不多,狱卒更少,是没有那许多精力把人分在两个不同的牢房里分别看守的。” 沈瑾白听了,知道其他几人多半在东北角的石牢之中,便又问:“那些毒草毒花都长什么样子?如何才能避过?” 吴浑有些无奈地说:“沈姑娘,我也是初来襄宜谷不久,哪里认得那许多毒花毒草呢?我只知道,那些花草很厉害,若是一不留神碰了,便是一碰即死,是专门用来防越狱之人的。沈姑娘,你若是一定要去,可得把自己裹严实了,千万不能碰到那些花草。若是你碰了,又救得不及时,你便一命呜呼了!” 沈瑾白听了,暗暗记下,又道了一句:“多谢了。”说罢,她转身便走。 吴浑见她要走,便问了一句:“沈姑娘,你是打算今晚劫狱吗?” 沈瑾白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走了。 她打算五日后,在襄宜谷的庆功宴那日,再动手。那一日,定然是襄宜谷守卫最为松懈之日,也是最容易得手的一日。 而且,庆功宴对萧非应当很重要。她不想在萧非伤重未愈之时动手,最起码要等到她身体好一些的时候。若是在她疗伤时,闹出了这样的事,让她没办法专心疗伤,便不好了。 第193章 第96章 慰问 萧非躺在床上,微微睁开眼睛,她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和北斗庄周旋许久,又受了伤,实在是让她身心俱疲。 “袖袖,”她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开始使唤人了,“沈姑娘呢?把她叫来。” 她迷迷糊糊地吩咐着。她如今最担心沈瑾白了,她有许多话想对沈瑾白说,但又怕她生气。或者沈瑾白已经知道了她做的事情,也未可知……总之,萧非如今忐忑不安,只想快点见到沈瑾白。 “谷主,还是养伤要紧。” 回复她的不是任何一个袖袖,而是紫练。紫练的声音响起,萧非听见她的声音,一下便精神了。然后她才想起,那时紫玉曾说过,几个师父要轮流看护她。 “三师父,你在这里啊?”萧非挤出一个笑容,“你在这里看了很久了吧?也别累着自己,快去休息吧。” 紫练却神情凝重地看着萧非,道了一句:“谷主,你是很想见沈姑娘吗?” 萧非忙道:“不是。就是,她,她为我们襄宜谷受了伤,我想问候一下。” “那随便遣人去问候一下就好了,又何必请她过来?”紫练反问。 萧非狡辩道:“这样更郑重嘛!” 紫练听了这话,只是摇头:“谷主,你也不必再掩饰了。你方才醒来之前,满嘴里喊的都是她。”说着,她更严肃了几分:“谷主应当还记得谷里的规矩吧?” “这怎么会忘?”萧非忙说着、辩解着,“梦中之语,师父你也不必如此当真。” 紫练听了这话,只是长叹一声,没再开口。萧非见她如此沉默,一时着急,就想坐起来解释。可她刚一动作,便牵引到了自己身上的鞭伤,一下子疼得抓心挠肝,再也不敢动了。 “谷主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紫练说,“汤药已经在熬了,一会儿便能端来。喝了之后,便可稍稍缓解疼痛。” 萧非听了,只得安分地躺着。但她的眼睛却不怎么安分,在房间里扫来扫去,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明袖的身影。“怎么只有一个袖袖?”萧非问,“其他两个呢?” 紫练回答道:“宫袖去打理庆功宴的事宜了,冷袖在外边熬药着呢。”又道:“谷主,你若有事,可以直接和我们说。” “你们?”萧非敏锐地察觉到了话语中隐藏的含义。 “一会儿,你其他两个师父就到这里了,”紫练说,“我们有事要问你。” 萧非听了,着实无奈。她闭了眼睛,躺在床上,心里暗暗叫苦。她不用想都知道几个师父想问什么了,多半还是问和北斗庄一战有关的事。在这一件事上,她瞒的东西太多了,自作主张也太多了。几个袖袖都听命于她,自然不敢未经她允许就把她的计划告诉几个师父,所以,几个师父只能来“兴师问罪”了。 “真是麻烦,”萧非心想,“也不知她如何了?” 正想着,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掀开了。她慌了一下,连忙睁眼,一把按住被子。仔细一看,只见紫练手里正拿着一瓶膏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谷主,该上药了。”紫练解释了一句。 萧非看着紫练手里的药,心中抗拒不已。给她上药,那肯定要脱她的衣服啊!她现在并不想让除了沈瑾白以外的人脱她的衣服,更何况破阵之前,她曾在沈瑾白那里住了三天,那三天里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究竟有没有消掉,还是个问题呢。 “让袖袖来就好了,”萧非说,“不劳师父了。” 紫练看着萧非,登时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她举着瓶子的手放了下来,郑重地道了一句:“谷主不必惊慌。在谷主昏睡之时,我们已经给你上过一次药了。” 萧非听到这话,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听紫练接着道:“小孩子玩闹是常事,没什么奇怪。只是谷主,千万不要忘记了谷中规矩,不要忘记,当日你的先祖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襄宜谷的。既有前车之鉴,便不要重蹈覆辙。” 萧非听了,默默地扭过了头去。自小,她便听着这些话,一直听到她长大。所有人都在告诉她情之一字有多可怕,所有人都在对她说违背谷里规矩的下场有多惨烈……就算她天生是个叛逆的性子,这些话也早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一边抗拒着,一边却又无法挽回地被这些事情影响着。 听了紫练的话,她心里更乱了。 紫练见她什么都没说,便招呼着明袖过来,两人一起帮着给她上药。萧非一动都不动,只是歪着头看着墙,不住地想着那些困扰她的心事。可她越想,心里越乱。正陷在这一团乱麻无法脱身之际,她却听见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紫玉紫屏两位师父推门进来了。 “唉,这可有的说了。”萧非长叹一声,心里想着。 正想着,几个师父围坐在了她的榻前,看似关切她的伤情,却让她倍感压抑。明袖给她上好了药,又给她盖好了被子,便立在一边。 “见过谷主。”后来的两个师父说。 “好了,师父,我猜你们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萧非说着,声音里尽是倦意,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些师父打发走,“那我便直说好了。” 说着,萧非清了清嗓子,道:“设立大门一事呢,是我先斩后奏,瞒了诸位师父……不对,也不能说是先斩后奏,毕竟本来拿主意的就是我,只是没在事前和几位师父商量而已。至于破阵一事,我之前也已经告诉你们了,我是要去打探消息的,只是分身乏术……” 第194章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诓沈姑娘为襄宜谷破阵?难道我襄宜谷没人了不成,还要让这么个外人来帮扶?谷主,你先前同我们说的时候,我们只当你会让自己的侍女前去破阵。谁能想到,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跟我们商量,就交给了一个外人!”紫玉未等萧非说完,便不满地道了一句。 “天地良心,”萧非睁大了眼睛,“她现在可不是外人。她不仅会襄宜谷的心法,还帮襄宜谷解了围,这难道还是外人吗?” 紫玉冷笑一声:“谷主,她究竟为什么学会了襄宜谷的心法,又为什么为襄宜谷解了围,你心里清楚。” “可你也不能否认,她现在和襄宜谷有着无法割舍的联系,只要她行走江湖,被人认出来了,别人便会当她是襄宜谷的人……她也就是我襄宜谷的人!”萧非重复强调着。 说着,萧非却又叹了口气:“师父们,我还想着,你们这次来,说不定会有更重要的事情来问我呢。没想到,你们竟然就揪着我话里的细枝末节不放,反而把重要的事忘了,真是让我寒心。” 紫玉愣了一下,却听一直沉默的紫屏先开了口,道了一句:“我们听明袖说了,是陆惟把我们眼线藏身之处和联络方式透露给北斗庄的,也是陆惟诱使北斗庄前来攻打襄宜谷的。” “的确,”萧非说,“那么,我那混账哥哥又是从何知晓的呢?他又为何死盯着襄宜谷不放呢?为何我们那么多人在京城监视着他、却还是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来了呢?” 萧非说着,闭了眼睛:“三位师父,这才是我们如今要解决的问题,不要只盯着沈姑娘一个人看了。沈姑娘不是什么威胁,陆惟才是。” 正说着话,便见冷袖捧着一碗汤药进来了。萧非见了,忙道:“几位师父,陆惟的事就交给你们处理了,在庆功宴之前必须给我拿出一个对策来,还有重新安排眼线的事……这些可再耽误不得了。”又道:“那就先请几位师父去商讨一下吧,我先喝药了。” 三个师父听出了她这话里赶人的意思,也不好久留,便一同出去了。冷袖端着药碗走到了萧非面前,但萧非却看都不看冷袖,只是连忙对着明袖招手,唤道:“快点,趁着这里没有师父,我有话要问你。” 在时间紧迫的时候,她也顾不上使小性子了,她一眼便认出了成日给沈瑾白送饭的是明袖。明袖见了,连忙到了她榻前,问:“谷主有何事要问?” 萧非道:“你今日给她送饭了吗?她情况如何?伤可好了?有没有问起我?有没有什么反常之举?有没有什么话对我说?” 面对着这样一连串的问题,明袖不由得咽了下口水,方才开口答道:“沈姑娘一切如常,还主动问起了谷主的情况,她还有话要对谷主说。” “哦?什么话?”萧非忙不顾疼痛撑起了半个身子,问。 明袖答道:“她说她不走,让谷主好好安心养伤,不要胡思乱想,等着庆功宴的时候再见。” 明袖说罢,便偷偷观察着萧非的神情。她本以为萧非会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却不想萧非听了只是一怔,然后又有些失落地躺在了床上。 “完了。”她说。 沈瑾白夜里从大牢回来后,给自己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洗漱一番便休息了。再睁开眼时,正是正午。明袖又掐着时间来给她送饭,沈瑾白接过食盒,便如往常一般坐在桌前吃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她很明显地能感觉到,明袖一直在观察着她。 “昨日没观察出来什么,今日便接着观察么?”沈瑾白心想着,迅速地吃完了饭,就要打发明袖离开。 可明袖接过了食盒,却只是瞧着她,欲言又止。沈瑾白看了明袖一眼,便说了一句:“你想问什么,直说便可。” “没什么。”明袖忙道,提起饭盒忙忙地便要走。 “等一等,”沈瑾白却叫住了明袖,“我有话问你。” 明袖便站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沈瑾白。沈瑾白走到她面前,问:“她如何了?” 明袖叹了口气,答道:“她太累了,我出来的时候,她还睡着呢。” “她的伤怎么样了?大概什么时候能好?”沈瑾白又问。 “这可说不准,”明袖道,“平日里我们用金创药,两三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可谷主不同。一来是她伤得不轻,虽然华鹰只打了两鞭子,但她的伤口还是很吓人的;二来是因为她百毒不侵,不仅防了毒药,连这些良药用在她身上,都比常人起效慢一些。” “庆功宴时,她能好吗?”沈瑾白又问。 明袖有些犹疑:“这……虽然我说不准,但应该能好吧?不然,紫玉师父也不会定下庆功宴的日子了。” “好,”沈瑾白说,“你回去之后,她若醒了,你便告诉她,我没走,让她好好养伤,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庆功宴再见。” 说罢,沈瑾白便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屋子。明袖看着沈瑾白如此行为,心中疑惑:“真是奇怪,她何时这么主动地问主人的情况?” 她想着,当然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得拎着食盒,走了。 一下午无事,沈瑾白只是坐在窗前,望着外边天上的云。冬日的襄宜谷常常处在一片灰暗之中,阳光实在是稀罕物,弄得天上的云都隐隐约约、辨不清个形状。还没怎么看,一阵风吹过,便把方才的云又吹散了。 第195章 云散了,可她还是在仰望着天空,一动不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实在是无聊,她又不愿去想那些让她烦忧的事,只好对着天空发呆。 好容易熬到天黑了,月亮和星星再一次占据了天空。她终于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起身到了榻前,躺下便钻进了被子里。没一会儿,明袖便来敲门送饭了,但她只装作睡熟了,理都不理。明袖无法,只得又提着食盒回去了。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她的生活看起来平淡如水,毫无可言说的地方。明袖见她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也便放下心来,不再小心观察着了。 直到庆功宴的前一夜,她的生活终于发生了变化。这一夜,夜深人静之时,在所有人都安然入睡的时候,沈瑾白却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现在可以开始行动了,应当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她了。 于是,沈瑾白又提起了剑,拿上了上次没用完的药包放在了袖子里。准备好之后,她便推开了门,在夜色掩映之下,直往谷里东北角而去。 她得先踩点。 第97章 踩点 许是这几日和北斗庄周旋的缘故,谷里的大多数人都疲乏了,一入夜,便鲜少有人在外活动。因此,沈瑾白很轻松地就到了那石洞前。 沈瑾白到了那山洞口,远远地观察了一阵,见什么人都没有,这才小心翼翼地向山洞口靠近。洞口遍布花草,沈瑾白特意带了面纱,还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来到洞口,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这才又提着剑向里走去。 门口有两个狱卒,正昏睡着,沈瑾白不放心,便拿出了药来,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对着他们一撒。有这迷药在,他们应该会睡得更香。然后她便接着向里走去,里面是很长的一段过道,黑漆漆的。她不敢点灯,怕惊动了旁人,只拿了火折子勉强照亮。刚点燃火折子,她便看见了一旁墙壁上画着的可怖的壁画,尽是青面獠牙的鬼和端庄冰冷的神。 不知走了多久,她才终于看见了牢房。夜深了,被关在牢里的人也都睡了,沈瑾白一间一间看过去,只见前面牢房里关着的都是一些她不认识的人,但看穿着打扮却是北斗庄的。 “应该是这里。”沈瑾白心想着,加快了脚步,一间一间地找过去,终于在其中一间牢房里,看到了正睡着的陈广峻和季陵。两人看起来没受什么苦,倒是一切如常。 沈瑾白见了,忙摘下面纱,轻声唤道:“表哥!表哥!”在不清楚这牢里是否还有其他狱卒的情况下,还是不要闹出太大动静为好。 她连着叫了好几声,终于唤醒了陈广峻和季陵。两人看见她,都吃了一惊。陈广峻连忙撑着要爬起,可软筋散的效用太强,他根本没有力气。最后,他也只是望着沈瑾白,有些哽咽地说着:“表妹,你还活着啊!” 沈瑾白点了点头,只听季陵又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萧姑娘……萧姑娘她……” 沈瑾白听见他提起萧非,不由得苦笑一声:“她……她一直都是襄宜谷的人。”说着,她反而先替萧非辩解起来了:“但她除了对我们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之外,也没做过别的。” 她说出这话之后,自己都是一惊,随即,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广峻看她神情,便猜到了一二,他有些迟疑地问着:“那你……你和她……” 沈瑾白答道:“说来话长,日后再说吧。”又岔开话题,问:“你们为什么动不了,是中了药吗?” 季陵答道:“应当是。” 陈广峻忙问:“你知不知道蒋姑娘被关在哪?” “蒋姑娘?”沈瑾白疑惑,“她没在这牢房里吗?” 陈广峻道:“我也不清楚,进来这么多天了,我从来没听到过她的消息……也不知她如何了。只是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会来给我们送饭、审问我们,别的人,我们也接触不到了。”又问:“冬至之日已过,北斗庄和襄宜谷一战,究竟如何了?” 沈瑾白听见他问起这事,心里一下子不是滋味起来。他们并不知道她在这一战里发挥了多大的作用,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萧非有意引导下的结果。一提起这事,沈瑾白心中便五味杂陈,她都不知道该怎样对他们描述事情经过,因此她只淡淡回了一句:“北斗庄输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多说。 陈广峻见她如此,便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你今夜是来救我们的吗?” 沈瑾白答道:“我明夜再来救你们出去,今日只是来看一下情况。”说着,她看向了牢门上的锁,果然如吴浑所说,这不是一般的锁,而是一个机关,连锁眼都没有。她记得吴浑说这锁坚硬无比,她又看了看一旁的栏杆,很明显,和这锁材质是一样的。 夜深人静,她也不便用剑直接去试,恐怕没成功还吵醒了狱卒。她只是把这锁的模样暗暗记了下来,又问两人:“这牢里平日里有多少狱卒?” 季陵回答道:“常见的有四五个。” “那应当不难对付,只需要打开这锁,然后出去时小心一些避开花草,我再给你们寻来解药兵器,明夜我们就动手,”她说着,站起身来,道,“我先去打探一下蒋姑娘被关在哪里了。有她在,这机关应当不是难事。你们保重,我会带你们出去的。” 第196章 她说着,转身便要走,却听季陵在她身后忙唤了一声:“沈姑娘,等一下!” 沈瑾白听了,有些疑惑地看向季陵:“还有何事?” 季陵垂了眼:“这牢里还关着一个人,我想请你代我去看一下……看一眼就好……我想知道是我自己看花了眼,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沈瑾白便道:“请讲。” 季陵忙道:“我刚进来时,隐约瞧见了一个紫衣女子也被拖着进了这牢房……她长得很像……很像我师妹。再者之前在韶云派时,我便听石从风说了许多襄宜谷的事……我,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瑾白听了,心中明了。她回身走到季陵面前,叹了一口气,道:“我猜你心里已经有想法了,没错,事情的确如你所想,林萋萋在这世上还有人挂念着。”她说着,又在这牢中四下望了望:“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她也在这牢中……她或许可以帮我们。” 季陵忙道:“那些人拖着她朝里走了。” 沈瑾白点了点头,转身便大步向石牢更深处走去。走到最深处时,她看见面前露出一截楼梯来,她想都没想,就踏上了台阶,一路向上寻去。楼梯很长,有如迷宫一般,路过许多个洞口。沈瑾白一一寻了,终于在其中一个洞口里看到了一扇铁门,铁门里关着一个熟人,是紫镜。 “今夜未免也太容易了些。”沈瑾白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陡然生出疑虑来。她在门口愣了一下,却又不由得苦笑一声。 “罢了,已经如此了,便放手做吧。”沈瑾白想着。 她拿着剑立在洞口敲了敲石壁。紫镜被单独关押这里,难保不会有机关,她要小心行事。 紫镜被这动静惊醒了,她缓缓睁开眼睛,在黑暗之中隐约见到了一个身影,很明显不是几个袖袖。“是谁?”她开口问着。 沈瑾白没有说话,只是向前挪了两步,拿出火折子点亮了灯。黑暗的洞穴里有了些许光亮,紫镜也终于看清了来人,坐了起来:“你怎么会来这?那小谷主又在使什么坏?” 她看起来比从前多了几分憔悴,但却莫名比从前鲜活了。之前她一直板着脸,一副古板严肃的模样,可如今,她的眼里爱憎都是那么明显。因此,她明明憔悴了,却反而更像个活人了。 “这里有机关吗?”沈瑾白没有回答紫镜的问题,只是把这里打量了一遍,问。 “自然是有,”紫镜说,“重重叠叠,数不胜数。” 沈瑾白听了,便没再上前,只是立在门口,离紫镜远远的。“我要带我的朋友出去,”沈瑾白说,“我觉得你可以帮忙。” “我?”紫镜冷笑,“我可还被关着呢。” “我想知道,软筋散的解药可以在哪里找到,还有下面大牢上的锁,该怎么打开?我还有一个朋友被单独关押了,不知可能会被关在哪里?”沈瑾白问。 紫镜又躺了下来:“我凭什么告诉你?你的朋友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瑾白看着她,只回了一句:“季陵也被关在下面。” 紫镜动作一顿,又连忙坐起,看着沈瑾白,问:“你说谁?” “季陵,”沈瑾白答道,“曾经的韶云派首徒,和林萋萋两情相悦,后来背负了杀害了林萋萋罪名的也是他。如果不算已死去的严明,林萋萋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我相信你,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要问他。” 沈瑾白说着,只见紫镜浑身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她自知戳到了紫镜的痛处。沈瑾白见状,便接着又道了一句:“如果我的朋友可以顺利离开这里,我也可以帮你离开这里。石从风还没死,我想,你和他应该还有账没算清。” “是啊,有太多账没算清了,若是算不清,我恐怕死了都难以瞑目。”紫镜低了头,她有些哽咽。 这石牢里很是安静,沈瑾白能清楚地听见紫镜喉咙里传出的哽咽之声。她虽然隐忍着,但那彻骨的悲伤还是在一瞬间感染了沈瑾白。 半晌,紫镜终于把一切和盘托出:“我房里有软筋散的解药,只是不知还在不在,如果你去翻,应当在我柜子里,用一个蓝色的小圆瓶装着。如果在我房里没找到,那你可以去紫玉的房间里找,也是一个蓝色的小瓶。至于下面牢房的机关,每个锁都不同,但破解机关的秘法不在那锁上,而在牢门对面的墙上。墙上有壁画,每面墙上都挂着一只鬼或者一个神。打个比方,你从进门开始数,如果牢门对面是第三个鬼,你便敲鬼头三下,以此类推,第四个鬼便敲四下;如果数来是第三个神,你便敲神心六下,也就是翻一倍,第四个神便要敲八下。” 紫镜说着,抬起头来,接着道:“至于你那位单独关押的朋友,塔牢不会轻动,她应当也在这里,只是同我一般关在了一个机关复杂的地方。你把软筋散给我带来,我自能恢复体力破关而出,然后和你一起去解救你的朋友。” “多谢了。”沈瑾白说着,转头就走。 “等一等。”紫镜却叫住了她。 沈瑾白回头一看,只见紫镜正强撑着身体站起身来。“怎么了?”沈瑾白问。 “如果你们回到我以前的屋子,还麻烦你,把我的剑带出来。有两柄,一柄应当放在显眼的地方,是我平日里用的。还有一柄在我床下箱子里,还未曾开刃。”紫镜说。 第197章 “好,”沈瑾白一口应了下来,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但是……”紫镜说着,把沈瑾白打量了一遍,又问,“我很是好奇,小谷主如今已经放任你在谷里四处行走了吗?你怎么可以轻易来这里,还要带我们走?你不怕惹怒了她吗?” 沈瑾白听了,垂下了眸子,道了一句:“她默许的。” “她默许的?”紫镜更觉奇怪。 “是,她默许的。”沈瑾白重复着,又抬头看了紫镜一眼。然后,她毫不留情地吹灭了这洞里的灯,转身便走了。 “她默许的,”沈瑾白一边走,一边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她默许的。” 想着,她只觉得可笑。自她这般轻松地找到紫镜时,她便知道,这牢里的守卫是萧非有意消减过的。紫镜这般重要的人,不会没人看守,更不会毫不设防地等着她来。 她知道,萧非知道她要做什么了。但她却不知道,萧非究竟为何要如此,为何不能直接把这些人放了、偏偏要等她来? 难道…… 沈瑾白想着,在长梯上停了脚步。黑漆漆的石牢里,安静地仿佛只剩了她一个人,仿佛她不是来解救他人的,相反,她才是那个被困在这里的人。 这一夜,沈瑾白轻松地找到了蒋沅儿,又轻松地从紫镜屋里带出了解药和剑。黎明之时,她终于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并没有把那些带出来的东西藏起来,而是光明正大地把这些东西放在了桌面上。然后,她便上了床,闭眼睡觉,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等到正午时,明袖又来给她送饭,还带给她一件新衣裳。 “沈姑娘,”明袖说,“主人说了,今夜的庆功宴,请你务必到场。” 沈瑾白看着那衣服,淡淡地应了一句:“好。” 第98章 劫狱 太阳刚落山,庆功宴便开始了。萧非的伤虽未大好,但好歹能下地活动了。因此,她如约出席,在大殿的高座上坐着,看着台下来来往往的众人,听着他们嘴里歌功颂德的话。 她觉得无趣,便想饮酒。可她刚拿起酒杯,便听一旁宫袖嘱咐了一句:“主人,你身上有伤,不宜饮酒。” 萧非听见了这句话,但也没有把酒杯放下来,只是自顾自地斟了酒,问:“既然不让我饮酒,为何又把酒壶酒杯放在我面前?让我看得到却尝不到,不是很残忍的一件事吗?” 她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宫袖见了,便伏下身子来,要将她面前的酒具收走。可萧非却一把按住了宫袖的手,瞪着眼睛看着她:“我既然已经尝过了,就休想让我放手!” 宫袖实在是无奈:“主人,你要为你的身体考虑。” “我没事,我好得很。”萧非说着,把酒杯从宫袖手里夺了回来,又狠狠地饮了一大口。 宫袖向来不怎么违逆她的,只好立在一边,满眼担忧地看着她。萧非把杯中酒尽数咽下,便又看向了台下的一个座位,一个空座位。那是她特意为沈瑾白设下的,离她最近……可沈瑾白至今没有现身。 宫袖看出了萧非的心事,想安慰她一下,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想着,她只好用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明袖,低声道:“你再去沈姑娘房里看看,看她究竟如何了?” 明袖听了,就要领命而去。却不想萧非眼睛很尖,她看到了明袖偷偷摸摸地要走,便连忙唤了一声:“去哪?” 明袖一下子停了脚步,回头看向萧非,又看了看宫袖。宫袖拼命给她使眼色,可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是闭口不言。 “你是要去找她吗?”萧非问。 明袖依旧不敢说话。 萧非却是一笑。她拿着酒杯,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这才道:“不必去了,谁都不用去看她。我只在这里等着便是……我也只能等着了。” 她说着,垂下了眼睛,眼里难得有些了失落。可再一抬眼,她却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眸子灵动,一看便知是个刁钻狡黠的姑娘。 “你们也坐下,陪我喝酒,”萧非说着,又一挑眉,“谁先醉了,谁帮我养花,可不许逃哦。” 三个袖袖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萧非心里又在想什么。她们知道萧非撤去了牢里的守卫,本以为她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却不想那之后她竟是安安静静,一个有关沈瑾白的命令都没下。几个袖袖实在是摸不清她在想什么了,只得先顺着她的意坐了下来,拿着酒杯,陪着她饮酒说笑。 萧非晃着酒杯,又抿了一口。她看起来已经把沈瑾白一事完全抛在一边了,满心满眼的都只有这杯中之物了。 另一边,沈瑾白如约进了石牢。牢里只有两个狱卒,正吃着宫袖派人送来的吃食,他们有要职在身去不得庆功宴,但襄宜谷也没亏待他们。沈瑾白一进石牢,便看见了这两个狱卒。两个狱卒愣了一瞬,才略显慌张地开口问道:“沈姑娘,你怎么会来这? 沈瑾白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她径直走到两人面前,以最快的速度在两人颈后狠狠敲了一下。这两个狱卒还没摸清状况,就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沈瑾白看都不看这两人,她提了灯,便大踏步向牢里走去。陈广峻和季陵早已等待多时了,见沈瑾白来,两人不由得连忙问着:“你都处理好了吗?我们怎么出去?” 第198章 沈瑾白只回答了一句:“放心,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她先是把药给了陈广峻和季陵,然后便又上了楼梯,寻到了紫镜。她把紫镜需要的东西尽数扔进了她的牢里,最后才去给蒋沅儿送了药。 等送完药后,沈瑾白便又下到了第一层,细细地数着墙上的神像鬼画。陈广峻和季陵牢门正对着的是第十三只鬼,她便对着那鬼头敲了十三下,十三下一到,牢门上的锁登时发出一声响动来。陈广峻已恢复了些许体力,他连忙伸手出来,只把那锁轻轻一拽,门便开了。 这锁与门竟是一体的。 见门开了,季陵和陈广峻忙从牢里挤了出来。一出来,陈广峻就急着打听蒋沅儿的消息:“蒋姑娘在哪,快带我过去!” 沈瑾白回答道:“她在上面,但是有很复杂的机关。我们得先等一等,等那位前辈出来,我们才好去找蒋姑娘。”她说着,瞧了季陵一眼,便转头向楼梯走去。 季陵会意,连忙跟在身后。牢里的其他囚犯听见了这边的响动,不由得向这边看来,这一看,他们不禁又闹了起来。石牢里登时呼嚎声震天,全是求他们把自己也放走的。 陈广峻本来也跟着沈瑾白向上走,听见了这动静,不由得犹豫了一下,又叫住了沈瑾白,问:“表妹,这些人不一起放了吗?” 季陵也附和着:“是啊沈姑娘,他们是跟着我们一起来救你们的……如今我们走了,却把他们撇在这里,恐怕不好。” 沈瑾白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又瞧了瞧牢房里伸出的无数只手。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把他们撇在这里,是北斗庄自己抛弃了他们。那日北斗庄落败,几个长辈先逃了,只剩下一群小辈送死。”又道:“这些人我们控制不了,还是不带为好。” 这么多人放出去不知会对襄宜谷造成什么影响,还是让襄宜谷自己决定这些人的去处吧。那小魔头应当也不想让这么多人一起涌出襄宜谷,那……她就不添乱了。 “你怎么会知道北斗庄抛弃了庄里的小辈?”季陵问。 “表妹,这可不像你的性子。”陈广峻皱了皱眉。若是平常,只怕他表妹会根本不嫌事大地把这些人都放走,怎么如今却变了? 沈瑾白没有回答季陵的问题,她只是看了陈广峻一眼,便接着向上走去:“我顾不得他们。”又道:“紫镜前辈和蒋姑娘都在上面,我们先去寻紫镜前辈吧。” 陈广峻和季陵见她态度坚定,只得又跟了上去。几人在楼梯上左拐右拐,终于到了一个洞口前。刚到跟前,他们便听见里面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几人忙进去一瞧,只见那困着紫镜的栏杆已轰然破裂、倒塌。 紫镜提着一把剑,又背着一把剑,一步一步地从那破碎的栏杆上踏了过来,气势凌人。“让你们受惊了,”紫镜说,“但这机关若要从里面打开,便只有如此。这样动静够大,可以让外边的守卫立马注意到不对。” 季陵看见了紫镜的模样,不由得又出了一回神。陈广峻见了,忙轻轻拍了下他的肩,他才回过神来。 说着,紫镜把陈广峻和季陵都打量了一遍,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季陵身上,道:“你就是季陵?” 季陵忙行了个礼,十分恭敬地道了一句:“晚辈季陵,见过前辈!” 紫镜把季陵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不曾想第一次见你竟是在这种时候。” 季陵也低头苦笑:“晚辈也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前辈,是在这种时候。”他说着,又抬头凝视着紫镜的面容,道:“她和前辈真的很像。” “哦?”紫镜忙问着,她声音有些发颤,眼里半含期待、半含悲伤。 季陵点了点头,又自嘲地一笑:“前辈还请恕晚辈无礼,但是……真的很像……如果她还活着,再过二十年,她也一定是前辈这副模样……”季陵说着,略有些哽咽。 紫镜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登时掉下一滴泪来:“可惜我连她青春貌美时的模样都没见过,我最后一次见她,她还是襁褓之中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说着,她声音里又有了些恨意:“等我出去,定然要将石从风碎尸万段!” 陈广峻一直在等着要去救蒋沅儿出来,可见这两人谈起了林萋萋,他也不便打扰。直至听紫镜说了这句话,他才寻了空子,忙道:“那我们赶紧去把蒋姑娘救出来,然后一起走吧。” 沈瑾白听了,便在前领路,把众人带到了蒋沅儿的牢房前。蒋沅儿已服下了解药,如今已有了力气,正在那摸索着该如何破解机关,见几人来了,她连忙激动地道了一句:“你们可算来了!”说罢,便把目光移在了陈广峻身上。 紫镜没有多说话,直接走上前去,在一面墙上轻轻划着,又到了墙角,扭动着什么、又挪了挪什么。除了蒋沅儿,剩下三人对机关都是一窍不通,根本看不懂她在做什么。陈广峻望着蒋沅儿,欲言又止,最后却只道了一句:“蒋姑娘,你,你这些日子可还好吗?” “还好,”蒋沅儿微微笑着,也只瞧着陈广峻,“那些人没有太为难我。”又问:“那你呢?” “我也还好。”陈广峻连忙答道。 沈瑾白和季陵看了两人这般含情脉脉、情投意合的模样,一时间都挪开了眼睛,不约而同地感到了一丝失落。就在此时,却听紫镜那边道了一句:“好了。” 第199章 话音落下,只听“咯噔”一声响,蒋沅儿面前的牢门一下子弹开。蒋沅儿连忙从牢房里奔了出来,直接扑进了陈广峻的怀里,陈广峻也十分自然地一把将蒋沅儿抱住了。 他二人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这般不管不顾地做这等亲密之事。两人在一起紧紧抱着,久久不愿分开。 季陵见了,不由得清了清嗓子。两人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地回过神来,看向紫镜,道了一句:“多谢前辈了。” “别废话了,赶紧走吧。”紫镜催促着。 沈瑾白听了,便又在前一言不发地引路,几人便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可到了牢门口时,沈瑾白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她回头看向这四人,说:“你们先走吧。”又对紫镜道:“烦请前辈带他们离开这里。” 陈广峻觉得奇怪,连忙担心地上前问道:“你什么意思?你不和我们走吗?” 沈瑾白低了头:“我还有事要做。” 紫镜觉得可笑:“你还在想着那丫头?我早和你说了,她同她母亲一样,无情无义。” 沈瑾白抬头看向紫镜,她神情冷漠,语气却十分固执:“可我偏是要弄个明白。”又道:“你们先走吧,若是今夜我没出去找你们,你们便不用等我了。” 说罢,她转身便施展轻功,直向大殿的方向而去。 “表妹!”陈广峻连忙唤了沈瑾白一声,可她却连头都不回。陈广峻见了,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他这个表妹下定了决心,谁来劝都无法让她改变主意的。 蒋沅儿看着沈瑾白的背影,也是一脸疑惑,她根本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紫镜摇了摇头:“她痴心妄想,随她去吧。”说罢,她转身便朝着半山腰通道的方向走去。其他几人见状,犹豫了一番,也只得跟着紫镜走了。 夜已深了。襄宜殿里,宴席已散,人已经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萧非依旧执拗地坐在高座上,一杯一杯地灌着自己。几个袖袖立在一旁,想劝又不敢劝。 沈瑾白在此时走了进来。在安静的大殿里,她的脚步声分外清晰。萧非听见她的脚步声,连忙抬眼,看见她终于来了,不由得眼睛一亮,道了一句:“嫂嫂,你终于来了,我终于等到你了,你怎么没有穿我送给你的新衣服,你……” 话还没说完,沈瑾白便纵身一跃,施展轻功直跳到了那高台上,落在了萧非面前。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案桌。她定定地凝视着萧非,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你……”萧非心里慌乱起来。她想说些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正彷徨无措时,却忽然感觉自己嘴唇遇到了同样温凉湿润的东西――是沈瑾白吻住了她。 这个吻出奇的轻柔、难得的轻柔,沈瑾白鲜少这样对待她,更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明明是个温柔的吻,但她却紧张起来,捏紧了手里的酒杯。可就在此时,她却忽然感觉自己唇上一痛,接着她便尝到了一股血腥味,是她自己的血。她吃痛,一手连忙狠推了她一把,又向后一躲,气喘吁吁地望着她,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瑾白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一笑:“怎么?如今又要把我推开了?可你当日把我留在这里,不就是想让我对你这样吗?”说着,沈瑾白又凑近了几分:“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离不开你吗?” 第99章 割舍 空气霎时间凝固了。 萧非看着沈瑾白,有些发怔。一旁的明袖见情况不对,便拽了拽宫袖和冷袖。宫袖和冷袖因为不放心,还不愿意走,却被明袖强拉着离开了。 大殿里一时间只剩了沈瑾白和萧非两人。沈瑾白只是盯着萧非,凝视着她的双眸,道:“故意让我去破阵,又故意敞开大门让我劫狱……你总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我已经不想再猜了。”又道:“非非,我如今只想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发自真心的话,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沈瑾白明显是生气了,但她这一次并没有如同以往那般暴躁地发泄一通,而是坐了下来,语气平静地同她说着话。萧非见她如此,便知大事不好。她心里有些慌,连忙别开了目光,本能地整理了一下心情,又忙抬起头做出平日里那副小魔头的模样来。 “我就知道你肯定都知道了,”萧非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既然如此,那我便来解释一下。” 她说着,坐端正了,絮絮叨叨又认真地说道:“把你诓去破阵,实在是有我自己的考虑,也是为你我二人的将来着想。一来,我去北斗庄打探机密无暇分身,由你破阵,我也放心些,我才不会让我那些师父分去这份功劳;二来,你在襄宜谷里也学了不少心法秘笈,但襄宜谷里没有地方给你练手,拿北斗庄练手刚好,可以巩固一下你的武艺;三来,我那些师父不喜欢你,我得给她们一个让你留在这里的理由,你破了阵后留在这里,谷里的人便不敢对你不敬了;最后……” “最后,”沈瑾白冷笑一声,替她说道,“让我在江湖人眼里,成为襄宜谷的人?经此一役,我便再也和襄宜谷割舍不开了!”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萧非方才好容易调整好的状态,在刹那间,又被沈瑾白击垮了。的确如沈瑾白所说,她起了这个心思,她想让她留在这里,留在她身边,她……她想斩断她的后路。她也早知道,她这么做,沈瑾白定然会勃然大怒,可她还是这么做了。她只是觉得,让沈瑾白留在这里陪着她这件事更重要一些。 第200章 至于沈瑾白发怒?这暂且还是不考虑了,她相信自己能把沈瑾白哄好,她相信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可如今沈瑾白真的发怒了,她却又有些怕了。她看着沈瑾白,不自觉地就往后躲,嘴里还说着:“是有这个原因……你别这么凶……那日破阵之后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只是我……” 沈瑾白见萧非向后躲,便一把抓住了萧非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问:“想告诉我又如何呢?难道你告诉了我,这一切就能改变了不成?是你又一次利用了我,骗了我,让我在外边毫无立锥之地,只能依附着襄宜谷。你知道我会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为此你还特意把大门敞开,看我会不会走……你看,我如今没有走,我回来找你了,你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觉得很有趣?我早该知道的,你一向喜欢玩弄别人,天底下所有人都是你的玩物!” 沈瑾白说着,手上不觉用了几分力气。萧非吃痛,皱起了眉头,小声哀求道:“你别这么用力,你弄疼我了。”又连忙解释道:“我撤去守卫敞开大门,不是想看你会不会走……我猜到你知道了真相,知道你肯定要去劫狱了,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但那些机关不是你能打得开的,弄不好便是非死即伤。你也受了伤,我不想看到你再因为这些事情劳心劳力,便命他们撤去了守卫……” “哦?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好了?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放人呢?”沈瑾白反问。 萧非语塞。的确如沈瑾白所说,她想看看,经历了这么多,当自己把出谷的路放开时,沈瑾白还会不会离开这里。但她并非怀着玩乐的心思做这样的事,她只是期盼着自己不用任何手段,沈瑾白也能留下来……但她如今已解释不清了。 沈瑾白见了萧非这模样,不禁觉得可笑。她长叹一声,又看向萧非:“你还真是体贴、周到。” 她说着,松了手,默默坐了下来。萧非见状连忙收回了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她的手腕已经被沈瑾白抓红了。 她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又抬头看了沈瑾白一眼。只见沈瑾白垂着眸子,神情颇有些颓废失落,双目也有些空洞。她还从没见过沈瑾白这副模样,一时间着了慌,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了想,她只得又按照以往的经验,轻轻戳了戳沈瑾白,小声唤了一句:“沈姑娘?” 沈瑾白听了这声呼唤,微微抬起眼看着她,却又忽然发出一声略显悲凉的笑。萧非更加不知所措了,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你、你笑什么?” 沈瑾白低了头,叹了口气,又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绕过桌案走到了萧非身边:“我觉得我自己可笑。就算你对我做了这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我虽然生气,却还是狠不下心来恨你……若是旁人对我做了这些事情,这般欺骗我、利用我、玩弄我,我早就将这人大卸八块了。可你,你不一样,为什么你不一样?” 沈瑾白近乎癫狂地自言自语,走到了萧非身边,坐到了一旁。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了萧非的面容,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爱你,已经爱到了骨子里。” 她说着,声音颤抖。她的手轻轻描摹着萧非的眉眼,语气平缓下来,甚至是无力:“我小时候,爹娘不怎么在意我,祖父又厌弃我,我六七岁便离了家,去和姑母生活,每天都尝着寄人篱下的滋味。陈家的主子奴才要么怕我、要么疏远我、要么嫌弃我,对我好的只有姑母和表哥……可他们又不懂我。我不喜欢和人交往,我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我本以为我此生注定孤独,可没想到,我遇见了你……我真是爱惨了你。” 她说着,手指已逐渐从萧非的面庞上游离到了她脖颈上,在她脖子若隐若现的青筋上轻轻滑动着。“非非,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在你之前,我觉得我是个异类,我觉得我一定是要孤独终老了。可你出现了,你总是给我一种独特的感觉,哪怕你当日成天做戏骗我,你也给我一种和其他人不同的感觉,就好像我们本是同一个魂魄,却被强行分开成了两个人,这世间只有你懂我。我本能地想要爱护你、照顾你、怜惜你。我看不得你受伤,看不得你受委屈,更看不得你……因为一看见你,我的心就狂跳不止,我当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只觉得我一定是病了……现在看来,我的确是病了。”她说。 萧非两眼看着她,感受着她的指尖在自己身体上滑动。身上酥酥麻麻的,可心里却说不出来的酸涩。今日的沈瑾白,出奇的话多,又出奇的温柔。她本以为这一次,沈瑾白还是会生气地把她推开,可却没想到,她竟然难得地流露出了真心。 然而,沈瑾白越是平静,她便越是不安。 只听沈瑾白继续说道:“我病得不轻,我仿佛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你赢了,你成功地把我套牢在你的陷阱里了,我真的离不开你了,我也不想离开你。仿佛你是我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离了你,就好像树没了根……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样大的魔力,我就好像是被施了法,满心满眼只有你。你的身体,我碰了一次便想碰第二次、第三次;和你相处了一日,我便想有第二日、第三日……你在我身边时,我会觉得烦;可我只要见不到你,便会发了疯似的想你!” 沈瑾白说着,眼圈一红:“哪怕你对我做了这么多恶劣的事,我却还是舍不下你!甚至、甚至在我想要劫狱之前、想要做本该正确的事之前,我都要考虑你的感受、考虑你是否能承受得住!你知道我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我自己,我不像我自己了。我就好像陷在一个迷宫里,我知道我要出去,可我却怎么都走不出去,最后只能是无休止地在其中沉沦下去!” 第201章 “沈姑娘……”萧非不觉开口唤了一声。她听着沈瑾白的话,心里也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可她却怎么都说不清楚。她只觉得自己心里闷闷的,鼻子里也闷闷的,甚至眼睛都雾蒙蒙的。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沈瑾白却一下子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今日便问你一句话,我只想听你一句真心话――我爱惨了你,可你呢,你对我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真的把我当作一个有趣的玩物了吗?我实在是摸不清你的心思,我觉得你爱我,可你偏偏对我这般利用欺瞒;可我若觉得不爱,便又会想起你给我挡箭的事情,我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一个人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只为拉拢一个玩物?” 沈瑾白说着,顿了顿:“我不想别人不把我放在心上,我却赶着把一颗心剖出奉上……我不想像我娘一样那么可悲。我如今只想听你一句真心话,若你真的对我有意,那你怎么利用我都无所谓,我心甘情愿地被你困住,哪怕把我的命舍下,我都不在乎!可你若对我无意……那,我也没必要再和你纠缠了。” 她这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她如今,只想等萧非一个答案。可萧非却迷茫了,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形。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只要说一句“我是真心的”,沈瑾白便再也不会离开她;可却又有一些东西阻挡着她,让她迟迟开不了口。 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大殿里的光逐渐黯淡下来。 “我、我……”萧非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自己也陷入了迷惑,内心有两种力量在不停地交战,说不清也道不明。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而残忍的话,她也不舍得说出口。 就在她不住地思索之时,沈瑾白的手却从她脸上离开了,她听见沈瑾白发出一声自嘲的苦笑。沈瑾白见她如此徘徊犹豫,终究是心灰意冷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既然你如此犹豫,那也不必多说了,”沈瑾白说着,站了起来,她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又拍了拍身上的灰,“我知道答案了。” “你等等……”萧非忙唤了一句,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她能感觉到沈瑾白要走了。她不想让她走,她想留住她、留她在自己身边。 可沈瑾白已经下定决心了。她低头看了看萧非,又挪开了目光,看向了大门,轻轻道了一句:“你想要我和襄宜谷再也割舍不开,可我偏要割舍!” 她声音很轻,但语气却坚定又决绝。 “沈姑娘……” 沈瑾白说着,一跃下了高台,头也不回地便大步向殿外走去,高声说道:“从今以后,你我形同陌路,你是你,我是我,日月不同天,你我也不必再相见!” “不!你等等!你回来――”萧非的声音里都带着慌乱,她不住地喊着,可沈瑾白并没有理会她。 “沈姑娘!你回来!”她喊着,急得狠狠拿酒杯敲着桌子。酒杯受不得这样的力度,和桌子猛烈相击,终于在她手里成了碎片。可明明是她造出来的碎瓷,却弄疼了她的手。 “沈瑾白!”她大喊一声。就在此时,她的掌心被酒杯的碎瓷割破,渗出了鲜红的血,而她浑然不觉。 她一声又一声地喊着,一声比一声急,可最终没能换来沈瑾白一个回眸。沈瑾白走得极快,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消失在了萧非的视野里。 “别走……求你……”萧非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她看着那扇大门,可门里门外都再寻不到沈瑾白的踪迹。而屋子里的光也逐渐黯淡下来,那是蜡烛燃烧到了尽头了。她的手也无力地松开,手里的碎瓷一片一片掉在了地上。 可忽然间,本已黯淡的大殿却又忽然一亮,是三个袖袖又拿了灯来,换上了已燃尽的蜡烛。三人抬头看向高座上的萧非,只见她双眸无神,只是呆呆地望着大门的方向。 宫袖心疼她,连忙奔上前去,到了她身边,关切又爱怜地问了一句:“主人,你怎么了?” 萧非舔了舔被沈瑾白咬破的嘴唇,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来:“疼……” “哪里疼啊?”三个袖袖一下子都着了慌,生怕萧非刚刚治好的伤又出了问题。她们正问着,低头一看却又看见了萧非手里的血,便更加惊慌了。 萧非的呼吸在刹那间急促起来,眼里忍了很久的泪也一串一串地掉落在衣裙上。“浑身都疼。”她说罢,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一下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昏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100章 离去 沈瑾白提着剑,在月色下一路狂奔,直出了那半山腰的山洞。她立在山洞前,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无法抑制地掉下眼泪来。 “是了,早该知道是这样,”她想,“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魔头,我本不该对她奢求太多。” 她想着,心中酸涩不已。她擦了擦眼泪,就要再向前走,可走了没两步,她却又停了脚步。她看着外边的那虫蛇道,忽然动了怒了: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穿过这虫蛇道的场景。 “既然要断,便要断得干干净净。”她想着,愤恨地扯下了自己腰间的香囊,她曾经把这香囊当宝贝一样,在萧非不在她身边时,这香囊便是她最宝贵的东西。 可如今不是了。 她将香囊拿在手里,看了一看,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这香囊狠狠地向襄宜谷中一扔。夜色沉沉,看不清不说,连个响都没有。她也不知这香囊被丢在何处,或者它就落在这山洞过道里,或者它已坠入了襄宜谷中……都不重要了。 第202章 然后,她又解下了萧非送给她的那些武器,什么袖箭飞镖匕首,她全部都解了下来,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她给她的东西,她一件都不想留着了。 做完这一切,她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向那虫蛇道走去。“上次来,是因为有香囊,我才没死在这条道上,”沈瑾白心想,“这次我也不需要香囊了,我宁愿死,都不愿再让那香囊戴在我身上。” 她想着,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走上了那虫蛇道。她期待着那些虫蛇向她扑上来,将她缠住、咬碎……可这一切终究没有发生。那香囊跟了她太久了,那气味早已如影随形,哪怕扔掉香囊,那气味也甩不掉了。 沈瑾白见那些虫蛇没有一拥而上,不由得又悲凉地苦笑一声。“再也甩不掉了吗?”她想着。 她不想再在这段无谓的纠缠之中沉沦下去。如果早知如此,她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她。 不知走了多久,天开始下雪,而她也终于走出了那虫蛇道。面前是熟悉的松树,她知道松树下有机关,只要过去打开,她便可以走更容易的路出去了。 可她偏不。 她看着那松树,摇了摇头,终于还是选择了自己来时的路,那条更难走的路。那条路遍布密林,树根盘错,人在大多数都是要伏下身子在兽径上艰难前行……可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她在故意为难自己,她才不会有萧非利用她时让她走的地道。 想着,她便立马转向,走向了那条更难的路。雪越下越大,如搓绵扯絮一般,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路上的积雪上,留下自己的脚印,将洁白轻柔的雪狠狠地踩成泥。 她心里乱糟糟的,心中有愤怒、有悲伤、也有彷徨。在这漆黑的夜里,在这漫天的大雪中,只有她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着,孤独无比,一如她过去许多年一般。 “错的,从头到尾都是错的。”她想着,失神地在这密林里向前行着。她的脚步不知何时放慢了,雪落在她的头发上,霜雪满头,让她显得憔悴虚弱了许多……或许她本就憔悴虚弱了许多。她好似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点向前走的愿景都没有了。 正走着,她忽然又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若是以往,她定然会停下脚步去察看出一个究竟,以保证自己安全。可这次她没有,她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着,仿佛已完全将自己的肉体抛弃了一般。 可她放过了这声音,这声音却没有放过她。一队人突然从一旁的林子里钻了出来,挡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沈瑾白略有失神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只见约有十几人,他们都身着北斗庄的衣服――是北斗庄丢在这里的人。 北斗庄的长辈逃了之后,剩下的小辈被襄宜谷放过。但看起来,这些被放过的人也没有放弃攻打襄宜谷。他们怀着怨恨钻进了这林子里,企图找出一条通向襄宜谷的路,为自己的失败复仇。 然而,他们找了几天,都只是在这林子里转圈。直到今日,他们遇见了沈瑾白,这个当日在北斗庄和襄宜谷的对战中,连破三阵、又杀了不少北斗庄子弟的女子。 “竟然被我们撞到了你,”为首的人看着沈瑾白恨恨地说着,“北斗庄当日之仇,今日必报!” 沈瑾白看着他们,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想报仇吗?”她拔出了自己背上的剑,“那就过来吧。” 那些人见她如此随意地说了一句,仿佛不把他们当回事一般,一下子又被激怒了。十几人当即拔出刀来,向着沈瑾白冲了过去。这些人的武功倒也不算太差,从步法来看,各个都是轻功了得又兼修内力之人,想来是北斗庄后辈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沈瑾白没有惧怕,不,她根本不在意这些人了。但是她却不得不鼎力一战……这些人游荡在密林之中,对襄宜谷来说始终是个隐患。她不能让这些人继续游荡在这里了。 想及此处,沈瑾白只觉得可笑。明明已经决意割舍,却还是止不住地顾念着她。可她如今也来不及多想,便提着剑迎了上去。 这一次,她的打法让所有人都看不懂了。她一边主动出击,拿着不死不休的架势攻击着对方;一边却又对敌人的攻击毫不设防,任由着那些带着锯齿的刀砍在自己身上。 “她这是干什么?求死吗?还是另有圈套?”有人不放心,一边打着一边问着。可话音刚落,沈瑾白便持剑冲了上来,对着这人狠狠地来了一剑,一下子刺穿了这人的心脏。 鲜血直流,可她已无心欣赏这血浆迸溅的场景。她迅速抽出剑来,又回身向着那准备偷袭自己的人一刺。那人的刀已到了她跟前,可她躲也不躲,只是迎了上去,一剑结果了那人的同时,也让自己肩头狠狠挨了一刀。 这是一番激战。不知打了多久,直到天色将明,密林里才终于没了声音。沈瑾白持剑立在一堆尸体之上,看着脚下胜利的果实,身上的白衣早已被血染红了,鲜艳的如同嫁衣一般……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她脸色苍白,虚弱极了。宝剑入鞘,她一步一步从那些尸体上走了下来,步伐虚浮无力。尸体上已盖了浅浅的一层雪,她的身上也被雪覆盖。她头也不回地向着前路走去,失魂落魄的。 “天要亮了,他们也该走了吧,”沈瑾白心想,“这样也不错,让我一个人死在这里……不错。” 第203章 大雪不停地下,她浑身的血不停地流。鲜血滴落,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一道痕迹来。她觉得自己浑身冷极了,越来越冷,仿佛自己也成了这雪一般。她来襄宜谷时,觉得这条路很长,怎么找都找不到入口;可如今她要出去,也觉得这条路很长,怎么出都出不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雪停了,她也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在她昏倒之前,她好像看见了陈广峻他们……但她已经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幻觉、还是真实的他们了。 萧非再醒来时,已过了一天一夜了。一睁眼,她便看见几个袖袖围绕在她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她有些恍惚,问了一句:“你们怎么在这里?给沈姑娘送饭了吗?” 可话刚问出口,她便顿住了。沈瑾白已经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想到这里,她忽然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极了。她想哭又哭不出来,想喊也喊不出声,仿佛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一阵钝痛让她清醒地感知着自己身体的颓然。 “主人,沈姑娘已经走了。”宫袖看着萧非如此,心疼不已。 “那你们、你们守在我这里做什么,”她气息短促,说句话都费劲,却还是连连催促着,“去找她啊!快去追她啊!你们为什么都守在我这里!你们怎么能让她、让她走!” 她说着,又使劲全身力气去推她们三人,道:“快去啊,别在我这里守着,快去把她找回来!快去把她找回来!”说话间,她的眼泪登时掉了下来,气又要喘不上来啦。 “主人、主人……”宫袖见状,连忙安抚着萧非,按住了她的手,又给她渡了些内力,助她调节呼吸。 萧非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下来。她红着眼睛,看着三个袖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她的嗓子已经哑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主人,沈姑娘已经走了,”宫袖又道了一句,“这是守卫在大门那边发现的……她,很坚决。” 宫袖说着,把一包东西拖了过来,打开给萧非瞧。萧非一看,只见那里尽是她当日给沈瑾白换的新兵器,还有她特意给她做的香囊。香囊已是污糟不堪,想来是直接被扔进了沟里。 萧非看着这些,眼泪哗哗直流。“她怎么连这个都丢了,”她哽咽不已,直指着那香囊,“她怎么能把这个丢了!” 宫袖见了,又忙要把这包裹合上。可萧非却拼了命地撑起半边身子,够到了那香囊,把香囊抓在手里。“她还把它弄得这么脏、怎么能弄得这么脏……”她不住地念叨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主人……” “你们快去弄点水来,我要把它清理干净……这是我特意为她做的,不能弄得这么脏。”她说着,竟然要下地。可她只是略一起身,便感觉天旋地转的,一下子又跌回到了床上。 “主人,你身体太虚弱了,”冷袖劝着,“方才几个师父来看你时,都担心不已。你如今要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萧非听了,花了半天的力气,才终于睁开眼、重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她现在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脑海中只有沈瑾白一人。 “我不能没有她、我不能离开她……”她喃喃念着。 “什么?”冷袖没听清,不禁问了一句。 “我不能没有她!我不能离开她!”萧非近乎是嘶吼着把这话重复了一遍,又强撑起身子,“我要去找她、我要亲自去找她……她对我很是心软,只要我去找她,她一定会跟着我的。” “主人、主人保重身体要紧!”几个袖袖连忙把她按住,拦着她不让她胡闹。 萧非却完全没了耐心。“为什么!”她大声质问着,眼里布满了血丝,“为什么你们要拦着我、为什么不让我找她!我、我好不容易遇见了她这样的人,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拦着我去找她!” 冷袖不解:“主人,她既不知好歹一定要离开,你又何必一定要去追她?”她说着,顿了顿:“莫非主人真的犯了谷里的规矩?” 萧非听了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呆呆地坐在榻上,眼睛中混乱不已。几人见了她这副痴痴的模样,一下子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宫袖连忙戳了一下冷袖,示意她不要再多话,又连忙去安慰着萧非:“主人不要再想这么多了,身体要紧。” 却不想此时萧非却忽然开口,几乎是用了自己最后一点力气,轻轻念了一句:“是。” 宫袖听了,以为她在回答自己的话,刚刚略微放下心来,要接着劝她,却不想萧非又开了口:“我……我好像是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她说着,抬眼看着三个袖袖,红着眼睛气喘吁吁地、愤恨地说道:“可你们!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拦着我!我喜欢她,可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喜欢她!为什么我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我要无情无义地过一辈子!你们为什么拦着我啊!为什么!” 她说着,坐在榻上,如孩童般嚎啕大哭:“她走了!她不要我了!”从前她一直有意无意地忽视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只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游戏。可如今沈瑾白真的走了,那些被她忽视的感觉再也克制不住地翻涌上来,她再也无法忽视了。 她喜欢她,很喜欢。 宫袖见了此情此景,责备地看了冷袖一眼,连忙又拿帕子去给萧非擦眼泪。可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明袖却开口了:“可是主人,我们连你想要喝酒都拦不住,又怎么能拦得住你做这些事情呢?” 第204章 宫袖听了,埋怨明袖说话不分时候,气得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明袖的背。明袖吃痛,又忙闭了嘴,再不敢说话。 可明袖闭嘴的同时,萧非的哭声也止住了。 “是啊,”萧非低垂着眸子,抽泣着,“谁能拦住我呢?是我自己……不敢。” 第101章 后悔 马车上,沈瑾白呆呆地坐在里面。她双眸无神,只是看着一处,但也不知在看什么。蒋沅儿坐在她身边,看见她如此,不禁叹了口气,又掀开了帘子,低声问驾车的陈广峻:“我们到哪了?什么时候能找个客栈休息?” “我们快入湘地了,前面不远应该就有客栈了,”陈广峻回答着,回头看了沈瑾白一眼,又担忧地问着蒋沅儿,“她的情况很不好吗?” 蒋沅儿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说不上来。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连觉都不睡,只是发呆,也不知是疼,还是怎么了。” 沈瑾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稍稍回过神来,但她依旧什么都没做。她身上很疼,出谷时遇见的那些北斗庄的人下手太重,她当日实在支撑不住,就在雪地里昏了过去。 醒来时,她已经在一家客栈了,她不禁有些恍惚。她本以为自己死了,她甚至好像看到了死后的景象――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白茫茫的荒野。而她就在这无尽的荒野里东奔西走,却怎么都闯不出去。就在这时,又有一群形象可怖的妖魔冲了出来,抓住了她,要将她撕碎……她不知最后究竟如何了,但她知道,她是在止不住的疼痛之中醒来的。 紫镜给她处理了伤口,又抱臂立在她面前,冷冷地问着:“死心了?” 沈瑾白听见这话,便又想起了萧非来,耳边又回荡起了她离开时萧非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一想到这里,她心里便难受极了,感觉有口气堵在胸口,在她心脏里四处流窜着作乱,终于成功地让她整个人都被悲伤笼罩着。 “我没事。”沈瑾白回答着。她眼睛呆呆地望着虚空,面色苍白,憔悴不堪。 “我也没问你有没有事,更何况你现在有没有事,没人比我更清楚,”紫镜擦了擦手,回身去拿了一些药膏摆在了沈瑾白的床边,“你失血太多,又差点在冰天雪地里冻死,还好我在,如今你能拣一条命回来已是上天眷顾。这些药膏是外敷的,你按时换药,伤口便能愈合得快些;内服的药方我已经给你表哥了,他去抓药了。” “多谢。”沈瑾白开了口,又只说了两个字。 紫镜看着她直摇头:“我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如今只怕是一心求死,怎么可能好好地用我的药?我还是同那蒋姑娘说吧。” 她说着,转身便走,可到门口时,她却又听见沈瑾白幽幽地道了一句:“襄宜谷禁情,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紫镜听了这话,便停下了脚步。她叹了口气,回头看向沈瑾白:“我当年离开韶云派后,也曾像你一样,存了这般想法。可我后来又觉得不对,如果不是襄宜谷有这般绝情的禁令,我也不太可能因为石从风对我的那一点点情意就动了心。你只是遇见了错的人,她们娘俩一脉相承的绝情,这才让你伤成这样。”说着,她拉开了门,又道了一句:“你自己想一想吧。” 紫镜的脚步声渐远,沈瑾白又闭上了眼睛。她太累了,怎么会这么累……以往二十一年的辛苦都不及那一日,她现在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切去了一半,空落落的,又疼痛不已。 “不想她了,不能再想她了,”她喃喃念着,却又觉得可笑,“本想要断得干净,我把她给我的东西都扔了,可有些东西,却是怎么都扔不下。除非我能把心也剖出来丢掉,不然这辈子是不会好了。” 她想着,又伴随着这浑身的疼痛沉沉睡去。 襄宜谷中,萧非坐在窗前摇椅上,默默地凝视着窗外大雪纷飞。襄宜谷的雪连着下了好几天,如今天寒地冻的,她身上盖了厚厚的毯子,一旁还放了一个火盆来取暖。可纵然如此,她的脸还是苍白得吓人。她看起来虚弱至极,病容憔悴,时不时地还咳嗽两声,一咳起来便是半日都止不住。 她的手里还一直紧紧攥着她为沈瑾白做的香囊。香囊被她仔细清理了一番,可还是在上面留下了一些除不掉的污垢。她看着那污垢,心里气愤不已,可却无可奈何。 “你好讨厌,”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般糟蹋我的心意……” 可她想着,却不由得一声苦笑。她知道自己有今日都是自作自受,也怨不得沈瑾白。 “主人。”宫袖走了进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萧非听见宫袖来了,连忙勉力坐直,回头看过去,满眼地期盼:“怎么、找到她的行踪了吗?” 宫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答道:“没找到。” “什么都没有吗?”萧非颤声问着。 宫袖摇了摇头,又连忙解释道:“主人,如今大雪封山,外边的消息想要传递进来,却是不太容易。” 宫袖说着,低下了头。其实,她发现了一些沈瑾白的踪迹。她发现了北斗庄众人的尸体,在那一片尸体前方,她看到了大片已经融进雪里又被冻结的血。那血淅淅沥沥地一直沿着出谷的路留下,看起来,也只能是沈瑾白的血了。 只是如今自家主人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她怎么忍心把这些事情告诉她、让她徒增担忧呢?不如瞒下,让她好好养病,等有了确定的结果再告诉她。 第205章 可萧非只回头看了她一眼,便觉不对了。“你有事瞒着我,”萧非说着,情绪逐渐激动起来,“你瞒了我什么,她怎么了!” 宫袖见了,一时有些慌,又扯谎答道:“并没有瞒什么……” “你说谎,”萧非气得狠狠拍了下摇椅的扶手,又抬起颤巍巍的手指着宫袖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不然……” 她说着,又是一阵猛咳。宫袖见了,连忙就要上前为她顺气,可她却狠狠地把手一甩,不让宫袖靠近她。 “连你也瞒我,”萧非一边咳着,一边骂着,“既然什么都瞒着我,不如让我死了,死人无情无爱,也随了你的心意!” 宫袖愣了一下,眼圈一红,跪在她的摇椅边。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却忍着没让泪水掉下来。“主人,”宫袖有些哽咽,“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主人,就算是我死了,我都不会让你……” 她说到这里,一时哽住。 宫袖对萧非一向是百依百顺,从来没在她面前流露出一点超出于主仆之外的感情。可如今萧非因为沈瑾白乱了心神,宫袖也难免受这激荡的感情感染,一时间克制不住了。 然而萧非心里眼里却只想着沈瑾白,根本没有听出宫袖话里的意思。她的呼吸好不容易平复,又抬起眼来,看向窗外的飞雪,吸了吸鼻子,开始自说自话:“我喜欢她,我真的很喜欢她……没想到,我竟然是在她离开我以后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一点。从前的我,根本不敢往这方面想,我只当我是有了一个极其让我喜爱的玩物,因为我喜欢捉弄她,喜欢和她待在一起,我以为这种喜欢,只是浅薄的喜欢……可我错了,我舍不得她。” 萧非说着,眼泪登时掉了下来:“我从前捉弄她时,总怨她迟钝,我对她说了那许多情话,她却犹犹豫豫不知道自己心之所向。可如今我发现,我才是那个迟钝的,不仅迟钝,而且怯懦,竟然真的被这谷里的规矩束缚住了心思。她那日问我对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没敢开口,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可如今,她不要我了,我才知道我真正该怕的是什么。” 萧非说着,低下头来,忍着喉咙里的呜咽之声止不住地哭着:“是我辜负了她的心意,是我自己赶走了她,都怪我、都怪我……” 她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宫袖见了萧非如此,终究是于心不忍。她默默地膝行到了萧非跟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可没想到,她刚握住萧非的手,萧非却一把将她的手反抓住了。 “告诉我,你究竟发现了什么?她究竟怎么样了?”萧非问。 宫袖实在耐不住萧非如此问她,终于将一切和盘托出。“我们在谷外林子里,发现了十几个北斗庄人的尸体,看尸体身上伤势,应当是沈姑娘的剑法,沈姑娘没有走我们的地道,而是按照她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宫袖回答着,飞快地抬眼看了看萧非的神情,然后又低下了头,“在尸体不远的地方,又有一串血迹,直向山林外边而去……看样子,是沈姑娘的血。那些北斗庄人的刀上,也的确染了血。” 萧非听着,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的呼吸又急促起来,胸膛里刚刚稍微平复的感情又接着剧烈地翻涌。 宫袖见她如此,心中后悔不迭,又连忙安慰萧非:“主人,你别担心,沈姑娘不会出什么事的,她武功高强,外边还有她表哥接应,她不会出什么事的。” 萧非听了,没有理会宫袖,而是把手里的香囊揣进了怀里,然后又强撑着身体要起来。宫袖见了,连忙问道:“主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萧非睁圆了眼睛,努力忍着眼中的泪水,可即使如此,她的视线还是因泪水而模糊了。“我把她弄丢了……我去找她、我去找她……”她喃喃念着,拼了命地站起身来,又扶着墙,一路跌跌撞撞地就向外走,连鞋子都没穿。 “主人,”宫袖见了,连忙唤了一身,追了上去,一把扶住了萧非,“主人,你身体不适,还是静养为好。” 可萧非嘴里却只是重复着这两句话:“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说着,她竟然就赤着脚迈出了大门。 宫袖见了,心疼不已。她一咬牙,又道:“主人,那我只好得罪了。”说着,她就要把萧非抱回屋里。 可萧非敏锐地察觉了宫袖的意图,她猛然把宫袖推了开来,又拼了命地向院门跑去。她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发丝在大雪中凌乱不已,赤着的脚也早冻得通红……她拼了命地向院门跑着,可不知怎的,这段平日里很短的路此刻竟这么长,她怎么都跑不过去。忽然间,她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下子狠狠地栽在地上。 宫袖在此时追了上来,将她抱在了怀里,却见她眼睛还只是盯着大门。宫袖叹了口气,就要抱起她回房,可就在此时,院门却突然打开,紫玉从外边走了进来。 “师父?”宫袖见了紫玉,一下子慌了。 “这是怎么回事?”紫玉见了院中这副情形,也一下子更严肃了些。 宫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最后只得低下了头:“是奴婢之过,没能照顾好谷主。” 可萧非好似根本没注意到紫玉进来一般。她的眼前尽是皑皑白雪,这颜色和沈瑾白衣服的颜色一模一样。“我把她丢了、她不要我了……”她嘴里不住地重复着这句话。 第206章 紫玉见萧非一直在自言自语,只是她声音太小,实在不知她在说什么,便要凑过去听。宫袖见了,就要抱起萧非向后躲,却被紫玉瞪了一眼,也不敢动了。 于是,紫玉凑近去听时,便只听见了萧非口中不断地重复着的那两句话。她脸色登时一变,看向宫袖:“你平日里怎么看她的?她这是动了情了!” 宫袖低了头,想了半天,最后只得用萧非平日里搪塞掩饰的话来对付紫玉:“谷主是耽于美色,并非耽于情爱。” “这是她说的话吧?”紫玉冷笑一声,又看向萧非,不由得奇怪,今日萧非的举止实在是反常,见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怎么一直重复着这两句话?” 说着,她又仔细看了看萧非,只见萧非眼神涣散,面色苍白,声音也有气无力的。她不由得着了慌,连忙给萧非把了脉,又探了探她的额头――额头滚烫。 “你糊涂啊,”紫玉气得大骂宫袖,“你家主人都快死了,你还放任她在这雪天乱跑!” “什么?”宫袖心中一颤。 “还不快把她抱进去,”紫玉催促着,“她发着烧呢,再让她在这里冻一会儿,明日襄宜谷便没有谷主了!” “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萧非不住地重复着这两句话,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第102章 上路 日已西斜,陈广峻才终于找到了一家合适的客栈,蒋沅儿扶着沈瑾白下了马车,带着她走进了屋子里,照顾她歇下。沈瑾白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行动着,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她一直这样,可怎么了得?”陈广峻看着沈瑾白的背影,忧心忡忡地问着身边的季陵,“她以前虽然也是这样不爱说话,但好歹还有些精神。” 季陵看着沈瑾白如此,也不知该如何了。紫镜见这两人都在这边站着发呆,无奈摇头,又过来劝:“你们在这里看也没用,她中了那小谷主的毒,解毒不易,你们帮不上忙的。” 如今,几人都已知道萧非便是谷主了。 原来,因紫镜急着要去韶云派寻仇,所以沈瑾白在出谷后只休息了两三天,便跟着一行人上路了。所幸襄宜谷的药治伤起效快,她的伤口如今除了疼,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了。也就是在去韶云派的路上,几人才终于得知这一真相。 一开始,他们把沈瑾白从密林里捡回去,还并不知道沈瑾白的伤是谁做下的,他们甚至以为是襄宜谷又出手了,气得陈广峻当场便又要冲回襄宜谷去算账,幸好被蒋沅儿拦住了。直到紫镜给沈瑾白治伤,认出了这是被北斗庄特制的刀所伤,才终于给襄宜谷洗刷了冤屈。 但北斗庄和沈瑾白之间的恩怨又成了一桩谜案,沈瑾白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几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那日,他们刚动身上路时,在官道上遇见了北斗庄没来得及跟着走的子弟,从那些人口中,几人这才知道原来当日有个一袭白衣的女子连破北斗庄三阵,又有一个据说是韶云派掌门朋友的小姑娘,实际上是被襄宜谷控制的傀儡…… 听了这些残兵败将的话,几人这才明白那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顾及着北斗庄,谁也没有多说,反而把沈瑾白放在马车里藏得严严实实的。 和北斗庄的子弟们告别之后,几人这才敢大发议论。也就是在此时,紫镜才说出了萧非便是谷主的真相。几人错愕不已,紫镜却更是吃惊:“怎么?沈姑娘还没对你们说吗?” 知道了萧非便是谷主之后,几人看沈瑾白的眼神也都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们从前只知她被萧非骗了,没想到被骗得这么惨,又是被骗感情、又是被骗着出力破阵以至于成为江湖上的众矢之的……几人不由得对沈瑾白同情起来,每日担忧地照料着沈瑾白的起居,无微不至,生怕她想不开。 紫镜对季陵和陈广峻说完那句话之后,便要上楼去休息了。陈广峻听了,也摇了摇头,便要出去安顿马匹。 季陵见四周无人,终于抓住了机会,忙向紫镜追了过去,道了一句:“紫镜前辈!” 紫镜回头,看向季陵,问:“怎么了?” 季陵低了头,有些犹豫,却还是说出了口:“请恕晚辈直言,晚辈,并不想回韶云派。” 紫镜听了,有些惊讶,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她又打量了下季陵的神情,发觉季陵出奇的认真……她当即便发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紫镜在人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可那怒气却是掩盖不住的,“你不想给她报仇吗?” 季陵连忙解释道:“并非如此!”又道:“只是,晚辈、晚辈……” 他说着,却半天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并非不想报仇,只是当日杀了严明便已是极大的挑战,若能杀了石从风,他早就杀了。但他还不能过了自己心里那道坎,他抗拒着韶云派,甚至因为那些痛苦的回忆根本不愿意提起韶云派,又何谈回去呢? 紫镜见他如此,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懦夫!”又骂道:“我女儿怎么会看上你!”她说着,一甩袖子,便接着上楼向自己房间走去。 季陵被她这一骂,不由得愣住了。他立在楼梯上出神,伫立良久,却忽然又苦涩一笑。“是啊,”他不住地摇头,“骂得对。” 他想着,正要回房,却又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季师兄?” 第207章 他的脚步登时一顿,回头一看,果然,是韶云派的一个小师弟。“还真是躲不过。”季陵心想。 “季师兄!果然是季师兄!”那小师弟见了季陵,高兴地喊叫起来,对着外边招呼道,“掌门师兄,你快过来看,是季师兄啊!” 话音落下,孟子钟便从门外赶了进来。一见季陵,他激动不已,连忙奔上楼梯,道:“季师兄,你安然无恙,便好了!” 季陵连忙后退一步,拉开了和孟子钟的距离。他把孟子钟打量了一番,又问:“你怎么回事?怎么如今江湖上都在骂你?” 季陵所言不假。因韶云派在那一战中最早逃走,如今,孟子钟为江湖上已成为千夫所指的所在了。 孟子钟的热情被他这一句话浇灭不少。他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季师兄,我们坐下说吧。” 季陵见了,便同孟子钟一齐入了座。孟子钟给季陵斟了茶,道:“师兄有所不知,韶云派本就不愿来插手这一战,是我家里人,一定要韶云派来,我不得已只好带着韶云派响应了北斗庄。可师兄你也知道,韶云派的弟子中并没有如你一般的人物,我只得小心保全自身,不让韶云派有太多损伤。” “所以你见形势不对便逃了?”季陵问。 孟子钟忙道:“师兄误会了!”又道:“实在是因为那日,我认出来破阵之人是沈姑娘,担心惹祸上身、解释不清,又担忧师兄的安危,只好先走一步。我本打算暗中查探清楚,既能保全韶云派,又能给江湖众人一个交代!” 孟子钟说着,叹了口气:“却没想到,我们刚走,这边就乱了。我本以为双方还能再僵持些时候,却没想到北斗庄败得这么快,如此一来,我们竟成了逃跑的了。我们本想潜伏在那林子里,抓几个从襄宜谷出来的落单的人问个清楚,却没想到那林子犹如迷宫一般,又大,路又难寻,一进去我们便晕头转向。莫说抓人了,能找条路出来已是难得。出来之后,我们便听说了那些骂名……唉,这次,真的解释不清了。” 季陵听他如此说,便信了他的话。只听孟子钟又道:“师兄,我们出来没多久,便听说了你们的消息。你们都安全了就好……那沈姑娘和萧姑娘又是怎么回事?我至今都没弄个明白。” 季陵听他这么问,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糊弄了一句:“她们没什么。” 孟子钟见季陵如此,知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便又换了话题,问:“那师兄,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季陵听了,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又如实回答道:“回韶云派。”他说着,顿了一下,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回去,杀石从风!” 孟子钟却愣了一下。季陵见他神情,便知有事发生了,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孟子钟的脸色很难看。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季陵:“昨日才收到的。传信的弟子一路从韶云派走官道来了蜀地,在路上碰见了我们,我们才知道的这事……已经过去有七八天了。” 季陵听他这话,便知大事不好,连忙把信拆开看了。这一看,他不由得一惊:“石从风逃了?” 话音刚落,二楼的紫镜拉开门便冲了出来。“你们说什么!”紫镜站在栏杆边怒气冲冲地问着。原来,她听见韶云派的人来寻季陵,便特意在门前仔细听着。大堂人不多,比较安静,紫镜又内力深厚,她很轻易地就听到两人的谈话了。 “这位前辈是?”孟子钟连忙起身问着。 紫镜没有回答他,只是又急急地问着:“你们方才说什么?石从风逃了?” 一时间,客栈里的气氛尴尬极了。季陵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却见陈广峻又皱着眉头从外边走了进来。 陈广峻没注意到背对着他的孟子钟,只是向季陵走过去,叹道:“当真奇怪!我已许久没和六扇门联系过了,六扇门竟知道我在这里,又给了我任务……诶,孟公子,你也在这里?” 房间里,本来闭目养神的沈瑾白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一旁的蒋沅儿。“外边好吵,他们在说什么?”沈瑾白有气无力地问着。 蒋沅儿见沈瑾白终于开口说话,不由得有几分惊喜。她连忙道:“沈姑娘,你终于肯说话了!”又道:“我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太远了。” “我好像听见表哥说,六扇门又给他任务了,”沈瑾白说着,便强撑着要坐起来,“我要帮忙。” 蒋沅儿连忙扶住她,担忧地问:“沈姑娘,你如今重伤未愈,还是好生休息为好。” “无妨,”沈瑾白摆了摆手,“我、我需要一些事情让我忙起来……让我,不再想她、忘了她。” 萧非再醒来时,已不知过去多少日子了,雪已经停了。这些天,她一直昏睡着,三个袖袖和三个师父日夜轮换着看守照料,不知给她灌下了多少汤药,才终于保下了她这条命。 可她一睁眼,问的却还是沈瑾白的消息:“她怎么样了……” “她怎么样了?谷主,你不如先问问自己怎么样了?”紫玉的声音自一旁传来。萧非看过去,只见紫玉面容憔悴,一看便是这几日劳心劳力、未曾好好休息。 “那……我怎么样了?”萧非问。 紫玉只是板着一张脸:“你差点就去见你娘了!” 萧非听了这话,竟然轻轻笑了。她有气无力地说:“那也不错,我娘从前并不怎么理我,若我死了还能多换些母女相聚的日子,也值了。” 第208章 “又说胡话!”紫玉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非沉默了许久,又有些哽咽,终于还是把第一个问题重复了一遍:“那,她究竟怎么样了?” “不知道,”紫镜回答着,“谷主,我劝你也不要再想她了,不要忘了谷里的规矩。” “可我不能不想她啊,”萧非苦笑一声,“我一闭眼睛,便满眼都是她。师父你不知道,我知道她受了伤,便担心地想要去瞧一瞧她,就在梦里,我真的看到她了。我看见她坐在马车里,失魂落魄的,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我又看见沅儿姐姐给她换药,她身上留下了好几道很丑的疤,一看便知当日那些北斗庄的人下了狠手。我看着她受伤,我很心疼,可沅儿姐姐上药时太粗糙了,我恨不得亲自帮她上药,但我又碰不到她,急得不行……” 萧非说着,又开始哭:“然后我就醒了……师父,我好想见她啊,我真的好想见她。没了她,我感觉我都不完整了。如果只有死才可以让我跟在她身边,那我宁愿我现下就一命呜呼,然后变成一个来去自由的鬼……只要能跟在她身边,做鬼比做人要痛快多了。” 她说着,又红着眼睛看向紫玉,虚弱地伸出手来扯了扯紫玉的袖子:“师父,我如今也不瞒你了,我的确是犯了戒律,我的确是动了心了。要我收回这份情意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除非我死了……不,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断得干干净净的,她好像已经融在我的血液里、魂魄里,成了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非要我分割,我肯定是活不成的了。” 萧非说着,咳了两声,又止不住地哀求:“师父,我想见她,我真的很想见她……” 紫玉终究是受不了她这般声声哀求,又见她这般虚弱时脑海里却依旧只有沈瑾白,不由得心软了。她终于叹了口气,问:“你真的做好决定了?” 萧非听见这话,心中一喜,连忙问道:“师父,你同意啦?” 紫玉有些无奈:“总不能看着你死。”说着,又扭头对袖袖吩咐道:“你们几个带人去把沈瑾白绑回谷里,给她下一剂菩萨蛮,让她再也没办法跑……” 萧非听了,连忙叫了好几声“不行”,又道:“师父,你这样做,她肯定会恨我的。” 紫玉摇了摇头:“你不是一定要她待在你身边吗?你还想怎么样?” 萧非轻轻笑了笑:“师父,我想去亲自把她找回来,让她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 “谷主,你不要命了!”紫玉沉着脸说,“如今寒冬腊月的,你又体虚气短,最易染病,这场病还没好全呢,你又要出去胡闹?你这是寻死!你是谷主,若是有什么好歹,你要怎样对襄宜谷众人交代!” 萧非听了,只是无言,半晌,她才悠悠地叹了口气,又苦笑一声:“可我若是不去,也会死的。只要她不在我身边,我就没办法安心度日。”她说着,努力撑起身子来,坐直了看着紫玉,又道:“师父,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你就让我试一次吧。若我能找回她,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我没能找回她,我也好死心……师父,你就让我试一次吧,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胡闹了。如果这次不成,我自然会回到谷里,本本分分地做你们心中的那个谷主。” “你,唉……” 萧非见紫玉似乎有些心软,便又连忙道了一句:“师父,你就答应我吧。就当是,救我一命了。” 第103章 徽州 这一次,陈广峻领到的任务是去徽州抓捕犯人。 虽然谁也不知道六扇门是如何知晓陈广峻的所在,也不知六扇门究竟是为何要让陈广峻千里迢迢跑去徽州抓人,但这毕竟是六扇门的任务,陈广峻不得不领。于是,几人便又上路前去徽州了。 紫镜没有和他们一同前去徽州,她要先跟着孟子钟去韶云派祭拜林萋萋,然后去追杀石从风,几人只好分道扬镳。只是紫镜在离开前,对季陵的态度发生了大转弯,从之前的关照转变为颇有几分不屑。季陵知道原因为何,但也只得闭口不言。 “季陵,你过来。”离开前,紫镜特意把季陵叫去一边说话。那语气很是冷漠不屑,可却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前辈有何事吩咐?”季陵忙跟了过去,问。 紫镜卸下了自己背上的剑盒,从里面拿出一把剑来,崭新的、未开刃。她把这剑递给季陵,道:“这是她十五岁生辰时,我为她打造的剑,本想着有朝一日或许可以亲自赠给她,可上苍终究还是没能给我这个机会。我本想把这剑带去韶云派,和她同葬,也算是做母亲的一点心意。可如今想来,还是暂且借给你吧。” “前辈?”季陵双手捧着那剑,只是疑惑不解。紫镜分明看不上他,怎么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予他? 冷风吹过。紫镜看向远方,叹了口气,又道:“你别多想,我只是为了我女儿着想,不然,我才不会把这剑给你。我这两日仔细想了,逼着你随我一起报仇或许的确太过苛刻,人总是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但我又想,你我都没有资格在她这件事上做决定,能做决定的,只有她自己。” 紫镜说着,又低头看向了季陵手里的剑,苦笑一声:“我从来没有和她相处过,不知她的所思所想所感。但若无意外,你应当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了。我将这把剑给你,便是想让你思考一下,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对待这件事,她会向石从风寻仇吗?你不是在给你做决定,是在以她的意志、为她做决定。” 第209章 季陵捧着那把剑,只觉此剑极重,定然是精钢打造的。他哽咽了一下:“晚辈明白了,晚辈定然做出不辜负她的决定来。” 紫镜看了,又轻轻抚上那把剑,语气阴狠下来,道:“你最好在我找到石从风前做出决定,不然等我找到石从风,石从风便只有一死。若那时你再想亲手杀了他报仇,可就难了。” 说罢,紫镜翻身上马,一扬鞭子,走了。 “前辈保重!”季陵忙道了一句,又恭敬地行了一礼。 “师兄,我们也走了……你,保重!”孟子钟见紫镜上马走了,虽不愿这么快就同季陵告别,但也不得不上马启程了。 “你们也是。”季陵说。 因诸事烦扰,这次一行四人前去徽州时,一路上死气沉沉的,每个人都出奇的沉默。沈瑾白和季陵各怀心事,自然什么都不愿多说;陈广峻也在不断猜测,六扇门究竟是怎样知道的他的行踪;只有蒋沅儿没什么心事,但她见其他三人都沉闷下来,不由得也闭了嘴……有时候,强颜欢笑调动气氛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而蒋沅儿很显然不喜欢这么做。 因沈瑾白受伤未愈,因此这一路上她只是坐在车里,一言不发。陈广峻实在是担心沈瑾白,便央求蒋沅儿时常跟在车里看着她、照顾她,蒋沅儿自然是一口应允。可沈瑾白似乎是不领这份情,每次蒋沅儿要给她换药时,她都把身子一扭,道:“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蒋沅儿知道,沈瑾白多半是不想让人看到她锁骨下的刺青。那是一朵开得热烈的鲜红的花,蒋沅儿叫不出名字来,但那朵花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辉。蒋沅儿能猜出来,这多半是萧非为她刺上的,不然沈瑾白这样的名门出身的小姐,身上怎么可能有刺青呢? 沈瑾白的确很在意这刺青――她现在恨不得把这那一块皮扒下来丢掉,把萧非留给她的东西彻底丢开。那小魔头,不仅给了她香囊兵器这样的身外之物,不仅在她心里占据了一大块地方,还在她身上也留下了永远无法消除的痕迹。一想到这里,她便又是气愤、又是感慨。 “也不知那小魔头现在如何了?”沈瑾白一边给自己换着药,一边想着。 可一想到那小魔头,她上药的手便不由得一顿,随即便开始止不住地发颤。“怎么又在想她?”她狠狠捏紧了拳头,“怎么又在想她!” 她不想再想她了,可她偏又止不住地想她。 “等忙起来就好了,”沈瑾白这样安慰自己,“等我没心思再想她的时候,就好了。” 赶了半个多月的路,几人终于到了徽州。正是严冬腊月,徽州出奇的冷,几人便又换了几身厚棉衣。沈瑾白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紫镜留下的襄宜谷的药的确有用,她的伤口迅速愈合,只是还留下了一些疤痕没有消掉。 一进徽州,几人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只是因徽州是北斗庄的地盘,陈广峻恐怕生出不必要的是非来,便特意寻了一家不起眼的寻常客栈住下了。但陈广峻只是解释说:“钱不够了,所以委屈诸位了。” 沈瑾白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无非是因为她被萧非诓去连破三阵的缘故。只是不曾想,这不仅影响了她自己,还影响了她的同伴,所有人陪着她提心吊胆,在江湖上犹如过街老鼠一般,生怕被抓住喊打。 那小魔头果真为她惹出了不少事。 “我们明日便先出去找人吧,”晚饭后,几人聚在陈广峻的房间里,听他说这次的任务,“这次六扇门给我们的任务明晰多了,一个男子,三十出头,中等身材,不会武功,脖子后有青色胎记,左脸有痣,家境一般,所以他衣着打扮可能相对朴素,大概是半年多前流窜至此。” “还真是明晰多了,”季陵在一旁的窗子边上靠着,“除了脖子后有青色胎记这一条,剩下的几乎标志满大街的人几乎都能对上号。” “可青色胎记这一条也不好办,”蒋沅儿说,“如今天冷了,人人都换了厚衣服,脖子都捂得严严实实,这要怎么找呢?” 陈广峻叹了口气:“但总比上一次那样只给了个玉佩的线索好吧。”可他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发起牢骚:“六扇门也不知在干什么,发个任务都藏着掖着。就算是机密,可我们这些捕头又不会轻易走漏消息,却连我们都要瞒着。” “没有名字吗?”沈瑾白难得地开了口,问着,“长相家境都写了,却只是没有名字?” “是啊,没有名字,”陈广峻说着,干脆直接把那纸条放在桌上任他们察看,“什么都有,就是没名字。” “看来是存心不想让我们知道他是谁。”沈瑾白说。 “也没有说这人犯了什么事,”蒋沅儿说着,抬起头来,皱了皱眉,“你们六扇门每次发任务时都这样吗?我从前在九江城时见到的追捕文书,都是会直书犯人所犯之罪的。可上次在岳州,六扇门就没说清李伯犯了什么事,这次又没有说清楚。” 陈广峻有些惊异:“你认得字?” 蒋沅儿笑了笑:“我以前怎么说也没干过什么好事,自然也会多同那些犯人打交道。别的字不怎么认得,各类通缉文书、罪状上面的罪名,我还是认得的。你这纸条上,我可是一个熟悉的字都没看见。” 陈广峻一笑,又道:“等稍稍安定一些,我便教你认字。你这样聪明,肯定很快就能学会的。”说着,他把那纸条又收了起来。 第210章 “那多谢你了,陈公子。”蒋沅儿连忙道谢。 陈广峻见蒋沅儿看着他笑,微微出神,又忙移开了眼睛。他清了清嗓子,对屋里的人说:“那就这么定了,我们明天出去打探消息……两人一组吧。”陈广峻说着,又看了沈瑾白一眼,道:“表妹,我和你一起。” “好。”沈瑾白应了一声,心里不禁有些烦躁。她知道陈广峻是担心她一个人在这徽州城里转会闹出什么事情,可她却也十分讨厌这样被所有人关照的滋味,仿佛她现在是个行动不能自理的人一般。 “还有事吗?”沈瑾白问,“没事我就去休息了。” “没有了,”陈广峻忙道,“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记得喝药换药。” “嗯。”沈瑾白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便提着剑起身走了。她回了她自己的屋子里,把门一关,拿出酒囊一连喝了几大口酒,几乎把那酒囊里的酒饮尽,这才去洗漱。 洗漱之后,她便躺在了床上。她并没有喝药、换药,她只是想尽快入睡。清醒的时候她会满脑子都是那小魔头,那个娇小的身影在她眼前乱窜个不停,让她心烦。 既然清醒时很痛苦,那便让自己不再清醒。这种时候,酒真是个好东西。 她想着,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可这一次,她却还是失算了。 以往她睡得很沉,就算做梦了,醒来之后多半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可这一次,她的梦是如此的清晰。她又梦见了那小魔头,梦见二人仍在襄宜谷,在她的小木屋里。 她被绑在椅子上,衣襟大开,而那小魔头就坐在她身前,低着头看着她的胸前,手里还拿着东西在她身上擦拭着。她以为这小魔头又在给她刺青,气得当场破口大骂,恨不得立马腾出手来,将自己身前那层皮刮掉。 可那小魔头一抬头,她却不由得又愣住了。这小魔头泪水涟涟,眼睛已经哭肿了。沈瑾白这才发现,她不是在给她刺青,而是心疼地看着她身上的伤,为她处理伤口。 “你……”沈瑾白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开了口刚要说话,却又见那小魔头伏下头去,在她胸前伤口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别作贱自己了,我会心疼的。”那小魔头说。 听了这句话,沈瑾白忽地从梦里惊醒,坐起身来,气喘吁吁,惊魂不定。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噩梦,彻头彻尾的噩梦。 “痴心妄想,痴心妄想!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在想她!”她想着,气得狠狠地捶了几下自己的腿。 罢了,一定是因为太闲了的缘故。天已经亮了,她要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了。 于是,当陈广峻早晨去叫沈瑾白一同出去打探消息时,他惊讶地发现:沈瑾白的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 小白做了个春梦。醒来后的小白:我做噩梦了。 第104章 宣泄 原来,沈瑾白被那一个噩梦搅扰得怎样都睡不着觉,只好起床洗漱,在天微微亮时就出了门。她需要做一些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再没心思去想萧非。 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她便在这空荡的大街上游荡着、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天终于亮了起来,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卖包子的铺子开了张,热气腾腾的包子出了笼,喷香扑鼻。沈瑾白便到了包子铺前,买了几个包子,坐在店铺里吃起了早餐。 “姑娘,你这起得真早,”时候还早,包子铺里也没什么人,那包子铺的老板便过来同她聊天,“看你不像本地人,来这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找人。”沈瑾白只回答了两个字,便又咬了那包子一口。出门这么久了,她还是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闲聊,一点儿没变。 “找什么人呀?不如说来听听,我在这里见过的人多了,说不定能帮到你。”那老板说着,坐在了沈瑾白面前。 沈瑾白仔细打量了一下这老板,见他脸上没痣,便道:“找一个男子,三十出头,脖子后有一块青色胎记,左脸有一颗痣,家境一般,大约半年前来到此地。你可曾见过?” 那老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着反问:“这男子是姑娘的什么人啊?” 沈瑾白看了这老板一眼,便知他想到哪里去了。于是,她毫不客气十分冷漠地回了一句:“你只需回答我见没见过,不必问东问西的。” 这老板见她脾气不好惹,身后还背着一把剑,便也没再敢说笑了。他如实回答道:“这我倒没见过。”又道:“姑娘,我们徽州来往商人很多,很多人来了有走了,每天都有许多生客,你若是只凭这些消息来找人,怕是难找。可还有什么别的信息吗?” 沈瑾白摇了摇头:“没了。” 那老板叹了口气,道:“这可难了。”想了想,又对沈瑾白道:“不过姑娘,你可知道北斗庄?” 北斗庄?如今,沈瑾白一听见这三个字,便会想起她被萧非利用一事,气不打一处来。 “听过。”她没好气地回答着。 只听那老板又道:“北斗庄可是本地有名的大户,家有良田万顷不说,还善于经商。听说还有不少外地来的人在这里过不下去,就去投奔北斗庄的。北斗庄不缺钱,便常常救济他们,在城外东边三十里的地方建了个园子,专门收留这些人,给他们活计。姑娘,你不如去那里问一问,若那人如你所说家境一般,说不定还真在那里讨生活呢。” 第211章 “哦?”沈瑾白听了,留了个心。她从来不知北斗庄竟然还会接济流民,说不定去北斗庄那寻一遭还真的会有收获。 那老板一边忙活着,一边对沈瑾白道:“只是,北斗庄护短,只要有人前去投奔北斗庄,庄里必然会庇护那人。北斗庄家大业大的,想庇护个人还是很容易,如此一来,便被许多逃犯钻了空子。我听说啊,如今,那园子被称作是‘逃犯窝’也不为过。” “如此吗?”沈瑾白问着,心里却更加确定了几分。若他们要找的人知道自己有罪在身,只怕也会潜藏在那里吧? 可她偏偏和北斗庄结下了仇怨。 想及此处,沈瑾白不由得更生气了几分。她几下就把剩下的包子塞进了嘴里,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撂出钱来,然后起身便要走。 “我和北斗庄有过节,若我直接去找,只怕又会生出祸事来。我虽不怕事,可如今也不能再给表哥他们找麻烦了。还有……”沈瑾白想着,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一事,不禁握住了拳头、停住了脚步。 “不能问、不能问……”她极力忍耐着,在心里劝告着自己。可如何想和如何做却是两回事,她心里这般想着,却忍不住转头又向这老板走去。 那老板见她走了两步便停在原地不动,又忽而转头向自己走来,不由得有些奇怪,便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 沈瑾白走到这老板面前,问了一句:“北斗庄中的华家庄在何处?” 她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一句的。她当日急切地想找到华鹰,是因为华鹰抽了萧非两鞭子,她想要去报仇。可如今她和萧非半点关系都没有,她又何必管她? 只可惜,她心里虽然明白这些道理,却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老板想了想,答道:“华家庄……应该从北门出去近一些。唉,我也不太清楚,北斗七庄地盘可大着呢,城外一大片地都是他们的,只是外人从没进去过,我们这些人能进的只有方才那专门接济流民的园子。姑娘,你出城,随便找个乡下人问路,他们应当比我清楚。” “好。”沈瑾白应了一句,然后转头便走。这一次她没有回头,还是气冲冲地走得极快。她越想越生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特意打听了华家庄的所在,她不该打听华家庄的所在的。 “你还在想她吗?你怎么还在挂念着她?”她对自己很失望,在心里不住地埋怨着自己,“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忘了她?这般日日想她,要如何才能断得干净?” 想着,沈瑾白停住了脚步,对着路边的树狠狠地踹了一脚。树上的枯枝受不了这猛烈的一击,一下子掉下来了好几根。 可对着树发泄,究竟没什么意思。沈瑾白握紧了拳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可这也没什么用,她不仅生萧非的气,对自己也是恨铁不成钢。 “怎么哪里都有你!怎么就是甩不掉你!”她想着,脑海中的那根本就紧绷的弦越来越紧,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她,让她在自己心中澎湃汹涌的斗争中根本翻不得身。 “不行,不能这样了。”沈瑾白想着,抬头看向了天空。太阳已经升起,冬日里平和又微弱的阳光一点一点地铺满了大地,街上的人也更多了。 沈瑾白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终于被她发现了能帮到她的人――一个乞丐。她直奔那乞丐跟前,蹲了下来,问:“此地有没有什么恶霸?” 那乞丐见她这话问得不明不白,一时间竟不知该怎样回答。沈瑾白见了,便拿出钱来,往这乞丐的碗里一撒,又问:“这地方有没有什么恶霸?” 那乞丐见钱眼开,连忙回答道:“有的!东街于府的二公子,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没事儿就出来强抢民女,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人恨着他呢!他上次抢一个姑娘回家时,还踹了我的碗!你瞧瞧,本来就是一个破碗,又被他踹出一条缝来。”那乞丐说着,指了指他的破碗。 “真的吗?”沈瑾白问。 “自然是真的,”那乞丐急了,“不信你四处去问问,看看除了他爹娘老子,有谁不恨他的!” 沈瑾白听了,满意地站起身来,道了一句:“多谢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只留下身后一脸错愕的乞丐。这乞丐看了看碗里的钱,那是他乞讨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讨来的钱,而他如今只是回答了一个问题,便开张了。 客栈里,陈广峻见沈瑾白消失不见了,急得在屋里乱转。他一边手忙脚乱地准备钱财兵器,要出门去寻人,一边又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丫头,来了江湖便彻底管不住了!昨日明明说好了两人一组,她偏要自己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了得!” 蒋沅儿见了,连忙安抚道:“陈公子你别急,沈姑娘说不定只是出去转转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季陵也道:“是啊,她的东西都还在这里,就是剑不在,想来是她自己拿了剑出去。沈姑娘武艺高强,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陈广峻却停了脚步,长叹了一口气,小声念叨了一句,道:“我只怕她和她娘一样,想不开,寻短见。” “陈公子,你说什么?”蒋沅儿没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陈广峻连忙摆了摆手,又道,“只能先麻烦二位陪我一同出去找人了。我这表妹心思难测,谁也不知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来……辛苦二位了。” 第212章 季陵忙道:“陈兄,你这话就见外了。” “是啊,”蒋沅儿附和着,“我们几人之间,也不必这么客套。” 陈广峻叹了口气:“我只是实在担心她。她从小就性子乖僻,我以前还挺害怕她的。可如今既然出门在外,我是她表哥,自然要照顾好她。上一次一不留神就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这一次……唉。” 他说着,提着剑就往外走:“不说了,我们先去找人吧。” 蒋沅儿和季陵对视一眼,也连忙跟在他身后出门了。可三人万万没想到,他们刚走到客栈门口,便看见沈瑾白从远处阔步走来……看起来,她倒是容光焕发、神清气爽。 “表哥,你们要出门找人吗?”沈瑾白问着,到了跟前。 “你上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陈广峻见她回来了,急得连忙质问着。蒋沅儿连忙拉住了陈广峻,示意他语气温和些。 沈瑾白看了看三人,有些疑惑地答道:“我出来打探消息了。” “你打探到什么了?”陈广峻问。 “说来话长,进去慢慢说吧。”沈瑾白说着,竟然笑了一下。然后她便绕开三人,向客栈里走去。 几人见了她如此不同寻常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吃惊。毕竟前几日,她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算是昨天她勉强提起了精神去听追捕犯人的事宜,她也是出奇的沉默。怎么今日她又这样神采焕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你们,觉不觉得有些蹊跷?”季陵问。 蒋沅儿看了沈瑾白的背影一眼,又低声回答道:“是有些奇怪。” 陈广峻也回头看了沈瑾白一眼,忽然瞧见了她鞋跟上隐约有一抹鲜红色。他使劲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可正当陈广峻使劲儿眨眼睛的时候,他们又听见了外边大街上传来的喧闹声,似是有人在敲锣打鼓。只听一些人兴高采烈地吆喝着:“快去看啊!东街的于二公子被人倒挂在树上割破了喉咙,死得可惨了!” 接下来便是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那小子死了?他终于死了!” 这一连串的欢呼雀跃、敲锣打鼓之声,让几人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人得多招人恨啊,他死了,这么多人敲锣打鼓,比过年还热闹。”季陵惊讶得表情都扭曲了。 蒋沅儿却笑了:“这倒真是难得一见。” 陈广峻呆呆地愣了半晌,忽然间明白过来。他咽了口唾沫,又看向了客栈的大门。 “不是吧……” 第105章 同路 几人瞧了会儿热闹,便转身进了客栈。陈广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蒋沅儿见了,以为他只是因为担心沈瑾白还没缓过劲儿来,便道:“你不用担心了,你看,她这不是好好的吗?” 陈广峻听了,挤出一个笑容来,点了点头。三人一同上了楼,去了陈广峻的房间,而沈瑾白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怎么才上来?”沈瑾白问着,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尽数饮下。 “外边挺热闹的,”季陵说,“好像是本地一个胡作非为的富家公子死于非命,百姓都在庆贺着呢。” 沈瑾白听了,没有多说什么。她坐了下来,看着几人,道:“我在外边打听到了一些事。或许,我们要找的人,和北斗庄有关。” 说罢,她便把自己在那包子铺听到的消息全部说了出来。 几人听了,都陷入了沉思。季陵叹了口气:“北斗庄……这倒不好办。”说着,他又抬头看了沈瑾白一眼。 沈瑾白垂了眼:“我知道,如今若是直接去北斗庄寻人,怕是不容易。我当日在北斗庄阵中杀了不少人,他们定然怀恨在心,只怕要刁难我们了。” “也不全是你的原因,”蒋沅儿连忙道,“我们当日也曾求助于北斗庄,他们也认识我们。可后来我们却没能及时回去,再出去时外边又发生了这许多变故……就算没出你的事,我们再见面也是尴尬的。” 沈瑾白知道蒋沅儿有心安慰自己,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她看向了一言不发的陈广峻,问:“表哥,你可有什么想法?” 陈广峻自进了门后便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立在一边,沉默的仿佛根本不在这个房间里。听见沈瑾白的问话,他猛然抬起眼睛,道:“没什么。” 季陵想了一想,道:“直接向北斗庄讨人肯定是不成的了,但我们或许可以偷偷混进去。那些人本就是流民,应当不会跟着北斗庄前往襄宜谷。既然如此,他们便不会认识我们。等我们混进去,自然可在里面寻人了。” 蒋沅儿听了,觉得有理,便提议道:“是了。既然那个园子专门收留外地流民,大家都是外地人,那我们应当不会被轻易认出。我们随便编个什么罪名,顶个逃犯的身份,应该很容易就混进去了。” 沈瑾白点了点头,道:“此法可行。”又道:“但我们恐怕不能都混进去。毕竟那园子也只是一种可能,若我们要寻的人还在城里隐姓埋名,那就不好办了。我觉得我们最好是兵分两路,一路在城里打探消息,一路去混进那园子里。” “这样也好,”蒋沅儿说着,又回头看了看陈广峻,问,“陈公子,你觉得呢?” 陈广峻又挤出一个笑容来:“可行。” “那便这样定了,”季陵说着,看了看屋里的四人,道,“我和陈兄都是男子,混进那园子里方便一些。沈姑娘和蒋姑娘就在这城里继续打听消息,若有线索,及时联系就好。” 第213章 蒋沅儿却皱了皱眉头:“可陈公子是六扇门的捕头,让他混进那园子里,一旦被发现,只怕有苦头吃。”又道:“还是我去吧,我从前打交道的人中不乏流民逃犯,我应当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发现。” “可那些流民逃犯多半是男子,你混进去,只怕多有不便。”陈广峻终于主动开了口。 “我没事的,”蒋沅儿轻轻笑着,“我什么没见过?你也别太小瞧我了。” 季陵看了看陈广峻,又看了看蒋沅儿,他忽然哈哈一笑,道:“罢了罢了,不论你们谁去,剩下的人都是心疼地。还是我一个人去吧,我也不差的。” “季兄,你一个人不安全,还是我与你同去!”陈广峻连忙道了一句。 “放心吧陈兄,”季陵摆了摆手,又笑道,“我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可……” “就这么定了啊,谁也别再多说什么了,”季陵说着,站起身来,“我这就去准备一下,坐实我的逃犯身份。各位,回见啊!” 季陵说着,拿起剑便躲出了门去。陈广峻还想再劝,可季陵走得太快,他只得扶着门叹气。“他未免也太着急了些。”陈广峻说着,便回了头,正对上蒋沅儿的眸子。四目相对,陈广峻愣了一下,又连忙别开了视线。 这二人的一举一动都被沈瑾白看在了眼里。看着陈广峻根本不敢正视蒋沅儿的眼睛,沈瑾白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的自己,那时她也根本不敢看萧非,一看便会心跳加速…… “不行,怎么又想起她来了,”沈瑾白微微出神之后,又反应过来,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在心中暗道,“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她!” 正想着,她又听见陈广峻说:“蒋姑娘,我和我表妹有话要说,还麻烦你……” “好的!”他一语未毕,蒋沅儿便连忙起身,拉开门出去了。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了沈瑾白和陈广峻两人。“表哥,你有什么事吗?”沈瑾白问。 陈广峻坐到了沈瑾白面前,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了一口,这才问道:“你方才,究竟出去做什么了?”他虽然极力忍着自己的怒气,但他的表情还是暴露了一切。 沈瑾白见他如此,只是淡淡答道:“我出去打探消息了。” “还有呢?”陈广峻又问。 “没有了。”沈瑾白说。 陈广峻听见她如此回答,气得一拍桌子,又指着沈瑾白鞋跟上的血迹,问:“那你说说,你鞋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的血。”沈瑾白回答道。 “我自然知道不是你的血,”陈广峻额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我是想问,你究竟做了什么?” 沈瑾白的语气依旧淡漠随意:“未曾做什么。” “说谎!”陈广峻喝了一声,又起身强行拔出了沈瑾白的剑。一看见那剑,他便急得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把那剑拍在了桌子上,道:“这剑、这剑,上面的血迹还未干呢!” 沈瑾白垂眸看着那剑,上面的确有一丝血迹存留。她无奈地笑了笑:“表哥,你既然知道答案了,又何必问得这么清楚?” “我是不想看着你因为那些情爱之事而误入歧途!”陈广峻说。 “因情爱之事误入歧途吗?我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而已,”沈瑾白抬起手来,轻轻抚上了那剑,“更何况,表哥,你心里清楚,就算没有那些事,我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从前也是这样的,不是吗?” “可你从前就算再怎么没规矩,也从未如此虐杀过人!若非这些日子你心性不稳,又何至于此!”陈广峻有些急。 “那人是个败类,”沈瑾白抬头看向陈广峻,幽幽说道,“你也听见外边的欢呼声了,那人死不足惜。更何况我没有虐杀,我一剑就了结了他的性命,干净利落,我给他的痛苦,可比他带给别人的痛苦要小的多。” 她说话时出奇的平静轻松,看起来倒比以往紧绷严肃的模样要自在的多。 陈广峻气得直拍桌子:“那也该是朝廷法度来决定他该领什么样的刑罚,而不是你!” “朝廷法度?”沈瑾白嘲讽地笑了,“若是朝廷法度有用,那于二公子就不会在此地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了。表哥,我打听过了,他在本地的罪行可是罄竹难书,只是仰仗着他做知州的姨丈才没被绳之以法。表哥,你虽是六扇门的捕头,但我也要提醒你一句,不要把朝廷法度看得太重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早已不是什么太平年间,各地匪患不绝,官员弄权营私屡禁不止,恶霸豪绅仗势欺人随处可见……朝廷法度,早就成了儿戏了。别的不说,我们出来这么久,办了这许多案子,有一桩是明明白白的吗?” “那你也不能动用私刑!”陈广峻急道。 沈瑾白微笑着:“表哥,我也不是第一次动用私刑了。上次在岳州破庙里,我对赵金动用私刑,还是你默许的呢。” “上次是为了审问他,并没有闹出人命来,”陈广峻说着,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地道,“你这次杀对了人,那下次呢?你能保证次次都能杀对人吗?表妹,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就喜欢打人出气,可我万万没想到这来江湖闯荡一遭,你竟然开始以杀人为乐。也是我不好,上次在红香楼看见你那般对待那杀手后,我就该时刻注意你,也许就不会让你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第214章 “表哥,我本就是如此,”沈瑾白望着那剑,轻声说道,“我也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打人后会觉得轻松,一见血便觉兴奋……可我从前接触的人并没有坏到哪里去,我也做不了什么事。如今出了家门,才知道这世间死不足惜的人竟这样多,杀都杀不完。” “可……” “表哥,你也不必再说了,”沈瑾白果断地打断了陈广峻的话,她站起身来,把剑收入剑鞘,“说到底,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那你和谁是一路人?”陈广峻问着,站起身来,十分严肃地道,“表妹,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等这一案结了,你就赶紧回家……当初真不该答应你,让你同我一起出来!” “我和谁是一路人?”沈瑾白听了这个问题,想起了萧非来。她想着,不由得苦笑一声,又叹了口气:“表哥,你管不住我的。” 沈瑾白说着,便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陈广峻见了,忙追在她身后问:“你要去哪!” “买酒。”沈瑾白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这一日,沈瑾白买了酒后,便在城内寻了一个高楼施展轻功跳了上去。她在楼顶坐着,望着远方,沉思着,又时不时地喝一口酒。冬日的风凛冽,但她却浑然不觉。 从前的孤独感在此刻加倍地袭来。但比从前更加令人痛苦的是,她清楚地意识到此刻的孤独是因为什么,但比起另一种结果,她更宁愿来享受现下的这份孤独。 年关将近,城里的人也都忙着置办年货。她看着脚下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又拿起酒囊饮了一口。旁人的热闹与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她就适合这般冷冷清清地自己一个人活。 她在这楼顶待了一天,直到酒囊饮尽,她才终于在夜色掩映之下施展轻功跳下了楼。大街上又恢复了无人的寂静,这条街上只有她一个人孤单的脚步声。 可她走着走着,却忽然发觉不对:一股熟悉的气味又出现在了她身边。 她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四下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夜已深了,这条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周围的人家多半也是黑着灯。 “莫非是我想错了?”沈瑾白想着,又接着迈开了步子,可她心中的疑虑一时半会儿却难以打消了。而那熟悉的气味也并没有消散,一直在她身后紧紧跟随着她。 那是一股比以往还要浓烈的药香,一直与她同路。 第106章 寻人 第二日,季陵收拾好了,便出发前往城外的园子去了。剩下几人送别季陵后,便接着在城中四处寻人。只是这一次,陈广峻并没有主动提出来要同沈瑾白一路,而且对待沈瑾白的态度也没有前些日子那般关心了。 两人几乎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在出发前,陈广峻到沈瑾白耳边提醒了一句:“表妹,不可再意气用事了。” 沈瑾白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她也不太在意。她现在只想着昨夜的那一股子药香,那是一股很熟悉的味道。那药香跟了她了一路,一直陪在她身边,可后来却又无影无踪了。她甚至有些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闻错了。 “莫不是还想着她?”沈瑾白想着,吸了吸鼻子,又接着向前走去。 可沈瑾白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萧非正在默默注视着她。她立在一旁的酒楼上,低头看着在人群里穿梭的沈瑾白,叹了口气。 她病还没好全,便从襄宜谷出发了,紧赶慢赶、夙夜不停,昨夜便赶到了徽州。沈瑾白一行人之前是要去韶云派的,路上走了些弯路,又因为顾及着沈瑾白的伤没能走太快,因此两人到徽州的时间仅相隔了一天。 萧非一到徽州,便命人四处打听沈瑾白的去向。好在沈瑾白在那屋顶待了一天,并不难寻,她便让三个袖袖带她去那附近偷偷看她。 她本想着直接去到她面前,向她认错,求她饶恕。可她想了想,却又觉得这样直接出现在她面前,显得自己一点诚意都没有,说不定沈瑾白早已断了这份心思,还会因为她这样死缠烂打而厌烦她。她想着,不由得患得患失起来,因此也只是远远地望着沈瑾白,跟在她身后,并没有贸然出现在她面前。 只是,尽管如此谨慎,她还是露了马脚。在夜色之下,她瞧见沈瑾白突然停了脚步。她太了解沈瑾白了,她知道这是沈瑾白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可她偏又舍不得就此止步,便让袖袖带着自己一直跟回了沈瑾白的客栈。待看见她进了屋、熄了灯,她才又在附近寻了个地方住下。 “我们被发现了。”刚找到落脚的地方,萧非便沉着脸、直截了当地对面前的袖袖说。面前只有宫袖和明袖,冷袖不知到哪里去了。 明袖连忙辩解道:“主人,你知道我的轻功的,师父都发现不了我,她如何能发现呢?” “可她就是发现了!”萧非有些生气。她本来就因为没能成功见到沈瑾白而心急,如今听明袖如此辩解,自然有些愠怒。 宫袖见状,便拉了拉明袖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嘴。宫袖觉得,面对主人的质疑,她们安静听着就好,没必要给自己证明什么。 萧非见宫袖和明袖都低下了头去,一言不发,不由得也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到底是怎么被她发现的?”她疑惑不解。 她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明白,因此第二日,她也没敢冒险接着跟着她了。她只是在城中最热闹繁华之地寻了个酒楼坐下,在窗前默默地寻找着她的踪影。好在沈瑾白要在热闹出寻人,她刚刚好能看到她。 第215章 “主人,该吃药了,”萧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瑾白时,一旁的宫袖拿出了一个葫芦,从里面倒出了一颗药丸,“三个时辰一粒,可不能忘了。” 萧非病还没好全就急着从谷里跑了出来,几个师父不放心,因此特意让三个袖袖都跟着她出来保护她。她本就体弱,又刚生了一场大病,师父们生怕她身体再出问题,还给她配了专门的药丸,让袖袖们监督她每日按时服下。 那葫芦一打开,萧非便嗅见了一股浓郁的药香。这药就是她从前吃的药,只是因为师父们知道,哪怕是良药在她身上起效都太慢,便特意给她加大了剂量,制出了这等又苦又大的药丸,装了满满一葫芦。 萧非接过宫袖递过来的药丸,扔进了口中,又拿起茶杯吞咽下去。还是用水冲服舒服一些,昨夜在外边水喝完了,她不得不把那药干嚼着咽下。虽然她什么奇奇怪怪的药都吃过,但这药实在是太苦,苦得她心里发慌。 不对…… 萧非忽然明白过来,指着那葫芦,道:“是这个!是这个!”她后悔到捶胸顿足:“昨夜不该在外边吃药的,这味道也太大了!” 宫袖有些发愣。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葫芦,又看了看面前后悔不已的萧非,一时又低下了头去。明袖见了,忙道:“主人,可你身体太弱,这药必须按时……” 一句话还没说完,明袖便又被宫袖拉住了。 “罢了罢了,”萧非叹了口气,又倚在窗边,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就如此吧,天意如此。” 宫袖听了,便又默默地把葫芦收了起来。 萧非还在瞧着窗外,只见沈瑾白越走越远了,几乎都看不到她了。她不由得着了急,连忙站起身来,对几个袖袖道:“快,换地方,找个能看到她的地方!” 宫袖见她如此心急,还是忍不住劝道:“主人,身体要紧,如此奔波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等冷袖回来,听一听她打探到的消息,再行动也不迟。” 萧非听了,又叹了口气:“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她说着,又眼巴巴地瞧着窗外:“我本想着,让我们的人帮他们找人,等找到了,我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近她、向她道歉,这样也不会闹得太难看。可六扇门这次给他们分的都是什么任务啊,连个名字都没有,要想找人只有在大街上扒人领子……未免太奇怪了些。” 屋子里一时又沉默下来,萧非已经完全看不到沈瑾白的身影了。她望着窗外,极力远眺,几乎要把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可她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宫袖见了,又忙把萧非从窗子边扶到桌边坐下,劝道:“主人,你大病初愈,如今天冷,还是少吹些风好。” “怎么?怕我死啊?”萧非满不在意地说了一句。可这一句话刚刚出口,她却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出了神。 “主人?”宫袖轻轻唤了一句。 萧非却笑了笑:“我倒是有了一个光明正大找人的理由,说不定还可以让全城的人帮我一起找。这样应该能快一些吧?”她说着,对着宫袖眨了眨眼睛,道:“去给我做个包裹来,再拿线来帮我开脸。等你们打探消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要亲自出马了。” “啊?”宫袖一时反应不过来。 萧非却根本没有理会宫袖,只是顺势趴在了桌子上,不停地自言自语:“这样一来,她应当会主动找我。让她来找我,应当比我主动去找她好一些吧……我一直追着她,她定然会厌烦我;可如果让她来找我,她会不会又觉得是我在设计她?” 萧非想着,又犯了难。“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现在真是进退两难,想见她一面都要权衡利弊。”她想着,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不管了,”萧非闭了眼睛,“能见她一面就好了。这样的办法虽然也可能招她烦,但最起码能帮到她。沈姑娘啊,你可真是让我难办。” 沈瑾白在城里寻了一天。她在大街小巷穿梭着,默默地观察着那些衣着普通、中等身材的男子。她先看他们的脸上有没有痣,若是有痣,她便要默默跟踪这人一段时间,直到这人去了偏僻无人的角落,她便会直接抓住这人的后领去看他脖子上有没有胎记。 当然,她除了被人骂几句“不检点”之外,一无所获。这样的找人方法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她如今也只能这么找人了。毕竟这是六扇门追捕犯人,总不可能以六扇门的名义在大街上吆喝,问大家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吧? 她默默地走在大街上,不住地思索着解决的办法。正想着,她忽然听见一旁经过的路人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什么,她没听清楚,但却听见了一些只言片语,什么“找人”、“胎记”、“小娘子”之类的话。沈瑾白起了疑心,便走了过去,拦住了那路人,问:“你们在说什么?” 那路人看起来倒是颇有兴致,当即把自己方才见到的趣闻轶事对着沈瑾白倾泻而出:“城西菜市口有个小娘子,长得十分标致,还有身孕呢,正在那里哭。我见一群人围在那里,便也过去凑了个热闹,这一听,方知还是一段冤孽情债。原来这小娘子同她丈夫新婚不久,因两家算是门不当户不对,那小娘子家大业大,又规矩多,两人虽然两情相悦,但未免受了些挫折。她又爱使小性子,她丈夫实在忍受不了,大概半年前,便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让那小娘子自己好好过日子。”这路人说着,叹了口气,道:“两情相悦,最后却走到这一步,还真是让人唏嘘。” 第216章 沈瑾白根本没心思听这路人的议论,又忙问道:“所以她来找人了?” 那路人点了点头,接着道:“那男子走了没多久,这小娘子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这也就罢了,前不久,她在家里却又有相熟的人传信给他,一打开发现是那男子的信。原来那男子在外边遇到了麻烦,身负重伤,命不久矣,那信乃是一封绝笔。信是从徽州发出去的,那小娘子见了信,知道她男人生死不明,便着了慌,偷着跑出来,哭哭啼啼地来了徽州,要找她男人呢。现在她正在菜市口,到处问人见没见过她男人,说是一个中等身材、左脸有痣、脖子后有胎记的男人。因为她男人在外边隐姓埋名,因此她也不知如今该用什么名字来找,只说她男人在家时姓沈。” 这路人说着,又摇了摇头:“真是造孽啊。”他说着,一边叹息着,一边走了。 沈瑾白听了,只觉得可疑。“这个时候,除了我们,还有人在找这样一个人?”她想着,便向城西菜市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想,“我去瞧瞧。” 沈瑾白想着,一路疾行而去,不多时便到了城西菜市口。那边一群人围在一起,把菜市口堵得水泄不通,有人议论、有人垂泪。 “这些人都喜欢看热闹吗?”沈瑾白皱了皱眉,也向人群里挤了进去。 可当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挤进人群到了最前面时,她却不由得愣住了:那个披麻戴孝、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不是那小魔头,又是谁? 她看起来好像比上一次见面瘦弱了不少。如今的她,如寻常人妇一般,开了脸、盘了头,穿得素雅,腰间还别了一个小葫芦。 只是那肚子……是绑了个包袱在上面吧? 萧非自然也看到了人群中目瞪口呆的沈瑾白,她当即扶着肚子对着围观百姓大声哭诉着:“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当初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她也不会离开我了!如果不是我,我们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个地步!我知错了,她能不能回来啊……我好想她……” 萧非说着,豆大的泪珠儿登时掉在了地上。又因为哭得太猛,她不觉咳嗽了好几声,小脸通红,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你有见过这么一个男子吗?”、“这小娘子可怜,帮她找一找吧。” 萧非听着那些议论声,不觉偷偷扫了周围的人一眼。果然,群众在看热闹这件事上的兴趣永远是最大的。她才出来演了不到一个时辰,快半个城的人都来这看过热闹了。 她想着,又看了沈瑾白一眼。只见沈瑾白正立在一旁,脸色铁青。 第107章 悔过 萧非最后是被沈瑾白拽出人群的。 她被拽出去的时候,围观的一个大娘还热心地上前询问沈瑾白:“你要干什么?带这小娘子去哪?” 那眼神,仿佛沈瑾白是个没安好心的人贩子一般。 沈瑾白见状,本来生着闷气,众目睽睽之下却还不得不编造谎言,冷冷地回了一句:“你没看到她大着肚子吗?在这街口哭了半天,她受得住吗?” 萧非也抽抽嗒嗒地对那上前询问的大娘解释着:“这位大娘不用惊慌,这是我嫂嫂,随我一起来寻人的。” 沈瑾白听见萧非如此说话,更是生气了。可接下来那大娘的话更是让她气愤:“嫂嫂,不像啊?哪有嫂嫂会对小姑子这般粗鲁的。而且这打扮,也不像是人妇啊。” 那大娘说着,还看了看沈瑾白抓着萧非胳膊的手,满眼的怀疑。 “不用你管。”沈瑾白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便不顾众人的目光,抓着萧非的胳膊就把她拽了出去。 萧非一边被她拽着走,一边还抽泣着对围观的人喊着:“我明日还会来这里。各位好心人若是有我男人的消息,来此寻我即可――” 话还没说完,她便又咳嗽了几声。这冷风吹了半日,她也哭了半日,着实也有些吃不消。这一咳,她缓了许久才终于喘匀了气,可此时,沈瑾白也早拉着她进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小巷子。 沈瑾白根本不愿看萧非那可怜巴巴的样,是的,她不想看。若非萧非在闹市口来了这么一出,可能会影响到几人的案子,她才不会多管闲事……没错,就是如此。 沈瑾白想着,看了萧非一眼又迅速地移开了目光。她开口,问:“你究竟想要做什……呃!” 可她话还没说完,萧非便红着眼扑进了她的怀里,贴在她身上,搂住了她的腰。沈瑾白登时浑身一僵,刚要把萧非推开,却听见萧非开口说话了。 “沈姑娘,我错了,”萧非小声道了一句,“我从前不该那样对你。今日如此也是情非得已,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直接去找你,你肯定不愿意见我,要么赶我走、要么自己扭头就走……只有如此,你才会来主动找我,还会多问我几句话,让我有机会认错……” 萧非说着,顿了一顿,才鼓起勇气抬头望着她,认真地道了一句:“沈姑娘,那夜你要的答案,我如今已想清楚了。我喜欢你,我心里有你。” 沈瑾白如今根本不想听她说什么,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努力忘了她,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小魔头竟然又千里迢迢地追了过来,执意与她纠缠不清。她不是傻子,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她要向前走。 “不能被她迷惑,”沈瑾白心想,“不能功亏一篑。” 第217章 想着,沈瑾白阴沉着脸,淡淡地问了一句:“演够了吗?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说着,她用力地掰开了萧非抱着她的手,又后退了一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萧谷主,”沈瑾白故意用了这生分的称呼,“如果我没记错,从前你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可后来证明了,那只是你故意捉弄我的一时戏言罢了。怎么?如今你又想故技重施吗?谷主,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 “你……我不是……”萧非方才止住的假哭的眼泪,如今又被沈瑾白两三句话给激了出来。但这一次,她却是真哭了。 她早想到沈瑾白不会这般轻易地重新接受她,她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当沈瑾白说出这些话时,她还是难免被触动,先前的准备都白费了。 “现在,萧谷主,”沈瑾白只想赶紧岔开这个话题,谈正事,“你在闹市口寻我们要找的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萧非只是看着沈瑾白,她强压着哽咽,根本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只要她一开口,她就会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沈瑾白见她如此,也没有耐心了。“罢了,”沈瑾白说着,又摇了摇头,“我本就不该问你,你还能做什么呢?不过是觉得有趣罢了。但是,如果你妨碍了我们找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听起来是那样的冰冷无情。说完这句话,她瞧都没有瞧萧非,便转身迈开大步。她想要赶紧逃离这里,这小魔头弄得她心里不安,仿佛只要再多瞧她一眼,自己便又会控制不住地坠入先前的陷阱里。 “赶紧走、赶紧走……”沈瑾白在心里念叨着。 她的步子越来越快,脚下生风。可就在她即将拐出这小巷时,她却听见萧非在她身后哭喊了一声:“沈姑娘,我真的知错了,我求你、求你……” 萧非已经哭到说不出来话了,不仅如此,她又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了。今天在闹市口的那一场戏实在是耗费她的精力,她本就哭得太多,如今被沈瑾白这样一激,她只觉自己的气又要喘不上来了,喉咙里全是抽噎难言带来的抑制不住的呜咽之声。这一口气没上来,她不由得扶住了一旁的墙,弯下了腰,努力地呼吸着。可纵使如此,她嘴里却还是含糊不清地求着沈瑾白:“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沈瑾白听见身后动静不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她想回头去看,可她又不敢,她怕这一回头她就再走不了了。她暗暗握紧了拳头,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终于抬脚转出了这巷子。 “袖袖们会保护她的,”沈瑾白心想,“她才不需要我。” 可她却又止不住地疑惑:“可她的身体好像更弱了一些,方才在菜市口也是哭了没两声就不停地咳。如今怎么竟虚弱到如此地步?” 她想着,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不如我先在暗中观察一番,等她安全了,再走也不迟。”沈瑾白想着,直接翻身一跃上了房顶。 天色越来越暗,她在屋顶上小心地移动着,终于挪到了那小巷边。她仔细看了看周围,却也没发现任何一个相熟的身影。“怎么,袖袖们当真不在这附近吗?”沈瑾白心想。 三个袖袖自然在这附近。只是萧非在出发前给她们下了令,如果她遇到了沈瑾白,那之后发生的一切,三个袖袖都不许插手。除非沈瑾白和她的距离有五里开外,不然谁都不许接近她。 于是,当沈瑾白在屋顶观察时,她谁也没看见。她只瞧见萧非蹲在墙根下,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她一边哭一边喘一边咳,脸色通红,青筋暴起。 “看起来不像是假的。怎么、怎么弄成这样?”沈瑾白心想着,鼻子也有些发酸。她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又从屋顶一跃而下,立在了萧非面前……她终于还是心软了。 “你、你……”萧非想说话,可她抽泣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只能睁着那她泪水涟涟的眼睛,抬头望着沈瑾白。那眼神里,有惊喜,也有委屈。 “别废话了,”沈瑾白说着,又看似不情不愿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我、我……”萧非依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她心里开心得很,她的沈姑娘没有放弃她,还担心着她呢! 沈瑾白见她哭成这样,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她把萧非上下打量了一遍,只见萧非的手一直按在她腰间的那个葫芦上。只是很显然,如今她甚至没有力气把那葫芦从身上卸下来。 “是这个吗?”沈瑾白问着,走了过去,卸下了萧非腰间的葫芦。 萧非连忙点了点头。沈瑾白见了,便把这葫芦打开,里面那浓郁的药香霎时间缠住了两人,将她们紧紧地包裹在一起。 沈瑾白嗅着那药香,皱了皱眉,又看向了萧非。“你昨夜跟踪我?”她盯着萧非,咬着牙,问道。 萧非立马低下了头去,强忍着呜咽,一点声音都不敢再发出来。沈瑾白只觉得可笑,原来昨夜她以为的幻觉竟是真的,竟然真的是这小魔头在跟着她。只是这小魔头怎么好像变了一副模样,从前她对于这种事情一向是供认不讳,没心没肺到让人想打她。怎么如今反而这样畏罪了? 沈瑾白心想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她从葫芦里倒出了一颗药丸来,又问萧非:“是一颗吗?” 萧非又连忙抬起头来,望着沈瑾白的眼睛连连点头。然后,她又立马张开了自己的嘴,示意沈瑾白亲手给她喂下。沈瑾白无奈,只得将那药丸送到萧非口中。 第218章 萧非吃着那药,苦得脸都皱在了一起。她现在宁愿吃些毒药,毒药的味道都没这良药难吃。 “但这是她亲手给我喂下的药,”萧非心想,“她心疼我,是什么都比不了的。” 她不得不满怀欣喜地品味着这药的苦涩。可正当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时,她却看见沈瑾白忽然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又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前走。萧非一下子着了慌,连忙扶着墙也站了起来,强撑着身子跟在沈瑾白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在这偏僻的小巷中走着,沈瑾白只能听见她身后传来的那凌乱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要断得干净,不能藕断丝连,不然只是徒增痛苦……一定要断,一定要断!” 她不住地想着,终于忍受不住了。她狠下心来,当即拔出了自己背后的剑来,回身指向了萧非。萧非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还没反应过来,便又听见沈瑾白对着她凶狠地吼了一句:“别再跟着我了!” 萧非不由得愣了一下,扶着墙停下了脚步,她的眼睛又要被泪水占领了。沈瑾白看着萧非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由得别过了头去,不再看她。但她的剑却始终没有放下来,依旧直指着她。 “可我不能没有你,”她强忍着哭腔,望着沈瑾白,完全无视了那剑的存在,一步一步地向沈瑾白走过去,直到喉咙距离那剑尖一寸的时候方才停下,“如果要让这剑穿过我才能靠近你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让自己穿过这剑。可你呢,你真的放下我了吗?你敢直视我吗?你敢在我被剑穿过喉咙的时候直视我吗?” “花言巧语!”沈瑾白冷喝一声。这小魔头一向很会蛊惑人心,她不能被她骗了。 萧非惨笑一声,眼泪又落了下来。但这一次她却昂起了头颅,颇有几分骄傲地看着沈瑾白:“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那我打赌,我敢让这剑穿过我,但你却不敢直视我。你若不信,那,我们便试一试吧。” 她说着,竟毫不犹豫、果断决绝地向着那练剑迈出了一步,直让那剑尖抵在了她喉咙上。剑尖浅浅地刺进了她的肌肤,一滴血顺着她脖颈流淌而下。 沈瑾白虽然没有直视她,但她却能感觉到自己手里的剑抵在了什么东西上。她的手一下子有些发颤,却又连忙稳住了自己。 “沈姑娘,”萧非甚至还在说话,丝毫不怕自己说话时被剑所伤,“我真的知错了。” 她说着,望着沈瑾白,虽然轻笑着,但眼泪却登时掉落下来。 第108章 绝情 沈瑾白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太迟了。” 她说着,又自嘲地笑了:“当日在襄宜谷,我那般低声下气地求你给我一个答案,可你什么都没有说。怎么,如今发现没了我这个玩物少了许多乐趣,便又来演这一出好戏吗?” 沈瑾白说着,顿了一顿,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接着说出了下面的话:“谷主,你今日对我说的,或许是戏言,或许是真心话,但当日在襄宜谷,我对你说的却全部都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话。谷主从今以后还是放尊重点,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萧非听着沈瑾白的这番话,眼泪止不住地流。沈瑾白甚至还在拿剑指着她,一点收回剑的意思都没有,哪怕她已经被这剑所伤,沈瑾白也依旧没有放下剑。 其实沈瑾白是想放下剑的,她在萧非走向这剑时,她便心软了。可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放下来,放下来就输了。 她现在更期盼萧非主动后退一步,问题就解决了。 “我记得你说的话。你说日月不同天,你我也不必再见。可你看如今傍晚,太阳将落而未落、月亮将升而未升之时,日月是同天的。虽然离得很远,但的确是同天的,”萧非苦笑一声,抬头望了望天,依旧不怕死地对着沈瑾白哭诉着,“沈姑娘,我只想说,我……” “够了。”沈瑾白大喊一声,她不确定自己在听了萧非的话后是否还能坚守得住。 “沈姑娘……”萧非又轻唤了一声。 沈瑾白看着萧非喉咙上那一点点血迹,终于收回了剑又垂下了手。她终究还是心软了、输了。她直视着萧非眼睛,对她说:“事不过三,今日暂且饶了你。若今日之后,你还如此纠缠我,我便……” “你便如何?”萧非苦笑着问,又上前一步,追问道,“难不成你真想杀了我以绝后患?我知道,你没那么绝情,更不会对我如此绝情!” 沈瑾白莫名被这话刺痛了。她看了她一眼:“别再跟着我。”说罢,她便转身一跃,施展轻功,落荒而逃。 萧非见沈瑾白这般飞快地走了,不由得在原地呆呆地立了许久。天色越来越暗,夜色倏忽间便笼罩了大地。 萧非看了半晌,终于回了神,低头叹了口气。“你不肯原谅我,”她想着,又抬起头,看向了沈瑾白离去的方向,“究竟要怎样你才会原谅我?” 她想着,身形一晃,实在立不住,便扶着墙坐了下来。她又在墙根下缩成了一团,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手里不安地搓着裙角。 “如果我一直追着你,你肯定不喜欢的,你已决心和我彻底了断,我上赶着缠着你,你肯定会厌烦的……谁会喜欢自己被不愿意见到的人缠着?说不定你还会觉得我可怕,就更不愿意理我了,”萧非想着,心里又是后悔又是绝望,“今日若非使了点小手段把你招来,只怕我连和你说个话的机会都没有……可就算我把心事都告诉你了,你也回避着不听,我还能怎么办呢?” 第219章 她想着,擦了擦眼角的泪。“如果我早一点认清楚自己就好了,或许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你已决意割舍,而我却已经把自己搭进去了。你想断,我却断不了了。”她心里不住地想着,一时间又凄凄惨惨起来。 “要怎样你才会回到我身边啊……究竟要怎样……”她想着,深深地埋下了头去。 她从前一直以玩弄人心为乐,谁的心思她摸不清?可如今遇见了沈瑾白,她却一筹莫展了。她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死缠烂打要不得,这样把自己的心掰开了、揉碎了给她看也不行……究竟要怎样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等我,我不会放弃的,就算你如今不愿意接受我,也没关系,”可她只是颓废了一会儿,便又强迫着自己重立信心、重整旗鼓,她心想,“命中注定,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只能是我的、我也只能是你的。” 正想着,她便看见三个袖袖从不同的方向向这里赶来,一齐落在了她的面前。她忙擦了擦眼泪,掩饰着自己方才的失态。然而这只是徒劳,她的眼睛早就哭肿了,谁都能看出她的悲伤在脸上留下的痕迹。 “主人,可有不适?”宫袖见她这般可怜地缩在墙角,连忙上前,问着。这一过去,她便瞧见了萧非脖子上那一点点血迹,不由得吃了一惊。 萧非见宫袖的视线挪到了自己脖子上,不由得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容:“还好啦,只是刺破了一点皮,我有分寸的。”她说着,却又忙问冷袖:“怎样?我们的人可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冷袖如实回答道:“我们已经把主人今日在闹市口编的故事散播出去了,如今这城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我们暂时还没发现有反应不对劲的人,想来得多观察些日子。” 萧非听了,便点了点头:“明日我接着去闹市口演戏,你们记得在不远处盯着些,看看有没有举止奇怪的人。”她说着,又歪着头倚在了宫袖的身上,接着道:“我便不信了,一个被六扇门追捕的人,听了这等和自己有关的奇闻怪事,会不好奇地过来一探究竟?” “主人说的是,”冷袖附和着,又道,“还有,据我们今日打探的消息,北斗庄有一个园子专门收藏流民,我们要找的人说不定也在那园子里,据说季陵已经潜入那园子了。只是北斗庄前不久刚和我们生了是非,主人,我们的人也要潜入那园子吗?” “当然要去,”萧非连忙道,“区区北斗庄而已,那园子里能有什么厉害人物,我们襄宜谷还怕他不成?” “是,那奴婢这就去吩咐了。”冷袖道。 “那主人,我们赶紧回客栈吧,”宫袖只是看着萧非,“主人的脸色很不好,要赶紧休息了。” “我没事。”萧非摆了摆手,却又看向了明袖。那眼神,仿佛在思索什么。 明袖见萧非这般看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她知道,一看到自家主人这样的眼神,准没好事。 萧非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囊――她之前为沈瑾白做的香囊。她把这香囊放到了明袖的手里,对她道:“把这个放进她屋子里。” “主人,真的要放进去吗?”明袖不放心,又问了一句。毕竟沈瑾白已经把这东西扔过一次了,难保她不会扔第二次。 “放进去,”萧非十分肯定地回答着,“不仅要放进去,你还要替我看着她,看她是收下还是扔了。一旦她收下,你要立马回来告诉我。” 如果她收下,那便证明,她还是不舍的。那她也就有了希望,可以继续做接下来的事了。 天已经黑了,沈瑾白才回了客栈,陈广峻和蒋沅儿已经在大堂等她多时了。见她回来,陈广峻连忙上前,可到了跟前却只是看着她,欲言又止。 沈瑾白自然知道陈广峻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她这么长时间不知所踪,怀疑她又去做什么罔顾法纪之事了。于是,她赶在陈广峻未开口之前,便道了一句:“我没做什么,一直在找人。” “当真?”陈广峻问。 沈瑾白看了他一眼:“表哥,相信我,如果我做了什么,不用我说,你在大街上就能听到我的壮举了。”她说着,直向桌子边走去,落了座。 蒋沅儿给她叫了饭,又问:“沈姑娘,今日在外边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没有。”沈瑾白十分果断地回答了蒋沅儿。店小二端来了饭碗,她拿起筷子便大口吃了起来。 “可我们却听到了一些消息,”蒋沅儿连忙道,“我们听说,有个小娘子在寻她失踪的丈夫,她的丈夫和我们要寻的人有着一样的特征。” “是吗?”沈瑾白十分敷衍地回了一句。 “的确如此,”蒋沅儿回答着,又看了眼陈广峻,“只是我们觉得,这样太巧了,未免有些奇怪。所以我们决定明天一起去看一看,好好问一问那小娘子,或许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没用的。”沈瑾白又回了一句,言简意赅。 蒋沅儿奇怪:“你怎么知道没用?” 沈瑾白没有回答她,只是三两下吃完了碗里的饭,喝了杯水又擦了擦嘴,便站起身来。“我累了,先休息了。”她说着,头也不回地便向楼上走去。 蒋沅儿更加奇怪了。她疑惑地看向了陈广峻,可陈广峻却也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陈广峻说,“我们先吃饭吧……真是白等她了。” 第220章 沈瑾白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进了门,无力地将门关上,又在床边坐了下来。“说好要忘的,”沈瑾白心想,“怎么一见她,又险些中了她的计。” 她在心里不停地怨着自己,怨自己心软、怨自己善变……正想着,她却忽然觉得屋子里有些冷,冷风不知何时吹开了窗子灌进了这屋子里。窗子开了一条缝,她便连忙起身,要去关窗。可还没走到窗前,她却不由得一愣。 窗边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物件,她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什么。 她看着那香囊,怒从心起,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阴魂不散!”说罢,便又走上前去,抓起那香囊就要向外扔―― 可就在抓起香囊的那一瞬间,她的动作却忽然顿住了。这香囊,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默默地收回了手,仔细看着那香囊。她这才发现,这香囊上比从前多了许多的绣花,绣的依旧是曼珠沙华。花旁边还有一列小字:山摧海枯志不移。 那是萧非为了掩盖香囊上的污痕特意新绣的。那夜,沈瑾白无意间把那香囊扔进了沟里,把这香囊弄得污糟,不论萧非费了多大的功夫清理,都没能让这香囊像从前一般整洁。 萧非无法,只好又费了心思,在这香囊上面努力弥补着。她当日病还未好全,便拿着针线,仔仔细细、一针一线地绣着这香囊。从前一日就能做完的活计,这次活活拖了七八日才做完,甚至在马车上都在做。 沈瑾白看着那香囊,一时间忽又舍不得扔了。“把我扔的东西捡回来,还添补了这些东西,又特意给我送来……你究竟在想什么?”她想着,捏紧了那香囊,情绪又激动起来,“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她想着,一时气愤,又举起了香囊就要扔……可她终究是没舍得扔出去。她站在窗前,手抬了又抬,放了又放,平日里简单的举动在此刻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良久,她终于叹了口气,把这香囊随手放在了一边,又把窗户关上了。 “我真没用,”她想着,看着桌子上的香囊,“真没用。” 连扔出这香囊的决心都没有,真没用。 另一边,明袖带回了萧非想要的消息。萧非躺在床上,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 “我就说嘛,你没那么绝情,”萧非心想,微微一笑,又闭上了眼睛,“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见吧。” 想着,她头一歪,便沉沉睡去了。 第109章 报复 第二日一早,陈广峻和蒋沅儿便要去闹市口瞧一瞧那来寻夫的小娘子。他们见沈瑾白反应平平,不由得奇怪:“你怎么一点兴趣都没有?这可能是很重要的线索。” 沈瑾白看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她该怎样告诉他们,去看那寻夫的小娘子根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呢?她根本不想提起那小魔头的名字,也不想将自己昨日和她的交集告诉旁人。 陈广峻见她如此,越发起疑了。刚要说话,却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陈兄,是我。” 是季陵的声音。 陈广峻连忙去开门,把风尘仆仆的季陵放了进来,又问:“季兄,怎么才去一日就回来了?那边可是有什么消息?” 季陵坐了下来,喝了口水,道:“我在那边听说城里来了个寻夫的小娘子,身怀六甲,长得很是标致。据说,她要找的人和我们要抓的人特征一样,因此特意寻了个借口,出了园子,过来瞧瞧。” 沈瑾白只是听见他前半句话,便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那小魔头果真害人不浅,把这些人都误导了。 “哦?那园子里的人也都知道了?”陈广峻惊奇地问。 “昨夜里传开的,”季陵回答着,“可惜我只去了一天,连他们人都没认全,还没熟到可以揪他们衣领看他们脖子的地步,也看不出来谁反应不对劲。只得先过来寻你们,我们一起先去瞧瞧那小娘子。” 季陵说着,却又看向了沈瑾白。他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狐疑地问着:“沈姑娘,我怎么感觉你不太对劲?” “她这几日就没有一天对劲的,”陈广峻不满地道了一句,又对季陵说,“既然如此,季兄,我们先去闹市口一探究竟吧。” 沈瑾白听他们还要结伴赶着去那闹市口,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了一句:“不必去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她。蒋沅儿有些奇怪:“为什么……不用去了?” 沈瑾白张了张口,可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见她如此反应,陈广峻更加奇怪了:“你今日到底怎么了?”又道:“你拦着我们不让去,又说不出个理由,那我们是一定要去看一看的了。” 说着,陈广峻便站起身来,拿了剑就要走。季陵见了,也忙跟在陈广峻身后出了门。蒋沅儿却走到了沈瑾白面前,小声又关切地问着:“沈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若是有不对劲,你可一定要和我们说,千万不能一个人扛着。” 沈瑾白无奈摇头,却依旧惜字如金。蒋沅儿见她如此,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道了一句:“那我先去看看。若你发现了什么,我们及时联系便好。”说罢,也走了。 三人都走了,屋子里一时只剩了沈瑾白一个人。她抱着剑,想跟着去,却又有些犹豫。踌躇了半日,她终于还是一跺脚,出门跟上了。 第221章 于是,大街上,陈广峻三人在前面走着,沈瑾白就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季陵敏锐地发现沈瑾白一直跟着他们,不由得更奇怪了,便低声问身边的两人:“沈姑娘是怎么了?怎么不要来,却又来了?” 陈广峻摇了摇头:“谁知道呢,这些日子她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管她了,我们去寻我们的。”说着,便自顾自地向前走。季陵和蒋沅儿见了,也只得连忙跟上。 几人很快便到了那闹市口,闹市口如今已是人满为患,不知多少瞧热闹的人聚在这里。人太多了,他们挤不进去,但远远地便能看见那边扯了三块布,都用竹竿撑了起来。仔细一瞧,原来一块布述写了两人之间的故事,详略得当;一块布上描绘了要寻之人的特征,细致形象;最后一块布却是一封悔过书,字不多,就六个:妾知错,盼君归。 季陵不由得感叹:“这阵势闹得还真是大啊。” 沈瑾白远远地也瞧见了那三块布,她的目光锁定在了最后的那六个字上。她愣了一下,又登时握紧了拳头。“你还真是没羞没臊。”她心里暗骂着。 不过,就在她在原地愣神的时间里,前面的三人已经钻进了人堆,向最前面挤着。不多时,他们便在人群中挤出了一条路来,到了最前面。可一到人群最前,三人不由得都吃了一惊。 “还真是巧啊。”反应过来后,蒋沅儿张大了嘴,说。 他们现在总算明白了沈瑾白拦着他们来的原因。面前那个红着眼睛楚楚可怜的小娘子,不是萧非,还能是谁呢? 萧非见他们来了,倒也不惧。她眼睛一亮,又忙低下头来,眼珠子却转来转去,偷偷地查看着四周,找寻着沈瑾白的踪影。 三人见了她这般反应,怒极反笑。季陵拍了拍陈广峻的肩,道:“陈兄,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啊。” 蒋沅儿也看向陈广峻,问:“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陈广峻说着,又望了望左右,点了点头,确认道,“那个穿红衣的不在……动手!” 说罢,他径直上前,季陵和蒋沅儿见了,也跟了上去。萧非本在矮凳上坐着,忽然间就被三个巨大的影子笼罩住,并遮挡了她全部的视线。她抬起头,看了看这三人,咽了下口水,又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几位,别来无恙啊?” 蒋沅儿挑了下眉:“这可就不好说了。”说罢,她拉起了萧非,便要带着她离开。 季陵见了,忙打着掩护,高声道:“哎呀,好弟媳,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你!走,我们去叙叙旧。” “是啊,真是有日子没见了!怎么能让你在这寒风里吹着?我们去喝一壶热茶,暖和暖和。”陈广峻也高声说着。 一行人就这样簇拥着萧非离开了这闹市,根本没引起旁人的怀疑……他们默契熟练地仿佛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萧非被蒋沅儿挽着,根本没办法自由行动,嘴里却还不情不愿地抱怨着:“还好你们不是人贩子,不然这光天化日地就被你们从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一个姑娘,实在是太可怕了些。” 三人却根本没理会她的言语,只是怒气冲冲地带着她一路向前行着。沈瑾白远远地看着,见这三人把萧非架了出来,不由得叹了口气,也跟在了他们身后。 萧非一个劲儿地左顾右盼,寻找着沈瑾白的身影,终于在回头的时候看见了抱剑而行的沈瑾白。在看见沈瑾白的那一刹那,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了。 可她还没跳起来,就被蒋沅儿一把按住了。“谷主,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蒋沅儿略带威胁地说,“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萧非立马睁着那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了蒋沅儿,又做出了那柔弱良善的模样:“沅儿姐姐,你平日里最宠我的了,你这样,还真是吓坏我了呢。” “哼。”蒋沅儿只是冷哼一声,连看都没看她。 “别这样嘛,沅儿姐姐,”萧非开始奉承这三人,“你们都是大好人,才不会对我怎么样呢?” “谁说的?”季陵却接过了话茬,“今日,我们都是恶人。” 说话间,三人便把萧非带回了他们住的客栈,架着她上了楼,扔进了蒋沅儿的屋子里的床上。沈瑾白立在门口,想了想,也进去了。她进去之后,掩上了门,又立在门边,再没有向前一步。 萧非被这几人环绕着,而这几人都一副来者不善的神情。她不由得尴尬地笑了两声,又道:“三位哥哥姐姐,你们吓到我了。” 陈广峻沉着脸:“你骗了我们。” “还放蛇咬我们!”蒋沅儿瞪着她,道。 “还把我们关进了大牢,”季陵说着,冷笑一声,“萧谷主,这么多账,是不是得算一下啊?” “那个,我……”萧非有些局促,又在床上向后缩了一缩,“你们要干什么?不会是要打我吧?我身体很弱的,可能连你们一招都接不了的。” “打你又如何呢?”蒋沅儿说着,抓起了一旁的枕头,便作势向她身上凶狠地打去。 萧非见了,连忙嘴里乱喊着就要躲,可她最后终究没能躲过,结结实实地挨了那枕头一下。好在这小破客栈的枕头并不重,她挨了一下倒也不觉得疼。 但她嘴里却依旧连连痛呼,夸张地喊着:“沅儿姐姐,你打疼我了!你饶了我吧,沅儿姐姐!沅儿姐姐!轻点!” 第222章 可蒋沅儿并没有收手,她知道这枕头打起人来不会有什么大碍,便更加放心地放手去打了。毕竟这小丫头前不久把他们所有人都骗惨了,所有人心里都憋着气呢。 “你放蛇咬我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我是你沅儿姐姐!”蒋沅儿一边打着,一边控诉着,“如今倒是全想起来了!” “当时是情非得已啊,沅儿姐姐!”萧非一边喊着,一边在这床榻上躲着。可惜这床限制了她躲藏的空间,她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还有那摄魂曲,”季陵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煽风点火,“和在牢里的时候给我们下的软筋散!” “她从一开始就是来骗我们的!装成被山匪掳走的弱女子,故意诓我们!”陈广峻也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别骂了,我真的知错了,别打了,”萧非说话间,不知挨了多少下枕头,她故意装出了哭腔,拿出了她的杀手锏,咳了两声,便开始哀求,“沈姑娘,救我,沈姑娘!沈姑娘,求你了,救救我!” 沈瑾白一直在门边默默地听着,看着眼前的这出好戏,却又忽然间听见萧非可怜兮兮地连声唤她。她听了这声讨饶,几乎是本能地上前了一步,心疼地道了一句:“别……” 可她话还没说完,便又停住了脚步,硬生生地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她现在十分后悔自己方才的举动。 季陵和陈广峻听见,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沈瑾白。蒋沅儿听见萧非这样唤沈瑾白,也停了手,回头看向了她。 “沈姑娘,你说什么?”蒋沅儿看了看萧非,又看了看她,问。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毕竟如此报复,也有几分给沈瑾白出气的意思在里面。如果沈瑾白都喊停了,那他们也没必要继续了。 萧非感觉到蒋沅儿停了手,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待到喘匀了气,她又努力坐了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又看向了沈瑾白,动情地柔声说了一句:“沈姑娘,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沈瑾白看面前的几人神情怪异,又看了看萧非那模样。她叹了口气,又向后退了一步,清了清嗓子,就要说话。 “沈姑娘……”萧非的眼神,满含期待。 沈瑾白张开了口,却只幽幽地吐出了五个字:“我是说,别停。” 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一下。蒋沅儿最先反应过来,又挥起了枕头:“好!”说着,便又挥着枕头向萧非身上打去。 “沈瑾白你不是人!”萧非见状,不由得绝望地大喊了一声,随即又陷入了方才无处可逃、被迫挨打的乱局里。 沈瑾白见状,只是冷冷骂了一句:“活该。”可骂完之后,她却背过了身去,不由得悄悄笑了。 这样还真是解气了些。 萧非正挨着打,却见沈瑾白背过了身去,她便知道沈瑾白定然是在偷着乐。“也罢,”萧非心想,“能让你开心一下,挨打就挨打吧……反正沅儿姐姐没什么功夫,挨打也不疼,就让你开心开心吧。” 第110章 荒村 沈瑾白没想到,几人竟然还能和萧非并肩走在大街上。 萧非方才在客栈里被结结实实地收拾了一顿之后,终于安分了许多。她先是对着几人道了歉,然后便主动说明了自己如此行径的用意:“我也是想帮着你们找人嘛。街谈巷语传得最快了,人总是喜欢听这些奇闻趣事的。我这样一闹,再散播出去,全城的人便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城里了,这样就不是几个人在找他,而是全城的人都在找他。” 陈广峻想了想,问:“可若那人没有妻子,你被识破了,又当如何?” “那又有什么关系,总不能人人都包庇他吧?”萧非说着,在床上歪着身子,接着道,“认识这人的人,自然会有不同寻常的反应。若是这人觉得不对,又要逃,那他肯定会想办法出城,而如今四个城门都有我的人,只要这人出现,必然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城外乡下那边我们也没放过,一直派人盯着呢。” 她说着,又看向了门边的沈瑾白,柔声细语地说道:“我真的很想帮你们呢。” “只怕又是骗人。”沈瑾白冷冷地道了一句。 “这次真的没有,”萧非连忙从床上挪了下来,就要向沈瑾白扑去,“我是真心实意,想为你们分忧。” 沈瑾白见萧非向自己奔来,便连忙向旁边一闪,让萧非扑了个空。萧非无奈叹息,从袖子里拿出了几个小药包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又从怀里掏出了她的骨笛也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她一摊手,道:“你们看,我若是想害你们,方才那么近,我早就动手了。你们中间可有人能敌得过这两样东西吗?”她说着,又看向了沈瑾白,展颜一笑:“当然啦,嫂嫂,你是不会中了我那摄魂曲的。” “你!”沈瑾白根本听不得萧非如此唤她。 “嫂嫂?”陈广峻皱了皱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终于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陆、陆……” 他说着,竟有些结巴。 萧非看了看其他三人,只见他们都是同样的惊讶。“啊,这,”萧非轻轻地笑了,又要凑到沈瑾白跟前,“嫂嫂,你还没告诉他们吗?我以为你说了的,不然我也不会这样直白地唤你的。” 沈瑾白冷着脸瞧着萧非,恨不得让她再挨蒋沅儿一顿打。这小魔头总是有办法成功气到她。她只得岔开话题,又看向了萧非的肚子,问道:“肚子呢?肚子里没藏什么东西吧?” 第223章 萧非听了,便挺了挺自己仿佛身怀六甲的肚子,又拍了两下,道:“里面是袖袖给我做的暖身子的,她们说天冷,怕我着凉,就在包裹里塞了个灌了开水的铁壶。不信你摸一摸,很暖和的。” “不害臊!”沈瑾白连忙骂了一句,又向后躲着。 “你又不是没有过。”萧非有些委屈。 蒋沅儿又从这话里听出来了些什么,她目光有些呆滞,不由得一个劲儿地摇头:“这一天天的,故事还真是不少,我都反应不过来了。” 几人正说着,外边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沈瑾白离门最近,便问了一句:“谁?” “我来寻我家主人。”外边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瑾白听了,便又看向了萧非。萧非只是微笑着:“没办法嘛,她们总是要保护我的。但我已经下令了,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不用管我。想必如今是有事,她们才来这里寻我的。” 说着,萧非便向前走了几步到了门边,把门一拉,只见宫袖正立在门口。“主人,”宫袖根本没看屋里其他人,“有消息了。” “有消息?”萧非一喜,连忙把宫袖拉进了屋来,“快说说,是什么?” 宫袖却没回答萧非。她只是打量着萧非,见她头发散乱,衣服也不是那么整齐,武器也被放在了一边,她不由得关心起来,连忙问了一句:“主人,你怎么了?你可还好?是不是他们欺负你?”说着,便又看向了这屋子里的其他人。 沈瑾白听了这话,不由得白了她一眼。萧非养成如今这个混世魔王的模样,离不开这三个袖袖对她的百依百顺、助纣为虐。 “没有没有,”萧非连忙道,“我们闹着玩呢。快把你们打探来的消息说一说。” 萧非说着,又回身到了桌子边,把那些药包、骨笛都放回了它们该在的地方。然后,她便坐了下来,对着屋子里其他人说:“几位哥哥姐姐,你们看,我得了消息并没有避着你们,我是真心想帮忙的。” 说着,她又看了沈瑾白一眼,可沈瑾白依旧没有看她。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可却又立马振作起来,给自己鼓气:“比昨天好啦,昨天她可是拿着剑指着我呢,今日不仅没赶我走,还对我说了许多话呢,我该开心才是。” 正想着,便听宫袖禀报道:“城外的人打探到消息,大约两个多月前,有一个男子曾出现在城外赵家坡,左脸有痣,颈后有胎记。” “赵家坡?”季陵连忙道,“我知道那地方,就在北斗庄的园子旁不远。昨日听他们说起过,据说那地方都没什么人了,只有些老人和女子,靠着酿酒维持生计,因此园子里的许多人没事都会去那里买酒喝,说是便宜。” “又是北斗庄啊,”萧非坐在桌边撑起了下巴,“那看来,此事和北斗庄还真是脱不了干系呢。这可有些难办了。” “你也知道难办啊,”沈瑾白咬着牙说,“若非你当日所作所为,我们如今也不会连向北斗庄堂堂正正讨人都做不到。” “甚至路上见到北斗庄的都得绕道走,”陈广峻补了一句,“因为当日被擒去襄宜谷的那许多人,只有我们出来了,剩下的人,还在襄宜谷待着呢,都没有办法给北斗庄一个交代。” 几人说着,又生起气来,对着萧非怒目而视。萧非见状,连忙又赔不是,说道:“几位哥哥姐姐,我真的知错啦,你们看,我这不是来将功补过了嘛?”又道:“还好当日你们没把那些北斗庄的人一起放走,如今,若真是北斗庄里藏着我们要找的人,我便可用那些北斗庄的人做谈判的筹码了。放心吧!” 萧非说着,便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去那赵家坡看看情况吧,如果真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我便让人去北斗庄讨人!” “北斗庄如今恨极了你,只怕,他们宁愿牺牲自家子弟,也要来向你寻仇。”沈瑾白说。 “那又有何惧,”萧非满不在乎地说,“一群手下败将而已,连我的摄魂曲都敌不过的。” 她说着,又向沈瑾白的方向走了几步,笑道:“再说啦,不是还有你嘛,我知道,你肯定会保护我的。”说着,她又对着沈瑾白眨了眨眼。 宫袖见状,不由得失落地垂下了眼睛,又苦涩地一笑。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蒋沅儿看着沈瑾白和萧非的互动,实在不解,便又悄悄凑到陈广峻和季陵身边,问:“她们不是闹翻了吗?” “但我看着还在眉目传情,”陈广峻小声说,“唉,真是搞不懂。” 时候不早了,几人吃了午饭后,便收拾好东西,要出发前往城外的赵家坡。宫袖本想跟着萧非,但萧非却执意让她离自己远点,宫袖只好作罢,只是带着人远远地跟着。 于是,一行五人,便并肩走在了大街上。 萧非本想挨着沈瑾白一起走,可沈瑾白不愿意。她本和蒋沅儿并肩走着,见萧非要凑过来,便连忙绕了个远,跑到另一边最边上的陈广峻身边走着。 萧非见她还是这样刻意和自己保持着距离,便也不想勉强她。她顺手便挽起了蒋沅儿的胳膊,轻声道:“沅儿姐姐,我和你一起走。” 蒋沅儿看了她一眼,见这小丫头又做出那副惹人怜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罢了。”便由着她挽着自己走。 第224章 “我就知道沅儿姐姐最疼我了!”萧非忙道。 如此一来,季陵便站在了最中间,左边是沈瑾白和陈广峻,右边是蒋沅儿和萧非。他左看看,右看看,不由得长叹一声:“你们这一对对的,站得还挺对称。” 沈瑾白听了,忙瞪了季陵一眼;而陈广峻和蒋沅儿却不约而同地清了清嗓子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萧非看着几人的反应,便连忙点着头对季陵道:“季公子,你说得真对!” 季陵却摇了摇头:“罢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几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连步伐都不由得放慢了,可旁人却忍受不了了。于是,几人正走着,便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暴躁的怒吼:“前面那五个人,排成一排还走这么慢!让别人怎么走!” “……” 没走多久,几人便出了城。他们担心骑马进村太过高调,便租了一辆驴车赶着去了那赵家坡。远远地还没到跟前,几人便已看到了赵家坡的景象。 那赵家坡果然人烟稀少,没剩几户人家。残屋破院的,看起来好不萧瑟。 “不该啊,”陈广峻有些奇怪,“这赵家坡离徽州这么近,怎么破败成这个样子?” “据说,前两年这里发了洪水,这两年又连年干旱,地全荒了,年轻人只好去城里寻活计,这乡下便只剩了老人和女子守着荒地,做些别的生计了。”季陵说着他昨天打探来的话。 几人坐在驴车上说着话。萧非却根本无心听他们说话,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沈瑾白。沈瑾白自然也察觉到了那灼热的视线定在自己身上,她便不动声色地侧过了身去,避开了萧非的视线。 “看都不让看,小气鬼。”萧非心想着。 “昨日刚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她倒是心大,今日仿佛没事儿人一般。”沈瑾白也在想着。 不多时,驴车便到了跟前。因季陵是要潜入北斗庄的园子的,不能暴露身份,便和几人分开走,以便打探消息。剩下四人则一同进了这赵家坡,在这破财的荒村里游荡着。 “前面有酒铺,我们过去问一问吧。”陈广峻说着,指向了前方。那里挂着一个酒幌,但连“酒”字都写错了。 几人到了那酒铺,只见那酒铺小的可怜,但还算干净,想来是那老掌柜精心打理的结果。几人入了座,沈瑾白买了酒,便问:“掌柜,这里两个多月前有没有来过一个男子?中等身材,左脸有痣,脖子后面有一块胎记。” 那掌柜连连摆手:“记不住了、记不住了……” “那最近可有生人?”沈瑾白又问。 “记不住了,记不住了……”那掌柜却依旧重复着这两句话。 沈瑾白见这老者脑子不太清醒,应当是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陈广峻也劝着:“一会儿再去别人家问一问吧。” “我们先喝酒吧,”萧非忙道,“这几日袖袖看得严,我好久没喝酒了。” 沈瑾白知道她如今身体不好,刚想开口劝她。可她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见身后那老者悠悠地道了一句:“孕妇忌酒。” 沈瑾白听了,不由得回头看向这老者。那老者见沈瑾白如此看她,很明显地有一瞬间的不自在。那眼神,分明是有鬼。 “呵,原来又是个骗我的。”沈瑾白冷笑一声。 这老头儿在骗他们。 说着,沈瑾白便起身,直向这老者走去。可还没走到跟前,却又听见身后的蒋沅儿难得露出了她凶恶的一面,大喝一声:“那边是谁,鬼鬼祟祟的!” 第111章 碎银 几人听见蒋沅儿这般呵斥,连忙循着她视线看过去,可却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怎么了?”陈广峻忙问。 蒋沅儿皱了皱眉:“刚才那里有个人,一直鬼鬼祟祟地在周边晃着,观察着我们。” 陈广峻听了,便又瞧了瞧那方向,可是却什么都没看到。“或许是过路的,”陈广峻安慰着蒋沅儿,“不必太过忧心。” 蒋沅儿却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不,一定有问题。那眼神,绝对是另有所图。”说着,她却又转头看向陈广峻,故作轻松地笑着:“我做了这么多年的贼,谁的眼神里藏着坏,我一眼便能看出来。” 陈广峻听了,也只是笑了笑。 沈瑾白见那鬼鬼祟祟之人已经没有影子了,索性把心思都放在了这老者身上。她又向这老头儿走了过去,问:“你究竟有没有见过我方才描述的男子。” 那老头儿却又开始装了:“不记得了,不记……啊!” 他话还没说完,沈瑾白便一把拔出了身上的剑,架在了那老者脖子上。“我劝你说实话,”沈瑾白说,“你瞒不过我。” “表妹……”陈广峻见沈瑾白突然对着这么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拔剑,也吃了一惊,连忙开口唤了一声。 萧非倒很是自在,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细细地品了起来。“慌什么,”萧非心想,“一看她就是在故意吓唬人。” 那老头儿被沈瑾白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面如土色,嘴里一下子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沈瑾白见了,知道这老者肯定隐瞒了什么,便又故意吓唬他,道:“我数三声,说与不说,随你;但杀与不杀,却随我。” 说着,沈瑾白便开始数:“三,二……” “我说!我说,”那老头儿连忙喊着,又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道,“这一天天的,怎么竟遇上邪门儿的事。” 第225章 沈瑾白听见她如此说,便把剑放了下来。只听这老者说道:“几个月前,是有这么个人常来吃酒。常来我们这里吃酒的人,都是那园子里的人,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因此我们平日里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小心侍奉着。但那年轻人却不一般,他比那园子里其他人都亲和些,好打交道,以至于我们都不确定他是不是那园子里的人。” “那你可知,他人在哪里?”沈瑾白又问。 那老头儿摇了摇头:“谁知道呢?那年轻人也就出现了几天而已,后来便没了消息,再也没人见过他了。” “此话属实?”沈瑾白沉着脸问。 “属实,自然属实,”那老头儿忙道,“姑娘,老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惜命的很,你的剑都架在我脖子上了,我哪里还敢再骗你啊!”说着,他又瞧了瞧沈瑾白握在手里的剑。 沈瑾白听了,便把剑收回剑鞘,又悠悠地问:“那你方才为何隐瞒不报?” 那老头儿听了,一时有些为难。他先看了看左右,然后才又低了头,悄声对沈瑾白道:“实不相瞒,昨日忽然传出消息,说城里有个小娘子来寻她夫婿,长相就是你们要寻的人。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正在这里议论着呢,就有人突然来此,给了我们钱财,要求我们谁都不能提这事儿,不然啊,只怕有苦头吃了。”老头儿说着,用手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来的是谁?”沈瑾白又忙问。 这老头儿摇了摇头:“不知道,没见过。” “嗯?”沈瑾白一挑眉,她怀疑这老头儿又在装模作样。 这老头儿也意识到自己让沈瑾白起疑了,连忙道了一句:“我发誓,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了!来人长得凶神恶煞的,以前从没见过。” 沈瑾白听了,又回头看了看几人,这才对这老头儿道:“罢了,你忙你的去吧。” 老头儿听了,连忙道谢,又躲到了自己屋里去,再也没敢出来。 沈瑾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刚要再说话,却见萧非这一会儿已经喝了小半壶酒了。她看见萧非还要再倒酒,连忙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沉着脸道了一句:“你不怕死啊!” 萧非歪着脑袋看着沈瑾白,她的小脸红红的,也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酒意所致。“怎么?关心我啊?”她轻笑着,反问了一句。 沈瑾白见了,便收回了手,骂了一句:“你寻死和我有什么关系?”说着,她便仿佛当这事完全没发生过一般,对着蒋沅儿和陈广峻分析着:“我们要找的人的确曾经出现在这里,但只出现了几天,有人给了他们封口费,让他们不许外传。” “给封口费的人,可能是我们要抓的犯人的同伙,”陈广峻说,“只出现了几天,便引得人来给了封口费,只怕这背后藏着大势力,也不知这次的犯人究竟做了什么事。” “而且很可能这些人还在盯着我们,”蒋沅儿警惕地说,“我总感觉,我们正被人监视着。” 她说着,目光不住地逡巡着四周,观察着一切可疑的动静。一阵冷风吹过,在这断壁残垣上盘旋着,呜呜的风声是那样的凄凉可怖。 “依我看,如果真是被人监视着,也挺好的,”萧非喝了一口酒,道,“我们只要抓住了监视我们的人,不就有线索了?” “也是个办法,”蒋沅儿说,“但监视我们的人就潜藏在普通人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而且,只怕他们身上还有些功夫……刚才那人,跑得太快了。” “这样吧,我们几个人也分开打探消息,”沈瑾白说,“以自己为饵,看看谁会上钩。” “也好。”陈广峻说着,便站起身来,可却又有些不放心地看向了蒋沅儿。想了想,他又提议道:“不如我们两人一组吧,有个照应。” “随你,”沈瑾白说,“反正我一个人。” 说罢,她便拿起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非见了,知道她在躲着她,便轻轻叹了口气。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这才对蒋沅儿和陈广峻道:“沅儿姐姐,陈大哥,你们先走吧,好好享受只有你们两个的世界。”她说着,眨了眨眼睛。 “别闹,”蒋沅儿说了一句,又问,“你怎么办?” 萧非听了,只是撑着下巴,望着沈瑾白离开的方向:“我没事的,你放心吧……你看,她都这般放心我一个人呢。” 蒋沅儿见她一心都在沈瑾白身上,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她和陈广峻对视了一眼,便起身走了。 几人都走了,这一桌只剩下了萧非一人。她先拿出了自己的葫芦,倒出了一粒药,扔进了嘴里,又拿起了刚刚斟好的酒,就着酒水将这药冲服了下去,然后,她才站起了身来,去敲了敲那老头儿的房门。 “老人家,”她娇声唤着,“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那老头儿听见她的声音,表胆战心惊地探出了个头来,问:“怎么了?小娘子?可还有事吩咐。” 萧非微微一笑:“我觉得,你刚才好像又说谎了呢。” 那老头儿听了,连忙叫苦称冤,只听萧非又道:“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来找你们帮着掩盖踪迹,他会选择用钱封口吗?只怕,威胁你们一顿,你们便什么都不敢说了吧?何必要一边威胁,一边花钱呢?” 那老头儿忙道:“可千真万确,那人的确给我们钱了。” 第226章 “真的嘛?那你把钱拿出来给我看看啊。”萧非挺着肚子叉着腰,说。 那老头儿听了,叹了口气,便回房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手绢裹着的一包东西。他把这手绢小心翼翼地展开,只见里面是一包碎银,加起来,可能也就二十两。 “就这些?”萧非说着,抓起了其中一块银子。那银子是这些被剪断的银子里最完整的一块,她拿着这银子左看看又看看,终于在那银子下发现了一个模糊的印记。 “就这些?姑娘,这些银子,够老朽一家用上一年了!”那老头儿说着,眼睛只看着萧非手里的银子,又悄悄抓住了萧非的袖子,生怕她拿着银子就跑。 “哦,这样啊,”萧非放下了这块银子,“实在不好意思,我忘了这回事了。” 说着,她又提醒这老者,道:“快把银钱收好吧。还有,记住了,今日我们问你话的事,你可一定不要外传哦……因为,我现在也猜不出来,这背后操控之人究竟是谁了。” 用带着北斗庄印记的碎银收买村民,实在是奇怪。若真是北斗庄出手,只怕早就威胁了事了;就算北斗庄一时脑子进水要用钱收买,可北斗庄财大气粗,只怕不会用这些寒酸的碎银。 处处都是矛盾。 那老头儿忙收好了碎银,又懵懵地点了点头。可再抬头时,萧非已不知哪里去了。 沈瑾白在这荒村里游荡着、询问着,可这村子里的人的嘴一个比一个严。她已经拿着剑威胁过一个老头儿了,总不能把这些人挨个威胁一遍,因此,竟是一无所获。 但还好,有人跟着她。 她在路上行走之时,听到了背后传来的鬼鬼祟祟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极碎,但听起来是个不会武功的人,因为这人还努力着让自己的脚步声听起来没有那么大,时走时停,完全没有节奏。 沈瑾白听见这声音,终于忍不住了。她一个后翻拔出剑来,便跃到了那人背后,把剑架在了那人脖子上。可刚到跟前,她便不由得一愣,随即又有些恼怒。“怎么又是你!”沈瑾白问。 跟着她的人是萧非。 萧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跟着你嘛。说起来也是缘分,我出来也没走多少路,就看见你了。我又怕你烦我,只好偷偷地跟着你了。” 沈瑾白见萧非如此,着实有些无奈。她收了剑,又丢下了一句:“别再跟着我了。”说罢,便抬脚向前走。 萧非见了,便又忙追了上去,在沈瑾白身边说道:“可我刚才又有了发现,你不想听一听吗?” “有话就说,不要吊人胃口。”沈瑾白听起来极其不耐烦。 “我才不会吊人胃口呢,是你最喜欢吊人胃口,”萧非轻笑着,又晃到了沈瑾白面前,道,“你忘了,每次在床上,都是我求……” “住口!”沈瑾白恼羞成怒,忙喝了一声,又一把捂住了萧非的嘴,生怕她再说出些什么惊人之语。 萧非嘴里又发出了抗议的“呜呜”声,沈瑾白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便松开了手。可刚一松开,她便又听见萧非道了一句:“怎么?敢做不敢当啊?” “你……”沈瑾白气得刚要说话,却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萧非见沈瑾白如此,便也忙收了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忙问:“怎么了?” 沈瑾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贴到了一旁的墙边,顺着墙根向前走了几步,到了交叉口才停下。她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一般,一步也没再向前。萧非虽然什么都没听见,但她也学着沈瑾白的模样,跟在她身后走着,沈瑾白停下,她也就停下。 “怎么啦?”萧非轻声问着。 沈瑾白没有说话,只是连忙回身抱起了萧非,施展轻功钻进了不远处一间没人的、荒废的老屋里。萧非被她这举动彻底搞懵了,被抱起来之后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她立在屋子里,望着沈瑾白,问:“到底怎么了?” 沈瑾白面色凝重:“我好像听见,有人认出你了。” 第112章 躲藏 “我好像听见,有人认出你了。”沈瑾白说着,看着萧非,忧心不已。 萧非看着沈瑾白如此担心的模样,反应过来后不由得轻笑一声,又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哦?”沈瑾白被她这反应气笑了,“这里可是北斗庄的地界,你在北斗庄的地界上被认出来了,就这样的反应?” 萧非只是笑,她向沈瑾白走近了几步,柔声调笑道:“我也觉得奇怪呢。我都没有担心,你担心什么?”说着,她又歪着脑袋打量着沈瑾白,露出了她一贯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以为我愿意担心?”沈瑾白连忙转到一边,和她拉开了距离,“我是怕你坏了我们的事!” “是吗?”萧非又轻笑着问,“我才不信。你分明是发自内心地担心我,不敢承认罢了。” 发觉沈瑾白担心她,简直是她最开心的事了。 “萧非!”沈瑾白的语气霎时严肃起来,她从前还从未这样直唤过萧非的大名,如今却是第一遭。 萧非也从来没听她这样唤过自己,愣了一下,便知她是真的生气了。她本只想打趣一下沈瑾白,并不是故意让她恼怒的。于是,她连忙上前,就要道歉。却不想此时,沈瑾白又开口了。 “萧谷主,我真的想不清楚你是怎么想的,徽州明明是北斗庄的地界,你和北斗庄结了仇,却还在这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觉得北斗庄听了这消息不会过来查探一番吗?你真觉得这世上没人能奈何得了你吗!”沈瑾白有些暴躁地问着,却没意识到,即使她可以敛了自己的那份关切,但那担忧的心思还是克制不住地流露了出来。 第227章 萧非见她这样凶地呵斥着自己,也一下子软了。她一瞬间红了眼,又低下了头,手指搓着袖角,道:“如果我不闹大,你就不会被引过来,就不会见我……我也只是想顺水推舟帮一下你……” “你别添乱就不错了,”沈瑾白故意说着这样伤人的话,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等此事了了,你便赶紧回襄宜谷去,再也别纠缠我了。” 萧非听了,心里委屈极了。她明明是想帮她,也帮她寻来了有用的消息,怎么她还是如此嫌弃她?虽然她知道,这多半也只是表面的嫌弃,多半是沈瑾白为了赶自己走故意说出来的话……可这样的话,未免也太伤人了。 “我……”萧非委屈地唤了她一声,想要再辩解一下。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又听见外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此时的沈瑾白也是脸色一变,很显然,她也听见了。 “听声音是方才的那些人,他们过来了。”沈瑾白压低了声音,用气音小心地说着。 萧非还处在方才的委屈中没能恢复过来,一时有些懵懵的,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沈瑾白见她如此,一时又心软了。她在这屋里扫视了一圈,目光便锁定在了一个柜子上。这柜子上面烂了个大洞,但下面还好,人若进去蹲在里面,也不容易被发现。 “过来。”沈瑾白毫不客气地一把抓过了萧非的手,拉着她便走向了那柜子,她把柜门一拉开,便把萧非先扔了进去,“蹲下。” 她对萧非说着。萧非听了,连忙蹲了下去。沈瑾白见她藏好了,自己也握着剑钻了进去,把柜门关上了。 两人就这样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这里实在是逼仄,萧非蹲得难受,便顺势坐了下来。可她却没料到这柜子一角的底也是破的,她这一坐,那柜底登时又裂开了一条大口子,带给她的只有突然失重的恐慌。 她一慌,便本能地抱住了沈瑾白的胳膊。沈瑾白没防备,一把被她抱住,也一下子失了重心,不受控制地倒入了她的怀里。 那柜子底便又裂开了几分。 “你做什么!”沈瑾白压低了声音,急急地喝问着。 萧非只是抱着沈瑾白的胳膊不放手。“我,我怕摔,”她说着,便努力地想要调整个姿势,“我不是故意的。” 可她刚一动,便又听见了柜子下面裂开的声音。“别乱动了,”沈瑾白忙低声道了一句,这柜子动一下响一声,搞不好外边的人还没来,两人就直接坐在地上了,“一下都不许动!不要再弄出声音了!” 她可不能让这柜子底彻底消失了。这柜子底如今只是裂开,还能撑住些时候。最起码要熬到外边的人走过去,两人才好解脱。 萧非听了,小声地“嗯”了一声,然后,她的注意力便很快地转移到了沈瑾白身上。如今,沈瑾白和她正紧紧相贴,一动不动,而且,她的头就埋在自己的脖颈间……这总能让她想起一些在襄宜谷发生的事情。 刹那间,萧非的心跳便变快了。她觉得自己血液上涌,只想留住这亲密接触的时光,让沈瑾白和自己永远这般亲密地在一起。 可沈瑾白的心思却完全不在于此,她正仔仔细细地听着外边的动静。自学了襄宜谷的心法后,她的内力与日俱增,比从前深厚了不少,还能被灵活地调动。如此一来,她不仅武功突飞猛进,在其他方面,她也长进了不少,比如,听力。 她从前听人说过,内功深厚之人眼力和耳力都能超出常人,甚至还有人能练出千里传音之法。如今,她的内功虽比不上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但也比从前长进了不少,距离稍远的谈话,她都能听个大概了。 “你确定那日被襄宜谷放出来哄骗我们的小姑娘在这里?”她听见有人这样问。 “千真万确,我看见了,”又有人回答着,“不仅有她,还有那日在襄宜谷外破阵的女子,和季陵一干人等。” “来的倒是齐全,”这人说,“等我们确定了之后,便去上报庄主,定然能记功领赏。” “上报哪个庄主?”有人问。 “自然是华庄主了,”这人回答着,“如今只有他最关心襄宜谷的事,别的庄主吃了败仗,都当了缩头乌龟,只当这事没发生过,一点儿气魄都没有。” “小心议论,”另一人连忙嘱咐着,“庄里如今的局势还不甚明朗,小心说错话。” “知道知道,”这人有些敷衍地应付着,“这不是只有咱兄弟俩吗?说一说倒也无妨。” 这人说着,又叹道:“唉,本是出来寻三哥的踪迹,没成想,竟被我们发现了这许多人,实在是意外之喜啊!之前我还因为没去襄宜谷无法立功不自在呢,如今倒好,功劳自己送上门了。” 这两人说着,似乎走到了沈瑾白和萧非躲藏的屋门前。沈瑾白听见,他们先是停了脚步,似是在张望,见屋里一眼看过去并没有人,便又继续向前走。 “说来还真是奇怪,”另一人低声埋怨道,“去襄宜谷前,我们已经在这附近寻过三哥的踪迹了,当时便一无所获……怎么如今几个月过去了,我们还在找这个人?不仅我们在找,连襄宜谷都牵扯进来了。那丫头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上次装成韶云派掌门的朋友来骗我们,如今又装成三哥娘子来了徽州……不知襄宜谷又在打什么名堂?” “罢了,别想了,”那人说,“我们还是先在这破地方四处找找吧。这地方又破又乱的,也不知那几个人都钻到哪里去了,半天儿连个影都没见。不是我说,你真看见他们吃酒了?” 第228章 “自然当真,”这人又忙道,“还有那个季陵,我看见一直在这村里乱逛。我还听见他对人说,他是那园子里新来的人,说什么他在家失手打残了公子哥儿,怕寻仇,躲来了这里……真是能编,真当这世上没人认识他了?到时候让华庄主问一问他,我们同他一起被襄宜谷抓去的人,现在都在哪呢!” 两人说着,声音渐渐地远了,远到沈瑾白都听不见他们究竟又说了什么。她终于撑着身子坐直了,推开柜门便走了过去。 可萧非却迟迟没有动作。沈瑾白回头一看,便见萧非依旧歪在那柜子里,满面潮红,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正在出神。沈瑾白一下子被她这眉眼含春的模样吓着了,连忙后退一步,问:“你怎么了?还不出来!” 萧非微微低了头,娇嗔着:“方才你的呼吸一直喷在我脖子上……”她现在还在回味着方才的那亲密接触。鬼知道刚才她都是怎么过来的,感受着沈瑾白的呼吸扑在自己脖子上,痒痒的,可却连动都不能动。 沈瑾白听了,也不觉回忆起方才两人奇怪的姿势,一下子不自在起来。她连忙背过身去,故作淡漠地道了一句:“那又如何?赶紧出来吧。” 萧非听了,这才不紧不慢地从那柜子里钻了出来。一出来,她的腿都有点软,便连忙扶墙,这才站住。 “其实我们也没必要躲的,”萧非说,“那两个小喽啰,也不必怕他们,他们肯定打不过你的。” “可如今局势还不明朗,”沈瑾白说,“贸然出手打草惊蛇,并不合适。总得知道他们知道了多少,再下手。” 沈瑾白说着,回过头来,又疑惑地分析着:“可是这真的很奇怪。我们要找的人,他们称呼为三哥,而且他们几个月前就已经在找了,倒是比六扇门发的任务还早。也不知北斗庄找这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不止呢,”萧非连忙把自己方才的发现告诉沈瑾白,“我才问了那老掌柜,昨日来买通这些村民的人,用的银钱便是北斗庄的银钱。但很奇怪,他们用的是碎银,根本不像是北斗庄的作风。而且若是北斗庄要堵住别人的嘴,在自己的地界上,也不至于用钱买通吧。” “用北斗庄的碎银贿赂村民、隐瞒行踪……的确不像是北斗庄做出来的事。可为何这人,要用北斗庄的碎银呢?”沈瑾白想着,陷入了沉思。 “可能是故意迷惑我们的视线吧,就像在九江那次,我那混账哥哥,故意让自己的杀手穿了北斗庄的衣服,又用我们的毒药来自尽嫁祸给我们……现在我都没查明白,他们的毒药是从哪来的呢。”萧非说着,叹了口气。 可她却又忽然眼睛一亮:“不过我好像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向北斗庄透露我襄宜谷眼线之人,就是我那混账哥哥。他不知怎么和北斗庄联系上的,先是故意挑起我们和北斗庄的矛盾,又把我们的机密泄露给北斗庄,唆使北斗庄来攻打我们……唉,还真是和我们过不去呢。” 沈瑾白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如今的乱局,可能也有陆惟一份功。” “可能吧,谁知道呢,”萧非说,“我那哥哥的心思,我可是从来都没猜透。” 沈瑾白听了,摇了摇头,就要出门去。萧非见了,连忙问道:“你去哪?别丢下我。”说着,便追在了沈瑾白身后。 沈瑾白只是一味地向前走着:“听方才那两个喽啰的话,他们还有些消息是我们不知道的,比如那三哥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何要找他。方才没有贸然出手,如今却可以出手了。” 若是不出手,得不到完整的消息暂且不提,就说这两个人若真的被放回了北斗庄向华鹰汇报自己的所见所闻,那几人在这徽州也没就好安生日子了,尤其是萧非,不知又要遇上什么麻烦。谨慎起见,她还是趁早出手吧。 第113章 诡异 沈瑾白追出了门去,不多时便把那两个北斗庄的喽啰打倒,塞住了嘴巴,绑缚起来拖回了萧非所在的那间荒废了许久的老屋。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两人中竟然有一个熟人。 “张钦,”沈瑾白回忆着他的名字,“是叫张钦吧?” 那日她连破三阵之后去找华鹰,便遇见了这个张钦。也是从张钦这里,沈瑾白才知道原来韶云派也参加了攻打襄宜谷之事,原来陈广峻一行人去襄宜谷救她然后便一去不回……都是从张钦这里知道的。 而如今,她竟又在这荒村里遇见了这张钦,张钦还把他们一行人都认出来了。沈瑾白想着,看了身侧的萧非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张钦被堵住了嘴巴,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回答着她方才的问题。沈瑾白立在他面前,把他打量了一番,又问:“外边还有你们的人吗?” 张钦听了,又摇了摇头。 沈瑾白见了,便又道:“你知道我的行事风格,所以,若是你不想吃苦,便好好地答我的话。不然,我可不会像上次那样放过你。” “上次?”萧非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话里的不对。 “上次在襄宜谷外,他就是第三阵中假扮你的三十五人中的一个,我后来也是从他这里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沈瑾白毫不在意地说着,一点儿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她又看向了这张钦,问他道,“怎样?你觉得可以吗?” 她说着,蹲了下来,道:“我上次已经饶了你一次,如果没有理由,我可没办法饶了你第二次。你总得像上次一样,对我说一些事情,我才好放过你吧?” 第229章 张钦眼里只有恐慌,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反而是他身边的那人,瞪大了双眼,扭头看着张钦,那眼神,仿佛张钦是北斗庄的叛徒一般。 然而沈瑾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所以她方才故意把话说的不清不楚。沈瑾白看着旁边那人的眼神,又拔出了剑来,直接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你看,你的同伴在怀疑你呢。如果你今日不说,回去之后,也免不了一顿处罚。不如你把实情都告诉我,我最起码可以让你安生过日子,毕竟你上次也说了,北斗庄并不是很在意你们这些不起眼的小辈。” 张钦嘴里终于发出了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又连忙点了点头。沈瑾白见状,便上前去把他嘴里的布条扯了出来,道:“说吧。” 张钦看了看他的同伴,又看了看沈瑾白,道:“我同你说,你放过我兄弟。” “好啊,”沈瑾白一口答应下来,“只要你乐意……反正他不死,有麻烦的是你。” 张钦叹了口气,道:“这是杨骏,是我表弟,平日里在庄里也不受重视的,这才一心想着建功。我们在北斗庄都是无名小卒,所知甚少,姑娘你也犯不着拿我们出气,就算我们活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沈瑾白听了,看了萧非一眼,见萧非也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她便收了剑。她站起身来,又问:“你们要找的那三哥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他?” 张钦低下头来,就要开口。却不想他身边的杨骏反应倒是大的出奇,拼命挣扎着,想要让张钦闭嘴。 “这倒是个忠心耿耿的。”沈瑾白说着,干脆走了过去提起了杨骏,把他拖进了一旁的屋子里,又麻利地把人倒挂在了横梁之上。 然后她走了出来,看见萧非正坐在方才两人躲藏的柜子里。她把柜门打开,往柜子边一坐,高度正合适,也不会发出柜子裂开的声响。 “我太累啦,”萧非见沈瑾白这样看她,忙解释了一句,“实在有些站不住了。” “你这样的体质,还是早些回家去,外边不适合你。”沈瑾白冷漠地道了一句。 萧非知道沈瑾白又在故意赶她走,便也没怎么在意了。她只是催促道:“你快审吧。我倒是很想知道,这个当日害我和你分离的人,究竟会说出些什么。”萧非说着,看向了张钦,眼里的恨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张钦碎尸万段了一般。 沈瑾白刚刚转过身去要审张钦,便听见了萧非说的这些话。她的行动一顿,又握紧了剑,回头看向萧非,冷着脸道:“当初都是你害的,与别人无关。” “可如果不是他,把事情告诉你的人就会是我,你可能就不会这么生气了……”萧非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沈瑾白问。她听见萧非在说什么了,可她还是很气愤,便又故意问了一句。 萧非忙闭了嘴,低了头,一言不发。她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沈瑾白见她如此,便也没再计较,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事情问个明白。于是,她连忙回头,问那张钦:“可以说了吗?” 张钦清了清嗓子,开始提条件:“我若对你说了,你就不能再伤我和我表弟了,还要放我们走。” “好,”沈瑾白立马答应了,“但你若有半句虚言,你也别想从我手下逃过。” 张钦笑了笑:“那是自然。”又正经起来,道:“我和我表弟本来都是在园子里当差的,没办法,北斗庄人太多了,我们这样不起眼的人能有个差事就不错了。那三哥……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我只知道他大概半年前来了徽州,投奔到了园子里。他也没说他叫什么,只说他在家排行第三,因他年纪比我们大些,我们便称他一句三哥。” 张钦说着,又瞧了瞧萧非,道:“三哥倒是说过他有过一个女人,但已经好几年没通信了。所以当城里传出三哥妻子来寻他的时候,我们都吃了一惊。” “但还是把你们都钓出来了,”萧非轻笑道,“也不算失败。” 张钦继续道:“三哥人很好,是读过书的,但他又说自己是犯了事才逃的,可却也不说是犯了什么事。我们猜了许久,但也猜不出个影来。他的口音也很奇怪,有点南方口音,倒像是湘楚一带;但又带了些京城的味道……说不上来,但就是北方的口音。因此,我们连三哥是哪里人都猜不出来。我和三哥相交甚浅,平日里也不怎么说话,实在是不怎么了解他。”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找他?”沈瑾白实在听不得张钦如此啰嗦,便又忙问了一句。 张钦叹了口气,道:“这说来便奇怪了。三哥一直很是谨慎,进了园子后便从来没有出去过,好像是在躲什么人。大概两三个月前,他见无事发生,才终于出来吃了几次酒,可某天,他出来后,便一去不回了。他平时人缘不错,我们便都出来寻他,可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是你们自己出来寻,还是北斗庄让你们寻?”沈瑾白又问。 “自然是我们自己出来寻,”张钦苦笑着说,“园子里那么多人,一个两个出去不回来是常有的事,上面的人怎么会在意?” “那这次呢?”沈瑾白又问。 张钦答道:“这次却是上面吩咐的。说来奇怪,上面吩咐的时间,和你们来徽州的时间竟差不多……我们已经在这附近找寻了好几天了,本以为你们是线索,却不曾想,你们竟然也是来找人的。” 第230章 沈瑾白听了,不由得和萧非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是同样的疑惑。“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沈瑾白望着萧非,却问着张钦。 “没什么了,想不起来了。”张钦答道。 “好吧,”沈瑾白回过头去,又走向了张钦,“但是在我们没查清楚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里。” 说着,她抓起了张钦,拖着他就走。她要将张钦同他表弟一般,挂在房梁上。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啊?”张钦一边被拽着,一边哀嚎着。 沈瑾白回答得十分简短:“六扇门的。” “六扇门就这……呜!”张钦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沈瑾白又在嘴里塞上了布条。因此,他没能来得及说出对这“六扇门”身份的质疑。 她利索地把张钦挂在了房梁上,又拍了拍手走了出来,只见萧非正看着她,似乎在思索什么。沈瑾白见她如此,便问:“在想什么?” 萧非坐在柜子里,撑着下巴答道:“和你一样。”她说着,站起身来,道:“太巧了,从头到尾都太巧了。” 萧非说着,走到了沈瑾白面前,认真地分析着:“如今想来,你们大部分的行动和北斗庄都脱不开干系。吴浑刚刚被传劫了北斗庄,然后六扇门就派了陈大哥出来抓他,我那混账哥哥也派了杀手出来追杀吴浑,还要故意嫁祸在我头上;如今六扇门又刚发了找人的命令,北斗庄却也在找人,而北斗庄和我那混账哥哥是有联系的……实在是太巧了。” “好像是特意赶在一起的一样,实在是奇怪……诡异,”沈瑾白说,“而且,不论是北斗庄还是六扇门,大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人。” “是啊,”萧非叹了口气,“这一时半会儿还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的人也一直在查我那混账哥哥,可惜一无所获。” 沈瑾白听了,瞧了瞧萧非,又望了望屋里被挂着的两人。她想了想,道:“我先去找我表哥他们吧,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萧非应了一声。 沈瑾白又看了看屋子里绑着的那两人,似是有些不放心。萧非知道她在想什么,忙道了一句:“你放心去吧,他们我来看着。”她说着,拿出了自己袖子里的药包:“我给他们下药,他们跑不了的。” “你可以吗?”沈瑾白问。她着实是有些担心这小丫头,虽然她是个魔头,可如今她身体有恙,放她一人在这里,实在是不妥。 “放心吧,”萧非笑了笑,“我没事的,我可以保护自己。” 她说着,又向沈瑾白走近了几步,问:“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没有的事。”沈瑾白一回头,连忙就要走。 “你分明就有,”萧非笑道,“藏不住的。” 于是,沈瑾白就在萧非清脆的笑声之中再一次落荒而逃了。 “明明就没有放下我,却偏不承认,还故意拿话伤我,要赶我走,”萧非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着,“你呀,还真是嘴硬。” 天色已晚,荒村的上空被乌云笼罩着。沈瑾白迈出了屋,在这昏沉的天色下四处搜寻着。可是很奇怪,她在这荒村里转了半天,却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有人的人家家门紧闭,没人的人家是一片死寂。 她正奇怪,忽然听见远方传来一阵笛声……是萧非的笛声! “不好!” 第114章 包围 沈瑾白听见那一曲笛声,不由得着了慌,连忙回身就向方才那破房里冲去。她几乎是用了她最快的速度,拼命赶着,总算到了那附近。 可还没到跟前,她便已听见了一群人痛苦的喊叫之声。她心里一紧,连忙转过了弯,仔细一看,只见一群人围在那破房门口,而一群乌鸦正在疯狂地攻击啄击着他们。 朦胧的月色下,只有乌鸦嘶哑的叫声,和人痛苦的呼声。在这荒村里,几种声音交错在一起,让这本就荒凉的村子更显得可怖了。 沈瑾白见了,连忙拔出剑来,奔了过去,冲入那人群中。这些人武功很差,沈瑾白几下便将这些人全部砍倒在地了。 笛声顺势停下,沈瑾白顾不得这些人痛苦的哀嚎,连忙奔进了屋子里去,只见萧非正歪在一边,气喘吁吁的,发丝也不复从前整齐。 “你怎么了?”沈瑾白忙问着,奔到了萧非面前。 萧非却只是摇了摇头,似是又喘不上气了。 “你吃药了吗?”沈瑾白忙问。 萧非只是点头,可依旧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沈瑾白见了,连忙抓过她手腕,用内力帮她调理内息。 “别出事、别出事……”沈瑾白握着她的手腕,不住地心想着。 萧非的呼吸随着沈瑾白内力的输送渐渐平稳了下来,半晌,她的呼吸终于恢复了正常。她倚着墙,一把抓过了沈瑾白的袖子,红着眼,道:“还好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纵使是在黑夜里看不见她的神情,沈瑾白也能感受到萧非那份热切的期盼。她忙别过了头去,躲着她的这份热烈,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非低了头:“那两个人……跑了。” “什么?”沈瑾白一愣,忙向里屋看去。果然,那里只剩两截绳子了。 萧非说着,又连忙抬起头,对沈瑾白道:“你刚走没多久,外边就有动静了。我便出去查看,可刚迈出去,就被人从背后敲了一棍子。等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我便看见有个人进了这屋子,带着这两人走了。我好不容易起来,就想去找你,可还没出门,就听见外边又来了一群人……我就开始吹笛子,但还不敢吹摄魂曲,怕伤了这村子里其他体弱的老人,只好叫了一群乌鸦来,帮我对付他们了。” 第231章 “他们就这么走了?”沈瑾白忙问。 不该啊。她几乎整个下午都在这荒村里逛着,这村子实在是人烟稀少,她一下午都没看到几个人,哪里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呢?怎么出现的? 想着,她不由得看向了萧非,狐疑地问着:“你没骗我?” 萧非在她眼里是个惯犯,她现在已经对这小魔头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心来,生怕再被她所骗。虽然,她问出这话来时也有些于心不忍,可若是不问,她便总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不是第一次骗我了,”沈瑾白心想,“不能再被骗了。” 萧非听了这话,一时委屈极了,方才红了的眼登时掉下泪来。但如今暮色沉沉,沈瑾白并看不到她的眼泪,只能感受到她在那一瞬间的沉默。 萧非心里颇有些苦涩,她想:“也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前些日子那般捉弄你,如今你也不会这样不相信我……都怪我。” 想着,她抓起了沈瑾白的手,就往自己身后放。沈瑾白见了,连忙就要收回自己的手。可萧非却死死地握着她的手,又向她贴近了几分,忍着哭腔轻声道了一句:“别动。” 然后,她便引着沈瑾白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脑后。沈瑾白的五指深入到了她的发丝间,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感受到了一处肿胀。 “这下你相信了吧,”萧非轻声说,“很疼的。” 沈瑾白听了,愣了一下,又缩回了手去。“你对自己下狠手也不是第一次了,”沈瑾白说,“在青门寨,你也把自己捆起来,弄得浑身都是淤痕……” 她说着,摇了摇头,又站起了身来,故意用生疏淡漠的语气说着:“恕我直言,萧谷主,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再相信你。” “我知错了,”萧非的声音发颤,在这黑夜里格外动人,“我不会再骗你了。” “算了吧,”沈瑾白说,“我出去看看那些人,看看能不能问出来什么。” 她说着,就要走。 “沈姑娘――” 她刚走了没几步,便又听见萧非在背后唤着她的名字。她的步子不由得一顿,只听萧非在她身后凄凉一笑:“你现在宁愿相信那些人,都不愿再相信我了吗?” 沈瑾白听了这问题不由得有些紧张,这问题里饱含的失落让她也感到心酸。她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水,又故意道:“是。”说着,又道:“所以,你也不必再纠缠我,等此事一了,你便赶紧回家,好好养病……别再出来了。” 她说着,便迈出了这门槛,走到外边七倒八歪的那群人面前。她开口想要问话,却不知为何,她只是发不出声音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不,她现在根本不知道她该问什么,她满脑子都是屋子里的那小魔头。 萧非心里更是不好受了。她来徽州不过才两三日,可这心情却在大喜大悲之间游走不定。沈瑾白无意间对她流露出的关心,可以让她回味半天;而沈瑾白故意的疏远,则更让她酸涩不已。她的心绪都被沈瑾白的举动所牵动,仿佛完全没了自己一般,心里只有她。 一个想舍却舍不下,一个想求却求不来……也不知道是谁中的毒更深一些。 沈瑾白立在那群人面前,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正不知该如何自处之时,她又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连忙警惕起来,握紧了手里的剑,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红衣女子从拐角处转了出来……原来是宫袖。 宫袖也是一脸的急切,显然她也听到了萧非的笛声,只是距离太远,她这才赶来而已。她奔到沈瑾白面前,看了看面前那些横七竖八起不来的人,又开门见山地问着沈瑾白:“我家主人呢?” 沈瑾白回头看了一眼那屋子,宫袖会意,便连忙奔了进去。然后,沈瑾白便听见了屋子里传来的自责的声音:“主人,你怎么伤了?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该紧紧跟在主人身边的……” “我没事,”她听见萧非如此说,“死不了。” “主人,你怎么哭了?”宫袖又问着。 “没有,你看错了。”萧非说。 沈瑾白听着那些话语,心中五味杂陈。看来,这次,她真的没骗人,是自己多想了。 沈瑾白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她心里的怒火登时又迸发出来。于是,她狠狠地对着地上离自己最近的人踹了一脚,又凶恶地问着:“说!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从哪出来的!” 这些人不是练家子,看衣着也是普通人。 那人吃痛,“嗳呦”叫了一声,回答道:“我们是园子里的人,见小张哥被你擒了,特来解救小张哥。”说着,又冷笑一声,道:“你们这群人,鬼鬼祟祟地来了这村子里,一看便知是官府的。呵,是来抓我们的吧?你等着,你也笑不了多久了,我们给庄里报了信了,他们这就来抓你们了!” 沈瑾白听了这挑衅的话语,心中顿觉不好。可她还有些疑问没有解开,不由得连忙问道:“你们是从哪出来的!其他人呢!” “其他人,”那人故意轻蔑一笑,“你是说那一男一女吧!他们早就被我们发现了!我们为了防你们这种官府走狗,昨日便在村里设下了各种陷阱。那个男的,一看便是个当差的,那女的看起来倒像是同道中人,可惜啊,她见那男的中了陷阱,不急着逃,偏要回来救,可武功又不好,两人便都被我们擒住,如今已送去领赏了!” 第232章 说着,这人便是一阵轻蔑又放肆的大笑。 沈瑾白听了,心中气急,又狠狠地刺了这人一剑,然后转身便回了屋,对着屋里的两人道:“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表哥和蒋姑娘被擒了,北斗庄的人要来了。” “什么?”萧非有些奇怪,又忙问,“可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出来的吗?” 沈瑾白摇了摇头。宫袖也回答道:“奴婢一直在村外不远的地方守着,也没见有很多人进出这里。” “难不成真是见鬼了?”沈瑾白骂了一句,“这地方太诡异了,我们得赶紧走。” 几人说着,宫袖便把萧非背在了背上。只是萧非嫌绑着的肚子碍事,干脆把那包袱扯了出来,随手丢在了一边。 几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沈瑾白不住地分析着:“我们昨日便引起这些人注意了,他们昨日便在这里布下了陷阱。今日这荒村里,又有北斗庄来寻人的人,也有园子里防官府的人……都被我们碰上了。” “他们对我们的戒心也太大了些,”萧非说,“也不知是在防什么。” “我现在觉得,恐怕那条线索,都是故意抛出来的,只为将我们引来这里。我们总是要在这里起冲突的,然后他们便可将北斗庄引来,好一出借刀杀人的计策,”沈瑾白说,“幕后之人,是直接冲着我们来的!” “只是我还有太多问题想不明白了,”萧非说着,又问,“季公子呢?怎么没听见他的消息?” 季陵自进了这荒村之后便如蒸发了一般,再没人见过他了。 几人正说着话,就要出村了。可在要出村时,她们却忽然眼前一亮――不知多少火把亮了出来,明晃晃的,把黑夜映得好似白昼。 “我们被包围了。”宫袖警惕地说着。 萧非好容易睁开了眼睛,便见一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还没看清这人是谁,便先听见了这人的声音:“萧姑娘,久违了。那边那个白衣的,是那日来破阵的姑娘吧?” “是华鹰!” 萧非登时握紧了拳头,那两鞭之仇,她还未报呢。总有一天,她要把这两鞭子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来了至少三百人,”宫袖说,“我们现在叫人来不及了,有些棘手。” “我的笛声覆盖太广,若是用摄魂曲,可能会伤到村子里不会武功的人,他们没有内力,又年老体衰,可能根本熬不过这摄魂曲,”萧非也犯了难,“若是御兽,这附近怕是也没有那许多鸟兽由我差遣。” 沈瑾白听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回头看了看萧非,又问宫袖:“这附近有你们的人吗?” 宫袖答道:“此地偏僻,我们担心人太多会引人注目,因此出了城之后便只有我一人了。离这最近的人在城门楼等着,发号过来怕是来不及。” 沈瑾白又问:“那你们襄宜谷这次来的,有多少人?” 宫袖回答道:“跟着来的不超过十个,但此地可供差遣的襄宜谷人潜藏在各行各业中,能直接联系到的有四十八个,他们的手下,那便数不清了。” “好,”沈瑾白对宫袖说,“这里我拖住,你带着她闯出去。” 萧非一愣:“你要做什么?” 沈瑾白拔出剑来,看似冷漠地道了一句:“在岳州时,你曾经为我挡箭,救我一命。如今还你,咱们便彻底两清了。” 说罢,她也不待萧非反应,便持剑直向人群里冲去,走得决绝。 “不要,你回来,我不要你还我――”萧非看着沈瑾白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可沈瑾白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她一头便扎进了人堆里,使劲浑身解数拼命砍杀着。 华鹰看着面前一人持剑而来的沈瑾白,冷笑一声,眼里尽是蔑视:“不自量力。” 第115章 入狱 “不要!沈瑾白!你回来!”萧非拼命地喊着,几乎要从宫袖的背上掉下去了。可沈瑾白却半点退意都没有,她只是砍杀着,一点回应都没有给她。 “主人,”宫袖见萧非似乎担心沈瑾白过了头,生怕她掉下来,便忙抽出一根绳子使劲一甩,将萧非绑在了自己背上,“我们该走了。” 宫袖说着,拔出剑来,便要向外边冲去。可萧非的眼睛却长在了沈瑾白身上,她只是盯着沈瑾白,泪眼婆娑。 “别让她们走了!”华鹰注意到宫袖背着萧非往外闯,连忙大吼了一声。一瞬间,不知多少人又涌了过去,挡住了她们离开的路。 沈瑾白见状,连忙解决了自己眼前这些人,又冲过去从另一个方向攻击着围攻她们的人。她打起这些北斗庄的人已是毫不留情,不多时她周围便已是血流成河。北斗庄的人知道她难缠,为了自保,迫不得已便都集中力量向她攻击着。 “快带她走!”沈瑾白对宫袖喊着。 萧非见沈瑾白被人围攻,揪心不已。可她如今却什么都做不了,只得忍着哽咽,两眼瞧着沈瑾白。“我知道你心里有我,”萧非想着,心中酸涩不已,“不然你何至于如此拼命?” 她知道,沈瑾白还没有放下她,可想到这里,她不禁更伤感了。“明明没有放下我,却不愿再接受我,宁愿承受割舍我的痛苦,也不愿再尝试着原谅我,”她想着,一滴泪掉了下来,“终究是我对不起你,可你如今却还要为我涉险……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第233章 她自知对不起沈瑾白,千里迢迢来徽州,也是为了求她回心转意。可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扭转她的心意,百般调笑,可沈瑾白却反应平平;想帮她做事,可却没想到面前竟是个神秘叵测的局,两人联手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明亮的火把晃了她的眼,一时间,她竟然连沈瑾白的踪影都追做不到了。而宫袖也因沈瑾白成功转移了北斗庄人的注意力而找到了这包围的薄弱之处,登时挥舞着剑、背着萧非冲出了重围。而萧非到最后,都没再看见沈瑾白的身影,只是听见那火光里的喊杀声越来越远,耳边的风声却越来越大了…… 宫袖背着她不知逃了多久,终于远离了那火光,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她停了下来,发了信号,传唤着城门口的襄宜谷人。可信号刚发完,她却觉得自己的肩膀湿了。 “主人……”宫袖小心翼翼地问着,“你哭了?” 萧非埋首在她的肩膀上,有些抽噎地说着:“我也不想哭,我这些日子哭得太多了,可我一见她故意把我推远却还要为我拼命,我便忍不住。” 她说着,又抽泣了两声。宫袖感受着自己肩膀上的那一片湿凉,一瞬间也沉默了。半晌,宫袖才开口道了一句:“主人,你过于在意她了。你的喜怒哀乐都被她牵动,你已经……” 她说着,一时哽住了。 “我知道,”萧非接过了话茬,“我已经无可救药了,可惜我意识到得太晚了。” 她说着,又望向了星空,回忆着沈瑾白方才在人群中拼杀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袖袖,”她轻声说,“我现在不求别的了,我只求她平安。如果她能平安无事、诸事顺遂,哪怕她不和我在一起,我也认了。” 说罢,又是一阵沉默。得了消息的襄宜谷人带着人找来了,萧非便连忙催促他们去救沈瑾白。可他们去了没多久便回来了,因为在荒村村口,除了北斗庄人的尸体,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人了。 “那她呢?”萧非忙问。 有人回答道:“找过了,没看见她,应当是被北斗庄带走了。” 萧非听罢,不禁垂泪。果然还是晚了,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主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宫袖又问。 怎么办? 萧非忙擦了擦眼泪,眼神坚定起来:“自然是想办法,救人了。”她说着,又咬了咬牙:“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她。” 沈瑾白终究是敌不过围攻。萧非和宫袖冲出去没多久,她便被北斗庄的人撒网捉住,绑缚起来,当即便被带回了北斗庄,投进了北斗庄的大牢里。 她精疲力竭地躺在这一片漆黑之中,又闭上了眼睛。还好,萧非平安逃离了,她也能放心一些了。 周围一片死寂,她的眼前,只有萧非。她无法否认,她真的还没有放下那个小魔头,她还是忍不住地去关心她、保护她……她觉得自己轻贱,被人耍弄成这样,却还是这般在意她。 正想着,她却忽然听见一旁有人唤她“沈姑娘”……是季陵的声音。她连忙睁开眼又坐起身来,在黑暗中四处搜寻季陵的身影。 “沈姑娘,我在你隔壁,”季陵说,“你现在应当看不见我。” 沈瑾白听了,便问:“你怎么也被抓了?” 季陵叹了口气,回答道:“我和你们分开后,便碰见了园子里的人。我昨天刚和他们打了一个照面,今日便想着再去套一套近乎,打探下消息。一开始还好好的,可后来不知从哪又出现了几个人,气氛便变得奇怪了。他们给我介绍村子里的酒馆,我便跟着去了。可刚进那老屋,便有一张网从天而降,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罩住了,挣脱不开,就被擒了。” “那你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沈瑾白忙问。 “消息?”季陵自嘲地笑了,“话还没说几句就被擒了,消息倒还真没有打探到。” 可他说着,又顿了顿,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了一条从园子里到村子里的密道。他们把我带出来时,走得便是这条密道。据说,是张钦怕园里逃犯吃酒时遇上城里衙门的人来村子里抓人,特意自己出钱建的,几乎每一间废弃的老屋底下都有这么一条道。” “怪不得!”沈瑾白如梦初醒,“我说怎么他们神出鬼没的,我们在村里逛了一下午,没见几个人,只抓了张钦和他表弟。可傍晚时,却突然多出了许多人来,劫走了张钦……原来是有一条密道。” “你抓了张钦?”季陵问,“那也难怪这些人冒险来救了,张钦在园子里风评不错,据说是个有侠义心肠的人。听说他还跟着去攻打襄宜谷了,可惜我那时和陈兄、蒋姑娘一心想着要救你们,竟没注意到他。” “侠义心肠?”沈瑾白冷笑,“我倒觉得他是既滑头又贪生怕死。” 说着,她便把自己在襄宜谷前第一次遇见张钦和这一次的事都说了。 季陵听了,不禁陷入了沉思。“三哥?”季陵似是想起了什么,“我昨日好像听园子里的人说起过他。” “说他什么?”沈瑾白忙问。 季陵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说他和张钦私交甚好,而且听说,这三哥以前也是官府的人,后来犯了事才逃来这里……具体的我便不大清楚了,那些人多半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234章 “他们知道他是官府的人?”沈瑾白听了,不由得更加奇怪了。如此看来,他们要找的人,身份也不算是绝对隐秘,最起码在几个月前,他的身份就已经泄露了。 而几个月前,也就是三哥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自那以后,他便失踪了。 既然他的身份很早便走漏了风声,那六扇门和北斗庄为何现在才开始找人?这中间究竟还出了什么问题? 莫不是消息被人劫住了? 正暗自思索时,她突然听见外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连忙打起精神来,向外看去,只见一人手持火把向这里走来――正是张钦。 “那萧姑娘的药后劲儿还真大,不过一点迷药,我到现在还有些头脑发昏,”张钦走到沈瑾白面前,举着火把居高临下地说道,“姑娘,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沈瑾白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有人故意抛出线索,引我们来这里,又在这里设下陷阱,将落单的人抓住,又向北斗庄通风报信,让我们被包围……这个局,是你设下的吧?” 张钦颔首笑道:“姑娘实在是抬举张某了。”说着,他又向沈瑾白走进了一步,道:“害了你们的,其实是你们自己的自大。是你们自己觉得这小荒村奈何不了你们,又觉得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没有威胁,这才敢单枪匹马地来闯我们的地盘……害了你们的,从来都不是我。” 沈瑾白听他这话里带了一股子怨气,似是下层对上层的怨气。她皱了皱眉:“所以,你的确对我们隐瞒了一些消息。那三哥的去向,和你有关吧?” 张钦笑了笑:“姑娘,你如今已是阶下囚,没资格再审我了。”说着,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如今却要审你了,如你审我一般来审你……姑娘,我接下来问你的话,你可要如实回答,不然,你便没命了。” 季陵听了,觉得可笑,便插了一句嘴,道:“张兄弟,你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这世上能审沈瑾白的人,估计还没出生呢。 “好啊,”沈瑾白想了一想,却大方接受了,她抱臂而立,“你问吧。” 张钦便问:“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大理寺少卿是我姑丈,”沈瑾白回答道,“我祖父是卫所指挥使。” “哦,官宦世家,”张钦的声音里带着鄙夷,又问,“那襄宜谷呢?你和襄宜谷又是什么关系?” 沈瑾白沉默了一瞬,又回答道:“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那你为何要替襄宜谷破阵?”张钦又问。 “被人利用罢了。”沈瑾白垂了眼,回答道。 被一个刁钻的小魔头利用了。 “如此吗?”张钦十分怀疑,但又接着问了下一个问题,“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我回答过了,”沈瑾白说,“六扇门。” “当真?”张钦问。 沈瑾白冷笑:“信不信由你。” 张钦听了这话,只是盯着沈瑾白,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才又问了一句:“所以,你们这些人,除了季少侠,都是官府的人?” 沈瑾白听了这个问题,又生了疑心。她本想着听一听张钦的问题来猜测一下他的意图,可她已经配合着回答这么多问题了,却还没摸出个头绪。她早已失去了耐心,想了想,便干脆直截了当地问着:“那你想怎样?” “怎样?”张钦叹了口气,似是有几分无奈,“如果你们都是官府的人,那我只好想办法,杀了你们。” 沈瑾白十分不屑:“你就这么自信能杀了我们?” 张钦微笑着后退一步,道:“姑娘,我说过了,害了你们的是你们自己的自大,你们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这些小人物,这才翻了跟头。怎么?如今你都已经下狱了,却还瞧不起我们吗?就算我奈何不了你,北斗庄还奈何不了你吗?” 张钦说着,不待沈瑾白反应过来,举着火把转头就走:“姑娘,好自为之吧。你,活不过明天了。” 第116章 姓氏 “你活不过明天了。”张钦说着,举着火把离开了这牢狱。 沈瑾白捏紧了拳头,忍着没有发作。她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陈广峻和蒋沅儿在哪里? “季公子?”沈瑾白开了口,问隔壁牢房的季陵,“你进来时,可曾见过我表哥和蒋姑娘吗?他们应当也被抓了。” “他们不在这里,”季陵说,“我进来半日了,除了你和方才的张钦,便再也没见过旁人了。” 沈瑾白眉头紧锁:“这可不好了。” “怎么了?”季陵问。 沈瑾白走到栏杆边,在一片黑暗之中看着张钦离开的方向,道:“这个张钦,很是仇视官府,而且他要隐瞒之事必然和官府有关。一开始他们不太清楚我的身份,只知道我曾在襄宜谷前连破三阵,恐怕以为我也是江湖出身。你我都被抓来了这里,我更是被华鹰亲自抓来的,想必这里是受北斗庄直接管辖,而不是那个园子里的人在管。而表哥就不一样了,他是官宦之子,又是六扇门的捕头,北斗庄只怕也不敢轻动官差,想必,他们是被张钦控制了。” 季陵听了,恍然大悟:“你觉得陈兄和蒋姑娘是落到了他们手里,那里逃犯居多,他们可能会引起众怒,自身难保?” “是,”沈瑾白点了点头,忧心忡忡,“更何况,还有这个张钦在……他究竟为什么这么恨官府?” 第235章 季陵叹道:“这就无从知晓了,只怕还得问问他本人。”他说着,又问沈瑾白:“沈姑娘,那你怎么办?他方才走时可是在威胁你的性命。” 沈瑾白垂了眸,想了一想,回答道:“不会那么容易的。你我如今是直接被北斗庄控制着,如果要名正言顺地要我性命,只怕得庄主下令。但那些庄主毕竟不是张钦,他们没有理由得罪官府,只要我亮出我的身份,他们应该也不敢。”她说着,回身坐到了地上,道:“如果不能名正言顺地害我,那就只能使阴招了,防着些就好了。” 她说着,手里紧紧地捏着衣角,又抬起了眼睛:“想让我死,倒也没那么容易。” 徽州城里,萧非急得片刻都坐不下来,只是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等着消息。宫袖和明袖见她如此,想要劝,却因碰壁次数太多,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怎么还没回来、怎么还没回来……”萧非一边念叨着,一边向窗外张望着。她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出去半晌了,可还是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她现在心急如焚,只想早一点得知沈瑾白的消息。 宫袖见她如此忧心,再一次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劝道:“主人,你从昨夜起就没怎么合眼过,还是歇一歇吧,不然会熬坏身子的。” “我吃过药了。”萧非根本没仔细听宫袖在说什么,只是恍惚听见宫袖说了些“身子”什么的话,便以为她是在劝自己吃药。 宫袖见她如此,便更加担忧了。她刚要再开口说话,却见萧非忽然蹦了起来,嘴里还叫着:“来了来了!” 她说着,便又忙奔到门前,打开了门。她在窗前看了许久,总算看到了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冷袖。 冷袖进了门,就要先按照谷里规矩行礼。可她刚抬起手,却被萧非一把拦住了:“不必了,消息呢?” 冷袖便放下了手,如实回答道:“听人说,沈姑娘和季陵如今被关在了华家庄的大牢里,而陈广峻和蒋沅儿在赵家坡不远的园子里。那园子没什么武功高强的守卫,倒是容易攻破,只是里面的地形布局还没有打探清楚,也不知他们被关在哪里;华家庄里地牢的位置倒是明确,但高手如云,只怕难以攻破。” 萧非听了,又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还好还好,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便好。”说着,又道:“那就先派人去攻那园子,那些人好打,打完捆起来挨个审就好了,总能找到他们的;至于华家庄……” 萧非说着,皱紧了眉头。“华家庄、华家庄,”她嘴里念叨着,“我们人少,他们人多,而且他们的功夫并不差,用摄魂曲倒是可以,可我们中间会摄魂曲的人太少了,若是他们用内力挡出一道屏障,我们的摄魂曲怕是突破不了。” 她说着,呼吸又急促起来。她本就体虚气短,路走多了都喘个不停,还要一个劲儿地冒虚汗。上次大病一场过后,她没完全恢复就跑了出来,她的身体便更差了一些,如今一着急就容易喘不上来气。 宫袖见她如此,连忙奔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腕助她调理气息。“主人,主人别慌,”宫袖安抚着她说,“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明袖见了,也上前安慰她道:“主人不必太过着急。或许,我可以偷偷潜入,再带上些迷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沈姑娘带出来。” “是啊主人,你别操心了,”宫袖拉着萧非坐了下来,说,“让我们去吧,我们会把她救出来的。主人,这里精通摄魂曲的还有我,你身体不好,还是少去那危险的地方,我可以去。” 萧非听了,点了点头,虽然呼吸逐渐平复下来,可她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冷袖见了,连忙给她倒了杯茶水,递到了她面前。宫袖接过茶水,喂萧非喝了一口。萧非又缓了缓,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如此也好……只是那里危险,你们也要小心。” 宫袖听了,不由得低了头,轻声道了一句:“放心吧,主人。” 萧非听了,又自斟了一杯茶饮下,这才又道:“对了,还得拟一封信,寄给谷里。” “什么信?”宫袖问。 萧非轻轻叹了口气:“让谷里把北斗庄人送出来的信……我们得做好和北斗庄谈判的准备。” “主人?”宫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家主人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时候低过头?别人若是想要要挟她,只怕会落得一个生不如死的下场。如今,她竟然做好了谈判的准备? 萧非却没意识到这话有什么不对,她只是接着吩咐着:“今夜子时,同时动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不成,她就只好露面,以襄宜谷的名义,亲自去和北斗庄谈了。 陈广峻和蒋沅儿悠悠醒转后,发现二人被背靠背绑缚着关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这是一间极为寻常的屋子,并不是什么牢房。 两人已经被关在这里一天一夜了,可从头到尾都没见什么人进来。说起来,两人对自己被抓一事还是迷迷糊糊的,摸不清个头绪。 那日在赵家坡上的的荒村里,两人正走着,却忽然听见有人从背后叫他们。不过一晃神的功夫,陈广峻就被一条鞭子甩过来勒住了腿,一下子绊倒,在地上拖行了老远。蒋沅儿刚要去救,却又被一张渔网罩住了……然后他们就被敲晕了,莫名其妙地被抓来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抓他们的人衣着普通,是在人群里都不会有人注意的普通人。 第236章 “蒋姑娘,”陈广峻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没保护好你。” “无妨,我也疏忽了,”蒋沅儿说着,打量着四周,“这地方,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居所,也不知关押我的人是谁。” “我表妹他们应当还在外边,”陈广峻十分有信心,“他们会来救我们的。” 他刚说完,就听到外边传来了一声嗤笑,应当是看守他们的人。他觉得这声嗤笑十分奇怪,便问:“谁在外边?” “你大爷在外边,”外边那人说话听起来是个粗人,又得意地说着,“我告诉你,你那些朋友,如今都被我们抓了,别想着让他们来救你了。” “什么?”陈广峻震惊不已。 “是不相信你们这些公子小姐会落到我们手里吧?”那人说着,语气里尽是鄙夷,“活该!让你们平日里瞧不起我们!” 陈广峻听了,心中知道这人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一时震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蒋沅儿却叹了口气,轻飘飘地说着:“也罢,我们吉人自有天相吧,这地方就暂且待着……总能想到办法出去的。” 陈广峻苦笑:“你还真是乐观豁达。” “不乐观又能怎么样呢?”蒋沅儿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刚开始靠偷东西养活自己的时候,不知道被抓了多少次。一开始我也害怕,可后来习惯了,还琢磨出了解绳索的方法……” 蒋沅儿说着,手上一用力,陈广峻只觉浑身绳索一松。他连忙回头看向蒋沅儿,一脸的惊喜,却不由自主地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你还会这个?” “还好,”蒋沅儿微笑着,又轻声说道,“我好久没用这招了,若是从前,我不过片刻就能解开。”说着,又问:“我们如今怎么办?” “怎么办?”陈广峻打量了下这间屋子,又开口轻声说道,“如今我们没有武器,不知道外边有多少人,强闯出去是为下策。我看这屋子似乎不太寻常,不如我们先搜一搜这屋子,看看能不能发现绑我们的人是什么来路。” 蒋沅儿点了点头,道:“也好。” 说着,两人便蹑手蹑脚地在这屋子里行动了起来。他们小心地翻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却发现这屋子里空空如也,柜子里什么都没有,唯一值得去看看的似乎只是靠着墙的床――很大,是个大通铺。 “这里以前应该有很多人睡。”蒋沅儿说着,轻轻躺在了那床上,望了望屋顶,又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在墙上拿指尖划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陈广峻见蒋沅儿如此,不禁一笑,走过去,轻声问她。 “这上面有字,”蒋沅儿小声说,看起来是用指头不断地划,划出来的,“可惜我不认识。” 陈广峻听了,便道:“我来看看。”他说着,便坐在了蒋沅儿身后,又半撑着身子伏下来去看那两个字。那两个字太低了,应当是睡在这里的人躺着划出来的。 “郑……李……”陈广峻轻声念着。这面墙上,只有这两个字。 “都是姓吗?”蒋沅儿问,“这可太奇怪了,也不知有什么含义。” 陈广峻听着蒋沅儿说话,忽然发觉两人的姿势实在是太过亲密了。他连忙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好远,又坐起了身来,坐得板直。然而他虽然坐得直,面上却早已红透了。 蒋沅儿却还在盯着那两个字看,不住地思索着:“郑……李……”她想着,不禁敲了敲脑袋。 “怎么了?”陈广峻忙问。 蒋沅儿却只是盯着字看,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回答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好像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呢?” 第117章 偿命 不知不觉,已近子时了。宫袖和明袖早就带着人出门去救人了,客栈里一时只剩了萧非和冷袖两个人。 萧非自然是坐立难安的。她满心都想着沈瑾白,担心到不自觉地抠着手上的皮,一个不小心就撕下了一块倒刺,手指上登时冒出了一小汩血来。 可萧非浑然不觉,她只是在嘴里念叨着:“也不知怎么样了……” 冷袖正在一旁给萧非准备炭火,根本没回头看她。她听见萧非说话,便回了一句:“主人放心,我两个姐姐都去了,定然会带着他们毫发无伤地回来。” “若是如此便好了。”萧非说着,一低头,便瞧见了自己手上的血。许是十指连心的缘故,她本就忧心忡忡的,如今忽然间更加不安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袖袖,”萧非连忙起身,道,“我也要去,快带我去华家庄!” 冷袖一愣,她才刚准备好炭火,端着火盆就要到萧非面前,却听见了这句话。“主人,”冷袖放下了炭火,劝道,“主人不会武功,若是去了,到时候乱起来,只怕自身难保。不如在这里等着,奴婢相信姐姐们一定能成功的。” 萧非听见她这话,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你的语气越来越像几个师父了,听着让人头疼。”她说着,又看了冷袖一眼,道:“你不带我去,我便自己骑马去,我又不是不会骑马!” “主人,”冷袖见她要走,连忙拦在她身前,道,“大姐走前嘱咐过了,要奴婢保护好主人。” “好啊,”萧非根本没把她当回事,“你不让我走门,我就走窗户。摔死也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第237章 她说着,转身就奔向窗前,推开窗子,就努力地要爬上去,不过一瞬间,她就已经探出了半个身子,似乎下一刻就要坠下。冷袖大惊,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将萧非拦住了,抱着她到了床边。 “怎么样?带我走吗?”萧非问。 冷袖无奈,只得点了点头,又道:“但为了安全起见,主人,你不能离华家庄太近。” “我自然知道,我又不傻。”萧非说着,站起身来,推开门便走。她心里实在是不安,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她一定要去华家庄看一看……若是无事自然最好,若是有事,她也可随机应变。 冷袖见她出门了,也忙拿了一件披风跟了上去。只是,她们谁都没注意到,萧非的药葫芦还放在床头边――她们都忘了拿了。 华家庄昏暗的地牢里,沈瑾白和季陵各有心事,都默默无语。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忽然又听见开门的声音,连忙打起了精神,警惕地听着外边的动静。 这次进来的是一群人。 这群人进了牢,二话不说,便直奔沈瑾白的牢房前。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转动了机关。沈瑾白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头顶“轰隆”一声响,一个小囚牢从空而降,将她罩在了那里。 她连忙站起身来,问了一句:“你们做什么?” 可话音刚落,她便见一人拿了箭对准了她的腿,就在她发现这箭的一瞬间,箭便离弦了。所幸她反应很快,连忙轻轻一跃,那箭并没有射中她的腿,而是透过栏杆狠狠插在了她背后的墙上。 但就在她落地之时,她却气愤地发现,脚下不知何时已升起了一块木板,和这小囚牢合二为一了。沈瑾白见状,连忙踹了一脚这栏杆,可这栏杆却已结结实实地和她脚下木板连在了一起,她也不知这是什么机关,她对机关一向一窍不通的。于是,她抬起眼来,捏紧了拳头,看向那一群人,问:“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为首的人并没有理会她,只是对其他人吩咐着:“可以了,带走。” 说罢,大牢的门被打开,一群人涌了进来,将铁链束在了小囚牢上,拖着这囚牢便向外走。季陵在一旁听着,也着了慌,忙问:“沈姑娘,你还好吗?” 沈瑾白看着周围这群人,回答着季陵:“目前还没事。”又道:“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要做什么!” 说话间,她便被拖出了大牢。此时已是月黑风高,她被装上了一辆车,一路颠簸,竟到了一处坟茔前。杂草丛生,令人倍感凄凉。 “沈姑娘,又见面了。”华鹰说着,走到了囚车面前。 沈瑾白放眼望去,只见这周围围的全是北斗庄的人,约有两百人。那面前的坟茔,看起来,也是北斗庄的。 “带我来这做什么?”沈瑾白立在囚车中,问。 华鹰站在离沈瑾白不远的地方,微微一笑,但他的笑里却渗着寒意:“冬至之日,襄宜谷前,沈姑娘屠了我北斗庄子弟一十八人;昨日夜里,赵家坡上,沈姑娘又杀了我华家庄子弟六十九人。前后总共八十七条人命,可不能说算就算了。” “哦,原来是为这事,”沈瑾白冷笑一声,“怎么?如今要我杀人偿命?” 她说着,微微上前一步,立在囚车上却又居高临下之感:“但你还少算了一些。在襄宜谷外的密林里,我也曾遇见你们北斗庄的子弟,大约是十个?十一个?我记不清了……总之,他们已全部葬身于那密林之中。”沈瑾白说着,又摇了摇头:“当日你们率先逃命之时,可没顾过他们的死活,怎么,如今又想起来了?想要为自家子弟讨个公道、求个心安吗?” 她实在是瞧不上华鹰这副做派。让自家子弟送死的是他们,如今惺惺作态的也是他们。 “沈姑娘竟然又招了几个,”华鹰保持着微笑,“这倒是老夫没想到的。” “你想怎样?”沈瑾白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沈姑娘方才已说了,杀人偿命,”华鹰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坟茔,“就在我北斗庄的祖茔前,给北斗庄的子弟讨一个公道。” 沈瑾白想着,又扫了眼四周,只见那些北斗庄子弟脸上个个都带着怨气……莫非张钦说的要她死的方法便是这个? “你敢杀我?”沈瑾白按照计划搬出了自己的身份来,“我乃武将世家出身,姑丈又在大理寺任职……北斗庄应该不想得罪官府吧?” 华鹰却依旧是那副阴森森的微笑:“老夫的确听说过有个姑娘,祖父是卫所指挥使,姑丈是大理寺少卿,未婚夫婿是刑部侍郎之子……” 华鹰说着,顿了一顿,沈瑾白看他神情,已知不好。只听华鹰接着说道:“说来也巧,老夫和这刑部侍郎的公子有些私交,如若姑娘当真是这传闻中的姑娘,老夫定然看在那位公子的面子上,将姑娘完好无损地送回京城,和那位公子成亲……那么,姑娘究竟是,还是不是呢?” “好狡猾!”沈瑾白心中大呼。若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便要被他强送回京城同陆惟成亲;若说不是,便只有死路一条…… “姑娘,你如今只有这两个选择,是或不是?”华鹰问。 沈瑾白垂眼看着华鹰,心中却又起疑了。“北斗庄的这些庄主,应当也不敢让下面的人知道自己和陆惟有往来,陆惟应当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张钦应当不知道这一切……这华鹰如今要我死的法子,应当不是张钦的主意,”她想着,又四处看了看,“张钦呢?” 第238章 “姑娘?”华鹰又问了一句,催促着她做出一个回答来。 可沈瑾白还在不断地想着:“华鹰给了我生死两条路,应当不是一心想让我死,他也不敢让我死。陆惟一心要娶我,定然是图我什么,若我死了,陆惟落得一场空,他也要被责怪……所以华鹰闹了这么大阵仗,究竟是要做什么?” “姑娘,”华鹰又催促着,“想好回答了吗?” 沈瑾白回了神,看向华鹰,想了一想,又微微一笑,回答着:“方才的确是我说错了,我并非那位姑娘。” 不论回答是或不是,她都不会死。她现在只是想看看,华鹰究竟要做什么。 “姑娘还真是初心不改啊,”华鹰说着,抬手对着侍从招呼了一下,“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沈瑾白正立在囚车上,忽然间天旋地转,她自己也狠狠地栽在了栏杆上。待到一切恢复正常时,她却猛然发现,自己连带着囚车都已经被架在了一堆干草上。 “原来是想烧我啊。”她想着,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可这一群人却迟迟不动手,只是举着火把立在一边。沈瑾白愣了一下,猛然明白过来:“不对!他们是在以我为饵!” 他们准备捕的鱼,是萧非。 陈广峻和蒋沅儿还在那小屋待着,两人在那小屋查了一天,除了那两个字以外,倒也没别的发现。这屋子早就被搬空了,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两人实在无聊,只得坐在地上,略作休息。只听外边看守的人也有些熬不住了,其中有一个说道:“小张哥怎么回事?说好下午来这看看的,这都快子时了,都不见人。” “小张哥昨日刚立下大功,抓了季陵不说,还让华庄主抓住了那日连破三阵的姑娘,想必被留在华家庄吃酒了。”另一人说。 “吃酒也不带我们。”这人半开玩笑地抱怨着。 “放宽心吧,小张哥什么时候忘过我们,他说过有他一口酒便有我们一口,放心吧,他肯定想办法给我们带酒呢。”另一人又说。 “不过还真是奇怪,”陈广峻坐在地上,听着外边的谈论,也轻声说着,“等了一晚上,也不见有人来审问我们。” “那我们如今怎么办呢?”蒋沅儿问。 “静观其变吧,”陈广峻轻声说,“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外边传来一阵骚乱。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有人打进来了!快去支援!” 陈广峻听了,立马来了精神。他连忙给蒋沅儿使了眼色,蒋沅儿会意,随手拿起了方才绑缚他们的绳索,打了个结。两人摸到了门边,陈广峻伸出了三个手指做着嘴型数着数:“三、二、一!” “嘭”的一声,大门被他们一脚踹开。两人登时跳了出去,门前也恰好只有两个守卫。陈广峻三拳两脚就打晕了其中一个,另一人也被蒋沅儿拿绳索套住了脖子,又被她灵巧地绑在了柱子上。 “好了,我们快走吧,”陈广峻说着,拿起了其中一个守卫的剑,四下望了望,指了个方向,“那边声音小人少,走那边。” 两人说着,便一路狂奔。他们到了围墙边,各自熟练地翻过了墙,落在了地上,可刚走了没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陈公子吗?” 陈广峻一惊,连忙就要拔出剑来,却听那人又道:“我们见过,今次我奉我家谷主之令,来救你二人。”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正是那日萧非派出来的引他们找到襄宜谷入口的王齐。 “原来是你,”陈广峻也顾不上叙旧,忙道了一句,“快随我去华家庄救我表妹和季公子!” 华家庄里,宫袖和明袖已成功潜入其中了。两人很顺利地就摸到了地牢门口,除了打晕了地牢门口的几个守卫外,两人一路上根本没怎么动手。 “好奇怪,”宫袖说着,四下望了望,“这的防守未免也太宽松了。” “大姐,”明袖说,“我进去救他们,你在这里望风。” 宫袖点了点头,明袖便进去了。宫袖在外边等着,越想越觉得不对,正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忽然听见了背后传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是明袖带着季陵出来了,两人皆是面色凝重。 宫袖一愣:“沈姑娘呢?” 第118章 对峙 冷袖带着萧非骑着马,一路狂奔,终于到了华家庄附近。两人躲在一边林子里,仔细观察着华家庄。此时已是子时三刻,可那华家庄里依旧静悄悄的。 萧非越等越心焦,正要没了耐心之时,却见华家庄里闪出了几个身影。她心中一喜,连忙跳下了马,就要去迎接,可走了没几步,她便觉得不对了:只有三个人。 “沈姑娘呢?”三人到了跟前时,便听萧非如此问了一句。 “被带走了,”季陵回答着,“我们抓人问过了,应当是被带去了北斗庄的祖茔。” “祖茔?”萧非一愣,“怎么会把她带去那种地方……莫非……” 她想着,连忙翻身上马,又问着周围的袖袖:“祖茔在哪?快带我……”可她说着,却又忽然一顿:“不对。” “主人,怎么了?”宫袖见她脸色不对,忙问了一句。 萧非咬着唇,面色凝重:“若真要她死,早就秘密处死了。可如今,这消息却被放了出来……我不信北斗庄连守个消息的本事都没有。” 第239章 “主人的意思是,其中有诈?”宫袖问。 萧非点了点头。 “那我们如今怎么办?”季陵忙道,“沈姑娘被抓去了,总不能晾着她不管。” “自然不能晾着她不管!”萧非急了,连忙驳了一句。她飞速地想着解决的办法,一时间竟在马上一动不动地坐着。 宫袖见萧非正思忖着,便连忙拉过了冷袖,低声责备着:“你怎么带着主人出来了?” 冷袖看了眼萧非,又低声回答着:“是主人逼我的,我也没办法,你知道主人的性子的。” 两人正说着,忽听萧非在马上一拍手,道了一句:“有了!”她说着,便冲几人招了招手。 几人见了,便连忙围了过去。萧非在马上弯下腰来,对着几人耳语了一番。宫袖听了,惊慌不已,连忙拉着萧非道:“主人,使不得!” “不论使得、使不得,我都是要去的,”萧非说着,直起了腰来,“你们如今做好自己的事情便足够了,不必管我。” “可是主人,这样实在危险,”明袖也在劝,“而且如今就我们几个人,恐怕来不及接应。主人,我们还是另想个法子吧。” “不必了,”萧非却是一意孤行,她抬眼看向了那华家庄,眯了眯眼睛,“他们不就是想要我露面吗?我这次便露面给他们瞧,看他们能奈我何?” 正说话间,几人忽又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似乎人还不少。冷袖见了,连忙纵身一跃,跳出去察看。不多时,她便回来了,禀报萧非道:“主人,是陈广峻和蒋沅儿,他们带着我们的人向这边来了。” 萧非听了,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明袖,道:“你看,如今人手,应该够了吧?行了,我也该走了,记得把我们的计划和陈大哥还有沅儿姐姐说一声。”她说着,便纵马扬鞭,道:“会吹摄魂曲的跟着我来,其余人,做好你们自己的事!” 说罢,她便纵马狂奔,在夜色下一溜烟地就没了踪影。宫袖见状,便连忙施展轻功,跟在她身后去了。 沈瑾白在被架在干草上的囚车里坐着。周围安静极了,除了坟茔那边传来的呜咽的风声,别的什么都没有。她看见华鹰负手而立,在人群中站得挺直,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最好不要来,”沈瑾白心想,“千万别来。” 她顶多是陷在这里,但性命无伤,但萧非来了就说不定了。这华鹰以自己为饵诱那小魔头前来,定然是存了什么坏心。萧非若是来了,只怕要受苦了。 “千万别来。”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可终究是事与愿违。 在这寂静的夜里,所有人都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那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便到了跟前。沈瑾白的心登时揪了起来,抬眼看去,果然是萧非。 那小魔头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脸上都溅了些灰尘,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好不狼狈。她下了马,拿袖子擦了擦脸,便走到了人群前,远远地站在那里,高喊了一声:“放了她!” 华鹰从人群中徐徐走出,脸上带着那虚伪的笑:“不曾想你还真的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吗?”华鹰说着,四处打量着,找寻着旁人的踪迹。 “别看了,她们都不让我来,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萧非说着,上前一步,看着华鹰,问,“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来。我来了,你可以放了她了吗?” 她的语气极其卑微,一点儿也没有她本来的模样。 沈瑾白本就担心她的安危,听了她的话,更是心中一颤。于是,她连忙站起身来,对萧非喊着:“你当真疯了不成!你这是自寻死路!” 萧非循声看向了人群后的沈瑾白,又看到了她的囚车下的那一堆干草。她红了眼,又微微一笑:“我心甘情愿的。为了你,值得。”说着,她又看向华鹰,问:“你究竟要我怎样,才能放了她?” “怎样,”华鹰说着,迈着步子,走出了人群,但他还和萧非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当日在襄宜谷前,我便知你不对了,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你如今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非听了这个问题,抬头看了看天,又无奈地苦笑一声:“原来你只是想知道这个啊?那你直接问我不就可以了?”她说着,又看向了华鹰,道:“我祖父是莫如意。” 此言一出,北斗庄的子弟们不禁议论纷纷。他们早听说过莫如意的大名,也知道襄宜谷故意散播出来的关于莫如意的事迹,对这个传说中的襄宜谷谷主早已是心生敬畏。如今,面前站的是莫如意的孙女…… 沈瑾白听了萧非这回答,心里却略略放松了些。她知道萧非在说谎,那她也可能有别的打算。 “你最好有别的打算,”沈瑾白在心中想着,“不要平白无故地把自己搭进去。” 萧非看着周围人的反应,知道自己骗过他们了。可她瞧着华鹰,却总觉得不对,华鹰的眼神看起来颇有几分嘲弄的意味在里面。 “是了,他和陆惟有联系,”萧非心想,“从陆惟的表现看,他是知道关于莫如意的谎言的,甚至还把矛头一直对准我……莫非华鹰也知道了?可我记得当日在襄宜谷前听他们说话,他们应当是不知道的。” 萧非想着,皱了皱眉,心想:“当日不知,如今却知道了,想来这些日子陆惟和他走得更近一些。那如今诱我前来,想要抓我,恐怕也是因为陆惟。” 第240章 果然,下一刻,华鹰便开了口,冷笑一声:“莫如意?萧姑娘,你真当老夫年老痴傻了吗?莫如意真的存在在这世上吗?你若是想救这姑娘,还是说些实话为好。” 萧非听了,不由得低了头,咬了咬牙,又开了口:“好,我承认我的确骗了你。我并非是莫如意的孙女,而是谷主的女儿。我如今出谷,只是为了同北斗庄讲和。”她说着,抬头看向华鹰,细细地观察着华鹰的表情。 若非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这样说的。毕竟,陆惟虽然针对她,但并不认识她,之前在岳州见面时也未曾认出她这个妹妹来。如今她说她是谷主的女儿,只怕陆惟心中便有数了。之后的伪装生涯,怕是不好走了。 华鹰听了之后沉默了一瞬,又眯了眯眼,看向萧非的眼里也多了几分阴险。萧非见他如此,便松了一口气:“他对谷中之事还不算太清楚。” 萧非想着,便又对华鹰道了一句:“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你现在,可以把她放了吗?” 华鹰听了,哈哈大笑,道:“萧姑娘,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回答个问题,就能救了她吧?”又道:“这位沈姑娘,杀了我北斗庄九十八人,自当偿命!你只回答一个问题,怕是抵不了她的债。” “那我若是用襄宜谷俘获的北斗庄人来换她呢?”萧非忙问,“只要你放了她,我便将那些仍扣押在襄宜谷的北斗庄人完好无损地悉数归还!” 她看起来真诚的很。可她越是真诚,沈瑾白便越觉得不对。沈瑾白如今已镇定下来,观察着左右,默默地找寻着自救的办法了。 华鹰听了萧非的提议,却是一言不发。萧非见了,又忙道:“如今陷在我襄宜谷大牢里的北斗庄人还有二十三个,我用这二十三人的性命,换她一人的性命!华庄主,你觉得如何?” “她身上是九十八条人命,”华鹰阴沉着脸说,“你想用二十三条人命,换九十八条人命!” “华庄主,这便是你不对了,”萧非一脸的不可置信,“这可都是你北斗庄的人命啊!逝者已矣,生者你也要放弃吗?你看看你身后的这些人,你的自家子弟,他们或许就有兄弟在我襄宜谷的大牢里呢!你当真要放弃他们吗?” 她话音落下,华鹰身后的人群便传出了窃窃私语之声。萧非见状,便知自己的计策已成功了一半。于是她连忙趁热打铁,道了一句:“华庄主,你当真忍心吗?北斗庄人出生入死,你却对他们不管不顾?” 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 “住口!”华鹰当即大喝一声,指着萧非,道,“你这妖女!你以为老夫还会信了你花言巧语吗!今日,能换她的人,只有你!” 萧非听了,微微愣了一下,又低头叹了口气,道:“只有如此吗?那……好吧。”说着,她又看向华鹰,道:“我答应你,你赶紧把她从那堆干草上放下来吧!” 华鹰见了,给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将沈瑾白的囚牢从那干草堆上挪了下来。囚牢落在了地上,沈瑾白却只看着萧非,不住地猜想她究竟要做什么。 “你把她放了,我便过去。”萧非说。她现在在拖延时间,她要等到恰好的那个时间点。 “你过来,我便放她。”华鹰说。 萧非摇了摇头:“华庄主,请恕我直言,我实在无法相信你。” “老夫也无法相信你,”华鹰说,“若我这边打开了牢门,你那边不过来还吹起了摄魂曲,又该如何?” 当日在阵中,萧非吹奏了摄魂曲,致使一群北斗庄子弟乱了阵脚、露了破绽……他还没忘呢。 萧非佯装震惊,又苦笑一声叹了口气:“还是被你识破了。”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了自己的骨笛,放在了地上,又向前走了几步,远离了自己的笛子,道:“如今可以了吗?” 华鹰见了,便一抬手,立马便有人打开了沈瑾白的牢笼。可沈瑾白刚踏出一步,却又立马被人团团围住以绳索缚身,根本动弹不得。 “华庄主,你这是做什么?”萧非忙问。 “以防万一罢了,”华鹰回答着,“你也该过来了。” “这样,我们同时走,”萧非说,“若她不动,那我也不动。” 华鹰虽疑心深重,可他如今却更想要抓获萧非邀功请赏。若不是因为担心萧非离得太远,恐怕有诈,担心直接去抓她会失败,他才不会与萧非周旋。因此华鹰略想了一想,便应了她的请求。于是,他又做了个手势,命人带着沈瑾白上前。 沈瑾白被绳索束缚着,被人控制着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萧非见了,便也迈开了自己的步子,向华鹰的方向一步一步而去。说来也巧,当沈瑾白到了人群前时,萧非也走到了华鹰跟前,只剩几步之遥。 “你没必要这样。”沈瑾白看着她,说。 “不,有必要的,”萧非看着她,微微一笑,“我想让你平安无事。” “可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沈瑾白忙说道,又看了要华鹰,“这老不死的,你又不是没在他手下受过苦。” “可我更不想让你受苦,”萧非说着,眼里闪着泪光,“沈姑娘,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你了。” “你……” “但是,”萧非话锋一转,又挤出一个笑容来,“我还是要纠正你一个问题。你以命相护是无法偿还我舍身相救的,这不是偿还,这也无法两清,这只会让我们之间的羁绊更深而已。你若当真不在意我,就该舍弃我。用爱意来偿还爱意,怎么能叫两清呢?” 第241章 沈瑾白愣了一下,心中一动,一时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只是呆呆地瞧着萧非发怔。 可萧非却把目光又转向了华鹰,道了一句:“我人已在这里了,你该放了她了。” 华鹰听了这话,先是瞧了瞧左右,心中暗想道:“她都走到这里了还没有人上前拦她,若非她在计划别的,便是这次真的无人随她而来。如今她离我们极近,直接动手胜算极大,就算有人来接应她,只怕她也逃不掉了。抓了她,便是戴罪立功了。” 想着,华鹰对着萧非微微一笑:“可你都到跟前了,我也没必要再放她了。”说着,他又冷喝一声,对身后随从下了命令:“上!” 第119章 内讧 华鹰一声令下,便有人直奔萧非而去。沈瑾白一惊,连忙叫了一声:“非非――” 可萧非却并没有闪躲。在北斗庄人离她只有咫尺之时,她一挥手,袖子里便散出了些烟雾。那些北斗庄人登时被迷了眼,浑身酸软无力,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下。 “你!”华鹰恼羞成怒,就要再下令,可此时上空却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箫声,钻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这箫声响得突然,在场的所有人登时头疼欲裂,根本没来得及用内力防备。沈瑾白见状,连忙趁着这当口,一脚一个踹翻了押着自己的人,在一瞬间挣脱了北斗庄的控制,直向萧非奔去。 萧非向她伸出了手,抓住了她,飞快地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此时,华鹰已经靠内力抵抗住了这摄魂曲,连忙又指着两人,对北斗庄的人下令:“还不快把这两个贱人抓起来!” 可他的内力虽然足够抵抗这摄魂曲,那些武功平平的北斗庄子弟的内力却根本不是这摄魂曲的对手。华鹰身后已经东倒西歪了一群人,每一个都抱头痛呼,根本无法再顺着华鹰的意去捉拿萧非和沈瑾白了。 “糟老头子,”萧非对着华鹰吐了吐舌头,笑骂道,“你的愿望落空了吧!” 话音刚落,沈瑾白便一把背起了她,带着她施展轻功迅速地逃离这里。走时,沈瑾白还不忘把她的笛子从地上捡起来,塞在了她手里。 “你好大的胆子,”沈瑾白一边走一边埋怨她,“你怎么敢独自一人和华鹰对峙?还把笛子丢了?若是你用药的速度慢一些,或者是华鹰想起来了你的药,你该当如何?” “你这次是真的在担心我了。”萧非听了沈瑾白的话,心中感动。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又吻了她耳垂一口。随即,她便看见沈瑾白的耳朵根子在刹那间红透了。 “在这个时候你还胡闹?”沈瑾白别别扭扭地道了一句。 萧非笑了笑,这才向沈瑾白解释着自己的计划:“我早就吩咐过袖袖了,我会让他们放松警惕,诓他们把你送到阵前,只要看到你有逃脱的空间,她便可以吹奏摄魂曲了。那些北斗庄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断然敌不过摄魂曲的……你便有机会逃脱了。” “那你呢?”沈瑾白颤声问着,“你可曾想过自己的安危?方才有多少变数,你心里不知道吗?如今你我能逃出来纯属侥幸!” “我自然是知道的,”萧非轻声说,“可我只是想救你出来。我自始至终都是想转移华鹰的注意力,让你可以离开。就算我被抓了,我也会想办法拖住他……我知道我在赌,可我也只是想救你出来……” 萧非说着,有些哽咽。沈瑾白听了,心里感慨良多,不由得悠悠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了一句:“你呀……”又问:“接下来怎么办?袖袖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吹着摄魂曲,他们回过神来后还是会来追赶我们的。” 沈瑾白已经看见了坐在树枝上吹奏着竹箫的宫袖了。此地离坟茔不远,又有北斗庄其他人接应,若是箫声停下,对方定然会立马重整旗鼓,来追他们的。 “接下来?”萧非猛一下又提起了精神来,道,“我早有准备了。” 萧非的话刚出口,沈瑾白便听见一阵马蹄声响起,来人听起来还挺多的。沈瑾白停了,不由得停了脚步,回头看去,只见是李州带着李家庄的人马疾驰而来。 萧非见了,不由得一笑:“你看,这里有人来帮我们拖时间了。” 宫袖的箫声在听见这马蹄声后也停了下来。她从树上跳下,连忙奔到萧非面前,关切地问着:“主人,你没事吧?” “放心,我命大。”萧非笑了笑,又看向了不远处坟茔前的那一群人。那些人看起来还没从方才的摄魂曲中缓过劲儿来,而李州已到了那群人面前。 萧非见了,便道:“华鹰急功近利不择手段,李州却假托仁义顾及虚名,两人本就性格不合。来这里前,我请季公子去向李州告状,说襄宜谷本有意来同北斗庄议和的,还想要放归被俘的北斗庄人,可我们刚到徽州就被华庄主拦住了。华庄主不依不饶,一定要你我的性命,置北斗庄子弟的性命于不顾。李州那样好面子,这次肯定要和华鹰拉扯一番了。” 说话间,季陵也摸到了此处。他看见沈瑾白,十分惊喜地道了一句:“沈姑娘,你果然逃出来了。”又对着萧非道:“我挑拨离间的任务完成了,这次有好戏看了。” “那我们怎么还不走?”沈瑾白有些疑惑地问着。 萧非刚要回答,却见季陵也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问:“萧姑娘,你莫不是受伤了,怎么沈姑娘一直背着你?” 第242章 沈瑾白听了这话,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背着萧非没有放下来。于是她连忙微微蹲下,轻声道了一句:“你该下来了。” 萧非见了,只是颔首浅浅一笑,便乖乖地从沈瑾白的背上跳了下来。季陵见二人情形,知道了些什么,便也不作声了。 一时沉默。 沈瑾白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僵局:“我们如今怎么还不走……” “哦,是这样,若要拖住他们,只拖一时半会儿是不行的,我们只怕还得在徽州城里待些日子呢,今日便为以后打算,多做出些事来,”萧非解释道,“陈大哥和沅儿姐姐听不得摄魂曲,没有办法来,我便让他们和其他襄宜谷的属下在华家庄待命,若有不测,便围魏救赵。园子里已经被控制住了,两个袖袖正在那里看着……毕竟,我们还是要办案的嘛。” 萧非说着,对沈瑾白眨了眨眼睛。沈瑾白脸一红,连忙挪开了视线,看向了坟茔前的情形。李州和华鹰果然吵了起来,华鹰急着带人去追击,而李州却拦着他质问他为何做出这么大的决定前不和自己商量、眼里还有没有李家庄……二人间的气势,那还真是剑拔弩张。 萧非看着二人的争吵,直摇头:“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名门望族,都是死于内讧啊。” 她这本是无心之语,可她话音刚落,她便瞧见华鹰拔出了身边侍从的剑,直接插入了李州的心脏―― 刹那间,周围一下子安静了。 蹲在树林里暗中观察的几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坟茔前的北斗庄人也都错愕无比。华鹰狠狠地看着李州,又毫不留情地拔出了那染血的剑,登时鲜血喷溅了一地,李州也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上次就是你碍事!”沈瑾白听见华鹰如此说了一句。 “这……也在你预料之中?”季陵看着李州死在华鹰剑下,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毕竟李州是他请过来的,刚请过来就毙命,这事儿总得问个清楚。 萧非咽了下唾沫:“我也没想到他们中间的矛盾竟然已深厚到了如此地步。” 接着,李家庄的人都反应了过来,各个激愤难平。一群人登时涌上前去围着李州的尸身哭天抢地,还有些人拔出剑来直指华鹰。 “华庄主,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有人怒骂着,“竟敢杀了李庄主!今日,我等必为李庄主讨个公道!” 此言一出,李家庄的人便连声附和着,杀喊声震天。 然后,沈瑾白便听见华鹰冷笑道:“就凭你们?”接着,他振臂一呼:“李家庄庄主不顾我北斗庄之仇,私通襄宜谷……还不快将李家庄余孽拿下!” 华家庄的人虽然震惊,可到底还是听华鹰的,各个都拿着兵器冲上前去,双方厮杀在一处。萧非见了,不由得感慨道:“前不久还齐心协力打我襄宜谷,如今便又内讧了,还真是世事无常。” “主人,那我们应当可以撤了,”宫袖提醒她说,“他们应当不会再来追我们了。” 萧非听了,却皱了眉,又想了想。“不对,”她摇了摇头,又道,“给陈大哥他们传个信吧,按计划行事。” “主人?”宫袖疑惑不解。 萧非叹了口气:“从前李家庄还能压制华家庄,可如今总不能看着华家庄一家独大吧。华鹰一心追随我那混账哥哥,我可不能放过。” 宫袖听了,便站起身来,向后走了几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烟花来,点燃了。一道烟花登时喷涌而出,绽放在夜空上。 沈瑾白听得云里雾里的,便问萧非:“你让我表哥做什么?” 萧非笑了笑:“应当是你会喜欢的事。”她说着,又凑近了对沈瑾白道:“我让他们,火烧华家庄。” 沈瑾白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真是我喜欢的事。” 说话间,只见北边已燃起了火光,浓烟滚滚直冲天际。萧非拍了拍手,道了一句:“好了。”又站起身来:“我们去园子里找人吧,这边一时半会儿应当是了结不了的。” 说着,几人都站起身来,便要向那园子而去。萧非很自然地挽上了沈瑾白的手,就要同她一块走。可沈瑾白却忽然浑身一僵,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又加快了步伐,向前走着。 宫袖见了,不禁有几分生气,便对萧非道:“主人,你这般舍身救她,可她还是不知好歹,对你不理不睬。” 萧非却只是轻笑:“她这是不好意思了。她这人一向别扭,总得让她缓一缓。” 沈瑾白虽是走在前面,但也把萧非的话听得明明白白。她不由得走得更快了些,但心里还在暗暗埋怨着:“这小魔头……” 她想着,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所幸天色昏暗,无人发现她面带笑容。 几人便在天边的火光下、在震天的喊杀声中越走越远,只留下北斗庄祖茔前的一片混乱。 走到空旷处时,萧非吹笛子唤来了几匹马。后半夜时,几人终于到了那园子里,明袖和冷袖已经等候多时了。园子里的人早就被控制住,关在了一处,等着发落。 明袖和冷袖见他们完好无损地回来,都松了一口气,又向萧非汇报道:“主人,这些人我们都审过了,他们所知不多,可能还是要问一问那张钦。” “那张钦呢?”萧非忙问。 两个袖袖面面相觑,明袖回答道:“我们来这里后,就没见过他,也未曾打探出来他的下落,这里的人都不知道。” 第243章 “都不知道,”沈瑾白想了想,道,“那他应该在见过我之后就消失了。他离开华家庄大牢后,如果想置我于死地,应当是去找了华鹰……” 她话还没说完,便又听见了陈广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表妹!你没事便好了!” 沈瑾白回头一看,只见陈广峻和蒋沅儿正向这边而来。两人身后跟着的是王齐,那个在蜀地给他们引路的襄宜谷人。而王齐手里牵着根绳子,绳子上拴的是…… 张钦。 很明显,张钦受了些刑,鞭刑。 陈广峻到了沈瑾白面前,把沈瑾白和季陵的剑递给了两人,道:“你们二人的剑,我在华家庄里找到了。” 沈瑾白把剑接过,却只看着张钦:“不仅如此,你还把害我们被抓的人给带来了。”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萧非觉得好笑,“我们这样找他,你们却把他带来了。” “你说这人吗?”蒋沅儿道,“说来也巧,我们去纵火,刚点了华鹰的居所,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呼救。我们觉得奇怪,明明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怎么还有人被困住了?我们找过去,便见了一间密室,打开密室,便看见他了。因他被关得实在奇怪,我们觉得他可能有用,便把他带来了。你们是要找他吗?” “我们自然是要找他,”沈瑾白说着,一步一步走到了萧非面前,“这个人昨日里还口出狂言,说我活不过今天呢。” 第120章 秘密 张钦看了沈瑾白一眼,颇有骨气地说道:“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沈瑾白只是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边,问道:“鞭刑……是华鹰打的吧?你隐藏的秘密,被华鹰察觉了?” “你们没一个好东西!”张钦又骂了一句。 萧非觉得奇怪,便上前道:“你也不必这么恨我们吧,我们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况且我们只是为了抓六扇门追捕的犯人,你又何必要一直和我们对抗呢?” “犯人……”张钦苦笑一声,又满怀激愤地骂道,“三哥才没有犯罪。他是天下难得的正义之士,而你们却是为虎作伥!我只恨没能把你们全都了结,没能完成他的遗愿!” “遗愿?”陈广峻听了不由得一愣,“我们要找的人……死了?” 而蒋沅儿却也想起了什么,她垂着眼喃喃自语:“三哥……三……郑……李……”她念叨着,忽然眼前一愣,忙走到张钦跟前,问:“那人,是不是姓郑!” 张钦觉得奇怪:“你如何得知?” 蒋沅儿道:“在你关押我们的屋子里的墙上,划着两个字,一个是郑,一个是李。”她说着,又皱了皱眉,道:“如果那人真是姓郑的话,那一切可就太奇怪了。” 张钦叹了口气:“我特意让人把你们关进了他从前的屋子里,只想着在那屋子里了结你们的性命,给他在天之灵一个交代……可未曾想,他竟然还在那屋子里留下了些东西,被你们发觉了。” 萧非凑到蒋沅儿身边,低声问道:“沅儿姐姐,你想起什么了?” 蒋沅儿回答她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岳州时追查的案子?” 萧非回答道:“怎会不记得?让我们去找一对儿玉佩,最后却抓了个贪官豪绅,那玉佩的主人是个茶铺的掌柜,叫什么来着,叫……”她说着,一时竟想不起来了。她在岳州时只想着如何让沈瑾白掉进自己的陷阱,又是绣香囊又是灌她酒,别的事情倒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 “那人姓李,”沈瑾白接过了话茬,“那玉佩是他女儿的情人托镖局送过去的,她女儿的情人,我记得是……” 沈瑾白说到这里,不禁脸色一变。在场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各个都目瞪口呆。 “是、是郑三郎……”陈广峻结结巴巴地答道,又忙看向张钦,问道,“那个左脸有痣、颈后有胎记的人,也姓郑?也在家排行老三?” 季陵也怔怔地叹道:“难道,我们从头到尾都只为找这一个人?” “那人还是湘楚口音串着京城的口音,”沈瑾白也看着张钦,对他道,“我劝你今日将一切从实招来,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张钦恨恨地道,“我宁愿这秘密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些朝廷走狗!” “啪!” 沈瑾白挥手就是一个巴掌对着张钦扇了上去,又抓起他的衣领,威胁他道:“你这几天的所作所为一直在挑战我的底线,我是为了不妨碍抓人才一直忍着你。若你今日不将一切从实招来,我可不会放过你!”她说着,顿了一顿,又接着低声说道:“你可知道城中于府的二公子?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若你还要对我们隐瞒,我保证,你会得到和他一般的下场。” 张钦听了,愣了一下,又恍然大悟:“于二公子是你杀的?” “是我。”沈瑾白十分坦诚地承认了。 张钦有些疑惑,又问:“你是和他有什么仇怨吗?” “并无仇怨,只是听说他在本地胡作非为,出一口气罢了。”沈瑾白回答着。 由于二人声音较低,旁人都没听清她二人的对话。只有陈广峻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但他也选择了闭口不言。 “你们不是为朝廷办事吗?怎么还会如此行事?”张钦满眼的疑惑。 第244章 陈广峻见了,生怕沈瑾白再说出什么来吓着张钦,连忙上前,道:“我们虽为朝廷办事,但我们并非盲目顺从。”说着,他便把先前在岳州放过李伯一事说了出来,又道:“若无意外,我想,你口中的三哥,应当就是李伯外孙的生身父亲吧?” “什么……”张钦一脸的不可置信,“三哥在世间尚存血脉?” 几人面面相觑,萧非也直摇头:“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 张钦却沉默了,他想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道:“我真的很不相信你们,先前为了阻挠你们打探消息,还自掏腰包又易了容去村子里买通那些村民,没想到竟然还是躲不过你们……那就赌一次吧。”又道:“但你们若敢辜负他的在天之灵,哪怕是搭上我这条命,我也要让你们给他陪葬!” 沈瑾白和陈广峻对视了一眼,便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走到了萧非身边。陈广峻主动上前给张钦松了绳索,又将他请进屋里,待到所有人都坐了下来,他便道了一句:“请讲。” 张钦答道:“三哥的确姓郑,无人知他姓名,他只对我们说他在家时,别人唤他郑三郎。他本来在刑部做了个小吏,半年前,得知了刑部的秘密,被官府追杀,这才逃来了这里。” “秘密?”萧非忙问,“什么秘密?” “我当日也不知,后来才知晓的,”张钦回答道,“他一开始来的时候,对自己的过往三缄其口,也不肯出园子,胆战心惊地躲在这园子里。好在他读书认字,总是帮着园子里的人写家书,因此颇得其他人敬重。只是后来有天我们在园子里吃酒,他醉酒,这才说出他曾经是刑部的小吏……但别的也没说什么了。” 张钦说着,握紧了拳头,道:“若我当日便知这一句话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我定然不会让他喝那顿酒!”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大概是两三个月前,他见一直无人来寻,便放松了警惕,偶尔也同我们一起前去赵家坡吃酒。一开始也没出什么问题,直到那一天……” 张钦说着,有些哽咽。他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让他震惊不已,事后也在他脑中不断地回放着。 那是个雨天,张钦本想到赵家坡买酒,可刚到坡上就下了雨。当日赵家坡上也没什么人,因为下雨,所有的小酒馆也都关了门。张钦无处可去,本想直接走地道回去,可他到了地道跟前一瞧,只见地道没有盖严实,不知何时灌了水进去,不知深浅。他没有办法,便暂且在偏僻无人处寻了个老屋躲雨。 正躲着雨,他却忽然听见了外边传来一阵骚乱声。他躲在断壁后面偷偷一瞧,只见一群黑衣人手持刀剑结队走过,看起来是在找什么人。 “莫不是官府的人?也不知这次是来抓谁?”张钦心想着。 这一带常有官府的人来捉拿逃犯。也是为此,张钦才自己掏了腰包修了一条密道。 张钦是负责园里事务的,和园子里的流民逃犯感情深厚。他实在是不放心,便冒雨出去一探究竟。他远远地跟在这群人后面,悄悄地看着他们的所作所为。可走了没多远,他却忽然听见了一旁草垛里传来的一声咳嗽声。他心中奇怪,便走了过去,一把掀开了那草垛―― 然后,他便看见了郑三郎,浑身是血的郑三郎。 “三哥,你怎么在这里?”张钦问,“怎么伤成这样?” 郑三郎是在他之前来到赵家坡的,他本只想买酒喝。可刚买完酒,便下雨了。他不敢在赵家坡多留,便想着赶紧回园子。可他刚到偏僻处打开地道时,便看见了一群黑衣人正在村子里搜寻着什么。黑衣人眼尖,一眼便看到了他。 郑三郎觉得不对,可他又不敢直接走密道,怕日后有人顺着密道直接进园子抓旁人。于是他当即便逃,黑衣人也纷纷手持兵刃向他追来。有一人跑得快,追上来就给了郑三郎一刀。郑三郎被砍倒在地,又连忙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向后一甩,泥点子刚好进了那人的眼睛。 那人不防,一下子向后退了好几步。郑三郎见了,连忙起身,连滚带爬地就向前逃。所幸他对这荒村很是熟悉,在这荒村里绕路,三两下便甩脱了他们。可他刚甩掉这些人,便一下子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了。 他的伤太重了。 他已经走不动路了,只好就近寻了个草垛躲着。还好是下雨天,雨水冲刷了他滴在地上的血,那些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正当他濒临昏睡的边缘时,他的眼前忽然一亮――是张钦来了。 “小张哥,”郑三郎苦笑,“我早知会有这一天了。” “三哥别急,我带你回园子,请最好的郎中!”张钦说着,忙要扛起他。 可郑三郎却摇了摇头:“活不成了,活不成了。”又道:“小张哥,我如今只能相信你了。我现在只想请你带走去一个地方,到了那地方,你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天蒙蒙亮时,几人到了离园子和赵家坡不远的乱葬岗上。张钦指了一个地方,萧非便命令王齐带人去挖。 看着一铁锹的土被翻上来,张钦双目有些失神:“所幸当日是雨天,泥土翻过的痕迹不甚明显,这才没被人发现。” 王齐带着人挖着那块地,挖了三尺,便掘到了个棺材,是一口薄棺。“这棺材……”王齐看着,有些犹豫,看向了萧非,请示着她的意思。 第245章 “开吧,”却是张钦开了口,“这棺材是他自己准备好的,里面的东西也是他自己放进去的……无论如何,他都会被惊扰了。” 王齐听了,便撬开了棺木。只见里面是一具已经腐烂了的尸体,尸体并不是躺着的,而是靠在了一个铁箱上。 萧非见了,连忙扭过头去,不再看这情形。她一向是看不得难看的东西的,更何况如今这腐烂的尸体? “那箱子里,便是刑部的秘密,”张钦说,“三哥就是因为带走了这个秘密,才被追杀的。钥匙我早就毁了,你们自己打开看吧。” 陈广峻见了,连忙张罗人把那箱子抬了出来。他清理了一番后,便让蒋沅儿开了锁,里面是满满的都是文书。 最上面有封信,没封口,陈广峻拿了出来,顺手就递给了沈瑾白,自己却去翻看着下面的文书。 沈瑾白接过信,打开信封,便念了出来:“余一生庸常,碌碌无为。于家,未能明媒正娶,误所爱终身。于国,未能建功立业,只为一小吏。然赤子之心不灭,庸常之人亦有志耳。今觅得刑部文书三百七十二卷,卷卷冤案,字字泣血。余无能,无以为之昭雪,惟愿后人有所作为,还天下清白。” 沈瑾白念着,手指却微微发颤。落款在半年前,郑三郎初来徽州的日子……郑三郎早就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她心中百感交集,忽听陈广峻那边又惊呼一声:“这些文书,全是刑部徇私枉法、胡乱断罪的证据!” “一共三百七十二卷……”季陵说着,也震惊不已。 张钦听了,哽咽着,说:“他当日说过,他曾喜欢过一个姑娘,许诺她建功立业后便回去娶她。可他到了京城,拼了命才做了一个小吏,好容易安定下来,便发现了这些事……也就不敢回去了,只能暗暗关注着对方的消息。最后他要逃命时,也只能留下一块玉佩,请人帮忙送到女方家里。”又道:“他当日带着这些文书逃了出来,怕被人发现,为了混淆官府视线,便故意请了一队商队,大张旗鼓地运了一箱石头往相反的方向走。” “都对上了,”沈瑾白捏紧了手里的信,指节已然发白,“那箱石头,被官府发现了踪迹,又被青门寨所劫,官府不知真假,自然要派人来查,青门寨也是因此遭了灭顶之灾;官府又查到了玉佩的踪迹,想以他家人要挟,这才又让我们去岳州城找玉佩的主人,可没想到我们抓了个贪官,玉佩真正的主人被我们放了……如今,我们来徽州,更是为了直接找他。” “六扇门被买通了。”蒋沅儿说着,忧心忡忡地看了陈广峻一眼,只见陈广峻正看着那箱子里厚厚的文书发呆。 “杀青门寨的杀手是陆惟派的,陆家肯定是不干净的了,但陆惟如今在御史台当差,只怕御史台也被卷入其中了。”萧非说着,声音有些微弱。 “只是为何、为何要让我来抓人,”陈广峻还处在震惊之中无法自拔,他合上了箱子,喃喃道,“哪怕我距离徽州千里之遥,也要给我传信,让我来抓人。莫非是、大理寺、大理寺……” 此话一出,众人都知道陈广峻在想什么了。他觉得,只怕大理寺也不干净,而他的父亲,正是大理寺少卿。一味让他来查案,只怕就是拿准了哪怕他知道真相,也不敢供出自己的家人。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张钦说着,不由得冷笑,“若我没记错,三司会审中的三司,便是这三个吧?” 每遇重大的疑难案件,朝廷便要安排三司会审。三司会审,代表着最高的公正。可如今…… 季陵见了,觉得可笑,又长叹一声:“朝廷,还真是烂到了骨子里啊。” 众人都沉默了。 沈瑾白默默地折起了那封信,递给了陈广峻。陈广峻把信揣进了怀里,又站起身来。他想说话,可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正当所有人都沉默之时,一旁却忽然传来了宫袖的惊呼:“主人,你怎么了!” 沈瑾白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萧非已昏倒在了宫袖怀里。 -------------------- 我终于写到这了! 第121章 和好 原来,萧非早就感觉身体不适了。她刚到这乱葬岗前,便觉得自己胸闷气短,这才意识到似乎过了吃药的时间。她本想吃药,可一摸腰间,便意识她的药葫芦被遗忘在客栈里了。 “罢了,一时半会儿而已,忍着就是了。”她想着,又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忍着胸中闷痛。 可她的身体本就没大好,这几日又过于操劳,这夜更是整夜没合眼,再加上没能及时服用这药……她根本没有精力再撑下去了。 她安静地听着众人说话,体力却一点一点地消逝着,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终于,她眼前一黑向后倒去,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主人――” 沈瑾白见萧非晕倒在宫袖怀里,连忙奔过去看,却见萧非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气若游丝。沈瑾白愣了一下,又问:“这、这是怎么了?”她问着,嘴唇发抖。 宫袖却没来得及回答沈瑾白的话,只是慌张地说着:“糟了,吃药的时间过了。”又忙问冷袖:“药呢?药在哪?” 冷袖也是一愣:“不在主人身上吗?” “你糊涂啊,”宫袖骂了冷袖一句,又着急忙慌地扶着萧非坐了起来,就要用内力为她调节呼吸,“那药怎么能轻易地断了?主人的命都是被那药吊着的!” 第246章 “被那药吊着……”沈瑾白的脑海中登时一片空白。听起来,萧非的身体已是弱到了极点。 “冷袖,快拿针来,主人喘不上气了,需要施针,”宫袖吩咐着,又问张钦,“此间哪里有药铺?” 张钦回答道:“园子里有个小药铺,也有郎中。” “有药便好,虽一时半会儿配不成我们的药,但可略解燃眉之急,”宫袖说着,便又对明袖道,“你快去园子里准备汤药。王齐,快备马车,送主人去园子里休养!” 几人听了,立马分散开来去做自己的事情。沈瑾白心疼地看着萧非,又问宫袖,道:“她究竟怎么了?” 宫袖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问?还不都是你害的!你当日夜宴之后离开襄宜谷,她便一时激愤、呼吸不畅晕了过去,她当时身上的伤可还没好透啊!醒来之后,她便虚弱至极,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偏又在此时感染了风寒,高热不退乃至神志不清,大雪天听到了你的消息,都要不顾一切地奔出去找你,最后又晕倒在了雪地里……她差点就没命了!都是因为你!” “什么?”沈瑾白愣了一下,这些话,她从未听萧非提起过。 宫袖说着,眼圈泛红,对着沈瑾白,道:“她是真的喜欢你,生死都不顾了。大病一场,昏睡了好几天,好不容易醒转,开口第一件事却还是要找你,说什么没了你便活不成了,只有你才可以救她……如此这般,硬是央求师父们放她出谷。师父们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可她身体本来就弱,病又没好全,只得用药一直吊着,根本没能好好休养……”她说着,又咬了咬牙,道:“你何德何能啊!” 沈瑾白听了,半晌没回过神来。“她这些日子说的是真的,”她想,“反而是我,这些日子不仅没相信她的肺腑之言,还处处回避她、赶她走……我又伤了她了。” 她想着,再抬眼看向萧非,只见冷袖正在她头上给她施针。而萧非双目紧闭,面无血色,看起来可怜极了。沈瑾白见了,心里担忧不已,便想伸出手,去探一探她的脉搏,可她刚伸出手,便被宫袖狠狠地瞪了一眼。 沈瑾白无奈,只得收回了手,静静地看着萧非,可萧非依旧没有睁开她的眼睛。宫袖一直仔细地观察着萧非,又摸上了她的脉搏检查着她的情况,半晌,她终于松了口气:“脉象平稳了。”说着,又探了探鼻息,道:“只是气息依旧微弱,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让她休息。”说罢,她便小心地抱起了萧非,看也不看沈瑾白,便转身离去了。 沈瑾白呆呆地愣在原地,见萧非被抱上了马车,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心中五味杂陈,既后悔自己这些日子的举动,又担心萧非的身体。 季陵却在此时走了过来,问:“你怎么不去追?” 沈瑾白有些无措:“这些日子,我定然伤了她的心了……我对不起她。” 季陵叹了口气:“沈姑娘,你平日里那般聪敏,怎么如今却想不明白了呢?你若是真的伤了她的心,她昨夜又怎会舍身救你?你若是不追过去,等她醒来,才是真的伤了她的心呢。” 沈瑾白听了,猛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那我这就去追她。”说着,她连忙走了两步,可却又停下了,回头看向这乱葬岗的几人,问:“你们准备做什么?” 张钦跪在棺木旁,看也不看她,回答道:“我还要安顿一下郑三哥的遗体。” 陈广峻却站起身来,又抱起了那箱子,目光坚定地说道:“我要把这些文书整理出一个门类来,然后带着这些文书回京城……问个明白,讨个公道。”说着,他又转头看向张钦,道:“你放心,我定然不辜负郑三郎的遗愿。” 蒋沅儿连忙对沈瑾白道:“你放心,这里有我们……你快去找萧非妹妹吧,她现在应当很需要你。” 沈瑾白听了,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多谢。”然后她便转身施展轻功,飞一般地走了。 沈瑾白追去了园子里,宫袖已经给萧非寻了一间干净的屋子休息着了。沈瑾白远远地便瞧见明袖冷袖忙前忙后的,又是端水又是熬药,片刻不歇。沈瑾白忧心不已,便想进屋去看一看萧非,可她刚要进门,便被宫袖拦在了门口。 宫袖一向是不怎么喜欢沈瑾白的。“你,不许进来。”宫袖说。 “我若偏要进去呢?”沈瑾白问。 宫袖只是答道:“我不会让你进来的。”说罢,她便将门一关,把沈瑾白拦在了外边。 沈瑾白顾及着萧非的身体,又不敢强闯,怕惊扰了她,只好默默地在房门外守着。“你可一定不能有事,”沈瑾白心想,“我现在只想你平安。” 她从早等到晚,从日头高照到夕阳西下,再到明月东升,她一直守在门口,半步都未曾挪动,粒米未进,滴水未沾,活像一座雕像。等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她终于听见屋子里传来惊喜的声音:“主人,你醒了!你怎么样!” 然后,她又听见萧非虚弱无力地问着:“她在哪里?” 沈瑾白自然知道萧非口中的“她”是谁。想着,她心中有些酸涩:病得这样重,醒来第一句话却还是问自己的下落。 “主人,你别再多想了,如今你需要好好休息,快把药喝了吧。”宫袖说。 沈瑾白却听见萧非道了一句:“我不想吃药,我想见见她,你们把她找来好不好?” 第247章 “主人……” “不找来,我便不吃药了。”萧非威胁着。 宫袖实在是无奈,终于妥协了。沈瑾白听见宫袖放下药碗的声音,又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她面前的大门便打开了,却是明袖立在门口,说道:“沈姑娘,请进吧。” 沈瑾白见了,连忙冲着萧非奔去。可等到了她跟前,沈瑾白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萧非却并未在意她的局促,她的眼里满是惊喜,却又有气无力地说道:“原来你一直在外边?” 沈瑾白点了点头,又顺手从宫袖手边拿起了药碗,舀起一勺送到了萧非口边,轻声道:“先喝药吧。” 萧非见她如此,不禁又惊又喜。“你在主动照顾我?”她说着,又颔首一笑,连忙张开嘴,吞下了那一口汤药。 “你们先出去吧,”萧非吞下这一口药后,便急不可耐地对三个袖袖吩咐着,“沈姑娘在这里就好了。” 三个袖袖听了,也只得退下了。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了沈瑾白和萧非两人而已。 沈瑾白小心地喂着她汤药,嘴里却还止不住地嘱咐着:“下次不可再这般粗心大意了,自己的身体要紧。” 萧非连连点头,又张开嘴,任由沈瑾白喂她药。不多时,她便把那一碗汤药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沈瑾白放下了药碗,又拿起帕子来,给萧非擦了擦嘴。萧非只是盯着她看,一言不发,可眼里却已经泛起了泪光。 “好了,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沈瑾白说着,放下了帕子,又站起身来,“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说着,难得地对着萧非笑了一下,又转身就要走。她自觉对不起萧非,一时竟不知该怎样面对她了。萧非见了,登时急了,连忙唤道:“别走,陪我!” 沈瑾白听了,不由得停了脚步,一回头,便看见萧非眼角已流下两行清泪。沈瑾白一下子着了慌,连忙回身到她床前,为她拭泪,又哄着她,说:“你别哭,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要好好养身体……” 可萧非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开了口,打断了她的话。“我真的心里有你,”她一字一顿地说着,郑重极了,“我知错了,先前是我不对,你不要不相信我……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也没办法失去你了。” 沈瑾白见她这般动容,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抽出了自己的手,又坐到了床边,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香囊来,放在了萧非面前。这香囊,自上次萧非差人送还给她后,她便一直偷偷带在身边。 “我也从未放下你,”沈瑾白说着,脸有些红了,又苦笑一声,“不论我有多努力,却怎么都忘不掉你。你呀,也不知给我下了什么蛊……” “那你还要赶我走……”萧非说着,十分委屈,她坐了起来,一下子抱住了沈瑾白,依靠在她怀里,“我不想走,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是活着的。” 在她眼里,她和她就如同水和鱼,鱼没了水,自然是没了生机。而于沈瑾白,亦如是。 “我错了,”沈瑾白顺手揽住了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安抚着她,“我不会再赶你走了……再也不会了。” “当真?”萧非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自然当真,绝无虚言,”沈瑾白说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但你身体还虚弱,也该休息了。你呀,怎么能这样冒险。” “失去你才是冒险。”萧非回答着。 沈瑾白心中一动,不由得把萧非搂得更紧了一些。萧非依偎在她怀里,又小声问了一句:“那你今夜可以在这里陪我吗?就躺在我身边,抱着我……我很喜欢你这样抱着我……” 沈瑾白心里一软,便点了点头。她扶着萧非躺下,又上了床,钻进了萧非的被子里,把萧非楼进怀里的同时也不忘帮萧非掖好被子。 萧非依偎在她怀中,闭了眼,又微微笑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沈瑾白轻声哄着她。 萧非却突然睁开了眼,伸手便去拉扯沈瑾白的衣服。沈瑾白吃了一惊,却也没有躲,只是问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便由着萧非来了。 萧非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拉开了沈瑾白的衣服。在看到沈瑾白身前刀疤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又红了。 “你定然是没好好用药,”她说着,伸手抚上了那几道伤疤,心痛不已,“伤疤都在前面,你当日在密林里对上北斗庄时,根本就是故意让自己受伤的,连躲都没有躲。” “我不是……”沈瑾白有些心虚。 可下一刻,萧非却吻上了她胸前的刀疤,沈瑾白愣了一下,又不由得浑身僵直起来。“你,你这是……”她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这是因为我受的伤,”萧非轻声说着,又抬眼看向沈瑾白,“你放心,你这伤我会帮你治好,保证一点痕迹都不留……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萧非说着,又闭了眼在沈瑾白怀里蹭了蹭:“我们两个,都不要再让彼此受伤了,好不好?” 沈瑾白眼圈一热,点了点头。“好,”她说,“都听你的。” 第122章 除夕 因徽州不宜久留,所以在萧非的病刚好些的时候,几人便又上路了。这次,他们要去的是京城。不,准确地说,是要回京城。 沈瑾白自然是很担心萧非的身体,而此去京城千难万险,她并不想让萧非再次涉险。于是,她便去劝萧非,想让她早点回家。 第248章 萧非一惊:“你又要赶我走?” “并非如此,”沈瑾白连忙解释着,“非非,这次回京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身体太弱了,不该冒险。” 萧非听了这话,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她握住了沈瑾白的手,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有你在,有袖袖在,再加上我自己也不是毫无本事……我不会出事的。”说着,又道:“况且,我在京城里的仇家只有陆惟一个,我也不一定会遇到危险嘛。” 沈瑾白觉得奇怪:“你又在说笑了。就以陆惟的所作所为来看,他还不够危险吗?” 萧非顺势倚在了沈瑾白的怀里,解释着:“那日在北斗庄的祖茔前,我活了下来,便是证明。” “这算什么证明。” “当然算证明啦,”萧非忙道,“你看,华家是擅长暗器的,华鹰作为华家庄庄主,他的暗器定然也是出神入化。可当日在北斗庄祖茔前,他却并没有对我出手……就算他们要抓我,他们也是要抓活的。我猜……” 萧非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猜陆惟也很想见我一面,因此才只示意华鹰抓我,而非杀我。不然他的暗器若是出手,以我的身法,怕是早就毙命于北斗庄的祖茔前了。” “别说胡话!”沈瑾白忙道了一句。她如今实在是听不得萧非说这些话,她生怕她出事。 萧非笑了笑,又在沈瑾白怀里撒着娇:“你就让我跟着你去京城嘛!我保证,我会很小心的!”她说着,又轻声在沈瑾白耳畔唤了一句:“小白。” 沈瑾白的耳朵又在一瞬间红了。“你这又是什么称呼?”她有些不自在的避开了萧非的目光,几乎已是手足无措。 小白?这样亲昵的称呼,恶心,肉麻…… 但她还挺喜欢的。 “小白,小白,”萧非又连连唤了好几声,娇笑道,“我就要这样唤你,只有我能这样唤你。” 沈瑾白听了这话,心里泛起丝丝甜意。可她表面上还是绷着的,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随你吧,别叫那两个字就行。” 萧非笑了笑,却又忙招呼袖袖抬过来一个箱子。她把箱子打开,沈瑾白定睛一看,只见里面全部都是上次她在襄宜谷山洞前扔掉的兵器。 “这是……” “你留下的东西,我都好好保存着呢,”萧非道,“以后,可不能再乱丢了,包括我,你也不能随意丢下了。” 沈瑾白看着她,点了点头:“再不会了。” 在萧非一番软磨硬泡之下,沈瑾白终于答应了带她一起去京城。自那以后,沈瑾白便每日寸步不离地照料她,生怕她忘了吃药或者又着了凉。她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未这般忙前忙后地去照顾一个人,但这并非有人逼迫,而是她心甘情愿。 因张钦已然被华鹰发觉他得知那文书的秘密,不得已,他也跟着这一行人前往京城了。一是为了避难,二也是为了监督,他实在是怕这群富家公子小姐辜负了郑三郎的心愿。 而张钦跟去京城恰好也遂了萧非的意――她看上北斗庄的易容之术了。襄宜谷虽然早就打探到了一些关于易容的秘法,并将那秘法收藏在藏书阁中,可那秘法看起来云里雾里的,实在是让人学不明白。而如今,她眼前正好有一个精通易容之术的人,自然是抓住就不放了。每天她养足精神之后,便要去向张钦讨教易容的秘诀。 虽然萧非本就对易容有极大的兴趣,但如今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驱使着她来主动求学,那便是要在京城隐瞒自己的身份。陆惟在京城里不知有多少探子,而如今江湖上不少人都见过了她,她自然得小心一些,以往那套方法自然是行不通的了。易容,关键时刻,说不定有用。 而陈广峻却整日恹恹不振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这般没精打采的原因。自那日在乱葬岗挖出了这些文书后,陈广峻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没合眼,硬是把这些文书全部过了一遍,又整理好了门类。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极少说话了,每日只是自己在没人的地方待着,沉思不语。 蒋沅儿见了,实在是放心不下陈广峻,便要去陪他。可陈广峻见了她,却依旧提不起精神。蒋沅儿无法,只得宽慰他道:“你别太忧心了,说不定是其他犯了事的人想拖你家下水,这才差你来做这差事。” 陈广峻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指了指那经冷袖改造过的布满了机关的箱子。如今这箱子,一般人是打不开的。只听陈广峻道:“这里面的东西我都看过了,大理寺并不干净。里面有些证据,甚至是平日里根本不会出现在文书记载中的铁证,这箱子的主人之前把该有的证据都搜集好写在里面了。这些冤案错案,大理寺也牵涉其中,逃不掉的……” 蒋沅儿见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并不是很懂朝廷之事,只知那大量的冤案错案是一件很令人气愤的事。想了想,她又对陈广峻开了口,宽慰他道:“但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家人真的牵涉其中,你也不需要为他们而感到内疚。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陈广峻点了点头,却又苦笑道:“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唉,还是内心有愧。” 蒋沅儿见状,便知道这个坎只能他自己过,旁人谁也帮不了他。她便叹了口气,又道:“我们会陪着你的。” 一行人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京城进发,一路上又从襄宜谷的消息里听说了不少传闻,多数是和北斗庄有关的。如今,北斗庄内乱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今天这两庄联合起来去打另一庄,明日这两庄自己却又反目了……李州死后,本就暗流涌动的北斗庄撕破了面子,彻底成了一盘散沙,再没心思去管外边的事。 第249章 这对沈瑾白一行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北斗庄忙于内斗,自然没心思再来搭理他们。虽然他们也明白,华鹰已是陆惟麾下的人,他们迟早还会和北斗庄再见面,但这一时的安稳也是难得。因此,这一行人赶着路,心里却也不怎么担忧北斗庄追上来。 他们在路上走了没几天,便到除夕夜了。他们本想继续赶路,可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雪让他们寸步难行,不得已,他们只好停下脚步来过一个年。 彼时,他们刚到一个人烟稀少的村庄,便在这村子里落脚了。村子里人很少,连年灾荒再加上苛捐杂税,不少人已被逼得背井离乡另谋生计,还有些人干脆落草为寇了。因此,这村子里便空落落的,倍显荒凉,而这浩浩荡荡一行人的到来,恰好给这村子里带来了久违的热闹。 陈广峻虽然心事重重,但还是勉力和村民打着交道。他对村民说自己是商队,又花了钱,请村民们为他们准备了一间暂无人住的大院落。王齐十分自觉地带着襄宜谷的人把那些院落打扫干净,几人便住下了,打算等到雪化了时再继续前行。 除夕之夜,萧非特意命襄宜谷的人都自去休息,不必来服侍她。宫袖虽不放心,但见萧非吩咐了,也只得顺着她了。张钦和他们不算相熟,便自去歇息了。因此,一间屋子里又只剩了最开始的五个人。 季陵和陈广峻特意买了些酒肉来,蒋沅儿又包了饺子。几人围坐在桌边,听着院子外边爆竹之声响个不停。几人喝着酒,吃着菜,又难得地放松了下来,说笑起来。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过年,”蒋沅儿说,“从前在九江城时,我手下的兄弟都有家人,每次过年,他们自然是要陪家人去的。而我,就只能孤零零地过……如今,还好有你们。” 萧非便笑道:“沅儿姐姐你放心,以后我们还会一起过年的。”说着,她瞧了瞧陈广峻,又看了看沈瑾白。那眼神,仿佛在说,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蒋沅儿自然看出来萧非在暗示着什么,连忙轻轻呸了一声,又道:“你这丫头,也不知每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萧非听了这话,略有些得意地笑着,又把目光转向了沈瑾白。可沈瑾白却并没有听出她话里隐藏的意味,只是打量着餐桌上的饭菜。 “小白啊小白,”萧非在心里感慨着,“饭比我还重要吗?” 季陵却在此时故作哀怨地笑道:“如此说来,你们四个是一家人,单我是局外人。” “这便不对了,”萧非忙道,“你是我师父的女婿,说起来还和我家沈姑娘师出同门,怎么能说是局外人呢?” “你家沈姑娘?”蒋沅儿笑着,故意把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 萧非悄悄看了沈瑾白一眼,又低下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就是我家的。” 沈瑾白回了神,忽然听到了二人对话,不由得连忙清了清嗓子,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来掩饰慌张。虽然,她的酒杯里还没来得及倒上酒。 另一边,陈广峻也根本没听两人方才的戏谑之言。他心里满满地装得都是别的事。 “这还是我第一次没在家过年,”陈广峻说着,有些伤感,“也不知我娘今年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陈兄放心,等雪清了,我们便继续赶路。如今我们离京城已经不远了,再走个七八日便到地方了,”季陵生怕陈广峻再想起那些糟心事,连忙岔开话题,“来,喝酒,不醉不归。” 除了萧非以茶代酒,几人都饮下了一杯。萧非坐在沈瑾白身边,放下茶杯,一双眼睛只盯着她。而沈瑾白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只是拿起了筷子,专心地在给她夹菜。 “原来是在为我挑菜啊。”萧非心想。 “你太瘦了,得多吃些,把身子养好。”沈瑾白一边往萧非的碗里夹了几块肉,一边又嘱咐着她。说着,她又给萧非杯里添满了热茶。 “谢谢。”萧非十分礼貌地对着沈瑾白道了谢,又对着她眨了眨眼。 “快吃吧,”沈瑾白催促着,“凉了就不好了。” 陈广峻见两人如此亲密,又被外边的爆竹声感染,难得一扫这几日的深沉,如往常一般不由得摇头叹道:“表妹,我以前真的没想过,你能对一个人说这么多话。你以前对我都爱搭不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还真是,让人心寒啊。” “你……”沈瑾白就要反驳,可一时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就别计较这些了,”蒋沅儿轻笑着对陈广峻道,“萧非妹妹是沈姑娘心里的明月,而我们只是乌云啊、星星啊、灰尘啊……哪里是我们能比的?” 此言一出,陈广峻和季陵脸上都露出了微妙的笑。 沈瑾白听了这话,忽然间反应过来,不觉有些慌。这些话分明是当日在韶云派时,她对着萧非屋门说出来的话。当时她好不容易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以为萧非在屋子里,急着吐露真情,便不管不顾地说了许多表白的言论。可不曾想,萧非并没有听到这话,而其他人都听了个明明白白。 “什么意思,”萧非看了看蒋沅儿,又看了看沈瑾白,最后看向了笑得意味深长的陈广峻和季陵,“你们在说什么?” 蒋沅儿便清了清嗓子,看着沈瑾白,故意打趣她,却对萧非道:“当日在韶云派,有人对着你的屋门表白心迹……” 第250章 “别说了别说了!”沈瑾白连忙阻止。 “沅儿姐姐,你别听她的,你快说!”萧非连忙恳求。 “她说……”蒋沅儿说着,故意拉长了声音,看向了沈瑾白。 沈瑾白一慌,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抬脚便向外逃。 “沈姑娘,我自罚一杯了啊!”沈瑾白听见蒋沅儿在屋子里喊着。 她一路阔步走着回了自己的屋子,掩上房门,便又坐在了榻上。她的心狂跳不止――那日的事情想起来,实在是有些丢脸。 过了有一阵,萧非才慢悠悠地来找了她。她推门进来,见沈瑾白坐在榻上,便也挨着坐了回去。她一边凑近她,一边又道:“我可是把你给我夹的菜都吃完了才过来的,你看,我多听你的话,就等着把身子养好,然后我们为所欲为呢。” “怎么又提起这事了。”沈瑾白有些不自在。 “好,那先不提了,”萧非笑了笑,“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日在韶云派,你在我房门前究竟说了什么?我错过了,很想再听一听。” “我不说,”沈瑾白一口回绝,“是你自己走的,没听到,是你自己的缘故。” 萧非见状,便又拿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她眼圈一红,又低着头扯着沈瑾白的袖子:“你莫不是还在怪我?” 沈瑾白回头一看,见她如此,便连忙就要哄她。可不论她怎么哄,萧非却依旧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看起来让人心疼。沈瑾白看这情形,便知萧非是又在故意装出这可怜的模样了,如果沈瑾白不告诉她,她是不会停的。 “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沈瑾白无奈地说了一句,又捧起了萧非的脸,道,“好啦,我告诉你,你别再这样做戏了,看起来怪可怜的。” 萧非立马笑逐颜开:“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沈瑾白不禁一笑,又微红了脸,把萧非拉进了自己怀里:“我当日说,其他人在我眼里只是凡夫俗子,而你不同,你于我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你就像是独一无二的月亮……”她说着,声音渐弱:“是唯一。” 萧非听了,满意地笑了。她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沈瑾白的怀抱,道:“太可惜了,我现在才听到这句话……我很喜欢这句话。” 沈瑾白听着,只是默默地抱着她。可忽然,她却又听萧非问了一句:“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明年的今天,我们可以在一起过年吗?就如同……家人一般?” 方才沈瑾白只顾着给她布菜,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如今,她便再说一遍,看一看沈瑾白的反应。 沈瑾白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她心头一热,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涌上心头。家人一般?她从来没拥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家,要么就是被人忽视,要么就是被人嫌弃,要么就是寄人篱下……姑母和表哥算是少有的给她家的感觉的人了。 而如今,这个小魔头说要做她的家人? “好,”沈瑾白颤声应了下来,又把萧非抱得更紧了些,“不仅是明年,以后的每一年,都要在一起过。” “等到京城了,我便要同姑母说,让她帮我退婚。我要让她知道,我有你了。”沈瑾白说着,吻了下萧非的发丝。萧非靠在她怀里,甜甜一笑。 子时到了,新年已至。在漫天的大雪下,村子里四处回荡着爆竹的声响。在这一刻,所有人对新的一年都满怀期待。 第123章 京城 大年初一,雪停了。 但是因为路上积雪太深,一行人还是没办法动身,只得滞留在这院子里再多待两天。众人实在是无聊,便各自寻着好玩的东西取乐。襄宜谷的随从在院子里打起了雪仗,季陵和陈广峻则在蒋沅儿的带领下寻了骰子开了赌局。 萧非趴在窗子前,眼巴巴地看着外边的雪,又小心地抓起了窗边的一撮雪,在手里玩着、捏着。她也很想出去玩,可沈瑾白担心她受凉,一直守着她没让她出门。也就是在沈瑾白出去打水的这一会儿时间,她才能开了窗子,偷偷玩一会儿。 “你在干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沈瑾白的声音。萧非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扔出了窗,又背了手,道:“不曾做什么?” 沈瑾白自然是不信的。她走到窗前,一把把窗子关上,嘴里还在说着:“如今天冷,你还是要仔细些,千万不能再受风寒了。如今你的身体最重要,可不能马虎。” 她说话间,萧非便打了一个喷嚏。沈瑾白听见,连忙回身去看她,又担心地道:“果真是受了凉了。”又道:“火盆我给你备好了,你还是到火盆边上坐着吧。” 萧非却没有动身,她只是扯了扯沈瑾白的袖子,道:“我想玩雪,我想堆雪人。” “不行,”沈瑾白一口回绝,“身体要紧。” “我知道我身体要紧,”萧非还在争取,“可我的身体自小就弱,一天两天也好不了。如果因为我体质如此,便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那我就真的什么都不能做了。” “只是不让你玩雪而已,又不是什么都不让你做。”沈瑾白劝着。 萧非听了,看了眼沈瑾白,又垂下了眼睛,撇了撇嘴,说道:“可这几日,不能做的事情,又何止玩雪一件……看得见但不能碰的感觉,你比我清楚多了!” 沈瑾白听了这话,反应过来,连忙挪开视线,道:“又说这些。”说着,又哄她:“那我从外边弄些雪进来,堆给你看?你肯定是不能碰这些的。” 第251章 “那,好吧。”萧非无奈地应了下来,却又连忙坐到了火炉边,满怀期待地瞧着她,等着她给她堆雪人。 只见沈瑾白拿了一块布出去,包了一包雪进了屋。她把布展开放在窗边,那里凉一些,雪不会那般轻易地化掉。她蹲了下来,侧对着萧非将雪捏在了手里,笨拙地滚了几个圆又合在一起,做成了两个十分简易的雪人。 “好看吗?”沈瑾白把雪人拿在手里,有些心虚地问。 “好看,”萧非看着沈瑾白,笑得灿烂,又补了一句,“我很喜欢。” 沈瑾白却低下头来,瞧着那两个雪人,不由得叹了口气。“怎么了?”萧非忙问。 沈瑾白看着手里的雪人,道:“我在想,这雪人只能出现在雪天,若是稍稍暖和些,它便不能存在了……堆出来,也会化掉,有什么意义呢?” 萧非听了,也看向了那两个雪人,若有所思。“可是,你不觉得,如果雪天没有雪人,那这个雪天也不完整吗?”萧非问着,又道,“就比如,乱世出英雄,雪人就是雪天的英雄。虽然盛世不需要英雄,但也不能说英雄没有意义。” 沈瑾白听了,不由得一笑,又看向萧非。“说得好,”她说着,便打开了窗子,把那两个雪人放在了窗外,“也只有雪天才配这两个雪人。” 过了两日,雪虽未全化,但好歹不阻碍行进了。一行人连忙收拾行李,再次上路。在路上奔波了七八日,终于到了京城。 因陈广峻担心那些文书带进家里后,会被人发现夺去,他便特意把那箱子托付给了襄宜谷,由襄宜谷的人帮忙看守。不仅如此,萧非还特意命人做了好几个一模一样的箱子,带在队伍里,意图迷惑他人。季陵也主动请缨,跟着襄宜谷护着那箱子。蒋沅儿自知自己身份不合适跟着去陈府,便也留在外边了。 只是如此一来,萧非便不得不和襄宜谷的人分开了。她本来该和襄宜谷的人在一起,可她舍不下沈瑾白,求了沈瑾白半日,说了些“箱子在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的话,又说什么至少会有一个袖袖暗中保护她,沈瑾白才同意她跟在自己身边。毕竟,沈瑾白满心都想着她的安危,生怕她出事,一切都以她的安危为重。 于是,萧非便易了容,跟着沈瑾白进了陈府。沈瑾白对外只说萧非救了她的命,是她的救命恩人,别的什么都没有透露。 回到陈府时,陈广峻之父陈临正在外应酬,几人便先去拜见了陈广峻的母亲、沈瑾白的姑母陈沈氏。只是他们见到陈沈氏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陈沈氏身体抱恙,一脸病容。 只是,她虽然一脸病容,也难掩她的风华。她虽已年过四十,眼角也有了些细纹,但气质绝佳,身上自有一股子将门虎女的气度,看起来很是年轻。萧非瞧了瞧陈沈氏,又看了看沈瑾白,不由得想道:“姑侄俩长得真像,小白以后多半也是这模样。若我不幸如我娘一般短命,但如今见了姑母,仿佛见了以后的她……也不算遗憾了。” 她自知身体不好,便总爱这般胡思乱想。想着想着,也就习惯了,反而对这些事情坦然了。 “娘,是孩儿不孝,娘卧病在床,孩儿却没能在榻前侍奉。”陈广峻跪在陈沈氏膝边,后悔不已。 “你不必自责,是我叫人别告诉你的,”陈沈氏咳了两声,说,“我去年十月染了风寒,然后便一直没好透,时好时坏的,但也不打紧。你在外边忙着追捕犯人,给自己铺一条进身之路,我也不好拦着你。” “姑母……”沈瑾白小声地唤了一声。在陈沈氏面前,她仿佛一下子转了性,也是一个小女儿家。 “瑾白啊,”陈沈氏叹了口气,又心疼地看着她,“我听说你在外边吃苦了?是不是你哥没照顾好你?他若是欺负你,你同我说,我打他。” “娘,你又来了,”陈广峻低了头,撇了撇嘴,“我哪能欺负她啊,我根本打不过她。” “表哥很好,”沈瑾白也说,“这一路上我们虽受了些苦,但也都逢凶化吉了。” 她说着,又看向了在一旁立着的萧非,迫不及待地给陈沈氏引见:“姑母,这是莫姑娘,这一路上她不知救了我多少次。” 因为萧非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所以这一次,她为了省些麻烦,特意用了化名。襄宜谷从前一直对外宣称谷主是一个名为莫如意的老头子,如今,她便姓莫了。 萧非听了,连忙上前拜见:“见过夫人。” 陈沈氏笑了笑:“这小姑娘,长得真好看。”说着,又冲她招了招手。 萧非见状,连忙走了过去,却被陈沈氏一把抓住了手。只见陈沈氏的眼里尽是感激:“莫姑娘,多谢你了。”又道:“瑾白有些与众不同,一直是我放不下的,是我最心疼的孩子。我很担心她,生怕她出事……多谢你救她!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我说,我一定应允。” “夫人客气了,沈姑娘对我很好,这是我应当做的事,并无所求,”萧非忙说着,又看了看陈沈氏的气色,想了想,又道了一句,“夫人,我略懂医术,见夫人身体抱恙,不知可否能为夫人诊治一二?” “这就不必了,”陈沈氏笑了笑,“只是小病,没什么的。” “娘,你就让她看看吧,”陈广峻忙劝着,“她医术很好,你让她瞧了,我们也放心些。” 第252章 “姑母,”沈瑾白也附和道,“这萧……小姑娘医术很是高明,不知救过多少人呢。” “真的不必了,”陈沈氏说着,忽然沉下脸来,摆出了当家主母的威严,道,“你们两个,出去了几个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娘……” “好了,我也乏了,”陈沈氏说,“你们舟车劳顿,也赶紧去歇一歇。等晚间用饭时,再接着说话吧。” 几人见陈沈氏如此说,也不得不听了。于是,几人嘱咐了陈沈氏几句注意休息的话,便连忙起身告退了。 可刚一出门,沈瑾白便拉住了萧非去了偏僻处,陈广峻也跟了过去。“你是不是瞧出了什么?”沈瑾白焦急地问。 萧非看了看陈广峻,又低了头,道:“正是因为没看出什么,才要把脉。她气色不好是真的,可我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应当没什么大事,秋冬季节本就易染风寒,病情反复也是正常的。我看你姑母要强,多半是操劳过度不好好将养,这才显得虚弱了些。” 陈广峻听了,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瞧出了什么。”又道:“如今我回来了,可以分担一些家务,她也就有时间好好休息了。” 陈广峻说着,便就要走:“我还得去六扇门述职,一时不能陪你们了。你们先好好休息吧,我们晚些时候再见。” “好,慢走。”萧非说。 待到陈广峻的身影消失在两人视野中时,沈瑾白又抓住了要逃的萧非,让她直视着自己。“我知道你方才在骗人,”沈瑾白说,“你说过你不会再骗我的。” 萧非听了,看着沈瑾白,但一句话都不说,似在犹豫。半晌,她终于开了口,却叹了口气。“你真的要听实话吗?”她低下头,问。 沈瑾白愣了一下,又咽了咽口水:“你说。” 萧非声如细蚊:“我没把脉,不知她到底是什么病症。但她气色实在是不好,脸色发黄,毫无血色,多半病在五脏六腑,难以根治、回天乏术了。” “什么……”沈瑾白震惊不已,身形一个不稳,又忙扶住了墙。 萧非忙握住了她的手,又接着道:“你姑母不愿让人替她诊脉,多半自己心里也有数了。我能看出她是个要强的人,但讳疾忌医是万万使不得的。你还得劝劝她,让我替她诊治,说不定我可以帮她。就算不能根治,也可以减少她的痛苦。” “好,”沈瑾白有些慌地点了点头,“都听你的。” 好容易挨到了晚间,陈府设下了宴席,为几人接风洗尘。陈广峻之父陈临也回了府邸中,一家子坐在一起,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 “大哥哥,”一个小姑娘对着陈广峻笑,“你可算是赶在年里回来了。过几日就是正月十五,外边有灯会,天子还要巡街,还好你没错过,我还等着你从外边给我带些好玩的东西呢。” “好说好说。”陈广峻说。 “大哥,”又有人问,看起来是陈广峻的弟弟,“你在外边可见过什么奇人异事?说来听听。” “倒也没什么,”陈广峻道,“不过江湖上的一些纷争而已,没什么可说道的。” “大哥大哥……” 陈广峻刚一坐下来,便有一群人兴致勃勃地问东问西。而同样是出了趟远门的沈瑾白这边,却是寂寥冷落,根本没人敢上前说话。 萧非坐在沈瑾白身边,看着这情形,便去问沈瑾白:“那些都是陈大哥的弟弟妹妹吗?” “是,”沈瑾白答道,“他有三个弟弟,五个妹妹,只没一个同母的。” “看起来他还挺受欢迎。”萧非若有所思。 沈瑾白看了看对面的陈广峻,道:“他对这些弟弟妹妹是有求必应,自小便如此的。” “我还以为他会很凶的,”萧非低声道,“就是那种兄长的架子。” “为什么这么想?”沈瑾白问。 萧非答道:“因为我觉得他有时候对你还是挺严格的……虽然他管不住你。”说着,她又瞧了瞧被人缠住的陈广峻,道:“可对这些人,他看起来随和,有求必应,但语气里总有种敷衍的感觉。” 这边聊得火热,那边却不乐意了。萧非正欲再问,却忽然听见座上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行了,他不过一个小捕头,你们还围着他?有时间听他说那些不入流的故事,不如多读一些书,赚个功名才是正道!” 萧非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正是陈广峻之父陈临。他的声音里尽是鄙夷和不满,话音落下,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陈广峻听了这话,动作一僵,又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去。看起来,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老爷,”陈沈氏撑着病体,说道,“他在六扇门办差,也是为民除害,怎么不是正道了?” “你就惯着他,把他惯成这样。”陈临很是不满。 “那总比你不管他好。”陈沈氏毫不相让,回了一句。 “你……”陈临咬着牙道了一句,似乎根本没想到陈沈氏会这样驳他。 “你们都别说了,”陈广峻忽然道了一句,又站起身来,看着陈临,道,“爹,我有话要问你。” 沈瑾白听了,顿觉不好。 第124章 忤逆 好好的家宴,热闹的气氛却因陈临的几句话而在瞬间冷寂了下来。陈临仰头看着站起来的陈广峻,问:“你要做什么?” 第253章 “只是问几句话而已。”陈广峻看起来憋着一口气。 “你放肆!”陈临一拍桌子,“这家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你这是要审你爹?” “不错,”陈广峻也起了脾气,高声回答了一句,又向前一步,道,“爹,你不会想让弟弟妹妹听到我要问的话的,你还是同我去别的屋里,回话吧。” “你好大的胆!”陈临气得拿手指着陈广峻,又骂了一句。 “父亲,”陈广峻毫无惧色,又十分严肃地说,“事态严重,我一定要问一问你。” 屋里的气氛紧张极了。沈瑾白见了,恐怕陈广峻打草惊蛇,便连忙开口道:“表哥,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吧。” “我等不了了,”陈广峻却没有听沈瑾白的话,“这事儿就像大石头一样压在我心里,我忍了许久,再不能忍了。” 陈沈氏见他二人说话奇怪,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陈广峻说,“一些衙门里的事罢了。” 陈临看着陈广峻,沉下了脸来。只听陈广峻又道:“爹,你虽对我严苛,但我一向敬重你。如今,孩儿也只是想问一句话而已,爹,你连回答孩儿一个问题都不敢吗?” 陈临登时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都出去。” “爹……” “都出去!”陈临怒喝一声,又狠狠地捶了下桌子,震得面前餐食都洒了不少。 一屋子的公子小姐见陈临发怒了,早就吓得声都不敢出,一听他轰人,便如同得救了一般连忙起身告退。陈沈氏见了,叹了口气,又强撑着站了起来,就招呼着沈瑾白、萧非和陈广峻一起走:“我们走吧,不必和他置气。” 说着,几人便要出屋门。陈广峻犹豫了一下,也跟上了。 “你等着,”陈临却忽然又开了口,“那小子,你留下。” 陈广峻有些惊讶,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陈临,只见陈临虽仍一脸愠色,但却没有再发作的表现了。陈广峻想了想,便对陈沈氏道:“娘,你们先回去吧,我再这里再留一留。”说着,便送三人出去了。 沈瑾白搀扶着陈沈氏回房,可心里却总是惴惴不安的。她看了萧非一眼,只见萧非也是一样的神情。陈沈氏见二人表情奇怪,便问沈瑾白道:“你们在外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一回来,所有人都变了个模样。你表哥从前在他爹面前连个声都不敢出,如今竟敢还嘴了。还有你,”陈沈氏说着,顿了一顿,“怎么突然好像乖巧了些?” “姑母,你多想了,”沈瑾白说,“我们在外边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那我看你怎么心神不宁的?”陈沈氏问。 沈瑾白一时竟回答不上来。在陈沈氏面前,她所有的机敏似乎都发挥不出来了,她毕竟是在陈沈氏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知道自己说谎定会被识破。 “罢了,我也不问你了,”陈沈氏说话间,已被两人搀扶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坐了下来,她看了看萧非,却道,“莫姑娘,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和我这侄女要说些体己话。” 萧非见了,知道自己不便久留,便退下了。而她退下后,陈沈氏又立马屏退了所有的侍女,屋子里一时只剩了两人。 “姑母,你要说什么?”沈瑾白问。 “还能问什么?”陈沈氏道,“自然是你的婚事啊!” 婚事? 沈瑾白低了头,道:“姑母知道的,我不愿嫁陆惟。” “可是,你若不嫁还能怎么办呢?”陈沈氏叹了口气,“如今就快正月十五了,陆家当日定的日子是二月初八娶你过门,还不到一个月了,如今陆家正张罗着呢,前不久还打发人来问你衣服的尺寸。我只推说你不在家,做得太早恐怕还要改,把他们打发走了。可谁知今日你刚回来,下午那会儿,陆家便又差人来问了。那陆惟,真是执意要你。其实,你想一想,陆家家大业大,陆惟又年轻有为,你若嫁他,还能有个人照顾,倒也不会吃苦,我也能放心些。” “我自己也能照顾好我自己,”沈瑾白忙说,“不用旁人照顾。” “你这丫头,”陈沈氏叹了口气,“那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沈瑾白说,“我身怀武艺,能保护好自己,又有一些钱财,不愁吃穿。我根本不必顾及寻常女子要守的规矩,我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况且……” 沈瑾白说着,不由得顿了一下,又低下了头去,难得地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娇羞的情态。 “况且什么?”陈沈氏忙问着,握住了沈瑾白的手,“你是不是有了意中人了?” 沈瑾白听了这问题,想起了萧非来,又是一笑,道:“有的。” “哦?是哪家的公子?家住何方?品行如何?”陈沈氏忙问。 沈瑾白想了想,道:“不是公子。” “不是公子?”陈沈氏有些疑惑,又一拍手,“是了,定是你闯荡江湖时认识的人,那是哪家少侠?” “也不是少侠。” “那是谁?”陈沈氏更疑惑了。她问完这个问题后,不禁咳嗽了几声。 沈瑾白见状,连忙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顺气,又端起了茶杯递到了陈沈氏的跟前。陈沈氏看了她一眼,接过茶杯,感慨了一句:“出去一趟就是不一样了,你这丫头竟然还会照顾人了。” 第254章 沈瑾白只是低了头,没有说话。她心里正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她想把她和萧非一事告诉姑母,可她又不确定姑母是否能接受得了这一事实。如今姑母身体抱恙,也不知她知道这一切后会是什么反应? 她不住地想着,却又听见陈沈氏问:“好孩子,快告诉我,那男子是谁?” 沈瑾白略想了一下,便道:“姑母,你若帮我退亲,我便告诉你。” 陈沈氏想了想,也道:“你告诉我那人是谁,若比陆惟好,我便帮你退亲。” 沈瑾白不由得轻轻一笑,道:“姑母,看来今日是不能告诉你了。”说着,她又站起身来:“姑母,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早些休息了。如今表哥回来了,他可以帮你分担府中事务,你也不必如此操劳了,还是自己的身体要紧。” 她不放心地嘱咐着,可看起来,陈沈氏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好啦,”陈沈氏说,“我都记住了,你也赶紧回去歇着吧。我让厨房再做些菜送到你房里,方才那么一闹,我看你也没吃什么,别饿着了。” “姑母放心吧,不必再想这些小事了,我能照顾好自己,”沈瑾白说,“倒是姑母,也得再添些饭食呢。” 两人又说了几句相互嘱咐的话,沈瑾白便退了出来。她沿着走廊一路走下去,却不是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向方才用饭的屋子而去,打算听个墙角。可她刚转过拐角,却被一人忽然转出来,拦住了。 正是萧非。 “你怎么没回去?”沈瑾白吃了一惊,低声问着。 萧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答道:“我知道你很担心这边,所以特意吩咐了袖袖在这边偷听,好告诉你。袖袖很会隐蔽自己,不会被发现的,我们约好了一会儿回你的房间见面。我担心你们两个撞上,互相惊扰了对方反而会出事,所以特意在这拦你。” “你想得倒是周到。”沈瑾白说。 “那你呢,”萧非问,“方才姑母和你说什么了?” “姑母?”沈瑾白笑了,“你如今就改口了?” “那是自然,”萧非笑了笑,又赶忙催促着,“快告诉我嘛。” 沈瑾白叹了口气:“是婚事。”又忙道:“我和姑母说了退婚的事了,但姑母如今身体不好,我怕她接受不了我和你的事,便没说出来。但你放心,等她身体稍稍好些,我便告诉她。” 萧非也叹了口气:“唉,果然如此,猜到了。”又道:“但你也不用紧张嘛,我理解你的,如今该以姑母的身体为重,自然要谨慎些。”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摔破瓷器的声音,正是陈广峻那边传来的。两人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却见陈广峻气冲冲地推开了门,大步走了出来,而他头上很明显被砸出了一道血痕。 两人见了,连忙躲闪,回了自己的屋子,只等着袖袖来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毕竟,如果真是陈临也被牵涉其中的话,陈广峻是不一定会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说一遍的。 去偷听的是明袖。明袖见左右无人,便进了沈瑾白的屋子里,把自己听到的事情对二人说了。 原来,在屋子里的人尽数散去之后,因陈临的气还没有消,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待到陈临面色终于缓和了些,陈广峻才开了口,直截了当地问着:“爹,你为官多年,可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 陈临听了这话,一下子火气又上来了。“你这是问的什么话?”他问。 “孩儿只是是想知道,爹,你可曾做过罔顾法纪之事?”陈广峻不卑不亢地说着。 陈广峻从前在他父亲面前从来都是连个声都不敢出的,如今陈临见陈广峻不再是以前那般唯唯诺诺的模样,更生气了:“你竟敢和你爹这般说话!” “爹,”陈广峻道,“现在问你话的是一个捕头,不是儿子。” “混账东西,”陈临拍案而起,指着陈广峻骂道,“你当了两年差,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一个小捕头而已,还敢来审你爹!” “那爹呢?”陈广峻问,“爹做了二十几年的官,可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你什么意思?”陈临见他这话奇怪,便问了一句。 “什么意思,”陈广峻苦笑一声,情绪又激动起来,“爹,我从前一直觉得,你对我们虽然凶,也不曾关心过我们,但好歹是个正直的官员。我一直以为爹在大理寺任职,是断冤案、鸣不平……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你……” “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陈广峻十分恳切地说道,“大理寺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我如今只想知道,你是否牵涉其中了。那些罔顾法纪、弄权徇私之事,你可曾牵扯其中?若你牵涉其中,我不会看在父子情分上将此事瞒下来,但我定会为你求情,争取从宽处置。” 他这话的确是发自真心,可这把他父亲当做犯人的语气却又激怒了他父亲。只见陈临登时抄起了手边一个花瓶向他头上砸过去,嘴里还大喝一声:“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等不孝逆子!” 陈广峻没有躲,任由着花瓶砸在自己头上,他额间登时流下鲜红的血来。花瓶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爹,”陈广峻也不顾那些碎瓷,忽然跪了下来,“如今回头,为时不晚啊!切莫再执迷不悟了!” 第255章 “滚!”陈临被气得不轻,在这个家里,除了他夫人,还没人这样对他说话,更何况是一向被子里瞧不起的儿子?因此,他甚至没有多问几句,只因他的话不合自己心意,便吵着要将儿子轰出去。 陈广峻跪在地上愣了一愣,又叹了口气。“爹,”陈广峻说,“既然如此,那我便不会留情了。” 他说罢,站起身来,抬脚便走。他气冲冲地推开了门,然后便大步向外,回房去了。 两人听明袖说完,面色都凝重了些。“如果不是你姑丈脾气太差,便是他真的做了什么,被说破了,因此才这么生气。”萧非道。 “可表哥究竟要做什么,”沈瑾白却皱了皱眉,“听他话里意思,他是要把那些文书给位子更高的人看……可那三百七十二卷中牵扯到了许多人,如今这朝廷里,哪里还有干净的人?他要做什么?” “莫非……”萧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要告御状?” 第125章 密谋 沈瑾白也想到了“告御状”三个字,不由得吓了一跳,却想了想,又道:“他今日午后去六扇门述职,六扇门见他回来了,想必也会多问几句。他虽然搪塞过去,我们也分了好几批进城,可若六扇门想查,总是能查到的。六扇门不干净,只怕六扇门已知道了我们带了个箱子回来,正在盘算着对付他呢。他如今还要告御状……” 说着,沈瑾白连忙站起,道了一句:“只怕那些人早就想好了对付我们的法子,表哥一定不能鲁莽行事……我得去劝他。”说罢,她又看了看萧非,还不忘嘱咐着她:“你别劳神了,早些休息,我去去就回。” 说着,她便出门去了。 萧非见她出门,不由得叹了口气,却又问明袖:“我让你们打探的消息,可有结果了?” 明袖摇了摇头,答道:“姐姐还没传消息给我,想来是还查出个究竟来。” “这便奇了,”萧非皱了皱眉,“陆惟知道太多襄宜谷的事情了,我们的人也盯不住他,连个缘由都查不出来……我先前还以为是京城的人懒怠,却没想到,你们都到这里了,竟然还没个头绪。” “他实在是狡猾。”明袖道。 萧非叹了口气,趴在了桌子上,道:“我有段时间,甚至怀疑是我娘当初对陆远说了什么,陆远又对陆惟说了……可我娘才不是这样的人呢。我娘把襄宜谷看得那么重,条条规矩都严格遵守,又怎会明知故犯?更何况是陆远,她当时只是想生个孩子而已,并没有对陆远动情,又怎会告诉他这些?” 明袖听了,便道:“奴婢之前听姐姐提起过,说我们的人把各地知晓内情的线人都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人投向陆惟,也没发现有失踪的……每个人都干干净净,和陆惟没有半点关系。” 萧非又坐起身来,拿手撑着下巴,望着烛光,叹道:“真是烦人。”又道:“那你们便多盯着陆惟吧,还有,你这几日不要单照看着我,也照看着陈府些。调些人过来看着这里,若有异常,立马来报,可不能耽搁了。” 陈广峻和沈瑾白如今回了家,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当日朝廷派陈广峻出门抓人,无非是看中了他家世背景容易拿捏,而如今陈广峻没有按照他们的心思来,那些人定然会想办法下手。在京城,陈府也只是中等人家,并没有那许多人来守着,对于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来说,还是挺好突破的。 若是以前,陈府估计毫无还手之力。而如今,她来京城了,她就不信,以她襄宜谷的力量,还守不住一个陈府? 她要保护沈瑾白和她的家人。 沈瑾白出了门,直奔去了陈广峻的房间。陈广峻的小厮见夜深了,顾及着礼法,还不让沈瑾白进门。沈瑾白却不管不顾,一把推开了那小厮,又道:“表哥,我有话同你说。”说罢,她便推门而入,却见陈广峻正坐在书桌前,提着笔,也不知在写着什么。 “表妹,你怎么来了?”陈广峻问着,放下了笔,又就要把他正在写的东西收起来。 沈瑾白见了,忙过去看,陈广峻便连忙拿手去挡,可沈瑾白却已经瞧见了。“你要退婚?”沈瑾白问。 陈广峻点了点头,道:“早该和韩家小姐退亲了,我配不上人家,就不耽误她了。明日一早,我便上门退婚。” “你还没有禀告姑母姑丈,这不是你的作风。”沈瑾白说。 “不必禀报了,”陈广峻答道,“反正他们也不会同意。” 沈瑾白想了想,却又发现陈广峻手边还压着另一封信。她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抢过来看了,这一看,不由得一惊:“你还要和姑丈姑母断绝关系?” 陈广峻气得脸都红了:“你怎么抢人东西看?”说着,便又要抢回来。 沈瑾白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把那封信拿在手里,又盯着他,问:“你这是要和所有人断绝关系……你究竟要做什么?” “还给我!”陈广峻喊着。 “你要告御状?”沈瑾白根本不用他回答,“你怕自己失败之后牵连他人,便急着要斩断一切关系,是也不是!” 陈广峻立在原地,愣了一下,又握紧了拳头,答道:“是!正月十五天子巡街,我要去拦驾告御状,恐怕此举未成连累他人,所以备下了这两封信。若我成功,我自然不会和父母断绝关系,若是失败,我便是个忤逆不孝的儿子,和这家里没有半点关系。”他说着,又急道:“你既然猜出来了,又何必问我?” 第256章 沈瑾白沉默了一瞬,又把那封信递还给了陈广峻,道了一句:“你真的想告御状?” “是,”陈广峻答道,“我已经在写状书了。既然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都有问题,那我只能告御状了。可我身份低微,见不到皇上,便只能如此行事了。” 沈瑾白觉得可笑:“你当真觉得告御状有用?”又道:“你别忘了,那些贪赃枉法的人可都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占了大半个朝廷。若是皇帝有用,哪里会有今日之祸?表哥,如今天下已近末世,你又何必心存妄想?” “不可胡言,”陈广峻忙道,“小心被人听了去。” 沈瑾白却笑了:“表哥,你觉得我害怕被人偷听吗?”又道:“告御状绝不是出路,那些文书说不定还会因此而毁。表哥,我们还是另寻良策吧。” “良策?”陈广峻苦笑一声,“表妹,还能有什么良策?” “我……” 沈瑾白刚要说话,却被陈广峻打断了:“表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多半在想,朝廷法度无用,那我们自己动手,杀了那些官员就是了。可你想过,这样一来,又会有什么后果吗?半数官员突然横死,朝野定然人心惶惶。如今天下本就不安稳,不少外敌虎视眈眈,若是被人钻了空子,这又如何呢?” 陈广峻说着,叹了口气:“此时定要徐徐图之,自上而下,不然,便只会是一片混乱。” “你就不怕死吗?”沈瑾白急了,忙问。 “郑三郎怕死吗?张钦怕死吗?”陈广峻反问,“他们费了那么多力气,才守下这一箱文书,我能辜负他们吗?” 沈瑾白知道陈广峻所思所想不无道理,却也觉得他如今太过天真。让皇帝知道了这件事,皇帝难道就能伸张正义了吗?那么多官员牵涉其中,其间势力复杂多变,是皇帝一人能撼动得了的吗?不如连根拔起,干干净净,快刀斩乱麻。 她想着,眼里阴鸷了下来,已然在构思该如何动手了。 “表妹,”陈广峻见她如此,怎么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连忙唤了一句,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法度,我也知道你另有谋划。可我并不相信这个朝廷已烂到了骨子里,我也并不信这朝堂上全是贪赃枉法的恶人,这世间有一个郑三郎这样的仁人志士,自然也有第二个、第三个……我不信这些人加在一起,也撼动不了这棵大树。” “你就这么相信法度?”沈瑾白问。 陈广峻叹了口气,又自嘲地笑了:“表妹,我是个捕头,如果我都不信了,那还有谁会信呢?”说着,他又走到了窗边,看了看外边将圆的月亮:“我已下定决心了,定要一试。成与不成,都在正月十五了。” 沈瑾白见他如此,知他心意已决,也说不得什么了。只是有一点,她必须要提醒一句:“你做这些,最好不要让姑母知道。退婚也好,告御状也好,都别让她知道。” “这么大的事,只怕,瞒不住啊。”陈广峻又长叹一声,说着,他却又觉得奇怪,“你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沈瑾白低了头:“没什么,只是不想让姑母再操心罢了。”说罢,她便默默地退出了屋子,转身回房了。 她回房时,萧非已经洗漱好,在床上躺着了。见她回来,萧非忙问道:“如何?” 沈瑾白摇了摇头,喝了口水,又答道:“劝不动。”却又道:“可这法子实在不可行,我们得想些别的办法,以防万一。” 说着,她自去屏风后洗漱了。 萧非见沈瑾白进门时忧心忡忡的,不由得也担心起来。她听着沈瑾白那边洗漱的声音,想了一想,又连忙坐起身来,笑道:“襄宜谷随时待命,任你差遣。” “你呀,”沈瑾白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只希望你养好身体。你身体康健,我才能放心。” “我已经很久没有再犯病了,”萧非忙道,“我已经大好了。” “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如今天凉,你身体又弱。”沈瑾白说。 萧非听了,心中一暖,又钻回到了被子里,道:“你心疼我,便是最好的了。作为回报……”她想了想,却又一笑:“那我只好以身相许啦!” 沈瑾白听了,不由得一笑:“又贫嘴。” 萧非听见沈瑾白笑了,也稍稍放下心来。于是,她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你快一点哦,我在床上等着你。如今没有你抱着,我可睡不着。” 深夜,陆府。 陆惟坐在书桌前,不知在写着什么。他面前立着一个黑衣人,正向他禀报着今日的发现:“襄宜谷的人不知隐匿在何处了,他们应当是分了好几批进城,一时间还没查明白落脚点,落脚点应当有好几个,甚至连季陵和蒋沅儿都不在一处。但公子让我们找的小姑娘却是容易,应该是和沈姑娘、陈公子一起去了陈府。只可惜陈府不容易混进去,还不知道她身边的情况。” “继续盯着,”陆惟开了口,淡淡地说了一句,“找到破绽后,将她引出来,在外边动手。” “还有,公子,那箱子的事暂时也没有眉目,”黑衣人禀报着,“在城门盯梢的人看见有好几个一模一样的箱子进了城,不确定哪个里面是我们想要的东西。” “多半不会在襄宜谷自己的地界上,”陆惟说,“那小丫头应当知道我掌握了他们襄宜谷的联络点,不会如此粗心大意。” 第257章 说着,陆惟放下了笔,又道:“其他人或许不好看着,但你们可以去看着陈临。陈临是个暴脾气,容易露出马脚来。”又问:“我爹近日可有什么动向?” 黑衣人答道:“他昨日去了趟六扇门,今日又和各位大人在一起饮酒,多半也是在商议此事了。” 陆惟听了,微微一笑,颇有几分不屑:“他们能商议出个什么,不过是杀人了事罢了,他们手上也不嫌多这几条人命。”又道:“不拦他们,让他们放手去做吧。只是沈瑾白和那小姑娘,你们要看住了,在我下令之前,她们不能死。” “是。”黑衣人忙应了一声。 陆惟说着,把刚写好的信装进了信封里,又封好了,这才起身递给了那黑衣人。“城外白云寺,请那位出山,”陆惟说着,又回身坐了下来,道,“还有北斗庄,也派人去催一下华鹰快点赶路,耽搁这么久了,也该来京城了。也给湘地的孟家递个口信,要不要加入,让他们尽快拿个主意,我可没耐心了。如果他们不动手,那我就要让我自己的人动手了,到时候,他们可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是,属下记住了。”黑衣人说。 “好了,夜深了,你忙完就赶快去休息吧。”陆惟说着,微微一笑,表面看起来也只是个温和的公子。 “属下告退。” 黑衣人说着,便拿着那封信退了出去。陆惟整理了下书桌,便又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推门而出,直向后院厢房走去。 这里没什么人住,冷冷清清,只有一间屋子里有声响,可也是黑灯瞎火的。可陆惟却依旧走到了那门前,叩了叩门。 “是阿惟吗?”里面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姨娘,是我。”陆惟答道。 “快进来吧。” 第126章 退婚 清晨,萧非睁眼时,只见沈瑾白已醒了。但沈瑾白并没有下床洗漱,而是坐在床上,呆呆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非见了,便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问道:“你昨夜没睡好吗?” 沈瑾白听见她声音,才知道她醒了。她连忙挤出个笑容,又道了一句:“还好。” 萧非却悠悠地叹了口气,说:“你别骗我啦,我又不傻,能看出来的。你定是在想陈大哥的事,因此一夜没睡好觉。”她说着,也在床上坐直了,又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沈瑾白,道:“你躺下来,我给你揉一揉头,不然你今天肯定一点精神都没有。” 沈瑾白见了,不由得一笑,又听了她的话顺从地躺了下来。她躺在萧非的腿上,闭了眼,感觉到萧非轻抚着她的额头,又轻轻按压着,很是舒服。 “非非,”但她还是开了口,道了一句,“表哥说得对,杀人不可取。可他告御状的法子很明显也行不通,我想了一夜,却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来……我们究竟该怎样?” 萧非听了,也有些无措,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或许,我们可以先用一下陈大哥的法子,”萧非说,“毕竟,那法子温和一些,大概也是大多数人能接受的。如果皇帝也不中用的话,那我们便再想别的法子。” “可告御状……”沈瑾白说着,又微微摇了摇头。 “是啊,告御状也不一定能行得通,”萧非叹了口气,“这京城里不知多少人都盯着陈大哥,他的一举一动,势必会被对方知晓……那些人,也不知他们会做出些什么。” “太危险了,”沈瑾白说着,却又想起来一事,忽然坐起,“表哥昨日去六扇门述职,倒无异常,想来是六扇门也不好在他刚回来时就下手,更何况是去述职。但昨日表哥说他今日要去退婚……” 她说着,就要穿衣下地,道:“不行,我得去看着他,万一有人下手就不好了。” “别急别急,”萧非忙劝着,“你放心,我早做好准备了,特意让襄宜谷的人盯着他呢,不会出事的。” 沈瑾白听了,回头看向萧非,动作也慢了下来。“你,”沈瑾白说着,又低了头,“你如今这样虚弱,却还这样劳神。” “一点都不劳神,”萧非笑了笑,“我很开心呢。” 说着,萧非又道:“既然陈大哥已决定告御状,那想必我们是拦不住的了。你放心,我会做好后续的准备,一旦拦驾告状失败,我也会保护陈大哥和陈家……保护你!” 她说的坚定,稚嫩的脸上是担当的神色。沈瑾白刚下了地便听见她这番话,不由得心中一动,连忙回身又将她一把揽进了怀里。 萧非靠在沈瑾白的胸前,甜甜地笑了。“我就喜欢你这样抱着我。”萧非轻声说着。 可两人刚刚亲近了一会儿,沈瑾白便听见门外传来了侍女的声音:“沈姑娘,陆公子求见,已让他在前面偏厅里候着了。” 陆惟? 萧非猛然抬头看向沈瑾白,只见沈瑾白也皱了皱眉。“他来做什么?”沈瑾白没好气地说,“你回他去,男女授受不亲,我一个尚在闺中的女子,不方便见外男,让他回去吧。” 这话便是有意搪塞了,全府上下都知道她根本不顾这些繁文缛节。她见的外男还少吗? 萧非听了这话,也不由得轻笑。可萧非刚开心了没一会儿,却又听见沈瑾白叫住了外边正要走的侍女,道:“等等,我改主意了,你让他等着,我过会儿就过去。” 第258章 “你做什么?那可是陆惟!”萧非忙低声问着。 沈瑾白听那侍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对萧非道:“从前对他所知甚少,如今却总是要会会他的……他从前那些事情如今已然败露,我去把事情都说破了,再退婚应该容易一些。” 萧非却不放心:“陆惟狡诈,你注意安全。” “放心吧,这是陈府,他还不敢再次造次,再说,”沈瑾白笑了笑,“他打不过我。” 沈瑾白梳洗一番后,又随意吃了些糕点,便去见陆惟了。她径直去了前面偏厅,只见陆惟正立在那里,打量着偏厅的陈设。 “瑾白,”她刚进门,便听见陆惟如此唤她,“你来了。” 说着,陆惟转过身去,对着沈瑾白微微一笑。他看起来温文尔雅,一点没有那阴险算计的模样。 “说吧,有什么事找我,”沈瑾白说着,未等陆惟落座,便直接坐了下来,又对奉茶的侍女道,“你们都下去吧。” “孤男寡女,不好吧。”陆惟微笑着说。 沈瑾白抬眼看向陆惟,也微笑着回了一句:“不屏退她们也好,只是你做的事情,怕是要人尽皆知了。” 侍女们知道沈瑾白脾气不好,根本不敢听两人说话,早就在沈瑾白下令让她们退下时,她们便一窝蜂地下去了,一瞬间便走了个干干净净。屋子里,只剩下了沈瑾白和陆惟两人。 陆惟垂了眼,微笑着,却一言不发。沈瑾白便又问了一句:“你今日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陆惟依旧保持着他得体的微笑,他抬眼看向沈瑾白,答道:“自然是为我们的婚事了。” “免了,”沈瑾白连忙摆手,“陆惟,我如今已知道你做下什么事了。怎么,你当真以为我会在知道这一切后还嫁你吗?” “这矛盾吗?”陆惟却问了一句,又微微笑着,答道,“瑾白,我早就对你说过了,我娶你,也并非求你属意于我,我也只是想给你一方自由的天地,让你能安心做自己。至于让你喜欢我一事,我本就没有奢求过。” 沈瑾白觉得可笑:“你到现在还在说这种话?”她说着,站了起来:“派杀手冒充北斗庄去追杀青门寨又栽赃到襄宜谷头上,在江湖上散播流言挑拨襄宜谷和北斗庄,又把襄宜谷的机密告诉北斗庄诱使北斗庄攻打襄宜谷,后来又指使华鹰做下那些事……你做了这么多事,却还在这里花言巧语。” “原来你只知道这么多啊?”陆惟轻笑着,有些不以为意。 沈瑾白见他没有否认,还一副轻飘飘的模样,不由得眯了眯眼,问道:“那你还做了些什么?” 陆惟道:“其实去追杀郑三郎的人也是我派的。当日我本来是想盯着北斗庄的动静,好让北斗庄和襄宜谷对立,可没想到有了意外收获,让我发现了郑三郎。只可惜当日派去追郑三郎的人跟丢了,后来又因为攻打襄宜谷一事耽搁了,这才拖了些时日……但也无妨,我本来就不想追杀什么郑三郎,只是不想让郑三郎手里的东西落到别人手里罢了。” 沈瑾白听他这般坦荡地承认了,微微有些吃惊。她看着眼前这人,却见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此人深不可测,着实可怕。 她被这人的想法彻底搞糊涂了,索性直接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毫不掩饰自己做的事情?” “做什么?”陆惟微笑着回答道,“我也只是想给自己搏一片天地罢了。这些事情本也没必要掩饰,告诉你也无妨。更何况你这么聪明,肯定自己就能想明白,我又为什么要拦你呢?就算你出去到处说,也不会有人信的。毕竟你看,我只是个文弱公子,无权无势的。我没必要瞒你,相反,我很需要你。” 他看起来很是真诚,沈瑾白被他这模样搞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又问了一句:“需要我?” “是了,”陆惟答道,“需要你。有些事情,只有你可以帮我做到,所以我很感激十几年前父母替我们订下了这桩婚事。瑾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过是在想退婚而已。我今日来,便是要告诉你一句,你不能退婚。” 沈瑾白冷笑一声:“凭什么我不能退婚?” 陆惟只是微笑:“瑾白,我知道,你和我那妹妹有些什么。我那日接到了华鹰的飞鸽传书,他把你们在北斗庄祖茔前的事都对我说了,你和我妹妹,还真是情深义重,让我看了都有几分羡慕。”他说话时,随意地轻轻敲着桌子,仿佛说出来的根本是什么不值得在意的小事。 这兄妹俩怎么都让人看不透! 沈瑾白听着这话,又把陆惟上下打量了一遍。她本以为陆惟今日上门会来狡辩一番,毕竟纸里包不住火,陆惟应当对自己所作所为也有个数。到那时,她也好直接退婚。可没想到,今日陆惟上门,却是大方把一切都承认了,然后告诉她,她不能退婚,甚至还提起了萧非…… 这还真是出其不意。 “你究竟想说什么?”沈瑾白问。 陆惟笑了笑,道:“跟着你们进陈府的莫姑娘,就是我妹妹吧?我听说,她叫萧非。”又道:“其实,你们中间那些事情,我根本不在乎,我只要知道你在乎她,就够了。” 沈瑾白没有说话,只是忍着怒火警惕地看着陆惟。只听陆惟接着说道:“如果你不嫁我,我便毁了襄宜谷。你应当,不想让我妹妹受苦吧。” 第259章 沈瑾白乜斜着眼看着他,道:“就凭你?” 陆惟却只是微笑:“瑾白,我是你未来的夫婿,你还是要对我有些信心。上次攻打襄宜谷只是小试牛刀,我若真动手,怕是襄宜谷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襄宜谷在各地的落脚点我都已清清楚楚,若我真的动手,只怕襄宜谷会被连根拔起吧。”陆惟说着,站起身来:“言尽于此,至于是否还要退婚,你自己抉择吧。” 他说罢,转身便走。 沈瑾白气得追了上去,大骂一声:“你卑鄙无耻!我便是死也不会嫁你!” 陆惟却好像看到了什么,忽然停住了脚步,语气沉重地说:“因为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而要与我退婚……瑾白,你还真是让我心寒。” “滚!”沈瑾白大怒,抓起茶杯就向他扔了过去。陆惟不会武功,躲闪不及,被那茶杯结结实实地砸中了,竟又控制不住地向后跌去,直跌出了门。 沈瑾白见他摔倒,刚要再追出门去补上几脚,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不是陆公子吗?” 沈瑾白听了,不由得愣了一下,只见姑母忽然从一边转了出来,命人扶起了陆惟。她看见姑母忽然出现,一时有些紧张,却见姑母也看向了她……脸色很不好看,不知她听到了多少。 “陆公子可还好?”陈沈氏问着陆惟,眼睛却看着沈瑾白。 陆惟笑了笑,答道:“不妨事。”又连忙假意替沈瑾白遮掩:“陈夫人,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陈沈氏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她那脾气我能不知道吗?她从小就喜欢打人,说了多少次也不改。”说着,又忙吩咐侍女:“快带陆公子到后面休息。” 陆惟连连摆手,又行了一礼,道:“不必了陈夫人,晚辈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拜会夫人!”说罢,他也不待陈沈氏挽留,拍了拍衣服,便头也不会地走了。 送走了陆惟,陈沈氏又看向了沈瑾白,她脸上的怒气登时显现出来了。陈沈氏进了偏厅,又一把关了门,立在门前质问着沈瑾白:“方才陆惟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喜欢上了一个女子,然后要和他退婚?” 沈瑾白听了她这话,略略放下心来。所幸姑母还不知道其他的事,不然,只怕又要替他们操心了。 “我问你话,回答我,”陈沈氏板了脸,却又因为一时动怒而咳了两声,“你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姑母,我……”她想岔开话题,可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话!”陈沈氏怒喝一声,急得眼里都有了些泪水。 沈瑾白见她如此逼问,脑袋一热,干脆“扑通”一声跪在了陈沈氏面前,将自己心事和盘托出,道:“不瞒姑母,我的确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便是莫姑娘。我意已决,今生非她不可。若不能和她在一起,我宁死不嫁!” “你糊涂!”陈沈氏气得拍了拍桌子,“你,你怎能如此儿戏?你有没有为你自己将来考虑?别人会怎么看你啊!” 沈瑾白低了头:“正是因为考虑过,这才有了这等打算。更何况,我本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她说着,又连叩了三个响头,又道:“姑母,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定然是接受不了的。姑母,我不求你理解我,只求你不要拦我。我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这般让我心动的人,我不想错过了。” 她说罢,屋内一时安静极了。陈沈氏看着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正当两人僵持之时,外边忽然又传来了侍女焦急的声音:“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又怎么了!”陈沈氏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只听外边的侍女急急地回答道:“大公子方才擅作主张去韩家退婚,惹怒了韩家,被打回来了。如今韩家派了人在门外堵着,让我们出去给个说法呢。” 第127章 病重 陈沈氏听了外边这话,登时着了急、动了怒。她身体本就生着病,方才已经历了一番沈瑾白给她的惊吓,如今一听这话,更是气急攻心,忽地昏了过去。 “姑母!”沈瑾白忙唤了一声,扶住了昏倒的陈沈氏,连忙给她把了脉。可惜她并不怎么懂医术,只查出来陈沈氏脉搏虚弱,别的一无所知。 “来人!请郎中!快去请郎中!”沈瑾白连忙喊着,一时间竟慌了。 “小白!”门外忽然传来了萧非的声音,沈瑾白回头一看,只见萧非正推门进来。见到萧非进来,她一下子安心了不少。 萧非也是神色匆匆。原来,自沈瑾白出门后,她便安排了明袖过来偷听,陆惟刚走,她便知道这偏厅里发生了什么了。她担心不已,连忙赶了过来,正好赶上了陈沈氏昏倒。 “放心放心,我在。”萧非连忙安抚着沈瑾白,又忙去给陈沈氏把脉。可刚探上她的脉搏,她便脸色一变,手指一颤,又立马挪开了手。 “怎么了?”沈瑾白忙问。 “没事没事,我再试试。”萧非口中连连说着,又抚上了陈沈氏的脉搏,这一次却是长久的沉默。 沈瑾白在旁边看着,焦心不已。萧非越是沉默,她便越是担心。丫鬟婆子早已围了一屋子,郎中也叫来了,可他们见沈瑾白在此,都在一旁立着,也不敢上前。 萧非沉默良久,终于收回了手,面色凝重地看向了沈瑾白。“如何?”沈瑾白连忙问着。 第260章 萧非低了头,轻轻握住了沈瑾白的手,却是欲言又止。沈瑾白一看她这模样,便知不好了。她本是直直地跪在地上,见萧非如此,便好似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瘫了下来。 “小白……” “我没事,”沈瑾白喃喃说了一句,却又连忙去骂那些丫鬟婆子,“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姑母送回房休息!” 那些丫鬟婆子见了,连忙围上前来,将陈沈氏抬走了。屋里的人都走空了,只剩下沈瑾白呆呆地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萧非见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又道:“姑母她积劳成疾、沉疴难起,五脏六腑皆有病灶,难以尽除……”说着,又忙安慰沈瑾白,道:“但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可沈瑾白还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萧非还从未见过沈瑾白这般模样。她不由得有些心痛,又把沈瑾白揽进了怀里,一言不发,只是拥着她。 “非非,”沈瑾白却突然开了口,“我好怕……我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萧非闭了眼,轻叹一声:“我明白。”又认真地道了一句:“我会陪着你的。” 天色渐晚,陈广峻却独自跪在祠堂里,他手脚都拖着重重的铁链,心里挂念着母亲却无法去探望。他刚回府便听说了母亲昏倒的消息,就要赶过去瞧,可他还没到跟前,便又撞见了怒不可遏的父亲。 “你这逆子!”陈临一见他,便不由分说,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巴掌,他脸上登时起了一个鲜红的手掌印。陈临本在家休沐,正是惬意之时,却忽然听说了陈广峻擅自退婚、韩家上门来闹的事情,一下子便起了怒气。他一出来便看见了陈广峻,便气得狠狠掌掴了他。 “滚去祠堂,”陈临根本没给陈广峻说话的机会,“好好反省!” 陈广峻看了眼陈临,却根本不理他,抬脚便往相反的方向走,执意要去探望陈沈氏。陈临却受不得儿子如此违逆自己,当时便令人把陈广峻绑了起来,扭送到了祠堂,又派了人严加看守。 因此,自陈沈氏昏迷后,陈广峻还未曾去探望。他心里焦急又愤恨,多年积怨堆在心里,就等着一个爆发的导火索了。 陈临在此时走进了祠堂。他来到陈广峻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你这逆子,你可知你做了什么?”他说着,便是劈头盖脸一顿数落:“韩家那是多好的亲事!你们小时候就给定下来的!你如今文不成武不就的,能高攀上人家已是三生有幸!日后有韩家助益,你的进身之路也能舒坦些!可你竟然不知好歹,擅自退婚,给韩家没脸!你这不孝子,真是让陈家蒙羞!” 陈临说着,又狠狠地踹了陈广峻几脚,一时将他踹翻在了地上。陈广峻却忍着痛,一声不吭,又努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依旧是跪在地上,却抬头看着陈临,道:“我不觉得退婚是让陈家蒙羞,我觉得贪赃枉法才是让陈家蒙羞!” 他说着,又站了起来,直视着陈临,道:“爹,我相信你知道我这些日子在外都做了什么,我相信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从小爹就让我读圣贤书,期望着我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如今我虽做不得八股文,但圣贤之道谨记于心、不敢忘却!”他说着,顿了顿,又道:“爹。我从未忘记书中教诲,可你呢?你可还记得?” “住口!”陈临怒喝一声,气得青筋暴起。 陈广峻冷笑一声:“爹,你不知道你如今的样子有多可笑,单是看你这恼羞成怒的模样,我便知道你都做过什么了。爹,如今你不回答也没有关系了,我心中已有数了。”他说着,根本不想再理会陈临,转身便又跪在了那些灵位前。 “站住!”陈临却忽然叫了一声他。 陈广峻听了这声音,心中不由得有些酸涩。但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又问:“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可他问完,却再听不见陈临声音了。他觉得奇怪,便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陈临已是老泪纵横。陈广峻不由得一愣:“爹,你这是……” “你以为,那些事情是我愿意做的吗?”陈临仍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威严,语气依旧严厉,就算是认错也有一种训斥他人的味道,“<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官场如此,别人都做,单你清高,你还能在这官场里待多久!我若不做,这陈府一家老小,又该如何生活!你还能有今日吗?” “我们辞官还乡不好吗!”陈广峻也十分激动地问着,“何必非要趟浑水!” “你知道了那么多内幕,他们肯让你平安还乡吗?不做,便是死路一条,还要连带上全家老小一起走黄泉路,换你,你会如何做?” 陈广峻愣了一下,又信誓旦旦地答道:“最起码不会像爹一样。” “呵,说得轻巧,”陈临说着,又指着陈广峻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日退婚打得是什么算盘,你不过就是想把事情闹大!我本以为你会顾及家人安分守己一些,却没想到你如此胡闹!我们都知道,你定然早就找到了那些文书,只是藏起来了。但如此也好,只要那箱子一日不现世,我们便都能独善其身。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在家里闭门思过!” 陈临说着,一挥袖子,抬脚便走。“若我偏要把事情闹大呢!”背后却传来了陈广峻执拗的声音。 “为了心中大义,置家人安危于不顾?”陈临说着,摇了摇头。 第261章 陈广峻苦笑一声,道:“爹,置家人安危于不顾之人,分明是你。是你把这偌大个家拖进泥潭里的,怎么如今却反倒怪起我了?” 陈临没有理他,只是大步出了祠堂。陈广峻听见陈临对外边守卫吩咐着:“从今日起,把他关在这祠堂里,一步也不许出去,哪里也不能去!若他走了,我拿你们是问!” “爹,”陈广峻一听,登时急了,他大声喊着、哀求着,“我娘还病着,你好歹让我见一见她!” 可陈临并没有理会他。 “爹――” 陈沈氏昏睡在床上,沈瑾白和萧非便在近前侍奉。萧非开了药,又施了针,然后便陪着沈瑾白一直在床边守着。沈瑾白担心她累着,赶她回去休息,可她也不依,只是要在这里陪着沈瑾白。 两人便这样在陈沈氏的卧房中从早待到了晚。 “他们说,表哥被关进祠堂了。”沈瑾白惴惴不安。 “最起码陈大哥如今不会有危险,”萧非安抚着她了,“你别再多想了,会没事的。” 虽然她的安慰苍白无力,但沈瑾白有她陪伴在身边,也着实心安不少。 “对了,陆惟说,他要对襄宜谷做些什么。”沈瑾白又连忙提醒着萧非。 “放心吧,我已经知晓了。袖袖已经传信回谷了,师父们会做好准备的。”萧非说着。握住了她的手,反而在让她安心。 “那便好了。”沈瑾白说着,挤出了一个笑容,又反握住了萧非的手。 两人便这样在陈沈氏的房中安静地守着,直到陈沈氏忽然咳嗽了一声,又悠悠醒转。 “姑母、姑母……”沈瑾白连忙唤着,握住了陈沈氏的手。 “韩家……”陈沈氏一开口,却还在关心陈广峻退婚的事。 沈瑾白便连忙解释道:“姑母不必担心,姑丈已把韩家打发走了。” “那广峻呢?”陈沈氏又问。 沈瑾白低了头:“表哥正在祠堂罚跪。” 陈沈氏听了,叹了口气,一抬眼,却又看到了一旁的萧非,脸色登时一变。沈瑾白见了,忙要再替萧非说几句话,告诉陈沈氏是萧非在照料她。可还不待她开口,陈沈氏便看着沈瑾白又恨又无奈地骂了一句:“你们两个孽障啊!我怎么摊上了你们两个讨债鬼!” 沈瑾白自然知道这话在说她和陈广峻,一时也不敢再多说了。萧非见这里气氛尴尬,便连忙起身,道了一句:“陈夫人,我先退下了。”说着又对沈瑾白道:“我去厨房看着药。” 说罢,她也不给沈瑾白挽留的机会,连忙走了。 “姑母……”沈瑾白见萧非走了,便忙又转头看向了陈沈氏,轻轻唤了一声,又低了头道,“是我们让你生气了。” “唉,”陈沈氏长叹一声,看了看萧非离开的方向,又问沈瑾白,“你当真喜欢她?” “是,”沈瑾白想了想,又坚定地答道,“山摧海枯志不移。” 陈沈氏此刻的情绪却没有早间激动了。她握住了沈瑾白的手,语重心长:“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该怎么办啊?这么个小姑娘,她能照顾你吗?世道一天不如一天,你让我怎么放心啊?” 陈沈氏问着,眼中已盈满了泪。沈瑾白见了,挤出个笑容,答道:“姑母放心,我真的可以照顾好自己。”又道:“她,她也很好,姑母别看她只是个小丫头,可她厉害着呢。和她在一起,我很开心。” “当真?” “绝无虚言。” 陈沈氏心疼地看着沈瑾白,又道:“我只担心你受苦。” 沈瑾白笑了笑:“可我若嫁了陆惟,也不一定是去享福的。姑母方才也说了,世道如此。既然和谁在一起都可能受苦,那我为何不选择我喜欢的呢?就算受苦,也是甘之如饴。” 陈沈氏叹了口气,又问:“你真这么想?” 沈瑾白点了点头。 陈沈氏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泪登时落了下来,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你呀,一向是最不让我放心的了。从小你就和别人不一样,四处生事,让人担心个不停。让你改,你又改不掉,我便想着,若能找个人顺着你、包容你也好。若有一日我走了,你在世上也不算无依无靠……” “姑母快别这样说。”沈瑾白如今根本听不得这样的话,连忙打断了她。 陈沈氏却微笑道:“总是要走的,回避这个问题又有何用?”她说着,又接着道:“既然你如今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那我也不能拦你,只要你开心平安,一切都使得。” 陈沈氏说着,又压低了声音,悄悄对沈瑾白道:“你爹娘留给你的五万两银子,我一分都没动。前些年府里有人想挪用这笔钱,被我发现,狠狠骂了一顿……你放心,那些钱,我都给你守着呢。”又道:“还有城外东边有一百亩的田产,是我的一部分嫁妆。广峻,虽然他爹不喜欢他,但他好歹是嫡长子,日后不缺钱的,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那些田产,我给你留着呢,添到你的嫁妆里了……世道艰难,有些钱和地,总是好的。” 沈瑾白听了,眼眶一热:“姑母……” “也不知广峻这小子怎么了,”陈沈氏说着,闭上了眼睛,看起来疲惫不堪,“怎么突然跑去退婚,也不知个缘由……” 她说着,又睁开眼,看向沈瑾白,问:“是不是他在外边也有别人了?” 第262章 沈瑾白看着陈沈氏,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箱子的事情定然不能告诉她,可蒋沅儿出身低微,只怕姑母一时也不能接受。更何况这是他们二人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来说比较好。因此,沈瑾白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罢了,”陈沈氏叹了口气,“我也不问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你们平安,我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陈沈氏说着,又道:“如今还在年里,不便去退亲,总得顾着些人家的面子。你等着,等过了正月十五,我便同你姑丈一起,帮你退婚。” 第128章 元宵 祠堂里,陈广峻仰头望着天空。已是傍晚,再过些时候,月亮便要上来了。今日已是正月十五,天子巡城与民同乐的日子,按计划,他该出去拦圣驾、告御状、为民申冤了。 可如今他却被困在了这一方祠堂里。他手脚上都绑了铁链,实在是不能活动自如。就算他身上有些武艺,也不能施展,更何谈闯出祠堂,去大街上拦驾呢? 他心中焦急不已,过了这一日,不知何时他才能见到皇帝。而如今他所有的希望,都在皇帝身上,也只有皇帝有这个权力处置那许多高官了。 正想着,他忽然听见外边有动静,再一回神,只见沈瑾白翻墙进来了。沈瑾白这些日子一直在陈沈氏的房间里侍疾,因如今正月十五,陈沈氏实在是担忧儿子,便让她过来瞧一瞧。 沈瑾白无奈,只好过来了。她其实并不想来,因为她总觉得,去告御状并不是什么好法子,而如今陈广峻心心念念的却又只有这一件事,实在令人头疼。 “表妹,”陈广峻见了沈瑾白,十分激动,“你来了。我娘可还好?” 沈瑾白答道:“她这些日子,气色倒是比从前好了些,只是还是没劲儿,下不得床。”又道:“你放心,有非非在,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只是如今姑母身体实在虚弱,我们还是少让她操心些为好。” 沈瑾白说着,又看了看陈广峻,只见陈广峻一脸内疚。“都怪我,”陈广峻说,“是我把她气病了。本来还想着回来以后,我可以多帮帮她,她也不用那么累,可我一回来,却把她气病了……” 沈瑾白垂了眸,答道:“非非说了,姑母是积劳成疾,倒和你没太大关系。只能说这陈府太大了些、人太多了些,各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 “是啊,”陈广峻叹道,“从上到下,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说着,陈广峻却又晃了晃手脚上的铁链,催促着沈瑾白:“表妹,你快把我放了吧,我还要出去办事呢。” 沈瑾白看着陈广峻,沉默了一瞬,又问:“你还要出去吗?” 陈广峻笑了笑:“表妹,你是不是又要拦我?” 沈瑾白答道:“我心里总是不放心。” 陈广峻长叹一声,又道:“表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这些日子也总是在想这个问题,而且我也有了答案了。”他说着,看向沈瑾白,道:“我还是要告御状,我不会选择如你一般用那样简单粗暴的法子来解决问题。那三百七十二卷文书里,并不是所有人都犯了必死之罪,朝廷法度都有明文规定,怎可悬而不用?已经有一些人视法度如无物了,我们再如此,那法条便真的只是一纸空文,以后还有谁会敬畏法度呢?” 沈瑾白皱了皱眉:“你太钻牛角尖了。” 陈广峻摇了摇头,道:“我不是钻牛角尖,我是必须这么做。表妹,我且问你,杀了那些人,便能解决问题吗?可能会解决一时的问题,但长久来看呢?怕是不能。相反,如果人人效仿,所有人都可以用这样的理由去杀别人,不论罪行轻重,那这天下岂不就乱套了?” 陈广峻说着,十分诚恳地看着沈瑾白,道:“表妹,放我走吧,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沈瑾白想了想,却依旧摇了摇头:“若是放你出去了,冲撞圣驾,你说不定会死;若是不成,你也会被那些人盯上,拦截追杀……”她说着,又向后退了一步,道:“表哥,如今姑母身体抱恙,我不想再让她听到这些烦心事了。我以姑母身体为重,我不想再惊扰了她。” 陈广峻听了,愣了一下,又叹道:“好吧。”他说着,又道:“可若我真的出去了,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请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娘,最好别让她知道我做了什么。” 沈瑾白眯了眯眼:“你还想出去?” 陈广峻道:“总是要一试的。” 沈瑾白看了看陈广峻身上的铁链,又回头看了看祠堂外的守卫。“你出不去的。”她说着,转身便走。她太了解陈广峻了,以他的本事,这铁链便先将他束缚住了,又何谈闯出去呢? 想着,沈瑾白便一路直回了陈沈氏的卧房,而萧非也在近前侍奉着。“姑母,”沈瑾白走上前去,坐在了陈沈氏的榻前,道,“表哥身体还好,只是姑丈一直不让他出来。他很挂念姑母,向我问了许多事情呢。” “唉,”陈沈氏叹了口气,“他别让我操心,我便知足了。” 萧非在一旁端起了药碗来,道:“姑母,这是我调整过后的方子,姑母再试试,看看是不是比从前好了些?”她说着,便把药碗端到了陈沈氏面前,舀起一勺,便要给她喂服下去。 因这几日萧非一直在陈沈氏跟前尽心服侍,陈沈氏对萧非也亲近了许多,便任由着萧非给自己喂药。“这孩子,不仅长得标致,还会照顾人,”陈沈氏一边喝着药,一边对沈瑾白夸着萧非,“如今看来,有她陪着你,我也能放心些。” 第263章 “沈姑娘也很会照顾人,”萧非笑着道,“我们是互相照顾。” “嗯,看出来了,”陈沈氏点了点头,又看向沈瑾白,“从前在家时,她连个热乎话都不说,虽然闲来无事就跟在我身边,但何曾照顾过我。如今出去一趟再回来。还真是变了不少,多亏了你呀。” 说话间,陈沈氏便把这一碗药都喝完了。萧非把碗放在了一边,又拿出帕子给陈沈氏擦了擦嘴。沈瑾白见了,忙把帕子接了过来,悄声对萧非道:“你自己身体也没大好呢,在这累了一天了,快去吃饭休息吧。” “我没事,”萧非也悄声回答着,“在这里和姑母说话,我挺开心的。方才你走的那一会儿,姑母又告诉了我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情。” “什么事情?”沈瑾白忙问。关于小时候的事,她实在是记不起什么了。虽然她觉得,她应当也做不出什么丢人的事来,但还是问一句为好。 “也没什么,”萧非笑了笑,“就是说你刚出生的时候,姑母去西北喝你的周岁酒,看你抓周……” “周岁酒?”沈瑾白有些惊讶,这也太遥远了些。 “说什么呢?”陈沈氏却忽然开了口,问着这一旁说悄悄话的两人。 萧非忙答道:“没说什么。”说着又站起身来,道:“姑母,我先去吃饭了,一会儿再来看你。” 说罢,她忙出了门。可刚出了门,她便听见了那熟悉的节奏:“登登,登登登登。” 萧非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连忙转到了屋后人少处,轻声唤道:“出来吧,怎么了?” 屋里,陈沈氏还在和沈瑾白说话:“方才你离开的时候,我本想问问那小姑娘她的家世背景,可没想到,却被她绕进去了,还说了许多你小时候的话。那小丫头,挺聪明的,不简单啊。” 沈瑾白一笑:“我知道。”又道:“姑母,你放心吧,我和她都知根知底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陈沈氏叹了口气:“唉,我总是放心不下你。”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外边又传来一阵敲门声。沈瑾白见了,便对陈沈氏道:“姑母,你等一下,我去看看。”说着,她便起身开门,只见萧非正气喘吁吁的立在门口,急得不行。 “怎么了?”沈瑾白见了,连忙出了门,把门掩上了。 “袖袖告诉我,刚才沅儿姐姐偷偷进来了,”萧非说,“还把陈大哥放走了,如今两人已拿了状纸,翻墙出去了。” “什么?”沈瑾白一惊。 “我已经让袖袖带人跟着去了,就算拦不住他,也能保证他的安全。只是如今局势难料,我们怕是要多做打算。” 原来,沈瑾白刚刚离开,蒋沅儿便翻进了祠堂里。陈广峻见蒋沅儿来了,不禁又惊又喜,忙问:“你怎么来了?” 蒋沅儿晃了晃手里的花灯,走到了陈广峻面前,笑道:“听说你退婚了,还被关进了祠堂里。今日正月十五,怕你不能过节,特意给你带了一盏花灯来。”又道:“还好你家的守卫并不是很聪明,我溜门撬锁的功夫也还在身上,这才进来了。我本还想着来拜会一下朋友的父母,可后来又想,我身份低微,怕是见不得他们,更何况翻墙进来也实在不算光明正大,只好作罢了。还是改日同季公子他们一起来吧。” “你能来便太好了!”陈广峻忙道。 “你怎么了?怎么这样激动?不过才三四日不见而已。”蒋沅儿笑着,把那花灯放在了桌案上,又从祠堂里寻了蜡烛来点上了。 那是一盏极好看的花灯,只可惜陈广峻如今已无心欣赏了。他连忙拖着铁链到了蒋沅儿跟前,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又道:“蒋姑娘,我表妹不支持我,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蒋沅儿想了想,道:“告御状很危险的,你又不是没有吃过越级上报的亏,你怎么还要做这样的事?” 陈广峻答道:“不试一试,心中难安。”又道:“蒋姑娘,今日算我求你了,你若能帮我,我便……”他说到此处,突然顿住了。 “你便什么?”蒋沅儿笑问。 陈广峻低了头,却涨红了脸:“我便……娶……” “好了,”蒋沅儿却连忙打断了他的话,生怕他再接着说下去,“这种事情,还是别轻易许诺为好……等我们回来了,再好好说吧。” 她说着,便拔出了头上的簪子,蹲了下来,三两下就帮陈广峻开了他脚上的锁。陈广峻见了,连忙伸出手来,道了一句:“多谢了。”然后便让蒋沅儿给他解开了手上的铁链。 铁链落地,陈广峻活动了下手脚,又连忙对蒋沅儿道:“我们回我的房间取状纸,然后一起出去,应当还能赶得上天子巡城。” “好。”蒋沅儿一口答应了。两人也没再管那刚点亮的花灯,只是并肩翻墙出去了。 此时,明月初升。 陆府。陆惟依旧在书房里认真地看着书,可黑衣人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立在了陆惟面前。“公子,”黑衣人说,“陈广峻从陈府里跑了。” 陆惟听了,不由得合上了书,悠悠地叹了口气:“陈临这个废物,连自己的儿子都看不住。”又道:“此事不能闹大,拦住陈广峻,不能让他面圣,不然我们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我们是把陈广峻抓起来,还是任他被那些人宰割?”黑衣人又问。 第264章 “我爹他们只怕是很想让这些不自量力的人死,但陈临在大理寺那边只怕又会为自己的儿子说话,这还真不好说……”陆惟想了想,又道,“在他面圣之前拦住他吧,最好把他抓来。他在我们手里,说不定还能有用,就留他一命。但若是不能在面圣之前抓住他,便让他在驾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转身便要走。 “等一等,”陆惟却又叫住了黑衣人,道,“陈府里的其他人,应该也会有些动作。盯着陈府,今日若有机会,便把那小丫头一并抓来吧。” “是。”黑衣人说着,连忙退下了。 陈府里,沈瑾白收拾妥当,就要出门。她不能放任陈广峻送死,如果拦不住他,就只能去帮他了。 萧非十分不放心沈瑾白,也要跟着去。可沈瑾白担心萧非的身体,自然是不允的:“你身体太弱了,还是好好养着。外边太乱了,不适合你。”又道:“只有你安全,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可你在外边那么危险,我也会担心你……我可以帮你的!”萧非忙道。 沈瑾白叹了口气,道:“非非,听话,如今并非儿戏。” 萧非听了,只是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沈瑾白见了,忙又道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说着,她又在萧非额头上轻轻印了一吻,然后便连忙走了。 见沈瑾白走了,萧非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连忙转身回了房间。“袖袖!”她轻声唤着,明袖便从窗外翻了进来。 “如何了?”萧非问。 明袖放下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套小厮的衣服,又道:“已经按照主人吩咐,把消息传出去了。如今除了各处守箱子的人和看着陈府的人没有轻动,剩下的人全部派出去了,定会保护沈姑娘和陈公子安全。” “那就好。”萧非说了一句,连忙开始换衣服,又坐在了镜子前,拿了笔就在自己脸上描画。 她和张钦学的易容术着实有效,没一会儿,她便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她满意地放下了笔,又拿出葫芦倒了水吃了药,然后便回头看向明袖,道:“我们可以出去了。” 第129章 截杀 沈瑾白出了府,一出门便随便抓了个路人问道:“皇帝巡城到哪里了?” 那人算了算时辰,答道:“如今应该刚出宫门。” 沈瑾白听了,便放开这人,连忙便向宫门前主街的方向跑去。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她应该可以追上陈广峻和蒋沅儿。 只是沈瑾白不知道,陈广峻和蒋沅儿怕人多眼杂被人认出,特意选了偏僻的路走。如此一来,她便和这两人岔开了路了。 陈广峻和蒋沅儿挑了偏僻的路,打算绕路去到那最繁华的主街上,那是天子巡城的必经之路。想必此刻羽林军已在城里开路了,陈广峻需要尽快赶过去,占上位子,做好准备。 两人一边跑着,蒋沅儿一边问着陈广峻:“若是告御状不成,你可还有别的办法?” 陈广峻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没有了。” 蒋沅儿有些吃惊:“没有备选的法子?” 陈广峻答道:“没有。若想得到全部的正义,只有这一个法子。”他说着,又停了下来,看向蒋沅儿,如实说道:“蒋姑娘,我已写下了和父母家人断绝关系的书信,若我告御状失败,上面追究起来,还麻烦你帮我把这书信呈上去,说不定还可以保我家人周全。” 蒋沅儿一愣:“你不打算让我一起去吗?” 陈广峻答道:“告御状太危险了,若是不成,冲撞圣驾是大罪,我怎能连累你?” 蒋沅儿听了,不由得一笑:“我还怕犯罪吗?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东躲西藏的日子,谁能抓住我?” 陈广峻忙道:“可我记得你说过,你想要安稳的日子,你想给自己谋一条出路……”他说着,牵起了蒋沅儿的手,十分郑重地说道:“蒋姑娘,听我一言,别跟着我了,让我一人去就好。若我失败了,我表妹他们应当还会照顾你,你还能过上你想要的日子。” 蒋沅儿却摇了摇头,十分果断地拒绝了他:“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一个义字,不然我也无法在九江城称王称霸。我是不喜生事,但并不意味着我会抛弃朋友。更何况,如今你身边只有我,我必须帮你。” 她说着,转身便走,看起来倒是比陈广峻还要坚定。“快走吧,”蒋沅儿催促着,又微微一笑,笑靥如花,“别耽误时间了。” 陈广峻见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连忙跟了上去。眼看着再穿过三四条街,他们便能到城中主路了。 如今是正月十五,四处都悬挂着花灯,燃放着炮竹。虽然世道艰难,但在过节的时候,百姓还是卯足了力气想要过一个好节,这是一年中难得的可以放松的时刻。 两人穿梭在这花灯下,但却无心享受节日的氛围,只是步履匆匆地赶路。陈广峻微微侧头看向蒋沅儿,看着花灯的光映在她脸上,回想起了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不由得开口道了一句:“蒋姑娘,等此事了了,我定会禀告父母,娶你过门。” 他这次说的认真,倒不像先前那般夹带着央求她放他走的意思。可蒋沅儿却没有听清他的话,不知是谁在旁边点燃了爆竹,震耳欲聋。 “你说什么?”蒋沅儿大声地问着。 第265章 陈广峻愣了一下,又摇了摇头,答道:“没什么。” 两人一时无话,过了这条街,便又转了弯。不远了,不远了…… 可他们不知道,在从陈府到主街的必经之路上,也有杀手正在那里埋伏着。纵使两人选了偏僻的路走,可有些路,也是避不开的。 于是,当两人刚转入那偏僻黑暗的小道,便有四五个蒙面的杀手从屋顶跳下,拦住了两人的去路。两人一惊,连忙就要回身,可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的路也被人拦住了。 陈广峻见状,连忙护在了蒋沅儿身前,问着来人:“谁派你们来的?” 两人如今的处境实在是艰难。原来,因陈临担心陈广峻生事,便命人把府里的短兵都收了起来,唯一没敢动的是沈瑾白的兵器。而两人出门太急,陈广峻并没有找到称手的兵器,只好空手出门。蒋沅儿武功不好,出行又一向轻简,只是随身带了一把小刀。而面前的蒙面杀手,却是各个长剑,局势实在是不容乐观。 于是,蒙面杀手很是不屑:“知道了又如何?你马上便要死了。” 说罢,为首的蒙面杀手便率先持剑带着其他人向两人冲来。陈广峻见状,连忙接过了蒋沅儿递来的小刀,又把蒋沅儿靠墙护在身后,当来人的剑刺向他时,他便飞起一脚,踹偏那剑。 可他赤手空拳,对方又人多势众,如此打法,并非长久之计。就在他将要坚持不住之时,忽听一旁传来一声高喝:“王齐来也!” 陈广峻连忙抬头看去,只见是襄宜谷的王齐带了五六个人从小道口转了进来,从那伙人背后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陈广峻连忙抓住机会,拿着小刀,便也迎了上去。 几人合力,三两下便把这群人都打趴在了地上,有几个已经不知死活。陈广峻一个个地看过去,揪起了一个还在喘气的,拿着小刀架在他脖子上,怒问着:“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惶恐地答道:“是……陆……” “陆惟?”陈广峻忙问。 “陆侍郎。”这人回答着。 “陆远,原来是他……”陈广峻听了,皱了皱眉,又松开了这人。他回头看向王齐,只见其他人已被王齐带来的人控制在了地上,便连忙道谢:“多谢王兄。” “不必了,”王齐回答道,“是上面的命令,让我们来保护你们。可我们对这京城实在是不熟悉,你们又太会躲,中间跟丢了一会儿,这才让你们遇险。” 蒋沅儿也叹道:“还好是虚惊一场,多亏有襄宜谷在了,来日定要好好谢谢萧非妹妹。”又问:“你们都出来了,箱子谁看着?” 王齐答道:“宫袖、冷袖两位姑娘带着人守着,还有张钦、季公子也没有离开。” “那便好了,”蒋沅儿放心地看向了陈广峻,笑道,“如今没有后顾之忧了,我们快走吧,别错过了。” 她说着,对着陈广峻一笑,便要主动走在前,向那主路而去。可她刚刚转过头,却不由得又惊呼一声:“小心!” 就在那一刹那,陈广峻根本没反应过来,便见一支箭从空中射来。紧接着,蒋沅儿便发出了一声痛呼,重重地向后撞在了他身上,又控制不住地向下倒去…… “蒋姑娘,”王齐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带着人围了过来,又看着那箭射来的方向,吩咐着手下,“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 五六个人登时走了两个,施展轻功向那暗箭射来的方向而去。 陈广峻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一把将蒋沅儿捞在了怀里,又蹲了下来。那箭已深深地没入了她的胸膛,箭尖甚至从她背后冒出,划破了陈广峻的衣服,在他身前留下了一道血痕。 “蒋姑娘、蒋姑娘……”陈广峻连声唤着,嘴唇发抖。眼前心爱的姑娘就躺倒在他的怀里,却是一身的鲜血。他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只是慌乱地握住了那箭,却只是碰了碰又无助地缩回了手。 这箭已射穿了她,他究竟该如何是好? “没事的、没事的,萧姑娘在,她医术好,没事的……”他连声说着,也不知是在安慰蒋沅儿还是在安慰自己。 蒋沅儿只是看着陈广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抓住了陈广峻的袖子,努力地笑了笑,如往常一般随意可亲,似是在安慰他一般。可她却又在此时重重地咳了两声,最后的呼吸随着这两声咳嗽夹杂着鲜血溢出了口…… 陈广峻觉得自己的袖子在那一瞬间被她紧紧地捏住,然后,她便一动不动了……甚至连瞳孔都逐渐散开了。 “蒋姑娘、蒋姑娘……”他动着自己的嘴唇,想唤出她的名字来,可他已经失声了。他看着蒋沅儿未合上的双眼,喉咙里却只能传出那些沙哑的哽咽,别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沅儿……” “陈公子,”王齐说着,放下了剑,“节哀顺变。” 一句“节哀顺变”,彻底击垮了他。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时他却顾不得这许多,眼泪夺眶而出了。 “不――”他大吼一声,一向待人温和的他从来没有发出过这样大的声音来,王齐立在旁边听了也是浑身一震。 沈瑾白刚来到不远的街道上找寻着陈广峻和蒋沅儿的身影,却忽然隐约听见了陈广峻的声音。她的脚步顿了一下,觉得不对,便连忙追寻着这声音而去,钻入了那偏僻的小路上。 第266章 然后,她便看见了陈广峻抱着蒋沅儿的尸身,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蒋姑娘……”沈瑾白也是一惊,轻唤一声,又连忙奔上前去,跪在了陈广峻身边,看了看他怀里的蒋沅儿,又看了看他。 陈广峻只是抱着蒋沅儿的尸首痛哭,似是一句话都说不成了,而蒋沅儿的眼睛还没闭上。沈瑾白见状,心中酸涩,便伸出手去,主动为蒋沅儿合上了双眼,又连忙问王齐:“谁干的!” 王齐答道:“这些杀手说,是陆侍郎。” “陆侍郎?”沈瑾白想着,低了头,道,“是陆惟他爹。” 说话间,去追那弓箭手的襄宜谷人也回来了。他们对王齐禀报着:“那人太快了,追不上。钻进人堆里,就找不到了。” 王齐听了,登时急道:“怎么办得事!”说着,又忙对沈瑾白和陈广峻保证道:“两位放心,我们定然能抓出真凶,为蒋姑娘报仇。” 沈瑾白见了,便看向陈广峻,又唤了一声:“表哥……”她不怎么会安慰人,如今竟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恨自己来晚了。 “表妹,”陈广峻终于开了口,哽咽地问了一句,“皇上走到哪了?” 沈瑾白吃了一惊:“你还要告御状?” 陈广峻点了点头,红着眼答道:“既然有人这么不想让我去,我便偏要去……不然,她就白挨了这一箭了。”他说着,眼睛只看着怀里的蒋沅儿。 王齐见了,忙问了身边刚刚去追弓箭手的人,又答道:“陛下已经在主街上了,只是离这里还有些距离。” “好,”陈广峻说着,又抬眼看向沈瑾白,道,“表妹,你能帮我把她安置好吗?” “带回府里吗?”沈瑾白问。 陈广峻听了,想了一想,又摇了摇头:“我娘身体不好,送回府里怕是会惊扰了她……只怕,我爹也不会愿意让她进门。” 沈瑾白想了想,便道:“那就先送去城外白云寺停灵?陈家在那里添了不少香油钱,应当会好好对待她。” 陈广峻点了点头,忍着心痛道:“也好。”他说着,就要把蒋沅儿从怀里放下来,可他刚放下来要起身时,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还被蒋沅儿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复又跪了下来,拿出了蒋沅儿的小刀。他不舍得把这袖子直接拽出来,便轻轻地把自己的袖子割断了,留下了一大截在蒋沅儿的手里,紧紧地被她攥着。然后,他把那小刀放回蒋沅儿身上,又站起身来,定定地看了蒋沅儿一眼,然后捡起了一个杀手的剑,转身便走。 “可你怎么办?”沈瑾白又忙问了一句,“你独自去,我不放心。不如我跟着你去,让襄宜谷的人送蒋姑娘去白云寺。” “表妹,”陈广峻停住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如今有我在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我信任你,这才把她托付给你……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表哥……” “若是我没能回来,不论是我娘,还是文书……便都托付给你了。你可以用你自己的方式来行事,不必来理会我了。”陈广峻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的这一句话。 沈瑾白听了,登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蒋沅儿的死是最后一根稻草,从前他还能选择满眼崇尚光明地用最正当的手法来解决问题,可阴影里的人却步步相逼……他要最后一试,如果这次失败了,那他所有的希望便也都破灭了。 第130章 御状 陈广峻走了,王齐连忙带人跟了上去,却也不忘给沈瑾白留下了两个人帮她处理蒋沅儿的尸身。沈瑾白看了看蒋沅儿身上的箭,叹了口气,手轻轻握了上去。她微微挪开了眼,终于狠下心来,一把将那箭矢拔了出来,带出了不少血肉。 “我们会给你报仇的。”她对着蒋沅儿的尸身说道,又把那箭矢挂在了腰间……此仇必报! 然后,她看向了地上那些七倒八歪的杀手,想了一想,便拿着剑,走过去,将他们一个一个结果了,又拖到了路边,用干草堆盖住了。若是让他们活着,等一会儿自己走了,这些人的同伙来救,不知会暴露什么,还是杀了他们以绝后患为好。 襄宜谷的两人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个草席放在了地上,还寻来了一把推车。如今非常时期,也只能用草席将就一下了。几人把蒋沅儿的尸身抬到了那草席上,又卷了起来,绑好了,又放在了推车上。那块布还紧紧地被蒋沅儿握在手中,几人并没有强取出来。 只可惜蒋沅儿一直想过安稳的日子,最后却事与愿违,横死在了节日的街头,一箭穿心,死后草席裹尸……一天安稳的日子都没过上。 沈瑾白见了这凄凉的场景,心中酸涩难堪。她望着那草席,有些哽咽地道了一句:“我们去找棺材铺吧。”她说着,转身便要在前引路,可走了没两步,她却又脚步一顿。 因内力见长,她的耳力也比从前好了许多。她好像听见了有打斗的声音传来,听起来还是陈广峻一行人。 沈瑾白握紧了拳头,想了想,又看向了那草席,轻声道了一句:“蒋姑娘,对不起,我得去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说着,又忙对那襄宜谷的两人吩咐道:“去寻个棺材铺,买上好的棺材,再把她送去白云寺,好好守着……我如今身上没带银钱,等这边事了了,我便去白云寺寻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她!” 第267章 襄宜谷的两人听了,连忙道:“沈姑娘放心,我们定不负所托。” 沈瑾白点了点头,又连忙提着剑便循着声音找了过去。走了没多远,她便看见了巷子里的激战,这次对方人多,陈广峻他们已处于下风了,王齐甚至还受了些伤。于是她连忙拔出剑来冲了出去,她顾不得什么,冲入人群之中便是一阵砍杀。 “你怎么来了!”陈广峻一边反击着,一边又忙问。 “我听见你们打斗的声音,不放心,便过来了。”沈瑾白说着,一回身便将一个杀手一剑封喉。 陈广峻有些急了:“那……她……” “你放心,”沈瑾白道,“襄宜谷的人,信得过。” 沈瑾白说着,一剑刺死了陈广峻身后的人,又跳到了陈广峻身边,道:“我们已经失去一个人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再失去一个人。” 陈广峻一时动容,又发了狠,与沈瑾白合力,终于把眼前的杀手杀尽了。从前他在面临这种场合时多半会手下留情,给对方留下一条命,如今却顾不得了。 “这些人是缠上我们了。”沈瑾白说。 “但快到主街了,”陈广峻说着,收了剑,对沈瑾白道,“如今百姓都在主街旁等着一睹天子圣颜,这里没什么人,但过了这条街,人就多了。想必到那里,杀手也不敢如此猖獗。只是那里人多,你若是被人发现帮了我,只怕也会给自己招来祸事。” 沈瑾白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又道:“我护送你到那里,然后我便不现身了,我会在暗中帮你。” 陈广峻应了一声,又看向了沈瑾白腰间的箭矢。他一眼便认出那箭矢从何处而来。“若我没能回来,帮她报仇,”他说着,又把自己刚捡来的剑递给了王齐,“面圣不便携带兵刃,这东西是带不得的了,以防落人口实。” 王齐见了,便接过了那把剑。陈广峻又看了沈瑾白一眼,认真道:“表妹,答应我,若我无路可退、必死无疑,你千万不要管我。我们这些人里,若我死了,便只有你和朝廷沾点关系,做事方便一些。你活着,便还有希望。所以,千万不可莽撞。” 沈瑾白沉默了一瞬,又点了点头。 陈广峻便又看向了那边亮如白昼的街道,那里有一些光漏在了这偏僻的小道上。他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表妹,我去了。” 说着,他转身便走,一步一步走得坚定。沈瑾白和王齐等人一直拿着兵刃在一旁护卫他,直到他走进了人群中,襄宜谷的人跟了进去,而沈瑾白却没再跟着。 她施展轻功,跳到了某处房檐之上,从高处观察着这繁华的京城。主街上灯火烂漫,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而在主街之外,大部分地方都黑漆漆的,寂寥无比。 蒋沅儿为了情义死在了那黑暗无人的地方,而陈广峻则背负着使命闯入了这灯火繁华之地……而与此同时,整座城都在欢度佳节。 沈瑾白小心地行走在屋顶之上,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看到了一些人,身着甲胄,看起来应当是特意为了皇帝巡城设下的。那些人倒是光明正大,根本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且还很蠢,看似在尽守卫之责,实际上却连左右看看都懒得动,甚至还哈欠连连。 “朝廷起用的都是这等草包吗?”沈瑾白心想。 可还有一些人,他们身着夜行衣,紧紧地趴在屋脊后,只露出了个脑袋来盯着下面的人群,几乎已同这黑夜融为了一体。看那作风,沈瑾白便知道,那绝对是专门豢养的杀手。 沈瑾白心中怒极,登时抬起胳膊,瞄准了其中一人。手指一动,袖箭便离弦而出,直中那人的面门。那人便悄无声息地向后栽倒,不知坠去哪里了。 而这一异常自然引起了同伙的注意,他们连忙在这附近搜寻着这神秘来人的身影。可沈瑾白早已巧妙地藏了起来,他们根本找不到。他们处在一时慌乱之中,而沈瑾白又抓住了机会,先迅速地换了一个位置,然后又用了袖箭,射中了一个。 杀手登时乱了阵脚,一个个都警惕地盯着周围的屋顶,找寻着放箭之人。可沈瑾白却早已悄悄地继续向前行了,能把这些人的注意力转移开来,她便算成功了。如此一来,陈广峻的路便能好走些了。 虽然她现在已完全看不到陈广峻的身影了,但她却看到了远处盛大的车驾,那是天子驾辇。驾辇行得极慢,还没到跟前,便有些百姓等不及,连忙下跪,山呼万岁。 山呼声震天,可沈瑾白却觉得可笑。跪这皇帝又有什么用,这皇帝可曾把百姓放在心上?若非皇帝昏庸无能,岂会让朝廷坏了纲纪?让百姓的生活一败涂地? 驾辇中的人,听着这山呼声,不会心虚吗? 她正想着,便见众多跪倒的人中立着一小堆人,那自然是陈广峻和王齐一干人等了。王齐他们就护在陈广峻身边,生怕有人使阴招。沈瑾白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忙又弯着腰施展轻功向前疾行,终于到了陈广峻附近。 只见在皇帝驾辇越来越近之时,陈广峻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状纸,便要从人群中闯出来。羽林军自然是不让,可王齐一行人却故意挡住了羽林军,为陈广峻开出了一条路,可他们自己却被羽林军盯上了,根本不敢轻动。于是,在羽林军即将围过来之际,陈广峻一个翻身,便越过了羽林军的重重防线,从人群中跳出来了出来,稳稳地立在了那主街道上。 第268章 皇帝驾辇一惊,连忙停了下来,便又有侍卫从两边绕出来,围在了驾辇前,对着陈广峻亮出了兵刃。沈瑾白见了,忧心不已,可又没有办法。事已至此,一切只能看陈广峻的运气了。可她虽然如此想着,但还是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来者何人?”为首的将军问着。说话间,便有些兵马要向陈广峻杀过去。惊扰了圣驾,本就是大罪一条。 陈广峻根本不畏惧周围的兵马,他在那些兵马到来之前,便双手捧起了状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状纸上甚至还染着血迹。 沈瑾白见了,心中难过,不忍再看。可她并没有移开目光,而是强迫着自己接着看下去。如今已走到这一步了,接下来如何,便全看陈广峻了。 可就在此时,似是一阵风刮过,竟然直将陈广峻手中状纸带走,又飞向了人群中,不知落去哪里了。百姓惊慌,兵马也慌了,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又看向了陈广峻。不仅如此,不知为何,陈广峻跪下之后竟一言未发。 沈瑾白觉得奇怪,按道理,他不应当趁此机会诉说冤情吗?那些侍卫、羽林军,已经把他团团围住了,一副要将他就地处置了的模样!再不说,便说不成了! 沈瑾白见了心中焦急,可侍卫已经围在了一起,她已然看不到陈广峻了。无法,她来不及多想,登时便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落在了屋后,又连忙向这边奔来,挤进了人群。可她刚挤进人群,便看见侍卫将陈广峻绑了起来,可陈广峻却依旧一动不动。人影闪动之间,她终于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陈广峻的面容,他神情呆滞,双目无神,嘴巴微张…… “不好!有人使阴招!!”沈瑾白立马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然后她一抬头,便看见了在主街的对面,有一个熟悉的对手正对着她微笑,笑得阴险又得意。 是华鹰!是暗器! 定是华鹰!他先是发出涂了毒的暗器,射中陈广峻,让他无法开口,然后又发出一枚暗器,带走了状纸! “可恶!”沈瑾白咬牙骂了一句,握紧了腰间的剑。陈广峻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从陈府逃出来了这主街,眼见着便能见到皇帝,为民申冤,可不曾想,竟被华鹰坏了事! 如今陈广峻被擒已是定局,他已经被侍卫绑住了,那昏庸的中年皇帝坐在驾辇之上看起来惊魂未定。沈瑾白心中气愤不已,却也忧心不已:陈广峻的身份自然是掩藏不住的,如今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告御状,而像是在行刺,就算他准备了断绝亲子关系的文书,也不一定能保陈家周全。 沈瑾白想着,心中愤恨难平,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立马冲出去将这华鹰大卸八块!可就在她将要控制不住自己之时,她却又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快跑啊!马受惊了!” 是萧非的声音。 原来,萧非和明袖也早就到了这主街附近的酒楼上,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她们亲眼看见了陈广峻拦驾,又亲眼看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了行动能力。 “如此这般无影无踪放倒了一个人,定是暗器。”明袖忙对萧非道。 萧非神情凝重:“是北斗庄……是陆惟的人!”她说着,忙拿起了笛子,道:“定是陆惟想要从中作梗!京城是他的地盘,我们本就处于劣势,如今北斗庄也来了。陈大哥落在朝廷手里,与落在陆惟手中无异……我们必须要拦住!” 她说着,连忙跑到窗边,几乎是用着毕生的力气连忙对窗边喊了一句:“快跑啊!马受惊了!”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混乱,让沈瑾白他们有机会救下陈广峻。她知道,沈瑾白一定在附近。 听到萧非声音的那一瞬间,沈瑾白眉头紧皱。“她怎么在这?太危险了。”她心想着,又看向了街对面,可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华鹰已不知去向了。 “糟了。”沈瑾白心想。 街上的其他人在听到了萧非的那一句话后本能地向后躲着,让出了宽敞的路,就连侍卫都带着陈广峻走到了一边,天子驾辇也做好了准备要应对这一个又一个的突发事件。可就当大家做好了该有的躲避之后,却惊讶地发现,这条街上并没有什么受惊的马。他们不禁奇怪,却又稍稍放下了心来。 可就在这略微放松的一瞬间,一阵笛声响起,天子出巡队伍里的马忽然犹如发了狂一般,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去。不少将军都从马上摔了下来,天子御马更是勇往直前,八匹骏马齐头并进,疯了一般地向前冲着,缰绳勒都勒不住,惊得皇帝在驾辇内紧紧抱住了一切能抱住的东西,还连声高呼:“来人救驾!” 场面一片混乱,百姓四散而逃,本来想着一瞻天子容颜,却目睹了这一件又一件奇事怪事。在这所有人都顾此失彼的时候,沈瑾白蒙了面,当即出手,跳入天子侍卫之中,三两下便砍伤了那些押送着陈广峻的人。王齐等人见状,连忙上前掩护,几人齐心协力,终于把陈广峻救了出来,带着他逃了。 萧非见沈瑾白救出了陈广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连忙把笛子塞进怀里,就跑下楼去,要去找沈瑾白会合。可她刚下楼,便看见华鹰迎面走来。 第131章 混乱 萧非见华鹰迎面走来,不由得心中一紧,却又连忙稳住自己,暗道:“无妨,我易容了。”想着,她看也没看华鹰,又做出了一副小厮的姿态来,急急忙忙地向前走。 第269章 明袖看见了华鹰,也连忙向后一闪躲在了帘子后面。她准备好了药,若是不对,她便会当即出手。与此同时,只见在萧非和华鹰擦肩而过时,华鹰回头看了萧非一眼。 “站住。”华鹰突然开了口。 萧非不由得停了脚步,故意粗着嗓子,拱肩缩背,道:“这位老爷有何事吩咐?” 华鹰看了看她,问道:“这里方才可有什么人在吹笛子?” “有!”萧非连忙应答,又问,“是不是个样貌清秀标致的小姐,约莫十六七岁?我瞧见她拿着笛子进门朝楼上去了。” “人在何处?”华鹰忙问。 “这就没注意了,都顾着看下面的热闹,谁还看她啊?”萧非说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华鹰听了,一时着急,也没再问话,直接扯着步子向楼梯上奔去。躲在暗处的明袖见状,连忙一挥手洒出一包药粉来。华鹰毫无防备,一下子脚软,向后倒去,几乎要晕在地上。 可他并没有登时晕过去,他狠狠地捶了下地,用疼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生怕有人再出手。可他万万没想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面前大堂里已是空无一人了。他只看见了明袖拉着萧非逃离的背影,看见了明袖的侧脸。他愣了一下,登时反应过来。 “可恶!”华鹰说着,愤恨不已。可他忽然间又觉得自己不太对劲,连忙用手擦了下鼻子,只见手上尽是黑色的血。 “不是迷药,是毒药。”他一惊,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又连忙强撑着起身,踉踉跄跄地不知向何处去了。 “你用的什么药啊?”萧非跟着明袖躲去了人少的地方,气喘吁吁地问她。 明袖答道:“鹧鸪天。” 沈瑾白从来没见过这么混乱的场景。天子巡城,结果马发了狂,狂奔不止,一群将军侍卫在后紧赶狂追;百姓四散而逃,本来是要过节,却目睹了一场又一场的混乱。 沈瑾白便带着刚刚救出来的陈广峻在这人群中穿梭着,他们现在急需一个可以避难的地方。可如今还能去哪呢?回家吗? “沈姑娘,我们去哪?”王齐问着。因为陈广峻中了暗器,如今动也动不得,话也说不得,他们只能问沈瑾白了。 其实沈瑾白也没有答案,她现在根本不知道哪里还能让陈广峻藏身。陈广峻冲撞了圣驾,等天子回过神,定然是要算账的。到时候全城搜捕,陈广峻又能躲到哪里去?他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公子,又是个六扇门的捕头,不知道有多少人认识他,他能躲过去吗? 想着,沈瑾白不禁有些沮丧,她只能开口说道:“找个人少隐蔽的地方暂且藏身。” 王齐便道:“不如去襄宜谷的地方。我们……” “不行,”沈瑾白连忙把这个想法否了,“那地方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不能暴露。如今也不知有没有人跟着我们,若是有人跟着,我们去了襄宜谷的地方,事情就更乱了。” 她说着,忧心不已。她现在担心的何止陈广峻一人,还有萧非。那小丫头终究还是没忍住跑了出来,可华鹰也出现在了这城里……如今的京城是危机四伏,也不知她究竟如何了? 她一边担忧着萧非的安危,一边带着这些人在城里漫无目的地游走着,找着藏身之处。正走着,面前不远处却忽然闪出来一人,看打扮是个小厮。 王齐等人见状,连忙拔出了刀剑来,做好了应敌的准备。而沈瑾白却愣了一下,连忙奔上前去,一把将那小厮搂在了怀里,急急地问着:“你怎么不听话?怎么还是跑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那小厮自然是萧非了。 萧非眼睛一红,抬头看着沈瑾白,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方才的易容此刻都没有用了。只见她答道:“可我也担心你啊。我也是怕的,我刚才路上还遇见了华鹰,我怕死了,可我更担心你,我想让你平安……” “华鹰?他没伤了你吧。”沈瑾白忙问了一句。 “没有,”萧非小声哭着,“袖袖给他用了鹧鸪天,想必他活不成了。” 沈瑾白见了,实在是心疼她,又连忙对她道了一句:“对不起,是我太急了……我只是怕失去你……今天、刚刚……” 她说着,有些哽咽。蒋沅儿已经没了,她亲眼看见了陈广峻抱着蒋沅儿尸身痛哭流涕的模样。她现在很怕,怕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萧非此刻却无暇顾及这许多,她连忙又让出一条路来,指着后面那没人的小院,对扶着陈广峻的王齐道:“走这里,这里没人。” 王齐听了这声音,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自家谷主。襄宜谷的人连忙收了剑,也顾不上问好,便带着陈广峻进了那小院里。沈瑾白也连忙拉着萧非的手进去了,又把大门关上了。 “这是什么地方?”沈瑾白问着,便看见了从里面迎出来的明袖。明袖已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身干净衣服,正招呼着襄宜谷的人帮陈广峻换上,也要那些方才暴露在羽林军面前的人各自换了。 萧非答道:“我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是见这里没人,让袖袖探查了一下,可能是原来的住户回家过年去了,这里很久没有人住了,这才进来。”又道:“我们暂且在这里休整一下,我已传信给其他的袖袖,让她们帮着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第270章 说着,萧非又忙关切地问沈瑾白:“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样伤心?”她说着,伸出手去,摸了摸沈瑾白的脸颊。 沈瑾白低了头,又回忆起了蒋沅儿。“蒋姑娘……”她开了口,可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萧非听了,不由得一怔。她早就觉得不对了,在看到这一行人里没有蒋沅儿的时候就知道出事了。毕竟如果陈广峻出事,蒋沅儿是不可能不着急地陪在他身边的。她本以为蒋沅儿是不是被人抓走了,可如今看沈瑾白的神情,明显是哀痛大于愤恨。 “沅儿姐姐,没了?”她颤声问着。 沈瑾白看了看萧非,又点了点头,答道:“是……陆远的人。” “我的生身父亲?”萧非问。 沈瑾白没有回答她,只是低下了头。两人一时无言,只是在院子里沉默地站着。萧非愣了一瞬,忙扑进了沈瑾白的怀里,紧紧拥着她。 沈瑾白被她这一抱,登时落下了一滴泪来。她伸手将萧非圈在自己怀里,连连许诺:“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我也是,”萧非忙道,“我谁都不想再失去了。”她说着,又连忙给沈瑾白擦了擦眼泪,鼓励她道:“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我们一定会活下来,给沅儿姐姐报仇!陆远、陆惟……都逃不过!” 沈瑾白也重重地点头,咬牙道:“给她报仇!” 两人说着,便进了屋,只见襄宜谷的人刚给陈广峻换好了衣服,而明袖也正在给陈广峻把脉。“如何?”沈瑾白忙问。 明袖答道:“他身上中了五针,五针都涂了毒,麻痹了他的奇经八脉,这才让他动弹不得,也说不成话。”她说着,又看向萧非,道:“主人,如今我们没有解药,还得现配,只怕这一时半会儿解不了毒。” 正说话间,沈瑾白却一把拉住了萧非,道:“有人来了,很多人。”她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听到了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明袖见状,连忙跑了出去,施展轻功去查探情况。不过片刻,她便又回来了,急急忙忙地对萧非道:“主人,是羽林军搜城,要捉拿刺客。我们不能在此久留了。” 萧非听了,气得直跺脚:“怎么连个气都不让人喘。”说着,却又忙对王齐吩咐道:“快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扔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王齐见了,连忙把衣服都捡起打包,裹上了几块大石头,扔进了院子的井里。都处理好后,几人又连忙扶起动弹不得的陈广峻,拖着他出门。 一行人一路躲躲藏藏,潜藏在夜色之中疾行,可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去。萧非实在没有办法了,索性转头问沈瑾白:“实在不行,我们回陈府。陈府先前对外一直宣称陈大哥是被罚在祠堂禁闭,只要赶在羽林军到之前把陈大哥送回去,说不定陈家还有办法替他遮掩。”她说着,却有些迟疑:“可若是出了差错,陈家都逃不掉了。” 沈瑾白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就赌一把,也只能如此了。”说着,几人当即便挑着偏僻的小路向着陈府的方向而去。 可走着走着,夜色之下,眼前却出现了一个手推车,车上放着一个草席,而手推车旁边则东倒西歪着两个人…… 王齐不由得惊呼一声:“谷主!那是我们的人!” 沈瑾白见了,也被气得浑身发颤。 是蒋沅儿的尸身,和那两个护送尸身的襄宜谷人。 “怎么会这样……”萧非喃喃道了一句,连忙奔了过去。可刚过去,她却又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向后连着退了好几步,直跌进了沈瑾白的怀中。 方才离得太远,又是黑夜,这里黑灯瞎火的,因此无人能看清。如今他们走近了才发现,那两个襄宜谷人,一个已经死了,一剑封喉,鲜血就淌在地上。而另一个人,虽然还活着,可双腿却被拦膝斩断,血流不止,看样子,也活不成了。 “发生了什么!怎会如此!”沈瑾白连忙去问那还活着的襄宜谷人。 那人咳了两声,却有气无力地望着萧非道了一句:“主人,对不起,属下无能……” “究竟怎么了!”萧非也急了,一边问着,一边却扒下了另一人的外衣扎住了他的腿,想让他的血流得慢一些。可他伤重至此,已无济于事了。 这人一脸的愧疚:“沈姑娘走后没多久,便有一人突然出现,将我打倒。我便被他挟持了,大哥虽没被挟持,可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便让我们供出箱子的所在地,说什么,若是不回答,便断我一条腿,腿断完了便断手,手断完了便断头……大哥一开始自是不肯说的,可后来他见我双腿尽断,实在不忍心,便供了出来……”他说着,登时嚎啕大哭:“然后,大哥就被那人一剑封喉了。” 沈瑾白算了算时间,面色凝重地道:“来不及了,他们定然已经找到地方了。”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中毒未解的陈广峻,不禁有些哽咽:他所有的期待都落空了。 她心中自责不已。她出府本是为了保护他们,可没想到,蒋沅儿身死,陈广峻中毒,襄宜谷的护卫又遭遇如此酷刑…… “是谁干的!”萧非急得青筋暴起,“谁敢对我襄宜谷人如此无礼!” 这人听见萧非的问话哭了两声,气息越来越弱,又连忙强打精神,对几人道:“属下不认识那人,只知那人武功很高。那人说,不取我性命是要我带个口信……他说,谷主、沈姑娘、季公子、陈公子、蒋姑娘……你们毁了他,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如今蒋姑娘已死,剩下四人,他要亲手了结!” 第271章 听了这一番话,沈瑾白和萧非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可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这人终于因为失血过多撑不住昏了过去。虽然仍有气息,但已无力回天了。 萧非见状,一下子泄了力,又回头问明袖,道:“他们是哪家的孩子?” 明袖摇了摇头,答道:“奴婢对谷中男子不太熟悉。”又问王齐:“王大哥,他们是哪家的?” 王齐想了想,答道:“应是谷里东边桑姑家的儿子,如今是头一遭出谷,都还不到二十呢。” 萧非听了,不禁握紧了拳头,恨恨地道:“等我找出是谁,我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沈瑾白还从来没见过萧非如此愤恨难平的模样,每一个字都是她咬着牙说出来的。她眼里布满了血丝,充斥着恨意。 沈瑾白见了,心疼不已,连忙轻轻抱住了她。今夜发生了太多的事了,混乱、恶心、又让人心痛不已…… 可忽然间,一道声音从上空传来:“不必你们找,老夫自己来了。” 沈瑾白心中一惊:石从风。 第132章 血债 沈瑾白听见石从风的声音,连忙将萧非护在了身后。只见头戴斗笠又蒙着面的石从风从天而降,落在了几人面前。就在这一瞬间,沈瑾白耳边又传来了许多纷杂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数十名蒙面杀手已将这条小道包围住了。 “石从风。”萧非咬牙道了一句。 石从风看起来落魄不已,眼里尽是阴鸷的恨意:“萧姑娘,上次见面是老夫失礼了。老夫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道这么个小丫头是襄宜谷谷主的女儿。襄宜谷,还真是和我韶云派纠缠不清啊。” “你也配说韶云派?”沈瑾白嘲讽道,“你可是被韶云派的弟子倒戈捉拿关押了的。你的弟子,都不认你了。” “那又何妨,”石从风冷笑,“迟早有一日,老夫会收服韶云派。而如今嘛……” 石从风说着,拔出了自己的剑来,又向前走了一步:“老夫还是先把我们的账算清吧。” 萧非见他要动手,连忙拿出了怀里的笛子,放在唇边吹了起来。石从风略略扭了下头,看起来是被这笛声影响到了,但他内力高深,足以抵挡萧非的摄魂曲。这也就罢了,奇怪的是,其他的杀手竟半点反应都没有。 萧非不由得一愣,又放下了笛子。只听石从风得意地哈哈大笑,道:“萧姑娘,没想到吧,为了防你们襄宜谷的摄魂曲,今天在场的这些来抓你的人,都是聋的。” 萧非听了这话,捏紧了手中的笛子。没有人能同时召集到这许多耳聋的杀手,这般巧合,只能是因为他们的主人让他们变聋了。 “你们好狠。”萧非咬牙说道。 “没办法,老夫实在是太了解襄宜谷的这些东西了,”石从风说着,提着剑缓缓走近,“襄宜谷的摄魂曲穿透力太强,寻常耳塞无法防住,只好出此下策。” 石从风说着,将剑一举,直指沈瑾白。“当日在韶云派,你们几个,让我名誉毁于一旦,无法在武林中立足……今日,我便要将此仇报了!你们,谁都别想逃过。” 石从风说罢,登时持剑向沈瑾白冲了过来。沈瑾白只得迎上前去,却还不忘对明袖嘱咐了一句:“保护好她!”说罢,她便持剑迎上了石从风。 那些杀手见石从风出手,便也都冲了上来,攻击着小道里的几人。这些杀手的武艺均是中上乘,王齐等人本就人少,又受了伤,根本抵挡不了。而他们都蒙着面,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襄宜谷的药粉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明袖想带萧非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却都被人堵住,根本施展不开。萧非想吹笛子召来些动物攻击对方,可她如今能躲避开对方的攻击已是勉强,根本没办法好好吹笛。 一方显然已落于下风了,几人只能是连连败退,拼命抵挡。如此一来,几人根本顾不得毫无行动能力的陈广峻。杀手见状,便抓住了机会,趁几人无暇顾及陈广峻之时,直接出手,将放在一旁的陈广峻抓起绑住了。 “表哥!”沈瑾白正和石从风对战着,忽然瞥见了一旁有几人正把陈广峻绑起来,不由得大叫了一声。可她根本抽不开身,虽然她这些日子已有颇多长进,可石从风的剑法武艺依旧在她之上。她想回身去救陈广峻,却被石从风死死地拦住了。 石从风见了,一边打着,一边不由得轻蔑地笑:“多日不见,你的确长进了不少。你的内力,也得了襄宜谷的法门吧?”他说着,手上力气明显重了些,让沈瑾白不得不双手持剑与他抗衡。只听石从风接着说道:“可你毕竟积累太少,襄宜谷控制内力的法门,对付那些寻常人或许有用。可你如今在我面前,就算能发挥出全部的内力,也敌不过我一半。” 沈瑾白的确有些吃力了。上次在韶云派,她同季陵两人合攻石从风都未能打成平手,若非后来韶云派弟子倒戈,他们定然是会一败涂地。更何况如今只有她一人…… 石从风见她勉力坚持着,不由得摇了摇头,道:“你这剑法倒是有我的做派,只可惜,你以后大概是没多少机会继续用这剑法了。”他说罢,眼里又露出了些狠意,虚晃了一招。 沈瑾白本全力攻击着,他却虚晃了一招,她便刺了个空。如此一来,她便露出了破绽。石从风抓住机会,手上一发力,直向沈瑾白背后刺去―― 第272章 “小心!”萧非见了,不由得惊呼一声。 可沈瑾白已来不及躲避了,那剑便重重地刺进了她的背,鲜血登时汩汩冒了出来。她经这一痛,不由得身形一晃,又被石从风跳到前面对着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她跌出去老远,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口里登时呕出了一抔血来。 这一脚倒是比那一剑还重。那一剑只是外伤,这一脚却是内伤。她现在根本不能动弹,一动便会觉得五脏六腑疼痛不已,手上也根本没有力气再抓起剑了。 石从风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一脚把她的剑踹开了,又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啊,如今我还不能杀你,你还有用。”石从风说着,抬眼看向了躲在明袖身后的萧非,微微一笑,看起来仿佛还是初见时那个随和的韶云派掌门。 “老夫今日来,为的其实是这位萧姑娘,上面下了命令,要抓你回去。”石从风说着,就要迈过沈瑾白,走向萧非。 可就在他刚刚抬腿之时,沈瑾白却一把死死地抱住了石从风的腿。“除非我死,你别想过去!”她说着这话,眼里却看着萧非。 蒋沅儿没了,陈广峻已经被人拖走了,文书的位置也已经暴露……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不能再让萧非出事了,绝对不能。 “小白……”萧非望着她,眼里登时落下泪来。 石从风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沈瑾白,有些无奈地道了一句:“你以为你这般阻拦,她就能逃了吗?你也不看看如今的局势,襄宜谷人死的死、残的残,就剩下她面前那个侍女还护着她……你觉得这样一个小侍女,能闯过重重围堵,带她走吗?” 沈瑾白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抱着石从风的腿。她看着萧非,虽一言未发,但眼里期盼的含义却很是明了:“快走、快走……” 可事实也的确如石从风所说。明袖一人,的确无法带萧非突出重围。这杀手一波又一波地冲上来,她们根本没有机会走。 石从风低头见沈瑾白仍不放手,不由得脸色一沉,又狠狠地对着沈瑾白肚子踹了一脚。沈瑾白闷哼一声,嘴里又溢出了些血丝。可不论石从风如何下狠手,她也未曾松开过一点点。 “好了,好了,你别打她了,”萧非实在见不得沈瑾白如此受苦,她哭喊着,对石从风道,“我同你走!我同你走!你放开她!” “主人!”明袖不由得急急地低声唤了一句。 “我和你走,我宁愿被你抓,”萧非说着,振臂一呼,“都停手!都停手!” 石从风见了,想了一想,便停了所有的动作,又示意这边的杀手停止攻击。整个小道又恢复了一片安静,只听石从风微笑道:“这便对了。”说着,他又对萧非道:“那,你过来。” 萧非见了,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可她没有办法。她看向了地上的沈瑾白,她背上受了伤,口中也吐了血,浑身的白衣早已染遍了泥污。她心疼,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别,”沈瑾白不住地摇头,心痛又无力地劝着,“你别过来,别过来。”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用着自己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说着,却也不知自己的话萧非听没听见。她只恨自己无用,没能保护好身边的人。 “好,我过去,”萧非轻声回答着石从风的话,看着沈瑾白,又挤出一个笑容,“你放心,我吉人自有天相,我不会出事的。你一定要好好养伤,不要让我担心。” “非非,别……”沈瑾白劝着。 明袖也抓住了萧非的袖子,急急地恳求着:“主人,三思啊!你不能落入敌手,你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你!” 萧非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向前迈出了一步。然后,她便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向石从风走了过去,抑或是说,向沈瑾白走了过去。 石从风见状,不由得感慨:“你们襄宜谷还真是奇怪,一边把情字写进禁律,一边却又为了一个情字如痴如狂……奇怪,实在是奇怪!” “我呸!石从风,受死吧!” 后方突然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萧非一怔,又连忙抬头看去,却见紫镜正持剑从石从风背后向他刺来。石从风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又连忙一脚踢开了沈瑾白,拿起剑来就回身抵挡着。 萧非见状,连忙扑了过去,顺手抓过了沈瑾白的剑,又将她揽在了怀里。“师父来了,师父来了,”萧非慌乱地说着,“师父很厉害的,我们会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她说着,忙又用袖子给沈瑾白擦了擦脸上的血。 沈瑾白轻咳了两声,又抓住了萧非的手,似在埋怨她一般地说着:“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吓死我了……” 说话间,便又有几个杀手要来攻击两人。明袖见状,连忙一一拦住了。这一次,来攻击的杀手明显比方才少了,因为,他们都去围攻紫镜了。 紫镜正和石从风缠斗着,而石从风已然落于下风。杀手见状,自然是要去保石从风的。如此一来,紫镜倒替这边的年轻人分担了一些,这边仅剩的几个杀手便被明袖和其他襄宜谷人一同解决了。 “紫镜,”石从风明明已落于下风,却还在嘴上逞强,“多年不见,你变得老了、丑了。” “那也比你更不像人了强!”紫镜怒喝着,“我追查你许久,今日,便要取你狗命,为我女儿报仇!” 第273章 说罢,她狠狠一刺,石从风一躲,便只是刺中了肩头。“你女儿,”石从风冷笑,“她刚生下来没多久,你就扔下她不管了,你好意思吗?” “我不管她,是为了让她活下去!可你呢,你让她死了!”紫镜说着,在击倒了一旁的杀手后,对着石从风又是狠狠一划,这次她攻击的是下盘,石从风的腿上登时流出一股血来。他一个不稳,连忙向后退了好几步。 而就在此时,一阵笛声响起。石从风回头一看,只见萧非拿起了笛子,正吹着那激烈昂扬的曲子。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天边忽然飞来了一大群鸟,乌泱泱的,直向他而去。 石从风见势不对,连忙收手,转头就跑。紫镜还想去追,却又被几个杀手拦住了。当她处理掉那些杀手之后,却发现石从风已不知逃去哪里了。 “可恶!可恶!”紫镜连连骂着,却忽然又听见了身后传来萧非的哭声。她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萧非正抱着沈瑾白痛哭不止。 紫镜见了,忙收了剑奔了过去,只见沈瑾白实在是撑不住,已经昏迷过去了。而萧非正哭得伤心,哽咽难言,想给沈瑾白把脉,却也根本稳不住手了。紫镜摇了摇头,又蹲了下来,拿过了沈瑾白的手给她把脉。 “大师父,”萧非抽泣着,“还好你来了。” 紫镜依旧不怎么搭理萧非,只是淡然答道:“没什么。今日,我追寻石从风踪迹,追到了城外白云寺,在那里发现了一封书信,这才赶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她说着,看向了萧非身后躺着的那几个襄宜谷人,她不禁也有些心痛:“这里躺着的,都曾在我膝下受教。先是我的女儿,又是我的徒儿……石从风!” “师父、她……”萧非说着,关切地看向了沈瑾白。 紫镜收回了把脉的手,答道:“内伤,要养好怕是需要些日子。”说着,她又站起身来,对还活着的襄宜谷人吩咐道:“他们没料到我出现,暂时应该不会回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赶紧离开吧。” 第133章 疮痍 沈瑾白悠悠醒来时,只见自己正躺在一间小屋里。这是一间很破旧的屋子,看起来有年头了,大概也是近几天才收拾出来。而萧非就守在一旁,红着眼睛看着她,显然是哭了多时了。 “你终于醒了,”萧非哑着嗓子说,“你吓死我了。” “非非……”她轻唤一声,又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萧非的手。可她刚抬起手,便觉身上一阵疼痛,然后她的手便被萧非抓住了。 “别动,”萧非忙道,又按住了沈瑾白,“你的内伤太重了,要好好调理才是。紫镜师父说了,你最好不要下床。” 沈瑾白却没在意自己的伤势,她只是急急地问着:“如今是什么时候了?我们这是在哪?表哥,还有文书,都怎么样了?” 萧非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一一回答着:“如今是正月十七,这是襄宜谷在京城的一处房产。但你放心,这个地方是大师父去年才设下的,还没来得及用,知道的人也少,虽然朴素了些,相对比较安全。季公子、小张哥和袖袖他们如今都在这里,今日小张哥和季公子白天易容出去打探消息,怕是难见。至于陈大哥……” 萧非说着,低了头:“陈大哥被石从风的人带走了,我们没能追上,也不知道被藏到了哪里。至于文书,那群杀手突袭了我们几个藏身点,六个箱子,他们抢走了三个……文书被抢走了。” “什么?”沈瑾白听了,不由得发怔。这一次,他们算是损失惨重了。人没了、文书也没了…… 半晌,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又低了头,落下泪来:“是我没用。我没能保护你,答应表哥的事也没能做到……” “你快别这么想,”萧非忙道,“是陆远陆惟阴险狡诈,石从风华鹰又出其不意,我们是防不胜防……” 萧非说着,便把紫镜追踪石从风的事说了一遍,又忙拿出了一封信来,那是紫镜在白云寺找到的书信。“这是陆惟写给石从风的,”萧非说着,展开来了,放在了沈瑾白眼前,道,“谁能想到陆惟早就和石从风有联系了。” 沈瑾白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细细地读了一遍。这一读,她不禁气得咬牙切齿。“原来陆惟早就联系了石从风,在石从风做下的坏事还没败露之时,他便已联系石从风要韶云派一起对付襄宜谷了,只是当时石从风还在观望,没有立即应下。后来石从风逃离韶云派,也是他安排的……”沈瑾白说着,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气得说不出话来。萧非见了,便又把那封信收了回去。 陆惟在信里十分诚恳,许诺石从风,如果他出山帮自己,他便助石从风夺回韶云派、报仇雪恨……于是,正月十五元宵之夜,陈广峻刚刚出府,陆惟便又让人给石从风递了口信,做好了截杀的准备。石从风见了,哪里有不从的道理? 萧非叹了口气,道:“华鹰也就罢了,我们早知他和陆惟有联系,自然也多了几分警惕之心。可石从风却是个意外,谁能想到,他和陆惟也脱不了干系。他这等一流的高手突然出现,我们哪里能防住呢?” 沈瑾白听了,不由得沉思了一会儿,又道:“陆远的杀手杀了蒋姑娘,石从风又趁着襄宜谷护送尸身之时下手审出了文书的所在,陆家的人又夺回了文书……”她说着,看向了萧非:“我怀疑,蒋姑娘的死也并非偶然。” 第274章 萧非听了,也反应过来。她面色凝重:“在问出文书的下落之前,他们不会让陈大哥死。而当时你们一起行动,若要审问出个结果,必然要让襄宜谷人落单才好下手……在他们眼中,寻常侍从的死可能不会让襄宜谷分出人来特意看护,那他们就只能是在这一群人里选一个,除了陈大哥以外,最需要保护的人了……”她说着,连连感叹:“好狠、好狠……看来这是逼着我,弑父杀兄啊。” 沈瑾白听了,一时沉默。萧非又看向沈瑾白,向她许诺着:“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陆远陆惟虽是我血亲,可我襄宜谷才不理这套规矩。” “我知道,”沈瑾白轻声说,“我只是想起了姑母……我和表哥两日没回去,不知道陈府怎么样了。” 萧非忙答道:“你放心,陈府如今风平浪静的。我昨日派袖袖去打探消息了,昨日一早便有朝廷的一个什么人去陈府问话了,据说还挺咄咄逼人的,但被陈大哥他爹给挡回去了。他说陈大哥自退婚之后便被关在祠堂罚跪,从未出过门,又说你一直照料姑母,也从未出过门。” 沈瑾白觉得惊奇:“那人就这么信了?” “自然没有,”萧非道,“但你姑丈也是有几分胆魄的,他威胁那人说,陈大哥前些日子离开京城做的是什么事,大家心里都清楚。但陈大哥有没有留下别的东西,大家都不清楚了。如果他们一定要把整个陈家拖下水,大不了便鱼死网破……一番话,便把那来抓人的吓回去了。” 沈瑾白听了,不由得感慨:“脾气不好有时也是有好处的。”又问:“那我姑母呢?她可还好?” 方才萧非没有提到陈沈氏的任何消息,沈瑾白关心着姑母,不由得又问了一句。可萧非听了,却眼神躲闪,嘴里只是答道:“听说姑丈下令了,府里所有人都不能提你和陈大哥,因此姑母目前还不知你们不在府里的事。” 然而沈瑾白一见她眼神,便觉不对了。她不顾自己的伤势强撑着坐了起来,又问萧非:“那她身体如何了?” 萧非看了沈瑾白一眼,知道瞒不过她。她低了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我不在的缘故,听说昨日陈府又请了好几个郎中,甚至连太医都来了几个……” 沈瑾白听了,登时心中一紧。她口中喃喃:“太医都来了几个……姑母定然是猜到了……是我们让她操心了……”她说着,便要起身:“我要回去看看她。” “别,”萧非忙道,“如今城中戒严,你一身的伤,怕是不便。更何况你如今回去,定然会被严加看管,能不能再出来都是一个问题了。” 萧非说着,又忙安抚道:“你放心,姑母那里,有袖袖看着呢。等外边巡查的人少些,我们一起回去。” 两人说着话,忽听一声门响,只见是紫镜推门走了进来。宫袖就跟在紫镜身后,她看起来也受了一些伤,手腕上缠着厚厚的布。 “醒了?”紫镜问着,坐在了沈瑾白的床边,“说来也巧,上次离开前我在给你治伤,如今我又见到你,却还是在给你治伤,两次受伤还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紫镜说着,看了萧非一眼。 “紫镜前辈,”沈瑾白忙道,“她不一样了。” “是了,她的确不一样了,当初还以我擅动情思一事将我下狱,如今却和你要死要活的,”紫镜说着,只看着萧非,“我当日还料定她和她娘一般,如今看来,她倒是比她娘有那么几分人情味儿。” “大师父,”萧非讪讪地唤了一句,“如今再相见,你也不必每句话都嘲讽我,我已知错了。” 沈瑾白瞧了萧非一眼,见她神情,想来这两日紫镜没少说她。宫袖则在此时立到了萧非身后,拿出了葫芦来,关切地催促着萧非:“主人,该吃药了。” 萧非听了,忙接过宫袖的药,倒水饮了,然后便一言不发地乖乖坐在那里。紫镜给沈瑾白把了脉,又摇了摇头:“石从风下手太狠,你的内伤若想养好,只怕还需要些时候。这些日子,让袖袖每日过来助你调理内息,应当能好得快一些。” 紫镜说着,看向了宫袖。只见宫袖只是低着头,什么也没有说。她虽然沉默,但谁都能看出来,她心不甘情不愿。 “多谢了。”沈瑾白道了一句。 “好了,你们好好休息吧,”紫镜说着,走到了门边,“等你们都好些,我们再商讨出个对策来。如今这帮人可是难对付,萧楚当年的眼光真是不错,找男人生孩子,却没想到招来今日这等祸事……陆家没一个省油的灯。” 萧非听了,又连忙低下头去。若是从前,她定是要和紫镜辩上一辩的,可她如今自己都没有底气,只好闭嘴不言了。 “对了沈姑娘,”紫镜又道,“没事多下来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不要总是躺着。” 说罢,紫镜便走了。 沈瑾白听了这话,连忙看向萧非,只见萧非心虚无比。“我记得你方才说,紫镜师父不让我下床,”她说着,便强撑着要下地,一边动作着,一边却又问着,“你为什么不让我下床。” 萧非连忙拦住了沈瑾白,道:“我担心你的身体,你这么一动,肯定很疼的。” “嗯?”沈瑾白挑眉看向萧非,又踩上了鞋子,勉力站了起来,就要往门边去。 第275章 “小白……”萧非忙唤了一声,又上前扶住了沈瑾白,劝着她,“你如今需要静养,活动筋骨什么的,还是再等等吧。” 沈瑾白低头看向萧非,问:“你有什么不想让我看见的吗?” 萧非对上了沈瑾白的眼神,又忙挪开了自己的视线,结结巴巴地道:“没什么。” 沈瑾白见她如此,便知是有什么了。于是她连忙迈开步子,忍着身上疼痛向外走去。萧非还想再拦,可她却又被宫袖拦住,问:“主人为什么要拦她?” “你懂什么……”萧非说着,眼圈一红。宫袖听了,也是一愣。 就在这一瞬间,只见沈瑾白拉开了门。萧非见了,连忙奔过去,站在沈瑾白身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沈瑾白的袖子:“我、我怕你伤心……” 沈瑾白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她眼里的震惊无以复加,紧接着又是一阵晕眩,所幸萧非立马将她扶住了。 在这个不大的院落里,竟整整齐齐地摆放了十七具薄棺。 萧非方才并没有对她说,这一次他们损失了多少人。这一次,他们损失惨重,除了蒋沅儿以外,襄宜谷自己也没了许多人。这里放着十七具薄棺,可没找到的,还一十四人。 “我们能找到的尸身,包括沅儿姐姐在内,一共有十七具,如今局势不妙,我们怕陆家盯上,因此没敢下葬,白云寺我们也不敢去,只好把他们暂且安置在这里。我们连个上好的棺材都准备不了,这里有好多棺材还是季公子现砍树做的,所幸如今冬日,尸身还能保存些时日。本来我们打算今日把这些薄棺放入地窖存放的,可如今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只好暂且放在这里,打算明日再移动。” 萧非说着,看向沈瑾白,又道:“你昏迷时,时常在梦里呓语,言语里都是自责愧疚之意……我知道你的,你虽然外表如常,但向来都是把自己紧绷着的,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我怕你见了这情形,撑不住……” “不,”沈瑾白捏紧了拳头,“我能撑住。” 她说着,转头看向萧非,红着眼道:“不仅能撑住,我还要给他们报仇!” 萧非听了,忙拉住了沈瑾白的手,附和着她:“我们一起给他们报仇。” 陆府。 陆惟依旧坐在书房里看书,他面前立着的黑衣人正在给他禀报这几日的发现。京城太大了,纵使他们这两日四处搜查,可还是没什么头绪。 “之前公子吩咐的事,我们都已安排好了,只是沈姑娘她们,仍不见人影。”黑衣人说。 “他们一直躲着,总不是办法,总得激一激他们,”陆惟说着,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把陈夫人病危的消息散播出去吧。”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 陆惟把那书卷放进了脚边的箱子里,又合上了箱子,上了锁。“好了,你下去吧,”陆惟说,“好好招待石掌门,如今孟子钟带着韶云派的一些弟子逃离了湘地脱离了孟家的掌控。孟家没什么用了,只能靠着石从风了。” “是,属下明白。”黑衣人说着,转身便退下了。 陆惟把箱子放进了脚下的机关里,便又起身去了那小院。他依旧在那扇虚掩的门前伫立片刻,然后便敲响了门:“姨娘,我来了。” “进来吧。” 屋里女声响起,陆惟便推门而入。只见一个女子正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而床上躺了一个人,正是华鹰。 “他的毒可解了?”陆惟问。 “鹧鸪天溶于水后起效才快,还好他没吸入太多,解救得及时,”女子答道,“如今已无性命之忧了。” 第134章 姑母 这院子实在不大,也不怎么起眼。或许也是因为这院子不起眼,所以这里躲过了护城军的搜查。 这里房间也不多,萧非和沈瑾白便又住在了一间屋里。天黑了之后,沈瑾白便一直坐在窗边,盯着外边的棺材看。 萧非见了,恐她劳神,连忙过来劝道:“你身体虚弱,也该早些休息了。等把身体养好,我们便出去报仇。” 沈瑾白却依旧打不起精神:“我不知何时才能把身体养好。”她说着,抚上了自己腰腹,那里被石从风所伤,如今动一下都会疼。她低了头,又道:“表哥下落不明,姑母如何也没个消息,还把襄宜谷拖累成这样……我真是没用。” “你快别这么想,”萧非忙道,“陆惟一早就盯上襄宜谷了,如今也是我疏于防范。” 她说着,把沈瑾白揽进了自己怀里,道:“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好的。” 沈瑾白靠在萧非怀里,闭了眼,却依旧颓然:“可有些人,他们死在了十五那天,再也过不去了。” 萧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她知道沈瑾白一向如此,看似刚强,可总是把自己的精神绷成一根弦,平日里看似坚不可摧,可若出了事,她是最容易自责的。或许是和她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吧。 她如今能做的,只是陪着她。 萧非正想着,忽听一声门响。两人抬眼望去,只见两个人顶着陌生的面孔进了门。但看体态,沈瑾白却能认出那是季陵和张钦。 “沈姑娘醒了!”季陵一眼便看见了窗边的沈瑾白,连忙问候着。 沈瑾白点了点头,道:“我醒了。” 季陵也有些沉默了。如今这情形,他也不能如往日那般做出轻松的模样来。张钦则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276章 季陵擦了擦脸,又问着沈瑾白和萧非:“紫镜前辈在哪?我们有事要和她说。” 冷袖不知从哪里绕了出来,回答道:“大师父在打坐练功,如今怕是不便见你们。” 季陵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还是桩挺重要的事呢。” 萧非听了,忙问:“什么事?你可以先和我们说。” 季陵听了,便走上前来,道:“本也不想让你们劳心,但如今先和你们说也无妨。”他说着,立到了窗前,低声道:“孟子钟带着一些韶云派的师弟来京城了。” “为何?”沈瑾白有些惊讶。孟子钟不好好地待在湘地,来京城做什么?联想到先前陆惟联系韶云派的所作所为,她不禁多想了些。 季陵见状,便知她想歪了,忙道:“你别多想,孟子钟是带着人逃出来的,他如今已和孟家断绝关系了。” 原来,陆惟在石从风离开后,依旧没放弃盯着韶云派这块肥肉。孟家是商人,比石从风更好说话,当初陆惟只是许了些蝇头小利,便说动孟家让韶云派跟着北斗庄去攻打襄宜谷了。只是当时的孟子钟并不知情,又拗不过家里,只好听了。 前不久,孟子钟回了湘地,正要追查石从风逃脱一事,却又遭到了孟家的施压。他这才知道,孟家早和陆惟有了联系,甚至连石从风也是孟家放出去的。孟子钟知道以后,自是勃然大怒,特意回家和孟家长辈理论了一番,却不想竟被孟家幽禁了。而在幽禁期间,他偶然得知,孟家和陆惟还有些联系,并且陆惟要孟家和韶云派发誓效忠自己。 孟子钟得知以后,自然是不愿的。他一不愿自己成为孟家在韶云派的傀儡,二不愿韶云派彻底成为孟家私兵。于是他抓住了机会,终于在某一日晚上,同韶云派其他弟子里应外合,逃了出来。 如今孟子钟带着韶云派来京城,是为了找陆惟要个说法的。毕竟他们从前从未和陆惟打过交道,也不知陆惟想做什么,更不知陆惟如何盯上了韶云派。韶云派身为江湖一大门派,岂能被陆惟这样一个官宦人家的公子摆布?他们如今来,是为了维护韶云派声威的。 可他们没想到,好容易赶到城里,城里却戒严了,街头四处都是护城军,韶云派成群结队地出去,总是能被拦住盘问,实在是不方便。也就是在此时,他们又和季陵见面了。 “韶云派如今还住在城东的客栈里,我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等回来和你们商议之后,再做定夺。”季陵说。 萧非听了,便道:“如今韶云派来了,若能帮我们,我们也不会太艰难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季陵说着,又道,“对了,还有一事,陈兄的去向有线索了。” “怎么说?”沈瑾白忙问。 季陵答道:“我们今日问了好几个乞丐,他们说正月十五当晚,看见有人拖着个麻袋进了翡翠馆。” “翡翠馆?”萧非疑惑地问着。 “那地方本来只是做玉石生意,是陆家的亲戚在打理,”沈瑾白解释着,“但之前有传闻,陆远在翡翠馆里养了个唱的,后来渐渐地,这翡翠馆也不开门了,没人知道这里面情况如何。” 季陵道:“想来是养外房是假,把翡翠馆改成了豢养杀手、囚禁他人的地方是真。” 萧非听了,不由得垂眸沉思:“我以前竟没有在意过这翡翠馆。” “陆家父子串通一气,陆惟的所作所为想来也有他父亲授意,只怕石从风抓了我表哥后,直接就送去那翡翠馆去了。那地方又有些陆远的不入流的传闻,普通人谁会想到那里去……说不定我表哥真的在翡翠馆。”沈瑾白说着,看向了萧非。 萧非一见她神情,便知她在想什么了。“你稍安勿躁,等我们确定了之后再去也不迟。”萧非劝着,她生怕沈瑾白伤还没好,便又要逞强出门救人。 沈瑾白见她如此,知道她担心自己,便道了一句:“好,听你的。” 季陵见二人如此,不禁欲言又止。想了想,他终于还是向后退了一步:“那你们早些休息吧,我等紫镜前辈有空了再去找她回话。”说着,他连忙就要走。 沈瑾白见他神情奇怪,连忙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季陵忙说着,就要走。 可毕竟朝夕相处这许多日子,沈瑾白一眼便能瞧出他有所隐瞒。“是不是陈府出事了?”沈瑾白连忙问着,扶着窗子站起身来。 季陵脚步一顿,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萧非也登时紧张起来,只见季陵回了头,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是不是我姑母……” 季陵点了点头,却回避着沈瑾白的眼神:“今日街上有传言,说陈夫人病危,陈府今日又请了太医去,可也没什么起色。” 沈瑾白听了,不由得身形一晃。萧非听了也是心中一惊,连忙扶住了沈瑾白。只听沈瑾白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今日又请太医了……” “你别慌,”萧非连忙劝着,“我们如今不能轻举妄动,等袖袖回来,我们细细地问她。” 沈瑾白却依旧心神不宁的:“你今日也说了,陈府昨日请了许多郎中和太医,今日又请了不说,姑母病重的消息还传得满街都是……”她说着,抬眼看向了萧非:“我真的很担心她。” “我也很担心她,”萧非低了头,“可如今时局所迫,我也实在是怕……而且我也想不到什么法子让我们可以顺利地回去了。” 第277章 “我们可以易容,”沈瑾白连忙说着,抓住了萧非的袖子,“易容之后伪装成郎中,我们便可以回去了。” “这不失为一种办法,”季陵道,“小张哥的易容术很厉害,只要他出手,应当没人能认出我们。” 萧非听了,想了一想,又叹了口气,道:“好吧。等袖袖回来,我们问情陈府周围的情况,便回去看看。”她说着,坐在了沈瑾白身边,柔声解释道:“我不是不想让你回去,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的,”沈瑾白低了头,“可那毕竟是我姑母,就算回去有千难万险在等着我,我也要回去的。” 萧非定定地看着沈瑾白,忽又叹道:“我当初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你于情淡漠?明明你在关键时刻,是这样的重情重义。” 沈瑾白抬眼看向萧非的眸子,答道:“可能是因为我遇到了你吧。” 季陵见两人说话,知道自己不便久留,便连忙走了。可他刚要进屋,便又见冷袖在招手唤他:“季公子,大师父有请。” 季陵听了,连忙奔到紫镜屋前,道了一句:“紫镜前辈。” “进来吧。”紫镜说。 季陵听了,连忙推门进去,又恭敬地立在一边,把自己今日出去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了紫镜。紫镜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先道了一句:“只怕陆家也有人在盯着韶云派,我们最近还不能和韶云派过多联系,让韶云派自己做好防范,等需要时,我们会请他们出手的。” 她说着,又看向了沈瑾白和萧非屋子的方向:“她们想回去,便让她们回去吧。人生一世,于血脉上的缘分是最不能割舍的了。若陈夫人真的有什么事,我也不想让她们抱憾终身。” 季陵听了,只应了一声“是”。却听紫镜又问:“昨日忙了一天,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呢,上次离开前的问题,你想好了吗?” 季陵一听见这个问题,连忙抬头看向紫镜,又重重地点了点头。“紫镜前辈,”季陵说,“我已想好了,我会想办法除掉石从风。” “为什么?”紫镜问,“萋萋死了,你却没有下定这样的决心?” 季陵低了头,答道:“追根到底,萋萋是死于严明之手,而石从风的所作所为却只妨碍到了我一人。可如今不同了,石从风不知悔改,在天子脚下都敢滥用酷刑,又助纣为虐……他妨碍到的不仅仅是我了。” “这么说你不是为报私仇,而是为民除害?”紫镜问着,又轻笑一声,“你倒是有一副侠义心肠。” 季陵沉默了一瞬,又答道:“或许萋萋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为人直率热烈,最看不得这些事了。” 紫镜听了,不由得叹息一声:“直率、热烈……”她说着,有些怅然,似是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罢了,”良久,紫镜终于又叹了一声,“你早些休息吧,我也乏了。” 季陵听了,便默默地退出了屋去。可他并没有立即回房,而是抬头看向了那已经缺了一角的月亮,在心中问着:“萋萋,你会这么想的吧?” 可惜他得不到答案了。 过了两三日,明袖摸清了陈府周边的情况后,萧非便做出了详细的规划。沈瑾白和萧非决定易容入府,给陈沈氏看病;宫袖和明袖善于潜行,便在暗中保护。至于季陵和其他人等,还是去做自己的事,毕竟如今城中戒严,人太多容易被发现。 “你确定如今陈府周围没人盯着?”萧非不放心地再三问着明袖。 明袖答道:“奴婢观察了好几天,如今陈府周围连个人都没有,远不如十五之前热闹。” “这便奇了,”萧非道,“按理说,我们又一直在这里躲着,他们应当会很着急地来找我们才是,怎么反而放过了陈府?” “或许是文书已经落入他们手里的缘故,”沈瑾白想着,“他们并不急于抓我们,他们要的是堵住我们的嘴。” “或许吧。”萧非说着,心里总有些不安,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几人收拾妥当后,便出发了。 张钦的易容术果然了得,沈瑾白和萧非十分顺利地进了陈府,根本没有遇到阻拦。侍女一路将她们引到了陈沈氏的卧房里,隔着床帘,替陈沈氏诊脉。 沈瑾白望着床帘里陈沈氏的身影,却什么都看不清。她心中焦急,恨不得立马拉开帘子看个究竟。可如今陈府也是戒备森严,不少侍女都盯着她,生怕她做出越矩之事。她也不敢暴露身份,只得忍了。 可没想到,床帘内的陈沈氏却忽然开了口,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让郎中好好替我诊脉。” 侍女们疑惑不解,刚要开口问,却听陈沈氏又拍了拍床,急道:“都下去!” 侍女们自然不敢久留,连忙下去了。屋里只剩了陈沈氏和沈瑾白、萧非三人。沈瑾白见状,连忙拉开帘子,唤了一声:“姑母。” 这一拉开帘子,她不由得一惊:陈沈氏的脸色更差了,而且看起来,不过几日的时间,她便消瘦得脸颊都凹陷下去了。 “姑母……”沈瑾白轻唤着,眼里登时盈了泪。 “你这孩子,我就知道是你,”陈沈氏望着沈瑾白,说着,“你以为你把自己收拾成另一个人的样子,我就认不出你了?自家孩子,你往这一坐,我便知道是你了。” 陈沈氏说着,忙拉过沈瑾白的手,问:“你们这些日子干什么去了?元宵之后便再没见你们,府里的人都说你们还在府里,可我知道,你们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他们不会都躲躲闪闪的。”她说着,急得咳嗽了好几声,又问:“你们是不是犯上什么事了?是不是吃苦了?不然怎么连家都不敢光明正大地回?” 第278章 沈瑾白眼圈一热,却还做着无用的掩饰:“我们没事、我们没事……姑母,你如今要好好养身子,之前的方子要按时吃,千万不能懈怠了。” 她说话间,萧非也连忙凑了过去,按在陈沈氏的手腕上,细细地诊脉。可她的手停留在脉搏上的时间越长,她的脸色便越是凝重。 陈沈氏却根本没仔细听沈瑾白说话,也没躲开萧非为她把脉的手。她只是关切地看着沈瑾白,问着:“你表哥呢?他怎么没回来?” -------------------- 我计划是140章完结的,但我还有好多情节没有写感觉塞不下了!从一开始的每章三千多字到现在快五千字,我感觉自己要被掏空。 接下来每章内容可能更多了一些,我更得也会更晚一些了。 第135章 小楼 “表哥、表哥他……”沈瑾白听了姑母的问话,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吞吞吐吐地回答着。 陈沈氏见她如此,便更加忧心起来。她就要再问,可却又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沈瑾白见了,连忙拿出帕子递了过去,可就在那一瞬间,她却觉得帕子上一阵温热。 她愣了一下,又连忙替姑母擦了嘴,把帕子收了,看都不敢看。萧非在一旁看着,眉头紧锁:不过几日,陈沈氏的情况可谓是急转直下。她拉了拉沈瑾白的袖子,示意她到一旁说话。 可两人刚要起身,却见陈沈氏望着两人笑了笑,道:“我也不瞒你们,我知道,自己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 “姑母……” “去岁秋天,你们走后没多久,我便常常身上疼痛。一开始还没多想,只以为自己是累着了,却没想到后来又感染了风寒,一病不起,时常反复,竟再也没回到从前那般康健。冬日里,又添了呕血之症,五脏六腑疼痛无比……可我那时就是不愿相信自己病了,一直不愿意请郎中,”陈沈氏说着,看着沈瑾白,道,“瑾白啊,我如今已看清了,我活不了多久了。莫姑娘的药虽然有用,可毕竟到时候了,人算不如天算,你们几个孩子也不必费心了。” “姑母快别这样说。”沈瑾白听了,更觉心痛。 “瑾白,”陈沈氏说,“你表哥呢?他究竟怎么了?你也不必担心我身体承受不住,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小时候,外敌来犯,你祖父率边军去抵抗外敌,我也曾偷偷混进去,扮成男子,上阵杀敌,……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我见得多了。只可惜啊,这些年,被困在这府里,只能打理琐碎的家务事,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她说着,不由得开始回忆从前的事情,声音也逐渐微弱了下来。 沈瑾白见她如今精神不济、神思涣散,哪里敢把实情告知?她想了想,又拉着陈沈氏的手回答道:“姑母,你别多想,表哥如今是去办六扇门的公务去了。毕竟十五那日,城里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他身为六扇门的捕头,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的。只是如今这桩公务是机密,这才谁都不敢说。贼人狡诈,我们生怕被贼人发现踪迹,这才隐瞒踪迹、四处活动。表哥他有更重要的任务,已经许久没歇着了,也没时间回来。” “当真?”陈沈氏不太相信她的这套说辞。 “当真,”沈瑾白忙道,“姑母,你放心,等过几日表哥忙完了,我们便一起回来看你。” 她说着,有些心虚,可陈沈氏如今却因体弱而有些恍惚,根本无力辨别她的话是真是假。半晌,陈沈氏终于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公务要紧……”她说着,又叹了口气,道:“我也就在你们刚回来那日见了他,后面出了这么多事,我竟是再没见过他……你们平安便好了。” 沈瑾白听着,不由得有些心酸,可如今她连心酸的时间都没有。已过去多时了,她也该离开了。 于是,沈瑾白又握住了陈沈氏的手,道:“姑母,我们如今是抽空回来的,还得赶回去做事。姑母,我们来日再看你。” 陈沈氏微微点了点头,又道:“你们去忙吧,不必担心我。”可说着,她便又疲乏地昏昏睡去了。 沈瑾白见了,不由得一声叹息。萧非在一旁早写好了方子,两人便一同出去了。她们把那方子递给了侍女,便又按照原路离开。 “所以,我姑母身体究竟如何了?”沈瑾白在路上问着。 萧非摇了摇头,答道:“情况很不好,我也未曾想到短短几天她的情况竟恶化至此,我原来的方子竟是无用了。如今新开的方子,应该还能起一些作用。” 沈瑾白听了,只是沉默。萧非见状,便知她心里一定在做些什么打算,她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问道:“你想把陈大哥救出来?” “是,”沈瑾白点了点头,有些惆怅,“总得让姑母再见见他。” 两人说话间,便出了陈府,又沿着来时的路回了如今藏身的院子。两人都是心情沉重,因此一路无话,只是将手紧紧地牵在一起。宫袖和明袖一直在暗中跟着,直到回了小院后才现了身。 “陈府周围可有什么异常吗?”萧非一回来,便问着两个袖袖。 “没发现异常,”宫袖回答道,“陈府周围,安静的出奇。” “这还真是奇怪了,”萧非百思不得其解,“不看着陈府,他们还能看着哪?只有陈府才是最有可能抓到我们的地方啊。” 第279章 沈瑾白本来在倒茶喝,听了这话,动作却不由得一愣。“莫非是翡翠馆?”沈瑾白问,“莫非是故意引我们去翡翠馆救表哥?” 萧非明白了她的意思。陈府周围毕竟有许多达官显贵的人家,在哪里长时间看着只怕会引起事端。而沈瑾白担心陈沈氏的身体,是一定要回陈府的,回了陈府之后,搭救陈广峻的心思自然也会更强烈些。而如今,唯一的线索,在翡翠馆。 翡翠馆,应当是陆家特意放出来的消息。只怕如今哪里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这群人自投罗网了。 “如此一来,”萧非开口道,“我们进退两难。” 若是不救陈广峻,便要要看着他母子分离,可能再无相见的机会;若是去救陈广峻,只怕自己也会陷在那里,搭上性命……然而,陈广峻还不一定就关在翡翠馆,他们去了,也可能只是一场空。 沈瑾白和萧非对视着,都沉默了。其中利害,两人心里都清楚,可如何抉择,却成了一个大问题。 就在此时,紫镜却从屋里走了出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紫镜说,“时间紧迫,又不知如何抉择?” “大师父,你可有什么好法子?”萧非忙问。 紫镜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们两个,从前行走江湖时,行事作风一个比一个出其不意,怎么如今在京城,便束手束脚的了?” 萧非听了,不由得低下头去,又偷偷看了沈瑾白一眼。从前在江湖时,她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然是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可如今,蒋沅儿已经死了。 面对着这样的教训,两人不由得都谨慎起来。谁也不想再把这样的惨剧经历一遍,她们都想保护好身边的人。 “还请紫镜前辈指点。”沈瑾白垂着眼,恭敬地求教。 紫镜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沈瑾白,道:“如果是从前的你,你会怎样做?”她说话时,也看了看萧非。 萧非便在心里想着:“我会反设一个局。可如今我拿什么设局呢?人手不够,时间不够,重要的筹码都在对方手中……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沈瑾白略一思忖,便答道:“自然是去救人了。哪怕那里有陷阱,也要去救,就算救不出人,也能看看对方究竟要做什么,说不定还能抓住几个喽啰,问出些实话来。”她说着,又低了头:“可今非昔比。从前如此,只怕没有什么陷阱能困得住我们,可如今不一样了,石从风在,我们没有胜算。” “你们没有胜算,我有,”紫镜答道,“什么翡翠馆,什么陷阱,闯一闯便知道了。” “师父?”萧非听了紫镜的话,不由得有些惊异。从前在襄宜谷,紫镜可是最守规矩、做事最求稳妥的了。在北斗庄要来攻打襄宜谷时,连萧非都暗暗嫌弃她制定的计划。可如今再见面,紫镜却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话里的刺变多了不说,行事也越发张扬。 看来襄宜谷真是困住了太多的人。 “你也不必惊讶,”紫镜说着,背过了身去,便要回房,“我只是想让他们母子再见一面罢了。你们定好时间之后,我同你们一起去。就算石从风在,也不必怕他。” 沈瑾白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安定了些,却见萧非走了过来,一脸担忧地说着:“你内伤还没好,这一去,免不了要受些苦了。” “无妨,”沈瑾白答道,“我没有那么娇弱,顶多是疼一些……我一定可以把表哥给姑母带回去的。” 萧非听了,便凑到沈瑾白身边,小声说道:“我想同你一起去。”她说着,又趁着沈瑾白没开口,连忙道:“你放心,我不会离那里太近的。我在周围观察着,如果有不对,我可以吹笛子帮你,我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的。” 宫袖在一旁听着,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心。她抬眼看了看萧非,却一句话都没多说。 “可是……”沈瑾白还要劝。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也担心你,”萧非忙道,“我不是拖累,你大可以放心。放你一人去冒险,我做不到。” 沈瑾白见了,不由得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萧非的头发,道:“你呀,我总是拿你没办法。” 几个袖袖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见两人如此亲密地说着话,知道自己也不便久留了。可她们刚要退下,却听萧非又吩咐道:“你们这几日盯着些翡翠馆,若能打探出个消息便是最好。”萧非说着,想了想,又道:“不能拖得太久,这样吧,两日后,不论你们打探到了多少消息,我们都得动身了。” 宫袖听了,忙应了一声:“是。” 只听萧非又道:“但陈府那边也不能松懈,还是得盯着。”她说着,叹了口气:“如今人手不够,还真是麻烦。” 两日后,一切都准备妥当,他们便要出发了。沈瑾白同紫镜一道闯入翡翠馆,而季陵和张钦带着易容了的襄宜谷人在不远处接应,萧非则和宫袖明袖在稍远的酒楼上观望着,只留下冷袖和王齐等人留守看家。 夜深人静,沈瑾白和紫镜查探过后,便敲晕了翡翠馆外零星的守卫,翻墙进了翡翠馆。两人都蒙着面,穿着夜行衣,在这夜幕之中很是不起眼。只是,沈瑾白内伤未愈,哪怕稍稍调动内力,她都会觉得丹田之处一阵疼痛。无法,她只得强忍着,她如今只想赶紧救出陈广峻来。 第280章 可不知为何,这翡翠馆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两人在翡翠馆里小心翼翼地走着,却是一处陷阱都没发现。她们把前面的房屋都搜查了一遍,却也是一无所获。 紫镜也觉得奇怪:“之前的消息说这里有不少守卫,可如今我们却一个人都没发现。若非这里的陷阱机关实在精妙,连我都发现不了,便是这里根本就没有陷阱。”她说着,看向沈瑾白:“我们可能被人耍了。” 沈瑾白不禁低头沉思:“可若是如此,陆家又为何要放出这条消息来……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她说着,又抬起眼来,四处观察着。她不信这里一点线索都没有,陆家特意放出这么个消息来,不会毫无深意。 想着,她不由得看向了后院的一个小楼,那是后院仅有的建筑了。“紫镜前辈,我们去那里看看?”沈瑾白看着那小楼,询问着紫镜。 紫镜看了看那楼,道了一句:“那地方逼仄,倒是适合设下陷阱。”她说着,看向沈瑾白,道:“可以一试。” 两人说着,便又施展轻功,向那小楼而去。沈瑾白经这一动,身上又是一阵疼痛,却只得咬牙忍着。石从风下手太重了,她还从未受过这样的伤,行动起来实在是艰难。 她强撑着,随着紫镜到了那小楼前。小楼底下却有几个小厮在一楼门边缩着打瞌睡,一旁还放着个取暖的火盆。他们睡得正熟,根本没意识到这小楼里进了旁人了。 “看衣服,是陆家的小厮。”沈瑾白说着,却疑惑不解。他们看起来只是普通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紫镜也觉得奇怪,但她不及多想,便先出手给这几人下了些药,让他们睡得更熟了。然后,她把一楼都检查了一遍,却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紫镜不禁觉得无趣:“真是浪费精力。” 可话音刚落,紫镜却敏锐地听见了楼上传来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在这静悄悄的夜里格外刺耳。她眯了眯眼,又对沈瑾白指了指楼上。 沈瑾白会意。两人对视一眼,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向楼上潜行而去。她们上了楼,只见门边有两个侍女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而里面那扇门则紧紧关着。 看起来一切正常。可越是正常,便越不寻常。 紫镜顺手又把这两个侍女迷晕了,两人蹑手蹑脚地朝那门而去。到了门前,两人侧耳细听一瞬,沈瑾白便一脚踹开了房门。 面前的景象让人大失所望:一男一女躺在床上,床边立着一把小阮。 紫镜见状,不由得觉得可笑。她放下了剑,道:“原来我们是来捉奸的,果真是在这里养了个唱的。” 可沈瑾白却不这么觉得。她握紧了手里的剑,只说了一句:“那是陆侍郎。” 陆惟的父亲,陆远。 蒋沅儿便是被陆远的人射杀的。 两人的说话声惊动了陆远。陆远微微睁开眼,见面前立了两个手持兵刃之人,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就要叫人。沈瑾白眼疾手快,冲上前去,一把剑横在了陆远的脖子上。 “陆大人,”沈瑾白咬牙说道,“你不认得我了吗?” 第136章 故人 “你是沈家的姑娘。”陆远说着,努力地保持着镇定。他微微侧头看了看沈瑾白,却又道:“未曾想,你竟如此执迷不悟。我奉劝你早些放下手中的剑离开这里,不然,若我外边的守卫冲进来,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执迷不悟?”沈瑾白觉得可笑,“现在是你死到临头。” 紫镜在一旁冷笑道:“我都查探过了,外边可没什么人。”说着,她走了过去,把那刚刚醒来但一脸惊恐不知所措的女子迷晕了。只是她看着那女子面容,却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又收回了神,只盯着陆远看。 “怎么可能?”陆远却并不相信她们的话,他想了想,又威胁着沈瑾白,“沈姑娘,我对你也算知根知底,先前你表哥的事,我们可以按下不表。可你如今却又要闹大……你不想连累你的家人吧?” 沈瑾白根本不吃他这套:“究竟是谁比较害怕事情被捅出去呢?我是不怕的,我恨不得天下立刻便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让全天下人看清你们的嘴脸。陆大人,你怕吗?” “你……” “我如今只问你一句话,”陆远刚要说话,沈瑾白便打断了他,“我表哥和文书在哪?我只问你五次,你若不答,我便断你一条腿,腿断尽了,便断手,手断尽了,便断头。” 她说着,又想起了那夜看到的襄宜谷人的惨状。石从风用这种手段来折磨襄宜谷人问出了文书的下落,如今她并不介意用同样的办法问出陈广峻和文书的下落。 陆远却并没有答话,他只是努力做出威严的模样,道:“沈姑娘,你可想清楚,你和我儿可是有亲事的,你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如今这样对长辈,可是不太尊敬吧?” “你以为我在意这门婚事?”沈瑾白冷冷地问着。 “你以为我在意?”陆远反问,他说着,又是一副嫌弃的表情,“若非阿惟一直求我不要退亲,我早给他寻一门更安稳的婚事了。你一个孤女,又跟着你表哥走南闯北,性子都野了,实在是不适合嫁入陆家。” 沈瑾白听了这话,不由得冷笑一声。紫镜听了,也摇了摇头,道:“萧楚当年是怎么选中的你?死到临头了还口出狂言。” 第281章 “萧楚?”陆远听了,立马睁大了眼睛,“你认识她?” “不认识。”紫镜十分敷衍地回答着。 沈瑾白听着,不由得又看了陆远一眼,仔细地瞧了瞧,还好萧非长得并不像她这个爹。但沈瑾白现在也是有些担心的,但并非什么陈年往事,她现在的疑虑越来越重:陆远以为外边有守卫,才敢在这里安心玩乐,可为什么她们进来,除了这小楼里的侍从丫鬟,她们谁都没见到呢? 她不由得有些着急了,那剑直接贴上了陆远的脖子,微微划出了一道血痕来。“说,”沈瑾白凶狠地问着,“我表哥在哪?” “你表哥?”陆远觉得可笑,“我怎么知道他在哪?他意图行刺天子又畏罪潜逃,你寻不到人,反而来找我?” “你别装,”沈瑾白揪起了陆远的领子,她不能再等了,“你若再不回答,我便断了你一条腿,我说到做到!” 陆远却微微愣了一下:“你这么肯定他在我这?”他说着,垂眸沉思一瞬,眼神却瞬间凌厉起来,可在刹那的凌厉之后,他却又苦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沈瑾白问。 “笑什么?”陆远叹了口气,“我笑什么,我猜,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瑾白越听越觉得奇怪,刚要再问,紫镜却警觉了起来。“有人来了,”紫镜说着,提着剑走到了窗边,谨慎地向外张望着,“大概十几个。” 紫镜说罢,沈瑾白也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忙看向陆远,问:“这是怎么回事?” 陆远却只是摇头苦笑,并没有说什么。沈瑾白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焦急,只听紫镜似有些发怔地道了一句:“怎么会……怎么是……” 萧非在不远处的酒楼里向外眺望,宫袖就立在她身后,明袖则去外边查探去了。 距离有点远,夜也深了,一切都是朦胧模糊的,但萧非还是努力地张望着。只是她焦急地等了半日,那里却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正当她有些泄气的时候,宫袖却眼睛一亮:“主人,有人进去了。” “什么人?”萧非立马提起了精神,向那边看着,可夜色深沉,她却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见有几个人影立在门口,又有几个人走进了那院落。 “奴婢也看不真切,”宫袖回答着,“但人应该不会太多,不然动静会很大。” 两人正说着话,明袖却突然回来了,紧张地回禀着萧非:“主人,翡翠馆里进了人,是陆惟。他身边跟了十个侍从守在门口,自己则推着一个女子进去了。” “推着?”萧非问。 “是推着,”明袖说,“那女子似是残疾,不能走路。” 萧非想了想,又问明袖:“你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别的异常吗?” 明袖如实答道:“并没有发现。这一路上,安安静静的,没发现有别人的踪迹,也没有人暗箭伤我。我还和季公子打了个照面,他也说没发现任何人。这条路上似是被清空了一般,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 “清空了一般?” “是的,”明袖答道,“听白天来查探的人来说,这里地处繁华,平日里很是热闹,鱼龙混杂的。可如今入了夜,却如此安静,实在是诡异。” 宫袖听了,便问道:“主人,我们怎么办?”她实在是担心萧非,谁也不知道陆惟在耍什么鬼心眼。 萧非听了明袖的话,想了一想,索性豁出去了:“我们去会会他。” “主人,”宫袖大惊,连忙拦在萧非身前,劝道,“主人三思!” 萧非却胸有成竹,她看向了窗外,望着翡翠馆的方向。“我那混账哥哥都敢单枪匹马地来这里,我又有什么不敢的?翡翠馆里至今悄无声息,半点打斗的迹象都没有,小白和师父他们又连个信号都没有发……以她们的本事,若真是中了陷阱,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我们一定要去看看,才好放心。” 她说着,转头便走。两个袖袖见拦不住她,只好跟上去了。 沈瑾白挟持着陆远从小楼上走了下来,紫镜就提着剑跟在一旁,谨慎地观察着。两人实在摸不清陆惟究竟想做什么,再加上紫镜又看见了面前的这个女子……她更拿不准了。 不过这周围除了新跟着陆惟来的护卫以外,还真是没有旁人。莫非是陆惟调走了护卫? 陆惟推着那轮椅上的女子走到了楼下园子里,远远地看着两人,不由得一笑。“瑾白,你是担心我设下陷阱吗?”陆惟笑着问着,根本没看陆远一眼,“你放心,这里所有的守卫都被我调走了,我的那些护卫也只跟来了十个而已。今夜,我并不想伤及人命。” “把我表哥交出来,”沈瑾白威胁着,“不然我便杀了你爹。” 陆惟听了沈瑾白威胁的话语,却笑了。他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袖,又立在轮椅旁边,对沈瑾白道:“求之不得。” 沈瑾白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诧异。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实在不像是陆惟说出口的。 “你这孽子!”陆远被气得破口大骂,“我是你爹!” “你也好意思说这话,”陆惟轻笑着说,又道,“放心吧,你死不了的。” 陆惟说着,又看向沈瑾白,道:“瑾白,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用我爹来威胁我。我以为,京城人人皆知,我家一地的鸡毛蒜皮呢。” 第282章 沈瑾白只是盯着陆惟,一句话都没说。她这才忆起,从前也听陈广峻说起过陆家的事,具体是什么事都忘了,总之就是陆家家宅不宁。可她依旧不明白,陆远陆惟毕竟是父子,怎么陆惟如此看起来是如此的冷漠无情? 沈瑾白正想着,却忽听陆远痛呼一声,然后嘴里又喷出了一口血来。沈瑾白一惊,连忙松手,任由着陆远摔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他中了毒,”紫镜说着,蹲下来把了下脉,又抬头看向陆惟,“是襄宜谷的毒。他服下应当有些时候了,此时才发作。” 她说着,站起身来,对沈瑾白道:“不是我下的。” 沈瑾白闻言,忙看向陆惟。她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干脆把这念头说了出来:“你下的毒?” 陆惟只是背过手去,看着沈瑾白,微笑着问道:“这答案重要吗?” “果真是你,”沈瑾白惊讶不已,又问,“为什么?” “为表诚心而已,”陆惟说,“他犯下了这么多错事,让你们有了这样大的损失。今夜我调离所有护卫又给他下了毒,让他本分地待在这里,给你们报仇的机会。” “谁信你这鬼话!”沈瑾白骂道。 陆惟轻轻叹了口气:“瑾白,有些事情,也不是我想做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又道:“今夜,我们真的只是想找你们说说话,可担心你们不相信我们的诚意,只好出此下策。我爹现在就在你们手上,谈话结束之前,若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你们大可以拿他出气。让他做个人质,我们也能聊得开心些。” 沈瑾白冷笑一声:“你倒还真是大方,亲爹都能拱手奉上。” 沈瑾白话音刚落,目光却被另一处吸引了。她看见两个袖袖带着萧非翻墙进来了。紫镜见状,不禁也神色一变,又瞟了两眼轮椅上的女子。可轮椅上的女子却只是低垂着眼,谁都不看。 “奇怪,”紫镜心想,“太奇怪了。” 陆惟看见沈瑾白的目光不对,不禁回头看去,这一看,他不由得一笑:“呵,原来是我妹妹啊,可算等到你了。上次见面不知道你便是我妹妹,没能好好聊几句,如今却有的聊了。” “是啊,是有的聊,”萧非没好气地说着,走到沈瑾白身边,她看着陆惟,又看了看陆远,“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一直针对我,连弑父的机会都不让给我?你是不是太贪了?” 沈瑾白担心地抓住了萧非的袖子,小声地问着:“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 “这里并不危险,”萧非答道,“我这位神通广大的哥哥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清空了一整条街,又只带了十几个人便来了这里。袖袖已查探过了,如今这里怕是整个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了。也不知我这好哥哥究竟想做什么。” “也不想做什么,找机会说说话罢了,”陆惟却只是微笑地回答着萧非方才的问题,“你说我抢了你弑父的机会,可你也抢了我未过门的妻子,你我也算扯平了。而说起弑父……” 陆惟顿了顿,又看向了地上的陆远,接着道:“我只是毒晕了他而已,他这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再者说,他为官多年无恶不作,我如今也算是为民除害吧?” 陆惟说着,在那一瞬间的愤恨后又露出了他那得体的微笑。沈瑾白只觉得可笑:“你也没比他强,你们父子俩,一丘之貉!” “是吗,”陆惟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我也做下了些脏事,没资格指责他。但我的确和他不一样,等你嫁给我,你便知道了。” 萧非看了这微笑却觉得一阵恶心,她现在只想知道陆惟今夜究竟是想做什么,别的她什么都不想知道。于是,她不耐烦地道了一句:“行了,直说吧,你今夜诱我们来此,究竟是想做什么?” 可不曾想,陆惟还没开口,轮椅上的女子却开口了。她先是发出一声不屑地轻笑,又道了一句:“你和你娘说话的语气还真是一模一样。” 萧非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只见这女子又开了口:“紫镜师姐,好久不见。一别十数年,我本以为久别重逢,你会更激动些的。” 萧非听了,连忙看向紫镜。只见紫镜神情凝重:“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活着……阳茗,萧楚当日和我们说,你死了。” 听见阳茗这个名字,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一惊。沈瑾白和萧非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疑惑不解。 “阳茗,”萧非说着,看向了紫镜,“大师父,我记得你同我说过,阳茗被我娘亲手处死,尸骨无存。” “你娘的确是这么说的。”紫镜说着,只盯着面前轮椅上的女子。阳茗却依旧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眼睛都不抬。或者说,她抬眼也没什么用,看起来,她已是个盲人了。 “尸骨无存,”阳茗笑了笑,“原来她是这么和你们说的。” “我原来一直疑惑,陆惟是怎么知道襄宜谷的诸多隐秘,今日见了你,方才恍然大悟,”紫镜说着,看了陆惟一眼,又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留在了陆府?又为何要处处针对襄宜谷?” 阳茗冷笑一声:“我针对襄宜谷?”她说着,指了指自己,又对紫镜道:“你看我,如今已是个废人,眼盲又瘫痪……这可都是拜襄宜谷所赐。依我看,是襄宜谷针对我还差不多。” 第283章 陆惟见阳茗情绪激动起来,忙蹲了下来,劝道:“姨娘,莫要动怒,动怒伤身。” “姨娘?”萧非听着这称呼,觉得奇怪,“这不是用来称呼自己父亲小妾的吗?” 第137章 交易 “阳茗,你做了陆远的妾室,”紫镜也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怎会沦落至此?放着襄宜谷中的有身份的人不做,跑到外边为奴为妾!” “襄宜谷里有身份的人,”阳茗听了却只是觉得可笑,“师姐,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吗?我以为,你会比我更懂萧楚的性子。在襄宜谷里,我们又何尝不是萧楚的玩物?何尝不是在为奴为妾?” 阳茗说着,握紧了轮椅的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那扶手里了。“她想要我们时,便将我们招去,不想要我们,便又丢开不理。这也就罢了,可她连她不要的玩物都不放过,跟过她的人只要又喜欢上了别人,她便要施以极刑!谷里和外边又有什么分别,不过谷里是萧楚做主,谷外是男人做主罢了,”阳茗说着,只是冷笑,“师姐,你应当是最知道其中滋味的了。近日来,我也听说了你和石从风的故事,你若是不惧怕萧楚的暴戾,又何必舍弃自己的女儿?” 紫镜听了,一时沉默。 萧非在旁边听着,却连个话都不知道怎么插。她从前听几个师父提及自己母亲,虽然也偶尔提到过年轻时的玩闹,但大多是夸赞之词。后来她也是在紫镜嘴里,才听说了些贬斥的话语。她对自己母亲的印象实在不深,除了母亲每日给自己喂毒药的事以外,她根本记不得别的事情。 阳茗说着,努力稳住自己,又对紫镜道:“紫镜师姐,你真的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好,那我便告诉你。”她说着,拉住了陆惟的手,道:“当年,我们来了京城。她当时觉得陆远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定然是个有手段的人,又相貌堂堂,便选了陆远。陆远也是个贪心的人,见有貌美的女子主动送上门,不求名分,只图享乐,便让我们住进了府里。我一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我遇见了陆夫人。” 京城早有传闻,陆远对陆夫人并不好。陆远当日娶妻,也只是为了攀高枝而已。将陆夫人娶过门后,他便有意无意地将她忽视了。 阳茗说着,陷入了回忆。“陆夫人很好,她温柔和善,和萧楚截然不同。可惜的是,她一心喜欢着陆远,而陆远却整日沉溺于和萧楚相处的时光。这也就罢了,可萧楚整日带着她那傲慢的性子,谁都瞧不起,所有人在她眼里都只是个玩物!她对陆夫人也不大尊重,时常出言讽刺。我当日看不过去,便常去宽慰陆夫人,也是那时起,我才和陆夫人亲近了起来。陆夫人温柔可亲,哪怕我当日的身份是萧楚的侍女,她也从未对我有半分恼意,时常关心我、照顾我……”阳茗说着,抬起眼来,“萧楚待我,绝不可能如她待我那般。我在萧楚身边,每日都要忍着她那怪异的性子,可在陆夫人身边,我只有安心。” 紫镜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阳茗变心了,而这在萧楚眼里,是不可容忍的。 阳茗说着,叹了口气:“那日,萧楚怀胎已满三月,便要回襄宜谷,我自然是不肯的。我宁愿留在陆夫人身边,也不愿回襄宜谷。可我又担心着萧楚的性子,我怕我对她说了实情,她会对陆夫人痛下杀手,到时候,便是我害了陆夫人。”她说着,轻蔑一笑:“于是,我当着陆远的面对萧楚说,我钟意陆远,不愿回去了。我本想着,陆远对陆夫人不好,如此一来,萧楚动怒,说不定会杀了陆远……可没想到,她竟然没下手。” 阳茗至今都记得那日的场景。她立在陆远身边,看着萧楚由一脸错愕变成了一脸愤恨,不知为何,当时的阳茗竟然有些开心,甚至期待萧楚接下来的举动。就算萧楚杀了她也不要紧,最起码有陆远做垫背的,陆远死了,陆夫人或许会伤心一时,但对陆夫人来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萧楚举起了剑来,指着二人。“阳茗,”萧楚咬着牙,“你知道背叛了我是什么下场。” “我知道,”阳茗说着,忍不住将自己多年的积怨暴露了出来,“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要杀要剐,随你。反正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我们,不是吗?你在意的只是你那一己私欲罢了!” 萧楚听了大怒,持剑便朝阳茗刺去。阳茗闭上了眼睛,只等着那一刺,可却没想到剑尖在离她咫尺之时停了下来。 “你以为,我会杀你?”萧楚声音发颤。 阳茗睁开眼睛,不知为何,她似乎看见了萧楚眼里的泪。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秒,萧楚向她眼睛上洒了一把药。那药辛辣刺眼,她不由得紧闭着眼睛,眼泪直流。就在这时,她又感觉到自己被狠狠地踹了一脚,扑倒在地…… 接着,萧楚打断了她的腿又挑断了她的脚筋。她不知道身边的陆远是怎样的神情,但想来,他应当也是一脸惊惧吧。这是萧楚从没在他面前暴露过的一面。 “我不会让你死的,”萧楚咬牙说着,“我要让你带着我留下的伤痛过一辈子。” 阳茗趴在地上,苦涩一笑:“这也比跟在你身边好。” 她说着,只等着萧楚对陆远出手了。可不知为何,等了许久,萧楚都再没动静了。 她心中正奇怪,却忽然又听见了萧楚的声音。“陆远,”萧楚说着,声音有些沙哑,“好好待她。以后,她身上只能有我给她留下的伤,若再添了一分一毫,我便亲手斩下你的头颅!你今日也看见了,我发怒时,可是很不近人情的。” 第284章 她说罢,转身便走。阳茗还处在她的话语里没反应过来,她的脚步声便渐渐远去了。 那以后,陆远自是不敢怠慢她,给了她一个姨娘的名分,甚至还单独给了她一个小院,不少人围着她服侍。她虽眼盲残疾,但最起码可以留在陆府了。在陆府,她便可以常伴陆夫人左右,替她排忧解难。陆远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前程,对陆夫人和陆惟都不大上心,因此,几乎都是阳茗陪伴在这对母子身边。 可没想到几年前,陆夫人还是郁郁而终了。陆远并不喜欢陆夫人,却将她娶进了门,又将她丢在一边冷落了快二十年。而且,在萧楚之后,陆远便更加肆无忌惮了,他似乎被萧楚这样危险的女人的迷住了,常常在外寻欢作乐,专门寻和萧楚相像的女子,对本分安稳的陆夫人就更加疏远……偏巧了,陆夫人是一心一意对待他的。她终于是受不住丈夫对自己的淡漠,又被庞大的家务事压垮,英年早逝了。 萧非听罢,一阵沉默。她口中的母亲,和别人口中的母亲似乎都不太一样。她正想着,却听紫镜道了一句:“襄宜谷的禁律,把她也折磨疯了。” 紫镜口中的“她”自然是指萧楚。 “阳茗,她心里有你,”紫镜说着,自己都觉得可笑,“可她偏偏要守襄宜谷的规矩,做出个无情的模样来。这样的方法,未免太可怕了。” 阳茗听了,也苦笑一声,道:“是啊,太可怕了。”她说着,又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过去的十几年里,我一直担心她会发现我当日对她说谎,会突然找上门来,所以我一直都小心经营,防着她、防着襄宜谷。幸好阿惟懂事,他还记得一些当年的事,自然也理解我,帮我分担着。如今阿惟长大了,风水轮流转,我们也终于不用再过那胆战心惊的日子了。” 萧非听了,不由得垂眸沉思。“原来如此,”萧非心想,“她恨我娘,他们都被我娘吓到了,一辈子都是生活在我娘留下的阴影里……多年经营,都是为了防着襄宜谷。也难怪他们稍稍有了还手之力,便要对襄宜谷下手了。既是防范,也是报仇。” 她正想着,却听阳茗又问:“萧非,你母亲,她还好吗?” “是了,谷里从不对外边宣扬谷主之事,每次带出来的人也都是信得过的人,在外行事时也少有提起。如今看来,他们并不知道我娘已去世许久的消息。”萧非心想着,便开口答道:“她很好。” “她倒是转了性子,”阳茗说,“竟然能放自己女儿出谷,还同谷外的人浓情蜜意的。甚至连紫镜师姐,也都不忌讳谈以前的事了。” “人又不是石头,总是会变嘛。”萧非轻笑着说。 紫镜听了,便也没有戳破,只是又对阳茗道:“今日把我们都诓到这里来,也是你的意思吧?” “的确是姨娘想要找妹妹叙旧,可上次抓妹妹又没成功,你们又不现身,我只好出此下策,”陆惟帮忙回答着,“姨娘说了,今夜不想大动干戈。她在这里见你们,只是想给过往一个交代。” “那你呢?你今夜想要做什么?”沈瑾白开口问道,“你的目的,可从来没有单纯过。” 她说着,又看了看地上的陆远。她方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文书和陈广峻都在陆惟手里,而陆远真的并不知情的话,那蒋沅儿的死,恐怕也是陆惟嫁祸。杀蒋沅儿、审问落单的襄宜谷人、劫走文书是一脉相承的,如果后两个都是陆惟指使的话,那第一个,应当和陆惟也脱不了关系。 毕竟,当初射出那支冷箭的人并没有被抓住,是陆惟的人故意混在陆远派来的杀手中,也说不准。可惜她还没问个明白,陆远就被毒倒了。她觉得,陆惟好像根本不在意他爹,甚至如阳茗一般,对他爹有着克制不住的恨意。 “瑾白,你说对了,我今夜,除了为了圆姨娘的一个念想之外,还是来同你谈一笔交易的。”陆惟说。 “哦?什么交易?” 陆惟微微一笑:“你如今是想救出你表哥,让他回家见你姑母,对不对?”陆惟问着,又道:“你若答应回家去,等着二月初八来嫁我,我便放了陈广峻。” 沈瑾白只觉得可笑:“这是什么交易?” 陆惟却叹了口气:“娶你,本来应当是我所有计划里最容易的事了,可没想到,这半年多来竟然出了这么多变故。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瑾白,你若答应,我即刻便让人送你表哥回家。” 沈瑾白听了这话,捏紧了拳头,道:“可我今日若杀了你呢?今夜,你的身边可没有那么多护卫。” “你尽管试试,我记得,襄宜谷应该还有十几人失踪了吧?你猜,他们在哪?”陆惟说着,挺直了腰板,“今夜,若我或我爹死在这里,那些人可都归石从风处置了。石从风如何行事,你我都是有目共睹的。” “你!”沈瑾白怒极反笑,“我记得你一开始是说,如果你们今夜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那你爹任由我们处置。怎么,如今我们却又不能动手了?” 听到他拿襄宜谷人的命来要挟,沈瑾白登时急了。紫镜也陡然变了脸色,那些人是她的徒弟,而石从风是她此生最恨之人。萧非见状,忙拉住了紫镜,道:“师父莫急,最起码我们知道,我们没找到的人还活着。” “说的是谈话结束之前,总不可能真的让你杀了他,毕竟他是我爹嘛。如果你杀了他,我还得再守孝三年,实在是太耽误时间了,”陆惟说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但你若是心中不痛快,你尽管打他出气,别打死就行。” 第285章 “比起打他,我更想打你!”沈瑾白咬牙说道。 “瑾白,”陆惟又道,“我劝你还是直接答应为好。我猜,你姑母应该也等急了吧。” “你好卑鄙!”沈瑾白骂着。 “你我本就有婚约,是你先要违约,我才只好出此下策,”陆惟说着,竟又施了一礼,“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莫怪。” 然而,他越是彬彬有礼,沈瑾白便越是生气。她被气得浑身发抖,可却又什么都做不了。萧非见了,也是心急,便拉了拉沈瑾白的袖子,刚要说话,却听沈瑾白道了一句:“我答应你。” 萧非一愣。 只听沈瑾白接着咬牙说着:“明日一早,我便光明正大地回陈府。若我回到陈府时没见到我表哥,我便和你闹个鱼死网破。” “你答应便好,”陆惟说着,长舒一口气,“今夜聊得还算尽兴,也该回去了。” “萧非,”阳茗也开了口,直唤萧非的名字,“给你娘带句话。” “好,”萧非继续糊弄着答应了,“什么话?” 阳茗答道:“我本想着,抓了你,用你来威胁你娘,可我后来又觉得不妥。她那般无情无义的人,也不一定在乎你,她应当更在意襄宜谷。”又道:“告诉她,她当日自以为是谷主,便为所欲为,践踏他人。如今,我便要毁了襄宜谷,让她尝尝那倍受折磨的滋味。” 萧非听了,不由得垂着眼,道了一句:“好,一定传达到。” 于是,几人就这样离开了翡翠馆。季陵也同她们会合了。这一夜的确是风平浪静,倒还真像是叙旧一般。 一行人走在路上,各怀心事,各自沉默着。萧非只看着沈瑾白,而沈瑾白则垂着眼,沉默地走在这黑漆漆的路上。 “还好谷外的人不知道谷主更替之事,”明袖心有余悸,在一旁对宫袖小声说着,“不然,今夜可能就不会这样简单了。” “慎言,”宫袖连忙止住了明袖,“小心隔墙有耳。” 明袖连忙闭了嘴,又一言不发地跟在几人身后,宫袖则把目光锁定在了萧非身上。紫镜在一旁看着几人,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又回想起了从前的事,最终,却只道了一句:“襄宜谷的禁律,害人不浅啊。” 她还记得从前的阳茗。她觉得阳茗的确不是什么残暴之人,她只是心中有怨罢了。不过谁没有怨言呢?她曾经不也想着报复吗?只是两人选择的方式不同罢了。 她如此想着,一时竟也不知阳茗是对是错了。 第138章 死别 萧非听了这话,蓦地停了脚步,她心里百感交集,看着沈瑾白,却又有些不吐不快的话。只听季陵开口道:“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走,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若陆惟派了人跟着,我们如今的安身之所岂不是暴露了?” “说的也是,”紫镜道,“我们分开走吧,多绕几个圈子。” 其他人听了紫镜的话,便都各自散开,沈瑾白和萧非自然是要在一处的,只有两个袖袖跟着她们。明袖见了,便主动跳到高处,侦查着远处的动向,以防有人突然来袭。宫袖便立在萧非身边不远处守着。 “非非……”沈瑾白低着头,轻唤了一句。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萧非有些生气地说道,“你觉得牺牲你自己,换来陈大哥和姑母团聚,是值得的。可……” “我知道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沈瑾白道,“可我别无选择。” “不,我不是气这个,”萧非连忙向她走了几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我是担心你的安危!你若真的嫁了,陆惟会怎样对你,你有想过吗?” “我也不一定要嫁啊,”沈瑾白听了萧非的话,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回答道,“等表哥和姑母见了面,再到婚期,中间还有这么长时间呢。我们或许可以救出被他挟持的襄宜谷人,找到文书,这局不就破了?” 可她说着,自己却都不相信一切能够这么顺利。 萧非听了,低了头:“我知道,我可只是生气。”又连忙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不会让你再牺牲自己……我不想再看见你受伤了,哪怕只是受伤的可能,我都不会再让它出现了!” 沈瑾白听了,心中一动,一把便将萧非拽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萧非靠在她身前,不觉红了眼,又偷偷地掉了几滴眼泪。 宫袖在一旁看见两人相拥,不由得又背过了身去。她心里有些酸涩,可她的身份决定了她连这酸涩都无法表现出来。 可就在这时,沈瑾白却忽然抬起眼来,高叫了一声:“小心!有暗器!”说话间,她连忙将萧非向后一挡,自己护在了萧非身前。 可那暗器并不是冲着她来的。 “姐姐!”空中传来明袖的高喊声。沈瑾白和萧非一抬头,便看见刚把剑拔出来的宫袖倒在了二人面前,而她胸前已中了一把飞刀。 接着,她们便看见了一个身影一闪,暴露在了几人面前,又对着她们微微一笑:“陆公子只说了不能对沈、萧二位姑娘下手,可没嘱咐别人。元宵那日你们使阴招暗算老夫,今日,老夫总算还回来了。” “是华鹰!”萧非连忙叫了一声,又连忙扑上前去,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宫袖。沈瑾白则连忙拔出剑来,护在了几人身前。明袖也从屋顶跳了下来,围在了宫袖身边。 第286章 华鹰看见明袖,不由得一愣,却又笑了:“怎么你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原来,华鹰被阳茗救活后,一直对险些让他丢了性命的萧非和明袖怀恨在心。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自然想着寻仇。今夜,得知几人要来翡翠馆后,他便意识到这是个报仇的大好机会。只可惜,陆惟听了阳茗的话,不想大动干戈。 “公子,”华鹰心有不满,“老夫知道,公子孝敬,又感念着她这些年帮着炼制毒药、豢养杀手的情分。可当日公子突然出现,许诺老夫若是带着北斗庄投了公子,公子便会为我们拿下襄宜谷。如今襄宜谷没能拿下不说,老夫也为了追随公子不惜离开了北斗庄,带着人千里迢迢来了京城,一到京城就险些丧命……这笔账,公子不帮着还吗?” 陆惟的眼神瞬间锋利起来:“华庄主,你擅自和北斗庄决裂一事,我还没有找你说呢。我要的是整个北斗庄,而不是一个华家庄。”他说着,语气却又温和下来:“但是呢,姨娘只说了,不能大动干戈。除了瑾白和那小丫头以外,其他人,能轻易死在你手下的,应当也不算什么吧。” 华鹰会意,道了一句:“多谢公子。” “记住了,”陆惟又提醒着,“一定要在我们散了之后再动手。姨娘念旧,不要让她知道了,她体弱,听不得这些事情。” 于是,华鹰便在今夜出手了。他早就在翡翠馆周围做好了准备,等几人一出来,他便连忙远远地跟上了。他毕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很轻易地就敛了自己的气息和脚步,轻到让紫镜都无法察觉。只是深沉的夜色也蒙蔽了他的眼睛,他一直只能看到几人的背影,却认不清面容。直到其他人都走了,明袖跳到高处去侦查了,剩下的人站定,他才有机会仔细分辨。 就这样,他看到了宫袖,和明袖长得一模一样的宫袖。 明袖本在高处侦查远方,因此对脚下的事却并不是那么清楚。宫袖在萧非身边守卫,倒是很轻易地便察觉了暗器的来袭,可她偏生手腕有伤,在正月十五那日留下的伤。那伤极重,这些日子过去了,也未曾痊愈。因此,她拔出剑来挡的速度便慢了片刻。 可这片刻,便足够要她的命了。 “卑鄙老贼!”沈瑾白骂了一句,便连忙持剑向华鹰挺去。华鹰见状,却是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转头就走,沈瑾白也追了上去。只剩下萧非和明袖围在宫袖身边。 “主人,主人……”宫袖小声地唤着,又抓紧了萧非的手,却还在自责,“奴婢无能。” “别说了,”萧非连忙忍泪说着,又给宫袖把脉,可她刚把手搭在脉搏上,便发觉宫袖的嘴边渗出了一丝血来,接着,她鼻子里也流出了血,“飞刀上有毒……” 她说着,一下子泄了力。只听宫袖自己说道:“奴婢已察觉出来了,是鹧鸪天。”她说着,苦笑一声:“主人,毒已入血,奴婢没有多少时间了。” 明袖听了,登时哭出了声来:“姐姐……” 宫袖努力地抬眼看向明袖,却又语重心长地道:“好妹子,别哭了。我走以后,护卫主人一事,便要你多承担了。你有些浮躁,做事不太稳重,这点不好,要改。还有冷袖,她是个死心眼,只有你一个姐姐了,你得多照顾她。” 明袖哽咽着点头,道:“姐姐,我记住了。”她说着,握紧了宫袖的手,可宫袖却又看向了萧非,萧非正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翻找着一切能找出来的药,可大多是迷药,根本没有治病救人的药。 “主人……”宫袖轻唤一声。 “你别,别说那些,”萧非颤声回应着,却是看都不敢看她,“我给你找药呢,你再撑一下!华鹰中了这毒都能活,你也能!” 宫袖苦笑一声:“主人,不必麻烦了。”她说着,眼里、耳朵里都开始渗出血来。 萧非见了,更加慌了,连忙伸手去擦,一边擦嘴里还一边故作镇定地念叨着:“没事的,没事的……你再撑一下!” 宫袖见了,眼角流下一滴血泪来。她伸手抓住了萧非的手,道:“主人,不必如此了。死了一个袖袖,但还有两个呢。奴婢现在倒是有几分庆幸主人没能分清我们,这样,主人以后或许也不会太过伤心……”她说着,声音渐弱。 “不,我能分清,”萧非连忙说着,眼泪滴落在地上,“我能分清你们三个,我那是故意气你们的,我气你们小时候捉弄我……我能分清的!” 宫袖听了,却没再说话了。萧非见了,连忙抓住了宫袖的手,急急地连声唤着她的名字:“宫袖、宫袖……” 可她的手在触及她脉搏的那一瞬间,她便浑身僵住了。她亲手感觉到了她的脉搏从有到无,亲身体会到了一个生命的逝去。 “宫袖……” “姐姐!” 沈瑾白并没有成功追上华鹰,等她回到那条路上时,宫袖已经死了,她七窍流血,口吐白沫,死相惨烈。而萧非和明袖坐在一旁泣不成声。 “都是我的错,”萧非抽噎着,“我怎么能在这里停留这么久,让华鹰有了可乘之机!” 沈瑾白见了,连忙走了过去,把萧非拢在了怀里。“不是你的错,”她安慰着,“是陆惟出尔反尔,是我们也没想到华鹰还活着……” 萧非痛哭不止,话都说不出来了。沈瑾白心疼不已,可却又别无他法。回京城还不到半个月,他们已经死了十八个人了。 第287章 蒋沅儿、宫袖……接下来呢? 天没亮时,她们把宫袖带回了那小院里,给她也置了一口薄棺,又将棺材送入了地窖。所有人都立在地窖口,望着底下成堆的棺材,心情沉重。 沈瑾白见萧非没了精神,又显现出那病弱的模样,不由得担心起来,就要去照顾她。可萧非却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道:“你快回陈府吧,看看陈大哥回来了没有。”她说着,嘴唇上皮肤干裂,眼里也布满了血丝。她哭了太久了,实在是伤了身体。 沈瑾白见了,刚要再说话,却见明袖一把扶住了萧非,道:“沈姑娘,你放心回去吧,这里有我们。” 明袖的脸上也尽是悲伤,可她却努力做出一副坚毅的模样来。她记得姐姐死前的嘱托,她要照顾好她们的主人。 “多谢了。”沈瑾白只好道了一句,不放心地离开了。 宫袖身死,沈瑾白回陈府去看望陈沈氏和陈广峻,一时间,那僻静的小院只剩下了季陵和其他的襄宜谷人。萧非见宫袖死于非命,气陆惟出尔反尔,又想起了阳茗来,便气得在院子里把陆惟、阳茗还有石从风、华鹰等人都骂了一圈。 紫镜听了,却总觉得不对,便在一旁道了一句:“我总觉得,阳茗并非你口中那般险恶。”说罢,她便只是低头沉思。 萧非听了,已哭得哽咽难言,抽噎着驳了一句:“你和她十几年没见过了,人都是会变的!”说罢,她眼泪又簌簌地流了下来。明袖见了,连忙拿了帕子过去给她擦眼泪,冷袖则在一旁给她倒了一杯水。姐妹俩也是伤痛不已,可如今局势不稳,谁都没办法轻举妄动。 “小谷主,”紫镜想了想,又开了口,“人是会变的,这不假。可在翡翠馆时,阳茗也说了,她只是想毁了你娘重视的东西。陆惟等人在江湖上故意挑起其他人同襄宜谷的争端应当是她授意,襄宜谷的机密泄露出去应当也和她有关,但出尔反尔,我却总觉得不像她所为。” 萧非却根本听不进去了,她已被仇恨蒙蔽,她顾不得那么多了,什么文书都顾不得了。她现在只想报仇,只想把那些人全都杀光,不论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不在乎了。 杀了那些人,才是最好的办法,一了百了。什么文书,什么案子,她顾不得了。既然这世道让他们没办法选择温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那她不介意用最激烈的法子来为自己和心里重要的人搏一条出路! 想着,她眼里的恨意越发强烈。“襄宜谷存世百余年,还从来没这么憋屈过!”说着,她猛地站起,一拍桌子,当即下令:“两天时间,查清陆惟等人的动向。两日后子时,派出所有的人。我们要去给那些死去的人,报仇雪恨!” 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明袖和冷袖听了,对视一眼,她们终于等到了这命令,连忙又齐齐地道了一句:“是!”说罢,便领命而去。 紫镜见明袖和冷袖走了,又看了看萧非,道:“小谷主,你如今正在气头上,我劝你有什么事情还是想清楚比较好。如今是在京城,我们人少,贸然出手,损失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出手也是损失,不出手也是损失,别人要害我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萧非说着,又看向了外边那地窖的方向,“我不能对不起那里面躺着的人。沅儿姐姐、宫袖,还有那许多人……他们本不该那样死去!” 她从未想过宫袖会那样死在她面前。 说着,萧非又苦笑一声,看向了紫镜:“师父,我真的不能再忍了。”说罢,她便走到门前拉开了门,示意紫镜出去。紫镜见了,知道她正是伤心的时候,也没多计较,便走出去了。 沈瑾白出了那小院,连忙施展轻功,一路飞奔回了陈府。刚进陈府,她便随手抓住一个小厮,问着:“大公子回来了吗?” 那小厮见了她,有些错愕,似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他嘴里却答道:“回来了,凌晨时刚被人抬回来,如今在夫人门外等着呢。” “抬回来?”沈瑾白听了,一时着了急,也顾不上多问,连忙便奔向了陈沈氏的房间。刚进那院落,她便瞧见陈广峻躺在一副担架上,短短几日,他便已骨瘦如柴了。 “表哥。”沈瑾白唤了一声,走上前去。 陈广峻听了她的声音,连忙回过头,露出了那如土色一般的面容。他看起来极为憔悴,眼下尽是乌青。衣服却齐齐整整,头发也干净整洁,看起来像是刚刚收拾过。 “表妹,”陈广峻换了一声,却又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对不起,我听陆惟说了,你为了让我回来,答应嫁他。” 沈瑾白听了,一时沉默。只听陈广峻又问:“她,葬在哪了?” 沈瑾白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可她却已没有勇气告诉他真相了。她没办法开口告诉他,蒋沅儿如今躺在一口薄棺里,被放置在一个简陋的地窖里,根本没办法入土为安。 “等有机会,我们带你去看她,”沈瑾白说着,却又忙问陈广峻,“你这是怎么了?” 陈广峻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你知道的,他们担心我留了后手,便严刑拷打审问我。如今我要回来了,他们不会让我完好无损地回来的,他们怕我生事嘛。我的琵琶骨被他们打穿了,手脚也尽被折断……表妹,我如今是个废人了,以后,我就真的是文不成、武不就了。” 第288章 第139章 葬礼 沈瑾白听了陈广峻这话,猛然间心中一阵刺痛。她刚要开口说话,却听那边门忽然打开,一个侍女走了出来,她见了沈瑾白似有些错愕,可还是按照规矩行了礼:“大公子、沈姑娘,你们可以进去了。”又垂泪道:“夫人如今难得清醒一会儿,你们可要抓住机会。”说罢,她便哽咽地跑到一边去了。 沈瑾白和陈广峻对视了一眼,连忙命人把陈广峻抬了进去。屋里是一股子药味,陈沈氏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呼吸急促。 “我的两个孩子回来了?”陈沈氏有气无力地说着。 “表妹,扶我起来,我要走过去。”陈广峻却忽然对沈瑾白说了这么一句。沈瑾白知道他的意思,他是不想让母亲担心他的身体,因此要努力做出个正常人的模样来。于是,她连忙小心地扶起陈广峻,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到榻前,又让他坐了下来。 “姑母,你看,”沈瑾白也强颜欢笑,“我上次没有骗你,我和表哥都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陈沈氏说着,伸出了她那枯瘦的手,沈瑾白见了,连忙将三人的手握在一起,只听陈沈氏又道,“你们两个脸色怎么都这么差啊?” “娘,我们忙于公务,”陈广峻掩饰着说,“这几日没休息好。” 陈沈氏看向他,又眯了眯眼,问:“我儿可是受苦了?” 陈广峻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陈沈氏便又看向了沈瑾白,道:“瑾白,我如今觉得自己精神好些了,等我能下床,我便去给你退亲。” 沈瑾白听了,眼眶一红,她没想到姑母到现在还在惦记着这件事。可惜,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还有广峻,”陈沈氏握着儿子的手,关切地问着,“我还没好好问你呢。你在外边是不是也有别人了,所以才急着退亲?” 陈广峻听了,眼泪登时掉了下来。他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悲痛,故作轻松地道:“有的。” “哦?是哪家姑娘?品性如何?相貌如何?”陈沈氏忙问。 沈瑾白听到这里,忙别过头去,已不忍再听了。只听陈广峻努力地笑着答道:“姓蒋,相貌品性都是顶好的……做菜也好吃,比表妹做的好吃多了。” 陈广峻说着,已有哽咽之声。 “你这孩子,”陈沈氏微微叹了口气,故意抱怨着,“媳妇儿还没娶呢,就惦记着人家烧的菜?等媳妇儿过了门,我倒要看看,她的菜有多好吃。” “嗯,好。”陈广峻说着,眼泪直流。 可陈沈氏如今已经睁不开眼了,根本没注意到儿子的眼泪。她只是感叹:“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事情了,整天在外边忙。你从外地回京城这么久,加上这一次,我也就和你说了两次话……你们在外边发生了什么,我都还不知道呢……我也想去外边看一看,这深宅大院,太苦了。” 陈沈氏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又沉沉睡去了。 “娘、娘!”陈广峻有些急了,连忙又唤了几声。沈瑾白见了,忙过去查探,又连忙对陈广峻道:“表哥别急,姑母只是睡着了。” 陈广峻却只是呆呆地看着陈沈氏,又摇了摇头,垂泪道:“是我回来得太晚了……太晚了……” 谁也没想到,陈沈氏这一睡便再也没有醒来。两天后,她便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睡梦里、死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沈瑾白在灵前守着,一身孝衣,长跪不起。 祭奠的宾客来来往往,可她却谁都不看,只是低垂着眼,木木呆呆的。陈府的子女都在这里守着,只有陈广峻不在,他的伤太重了,连给自己母亲守灵都做不到。 陈临在外边招待宾客,忙得不可开交,竟连踏入灵堂的次数都少之又少。而满堂的子女中,更无一个是陈沈氏所出,又怎么会真情实感地去悼念她?因此,沈瑾白听着那些装出来的哭声,却只觉得吵闹。 已经第七日了,今日便要出殡了。 “瑾白。”陆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抬头看去,见陆惟就立在灵前,看起来是刚刚祭拜完。 沈瑾白一看见他,便气得浑身发抖:“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陆惟说,“只是来提醒你,二月初八快到了,你也该早做准备。我方才已和陈大人打过招呼了,他说,他会看好你,在此期间,你不得踏出陈府一步。” 沈瑾白听了这话,登时站起身来,直视着他,怒问:“今日我姑母出殡,你却不让我送灵?” “只是怕你跑了,安全起见,不得已而为之。”陆惟说。 “我还在热孝之中,你却来同我谈婚事?”沈瑾白说着,捏紧了拳头。虽然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可一旁守灵的陈家子弟也都隐隐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陆惟却丝毫不惧,只是说道:“只是姑母而已,你不守孝也使得。” “姑母而已?”沈瑾白听了,怒极反笑,挥手就给了陆惟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脸颊上。陆惟一介书生,哪里受得住这一拳?一下子跌倒在地,半天都没爬起来。 陈家的人见了,一时慌了,连忙围了过来把陆惟扶了起来,又有几个胆子大的挡在了沈瑾白身前。其他的宾客听了这边的动静,都在远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瑾白,”陆惟捂着脸,看向她,说,“今日这么个大日子,你却还要动粗吗?” 第289章 “若非今日是这么个大日子,你此刻已是个废人了。”沈瑾白说着,看也不再看陆惟,转身便跪在了灵前。 背后乱哄哄一片,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是陆惟又说了些什么话,又好像是陈临来了在此数落她……都不重要了。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没用,什么都做不好,一败涂地。 时辰到了,该出殡了。她也想跟着去送灵,可走到门口,陈家的侍卫却一把拦住了她。她看了看那两人,念在是姑母出殡的日子,只好忍了。她退回了府中,想了想,又脱了孝服,翻墙出去了。 陈广峻已经不能去了,若她也不能去。那陈沈氏在最后的这一段路上,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她必须去。 她远远地跟着送灵的队伍出了城,看着他们到了陈家的祖茔。哭喊声震天,可她却只觉得吵闹。她看见有人拿出了一只公鸡来――是了,葬礼上要杀鸡引魂。 她看见那人手起刀落,又听见公鸡惨叫一声。她不由得闭了眼睛,恍惚间,却好似觉得有鸡血溅在了自己脸上。她一下子慌了,连忙伸手擦了擦脸,可手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在这时,她突然回忆起了儿时的场景。那是她父母的葬礼,同样的杀鸡引魂。因为她是父母唯一的女儿,便跪在了最前面,亲眼看见一只鸡被带了出来。她当时不知要做什么,便一直盯着那一只鸡看,可忽然间,那鸡便被一刀杀死,鸡血溅了老远,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拿手一擦,便看见了满手的血,然后又看着墓穴边的土被一点点抛入地里,渐渐地堆了起来…… 想到小时候的事,她忽然打了个寒颤,又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城里陈府的方向走去。她本来脑子里乱乱的,充斥着各种人各种事,可却在忽然间安静了下来,脑海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她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走了多久,面前突然出现有人拦路。她看也不看,只是呆呆木木地想要绕过去,可她忽然却被那拦路之人一把抱住了。 “小白,”这声音带着哭腔,“是我。” 沈瑾白愣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只见萧非正睁着那泪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两人已经好几日没见过了,萧非今日本也只是想着来远远地祭拜一下陈沈氏,却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了沈瑾白。她看见沈瑾白后,忙唤了她好几声,可不知为何,沈瑾白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只是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着。 如今沈瑾白看见萧非,眼里的泪瞬间涌了出来。她也顾不得此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把紧紧地抱住了萧非。她现在有些明白她为什么怕鸡了,她不是怕鸡,她是怕重要的人永远地离自己而去。她后来所有的淡漠、所有的不近人情,也都是在有意无意地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再有失去的机会。 可如今,她失败了,她有了太多在乎的人了。 “你别离开我,”沈瑾白紧紧地抱着萧非,眼泪直流,近乎哀求地说着,“求你。” 萧非听了她这番话,心疼不已。沈瑾白难得流露出这般脆弱的时候,近来的连番打击,把她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我不离开你,”萧非轻轻拍着她的背,“只要你不主动离开我,我便会一直守着你。” 可萧非话音刚落,明袖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对两人道:“主人、沈姑娘,陈家发现沈姑娘偷跑出来了,正带人来寻呢。” 萧非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沈瑾白听了,却慌张地把她抱得更紧了:“非非,别走、别走……” 萧非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更加心疼了,可如今她却又别无选择。“小白,”她轻声说,“你放心,我已有办法对付他们了。” 沈瑾白听了,不由得微微松开了她,有些许疑惑地看向了她的眼睛。“是真的,”萧非忙说着,又挤出了一个笑容来,“我早就答应过你的,不会再骗你了。” “主人,来不及了。”明袖在一旁催促着。 萧非听了,只得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沈瑾白的手,道了一句:“小白,来日方长!”说罢,她便任由着明袖带她去了。 沈瑾白见她离开,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她。可明袖的动作实在太快,她抓到的只是虚无。她不禁又有些出神,可陈府的侍卫却已到了跟前:“沈姑娘,该回府了。” 沈瑾白听了,木然地点了点头,便跟着他们,转身走了。她犹如丢了魂儿一般地回了陈府,又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间,被扶着坐了下来。可她刚坐下来,却忽然眼前一黑,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她已躺在床上了。她的精神已恢复了些许,便微微撑起身子想要下地,可一扭头,却看见陈广峻就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表哥?”沈瑾白轻声唤了一句,她没想到陈广峻会在这里。 陈广峻惊醒了,连忙看向她,又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 “你怎么在这?”沈瑾白问,“怎么没好好养伤?” 陈广峻低了头,苦涩一笑:“再怎么养也是废人一个了。”又道:“你不一样,娘叫我照顾好你,我们是她在这世上少有的血亲了。你病了,我怎么能不来陪着你?就算不能照顾你,也要看着你。” 沈瑾白听了,不由得低了头。只听陈广峻又道:“表妹,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只恨我没用,竟然要让你嫁给陆惟那等畜生。” 第290章 沈瑾白听了,只是摇头,道:“表哥,别说这种话了。”她说着,复又躺下:“我心里已有打算了。” “什么打算?”陈广峻忙问,“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沈瑾白听了,却只是回答道:“表哥,放心,我有分寸。” 她说着,只呆呆地望着虚空。她的确已有了打算了。但这打算并不是什么稳妥的办法,而是下下策。 既然发现陆惟在这一切中担当了至关重要的角色,那她何不釜底抽薪,直接取了陆惟的性命?虽然如此一来后患无穷,而且那一箱子的文书只怕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了。只要陆家父子活着,她身边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她不想再经历那些痛苦,她宁愿同归于尽。 陈广峻只是默默地看着沈瑾白,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表妹,你为我做了太多牺牲了,”他心想,“如今这事太过危险,还是不告诉你为好……我的确留了后手,但你却不可再冒险了。” 第140章 婚礼 接下来的几日,看起来是风平浪静、无事发生。倏忽间,已到了二月初八。 沈瑾白一身嫁衣,被扶上了花轿。前几日还一片素白的陈府今日又是一片鲜红。红绸随风飘着,那巨大的“囍”字极为引人注目。 陆惟从高头骏马上跳了下来,在一片贺喜声中走到了沈瑾白的花轿前。“掀开帘子。”陆惟对送亲的媒婆说。 媒婆是听过这两人的传闻的,知道这两人曾在陈沈氏灵堂上大打出手的事,因此即使陆惟的话不符合常理,她还是照做了。她把帘子掀开,陆惟便顺手摘去了新娘子的红盖头。 “新郎官,这,这才刚出陈府,还在大街上呢。”媒婆终于忍不住了,连忙劝着。 “无妨,”陆惟说,“只是来验明正身而已。”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手帕,递给了新娘。“擦擦脸吧,”陆惟微笑着说,“听说你们中有会易容的人。” 花轿里的新娘听了,满眼愤恨地看了陆惟一眼,便接过了那手帕,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脸,把妆都擦花了。“还你。”她说着,不屑地把那手帕丢在了地上。她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哭过的了。 陆惟却也没有捡,他看着花轿里的沈瑾白满意地笑了。“是你便好。”陆惟说着,一抬手,便有一个侍从端上了一套酒具。他亲自斟满了一杯酒,送去了花轿中,又道:“以防你生事,还是辛苦你当着我的面喝下这杯软筋散。” 新娘听了,无法,只得顺着陆惟来了。她接过那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将酒杯往地上狠狠一摔,酒杯登时四分五裂。 “满意了吗?”她咬牙问着。 围观的民众根本不敢出声。他们本来是想看个热闹的喜事,却没想到竟围观了这许多不符合常理的奇事。新郎新娘看起来也不想是要去成亲的,倒像是要去打架的。 “满意了,”陆惟说着,拍了拍手,又抓起了那大红盖头向她头上一罩,“你马上就是我的娘子了。”说着,他便回身上马。乐师奏着喜乐,一行人吹吹打打,随着花轿,去了陆府。 当然,围观的人里也有人对此议论纷纷。有人奇怪:“陈家前不久不是刚办完白事?怎么又嫁姑娘了?” 看似知晓内情的便答道:“这嫁人的是陈夫人的侄女,借住在陈家的。这娶亲的是陆侍郎的儿子,去年才刚刚守完他母亲的孝,如今陆侍郎病重,怕是也挨不了多久了,这不得赶紧娶了,省得再有个万一了。” 花轿便在这些议论中向前行进,直到了陆府。接下来的一切都按照规矩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新娘被迎进了陆府的大门,带到了礼堂上,两人站定,就要拜天地了。 陆惟把新娘打量了一遍,却不由得皱了皱眉,小声说道:“嫁衣还是做晚了,看起来还是不合身,可惜没时间改了。” 新娘却根本不理他。陆惟倒也没在意这些,只是眼神示意司仪:该开始了。 “一拜天地!” 今日阴天,乌云密布,天地无光。 “二拜高堂!” 陆远和他的续弦坐在高座上。陆远看起来虚弱无比,脸色极差,时不时地咳两声,似乎都快动不了了。那续弦倒是不知其中内情,只是端庄地笑着。 “夫妻对拜!” 新郎新娘相对而立。在拜下去的那一瞬间,陆惟分明听见那红盖头下传来一个满是恨意的声音:“你会后悔的。” “无妨,”陆惟说,“你如今已经没有威胁了。” 拜堂后,便有人牵引着两人要送入洞房。有人要来闹洞房,陆惟自是不肯,便命人拦住了那些凑热闹的人,自己带着新娘进入了洞房。 侍女扶着新娘坐在了床边,老婆子却还想要按照规矩看着他们完成那些有着美好寓意的礼节。陆惟却不耐烦了,冷脸喝了一句:“都退下!” 屋里的人被吓了一跳,行了一礼后连忙走了。 于是,屋里只剩了新郎新娘两人。陆惟走到床边,顺手摘下了新娘的红盖头,丢在一边,露出了沈瑾白的脸来。因为刚出府时拿手帕擦过,她的妆都花了,大红的胭脂在唇边拖了老长,看起来倒像她喝血了一般。 “瑾白,”陆惟轻笑着说,“你这样,倒还有几分好看。” 第291章 他说着,便自顾自地回身倒酒。只听沈瑾白开口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说什么?”陆惟问着,抿了一口酒。 沈瑾白道:“当夜在翡翠馆,你说过的。等我过了门,你就会把事情告诉我……我一直都不懂你究竟要做什么。” 陆惟拿着酒杯,回头看向沈瑾白,笑问道:“还想着这些事呢?你已经毫无用武之地了,再知道不过是平添一桩烦心事,又有何用呢?”他说着,走向沈瑾白,坐在了她身边,道:“如今,你最重要的事,便是给我生下一个儿子。” “你好恶心。”沈瑾白咬牙骂着。 “夫妻纲常,有什么恶心的,”陆惟笑道,“放心,我不会像我爹一样的,我没他那么三心二意。” 他说着,就要凑过去。沈瑾白慌张地抬起手,看似用尽全力地向他身上打了一拳,可这一拳不疼不痒的。 陆惟受了这一拳,终于放下心来。平日里,沈瑾白的一拳可没有这么轻柔,就算是装,沈瑾白也装不出这个力道。看来,软筋散起作用了。 “也罢,”陆惟说着,和沈瑾白拉开了距离,又微微笑着,带了些炫耀的口气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其实你们本身也没必要来防我,我觉得,我和你们的目的应当是一样的。” 陆惟说着,又站起身来,到一旁坐着,同沈瑾白拉远了距离。他似是有些疲惫,可说起那些话时眼里却有兴奋的神色:“我们都是不喜这世间不公的。既然不喜欢,那便要推翻。当今朝廷已没什么用了,唯有改天换地,才能有一线生机。” “改天换地?”沈瑾白觉得可笑,“就凭你?” 陆惟笑了笑:“瑾白,人总是要做出一些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才有成就感嘛。”他说着,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微笑着看向沈瑾白。 沈瑾白便问:“那我倒是想听一听,你想怎么做。” 陆惟答道:“也不难,首先,我要一步一步爬上去。爬上去的方法有很多,我已经都做好准备了。今年科举,我已有了把握;我爹还帮我在御史台谋了个职位;我爹若死,他也会给我求个荫封……但说实话,这些都太慢了,可能也就只有我爹去世能稍微快一点。我没那么多时间可耽误,只好另辟蹊径了。对了,你还不知道那一箱子的文书究竟是怎么回事吧?”陆惟问着,却自问自答:“那都是我爹的本事。” 他说着,垂下眼来,接着道:“当年,襄宜谷谷主看上我爹,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我爹年纪轻轻便做了刑部侍郎,她觉得我爹年轻有为,脑子应该还算灵光。她的确没想错,只是她看错了我爹的人品。”他说着,抬眼看向沈瑾白,道:“我爹当年先中了进士,可却一直没能得到提拔,只在刑部做了个小官。他一心向上,便起了歪心思,主动把自己掺和到了那些脏事里,取得了上面的信任,博取升迁。但我爹也不蠢,他把那些脏事都一一记录在案了,证据也都存留着。等到关键时刻,这些案底就会发挥它们应有的作用,用来威胁别人谋取利益,或者是扳倒别人。” 陆惟说着,先喝了口水,又笑了笑:“听起来是个大胆的想法,可当时朝中那些人还算比较老实,轻易就被他拿捏了。所以,他很轻易地就做到了刑部侍郎……可他也只能做到刑部侍郎了,更上面的人,比他更狠更阴险,他那招就没什么用了。但他并没有收手,就算不能升官,也可用来得些别的利益,只要适度,没人会在意。”陆惟说着,竟轻轻叹了口气。 沈瑾白听了,无比震惊。她没想到那一箱子文书最早竟出自陆远,可这些东西又是怎么落到郑三郎手里的呢? “至于郑三郎,”陆惟说,“实在是个意外。他一开始只是我爹手下的小吏而已,谁也没在意过他。后来不知他怎么发现了我爹的秘密,自己偷偷把这些文书留存整理了,还带着这些文书跑了。我爹自然是震惊不已,那些文书若好好地在他手里,便是为他所用的利器,若是落到别人手中,便是刺向他的利器。于是他先把我安插在御史台,让我注意着御史台的动向;又去找了和他相熟的六扇门,派了同样家里不干净的陈广峻出去办事……可偏没想到,陈广峻倒是个赤子之心,竟然一心要把事情闹大。没办法,我们这才闹得这么不愉快。” “不过也难怪你表哥执意要去告御状了,那些文书里写的东西,看了真是天怒人怨。谁不想做一回仁人志士,侠肝义胆,为民申冤呢?只可惜,他的办法实在是太蠢了。”他说着,故意去瞧沈瑾白的表情,只见沈瑾白板着脸,看起来愤怒不已。 陆惟便笑了笑:“你也很生气对不对?”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沈瑾白面前,接着说道:“我也很生气。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最后发现全白读了,在这世道,圣贤书根本没用。只有会阴谋诡计、心狠手辣的人,才能有一条出路。” “所以你要效仿你爹?”沈瑾白开了口,问着。 红烛跳了一跳,陆惟沉默一瞬,又笑了:“瑾白,不要小瞧我,我方才说了,我要改天换地!像我爹这样的我根本不屑于去做,我要做,便是要做人上人!” 沈瑾白听了,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陆惟见她不信,忙坐到她身边,认真道:“你觉得我在痴人说梦?” “不是吗?”沈瑾白反问,“一堆虚无缥缈的计划。” 第292章 “只要我科举榜上有名,再加上我爹为我铺好的路和我自己的手段,我不愁无法升迁,庙堂上定有我一席之地。而在江湖上,我也掌握了不少门派,他们可以帮我去做一些事情。而在军方,”陆惟说着,顿了顿,却又把沈瑾白打量了一遍,“有你。” “有我?” “是啊,你祖父沈老指挥使,当年威震西北,战功赫赫,门下学生无数,如今朝中许多将军都和你祖父有些渊源。娶了你,我便有机会去接近他们,比常人更亲近。”陆惟微笑着说。 沈瑾白垂了眸:“原来你一直想娶我是为了这个。” “好了,事情都告诉你了。”陆惟笑着站起身来,就要去喝口水。说了这么久,他实在是口干舌燥。 “不对,没说完吧,”沈瑾白抬头问他,“你还没说你想换个什么样的天地呢。” 陆惟背对着她倒水,似有些敷衍地回答着:“天下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行人路不拾遗,君臣其乐融融。” 这听起来便是故意打发人的说辞。“你觉得你能做到吗?”沈瑾白问。 “能。”陆惟回答着,有些不耐烦了。 沈瑾白十分嫌弃地冷哼一声,又问:“可你如今都连力所能及的都不愿意做,又如何能保证日后你登上高位就能做到?”沈瑾白说着,语气愤恨起来:“蒋沅儿、宫袖、还有那些平白无故枉死的人,他们也身处于万民之中,怎么,你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便不顾他们的死活了吗?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你这不过是蛊惑人心的说辞罢了!” “住口,”陆惟难得地高了声,把那酒杯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放,又回头看向沈瑾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不拘小节?”沈瑾白冷笑,“你不过是自私自利罢了!” “瑾白,你……” “蒋沅儿是你派人杀的吧?”沈瑾白问着,咄咄逼人起来,“虐杀襄宜谷人的石从风也是你派的吧?还有陈、还有我表哥!是你让人打断他手脚让他沦为废人的吧?那日在翡翠馆,你把你爹毒晕,也是因为怕他说漏了吧?还装成什么诚心交谈的模样把你爹交到我们手上……你是不是根本就恨不得他死!他死了,就有人给你背黑锅了!陆惟,你还真是铁石心肠啊!” 她说着话,似是要故意激怒陆惟一般。 “他该死!”提到陆远,陆惟登时动了怒,他怒气冲冲地大跨步走到沈瑾白面前,指着她道,“你根本不知道陆远做过什么。他除了在外边做那些脏事,在家里,他对我们母子是何等态度,你可曾知道?若仅仅是不理不问也就罢了,可他每次在外边寻花问柳快活之后,回到家里,总是会因为我母亲劝了他几句,便打我母亲出气!他每次打都专挑没人的时候,母亲好面子,不敢让人知道,只得忍着……甚至连姨娘都不知道!” 他说着,捏紧了拳头:“我母亲最后一身的伤,根本不是什么郁郁而终,而是伤重不治身亡!你如今说我铁石心肠,怎么,你还要为陆远申冤吗?他让别人背负了那许多罪名,如今让他扛下几桩罪行,又有何妨?” 沈瑾白愣了一下:“所以蒋沅儿果真是你派人杀的,是你栽赃到你父亲身上。”她说着,又咬牙问着:“那宫袖呢?当日你们出尔反尔,说好不动干戈,却暗中尾随我们,杀了宫袖!” “一个婢子而已,何必在意?”陆惟一甩袖子,又走到桌前去喝水,“华鹰要报仇,我只准了他杀一个婢子,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所以,阳茗师叔知道这事吗?”沈瑾白问。 “她……”陆惟刚要开口,却忽然冷静下来,狐疑地回头看向了床榻上的沈瑾白,又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阳茗师叔?”他一字一顿地念着,忽地伸手掐住了床榻上沈瑾白的脖子,“你不是她。” 第141章 反击 床榻上的沈瑾白忽地笑了。因为被扼住了咽喉,她不由得努力地喘着气。陆惟见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却忽然瞥见她耳根下因为出了些汗而起了一小块皮。他愣了一下,连忙伸出手去狠狠一揭―― 女子脸上被生生拽下来了一大块皮。 他不由得一惊,连忙后退了几步,只见那女子气定神闲地把脸上剩下的皮都剥干净了,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来。“哥哥,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可没有兄妹乱伦的癖好。”萧非说着,把手里的皮随手往地上一扔,又拿袖子擦了擦脸,然后便笑盈盈地看着陆惟。 原来是萧非易容成了沈瑾白的模样,替她上了花轿! 大婚前夜,萧非在明袖的帮助下,成功地溜进了陈府,用药迷晕了本就在打瞌睡的侍女,进了沈瑾白的房间。沈瑾白当时正在对着镜子发呆,而在她的梳妆台上,放的却并不是什么胭脂水粉,而是一把匕首。 “小白,你要做什么?”萧非一进门便看到那匕首,不由得慌了,连忙问了一句。 沈瑾白方才一直在发呆,竟然没能听见萧非的脚步声。如今听见萧非的声音,她连忙回头,看见萧非之后更是又惊又喜,连忙起身冲到了门前,将萧非一把揽入怀中。 萧非被她紧紧拥着,却越来越觉得不对了。她的直觉告诉她,沈瑾白正在筹划着什么危险的事情。 她的直觉并没有错,沈瑾白的确在想着拼死一搏了。等明日陆惟的花轿将她抬进陆府,哪怕她拼上这条命,她也要将陆远陆惟父子亲手杀死。 第293章 “没什么,只是想你。”沈瑾白回答着。 萧非听了,眼睛一红:“我也想。”她说着,又在沈瑾白的怀里蹭了蹭:“等到明天,你就真的是我嫂嫂了。” 沈瑾白听了,更觉痛苦。明天,她不仅要嫁给她哥哥,说不定还会与她天人永隔。“对不起,”她在萧非耳边轻声说着,“对不起,我答应了他。” “你没必要说对不起,”萧非说,“我知道你有苦衷,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你的确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萧非说着,抬起头来,看着沈瑾白。“你陪我的时间太少了。”萧非说着,和她对视了一眼,顿了顿,忽然又微微踮起脚尖,对着沈瑾白的唇吻了一下。 沈瑾白心中一动,又狠狠地把她压在了门上吻了回去。这是一个缠绵入骨的吻,沈瑾白只当以后再无这样的机会,更是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来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良久,当两人微微分开时,她们皆是脸颊绯红,气喘吁吁。沈瑾白揉了揉萧非的头发,又一把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可她刚坐到床上要解开萧非的衣带时,萧非却又坐了起来,按住了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道:“我想要你。” 沈瑾白听了,便又要去解她的衣带。萧非见沈瑾白没明白她的意思,又连忙重复了一遍:“我想要你,是我想要你,不是我想要你。” 沈瑾白被她绕晕了,正在思考这句话有什么不同之时,萧非却一下子跨坐在她身上,又将她按到在床上。她心中隐隐有些明白萧非的意思了,却见萧非又俯身下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小白,腿分开。” 沈瑾白的耳根霎时红了。但她也没有闪躲,只是微微别过了头去,自己解开了衣带。 既然是最后一次,那便顺着她一次吧。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她无法形容。看着那小丫头认真又努力的模样,她不自觉地便动了情。“就当今夜是新婚之夜吧。”她想着。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她这一夜睡得很沉。醒来时,她已经在一个箱子里了,而她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她从箱子里爬出来,一眼便认出了那箱子本该是装自己嫁妆的箱子,这马车也是本该运送自己嫁妆的马车。但她身上穿的却并不是嫁衣,而是家常衣服,箱子边上放着的却是自己的兵器。 “沈姑娘,你醒了?”马车前传来冷袖的声音。 沈瑾白连忙看过去,马车却已停在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有一人掀开帘子,她并不认识这张面孔,但看举止,确实是冷袖无疑。 “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在这里?”沈瑾白问着。 “我家主人给你的信,”冷袖说着,递过来一个信封,“她说,她知道如果她直接同你说了这个计划,你肯定是不肯的,只好得罪你了。” 沈瑾白连忙拆开了那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非非、表哥……你们竟然瞒着我要去做这么大的事。”她震惊不已。 “季公子已经在路上了,”冷袖说,“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陆惟看着床榻上的萧非,瞠目结舌,半晌没有缓过劲儿来。萧非见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又道:“哥哥,你实在是孤陋寡闻,竟然以为易容只有在脸上化妆这一种方法。殊不知北斗庄里近来已研制出制造人皮面具的法子,只是这法子成本太高,普通的北斗庄人不会轻易去用罢了。”她说着,又是一笑:“但我襄宜谷有钱啊,造出这么一张按照沈姑娘的脸定制的面具,也不算太难。” 她说着,又踢掉了自己的鞋子,从鞋子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木制鞋垫来,丢在了一边,又把鞋子穿上了。“可惜沈姑娘太高了,我不得不又想了些法子,头上故意戴着高的首饰,脚下也踩了这么一个不舒服的东西,你刚才说衣服不合身的时候,我真的有些慌,还好你没太在意。对了,还有我的声音,”她说着,清了清嗓子,“我花了好大的心思才让声音变哑,听起来像哭过一样。” 萧非说着,又站起身来,走到陆惟面前,笑吟吟地问着:“哥哥,我学她神态学得像吧?” 陆惟脸色铁青,他板着脸问:“那,沈瑾白呢?” 萧非有些犯难,又露出了她那无辜的神情:“我也不知道啊。”可无辜了不过片刻,她却又狡黠一笑:“你猜啊?” “那你又是为什么来?”陆惟问着,几乎是咬牙切齿。不知为何,他如今口干舌燥,明明一直在喝水,可他的嘴唇还是迅速地干裂了。 “我来陆家不是很正常的吗?”萧非笑道,“我身上好歹有点陆远的血,虽然我不喜欢,可也没办法否认。如今回来,也算回家探亲了吧?虽然这回来方式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也无伤大雅。如今回来,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聊聊天。” “你在拖延时间,”陆惟一眼便看穿了萧非在想什么,又不觉笑了,“她是在找箱子吗?你觉得她真能找到那箱子?就算找到了那箱子,你们又能做什么?”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哥哥,”萧非甜甜地笑着,却又补了一句,“不过找箱子这件事情,我们还真是不怎么担心。你以为,你豢养的、不对,阳茗师叔豢养的杀手,还在听你差遣吗?” 陆惟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 萧非觉得有些累了,便又在床边坐了下来,悠哉悠哉地道:“字面意思而已。” 第294章 陆惟一瞬间忽然有些慌,他忙喝了口水,又连忙走到萧非面前,居高临下地威胁着她:“不管你做了什么,赶紧收手!” “为什么?”萧非反问。 陆惟笑得阴险:“你以为刚出陈府时的酒里只有软筋散吗?你不会以为我对沈瑾白一点防备都没有吧。我还加了别的毒,若你想活命,便赶紧收手!” “毒?”萧非听见这个字颇有些不屑,“你加的是踏莎行吧?服下之后,虽不致死,但会时不时地心痛如绞。解药是根据服下毒药各种成分的剂量特制的,只有下毒之人的解药才有用,但纵有解药也只能缓解一时之痛,不能根治……的确很适合用来控制人。” 萧非说着,又学着陆惟的模样微微笑着:“但我的好哥哥,你应该记得,这毒服用之后,一个时辰之内必然毒发一次。如今,应该过了一个时辰吧?可我没事啊!” “你,”陆惟气急,抬手便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又回身走到桌前大口喝了两杯子水,又气得急急地在口中念着,“是姨娘……定是姨娘背叛了我。” “并非她背叛,”萧非捂着脸从床上坐了起来,嘴角因这重重地一巴掌而渗出了些血丝,“而是姑奶奶百毒不侵!你个蠢才!” 她说着,又强撑着走到陆惟面前,故意刺激着他:“倒是你,我的好哥哥,你没发现,你已中毒了吗?”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萧非听见这脚步声,一下子高兴起来,回头一看,只见沈瑾白推门而入。 “非非,我来了,”沈瑾白对萧非说着,又把冷袖托她带的笛子递给了她,却又在此时看见了她脸上的巴掌印,她不由得看向了陆惟,忙冲了过去一脚踹翻了陆惟,又狠狠地踢了他几脚,这才又看向了萧非一把拉住了她,问,“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萧非看了看地上的陆惟,道,“带他去见阳茗师叔吧。毕竟,阳茗师叔真的被他骗惨了。” 陆惟听了回头一看,只见阳茗就坐在外边,一个黑衣人跟在她身后推着轮椅,那黑衣人腰间还绑着一把弩。他不懂为什么情况悄无声息地就发生了变化,为什么阳茗忽然间转向了自己的敌人。 “阿惟,”阳茗看起来失望至极,“你竟然骗我。” 原来,之前萧非在宫袖身死后,曾一时激动想来寻仇。她也的确是来了,只是情况有些不大一样。她当日和沈瑾白说的计划,也和阳茗有关。 宫袖身死两日后的傍晚,襄宜谷一行人便打算出动了。知道阳茗是陆惟的小妾之后,打听她的住所便方便的多。原来阳茗这么多年一直住在陆府的一个别苑里,并不是住在府上。这别苑和陆府只隔了一道门,来回也方便些。陆惟平日里便是住在陆府,不怎么走动。石从风和华鹰等人一直没现身,但应当也是住在陆府,想来陆府里应当还有可藏身之处。 探查清楚这些之后,萧非便打算亲自带人出去了。紫镜终究是没放任她这般报复,一下子挡在了她面前,道:“小谷主,不可送死。” “这不是送死,”萧非看起来颇有些憔悴,这几日她根本没有休息好,一闭眼便是宫袖惨死的模样,“这是报仇。” 紫镜见了,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不如这样,我去问一问阳茗,看她究竟知道多少。” “师父,你就这么相信她是无辜的?” “直觉罢了。”紫镜说。 萧非定定地看着紫镜的眼睛,看了她那笃定的眼神,终于还是选择了相信她。“好,”她答应了,“但我要和你同去。” “主人,这不妥!”明袖连忙道了一句。 “没什么不妥的,”萧非只看着紫镜,对明袖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亲自去问她。” 紫镜见了,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这么倔。”可她终究是拗不过萧非,只好带她同去了。明袖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三人轻而易举地便翻进了阳茗的别苑,有紫镜在,别苑里的一些护卫和杀手根本不足为虑。几人很轻易地便到了阳茗的房前,只见这里黑漆漆的,连个灯都没有点。 “是紫镜师姐吧,”屋里传来了阳茗的声音,“这么多年了,我听出你的脚步声了,这么多年了,倒没变过。今夜你突然来访,意欲何为?” “问你一些事情罢了。”紫镜说。 话音落下,几人便听见屋里传来轱辘滚动的声音,听起来阳茗正在艰难地向这边而来。过了许久,那扇门才终于被从里面拉开,阳茗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框里。 “紫镜师姐,”阳茗说,“你知道的,如今只要我一声招呼,便会有许多人出现来围攻你们。” “我知道,”紫镜说,“我刚进这别苑便感受到了,你这别苑别有洞天,应当容纳了不少人吧?你放心,今日,我并不是要来对你动手的,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阳茗微微笑着:“我知道襄宜谷有多难对付,怎能不防着些。说起来还得多谢在襄宜谷时学的机关术,不然还真是麻烦。但师姐放心,只要你不主动出手,我便也不会出手。我只是想毁了襄宜谷,又不是想毁了襄宜谷的人。”又问:“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你亲自登门?” “为什么出尔反尔,”萧非终于忍不住了,开了口,“那夜,说好了不动干戈,为何华鹰会突然出现,杀了我的人!” 第295章 阳茗听了,微微愣住,又一脸疑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你少装!”萧非根本不信她。 阳茗听了萧非这话,又轻蔑地笑了一声:“你这血口喷人的本事,是你娘教的吗?” 萧非听了这话,一下子被激怒了。因为宫袖之死,她这些日子都很难保持冷静。宫袖的死给她的打击太大了,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一直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她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宫袖的付出,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失去宫袖。当宫袖身死,她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些年宫袖在自己身边担任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别提我娘,”萧非有些暴躁又有些委屈地喊着,说是喊,可她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我六七岁的时候我娘就死了!她从来没机会教过我什么!她早就死了!你满意了吗!你可以别再纠缠襄宜谷了吗!” 紫镜听她说起这些话,忙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又冷喝一声:“你在说什么!这些话是你能随便说的吗!”她训斥的话音落下,萧非却也流下了眼泪。 紫镜见了,不由得叹息一声。却听身后又传来阳茗不可置信的声音:“你说什么?她……死了?” -------------------- 是反击,也是反攻。 第142章 报仇 紫镜听见阳茗发问,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暗暗握住了腰间剑柄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却又回头回答着阳茗的问题:“是,她死了。但你知道襄宜谷的规矩,谷主之事乃是机密,不可随意告知旁人。” “她……怎么死的?”阳茗又问,她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悲喜。 “病死的。”萧非说。 “自尽的。”紫镜说。 两人同时开口,却说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答案,萧非转头看向紫镜,眼里尽是震惊。阳茗听了,愣了一下,却又笑了:“诓我?你们诓我之前,能不能先自己对一下?” “她的确死了,”紫镜避开了萧非的视线,“是自尽,喝了一瓶子毒药。只是她不愿让人知道她是自尽的,还在死前特意嘱咐我们。我们只得说,她是病死。” “当真?”阳茗问。 “自然。”紫镜回答道。 “她为什么自尽?”阳茗又问。 紫镜叹了口气:“当日我们也不知,只是听人来报说谷主突然病重,可过去一看,一眼便看出来她是服毒了的,药瓶子还放在手边。”她说着,又看向了阳茗:“但近来又见了你,我才隐隐想明白……可能,是因为她活得太压抑了。也是,一边说你可以随心所欲,另一边却要你不得动情,简直自相矛盾。她事事都严格按照谷里规矩活,怎么不压抑呢?” 萧非听了,只是垂下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阳茗听了紫镜的话,震惊不已,她愣了半晌,却忽然苦笑一声,问着紫镜:“我忙了半辈子,都白费了?” 她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整个人显得有些癫狂。“她死了,她怎么能死!她把我害成这般模样,让我成了一个废人,让我胆战心惊地过了半辈子!我还没报复她,她还没尝到恶果,她怎么就死了呢!”她说着,又叫起来:“你们,定是你们!是你们想骗我放弃报仇,因此编出了这套谎话!” 紫镜有些无奈地答道:“你若不信,日后大可同我回襄宜谷看一看。” 阳茗却只是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萧非抬眼看过去,只见她也已是满脸泪痕。 “阳茗,萧楚真的死了,今日告诉你这个也好,或许也是了却你一桩心事。”紫镜说着,叹了口气。 “了却一件心事?呵,不过是来告诉我我白忙了半生。”阳茗苦笑了半晌,又擦了擦眼泪。 “白忙半生?”萧非止不住地摇头,“你可不知白忙半生,你养的杀手,不是正在为陆惟做事吗?助纣为虐,倒是你的所长!” “助纣为虐?”阳茗冷笑,“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 萧非听了,登时又被激怒了:“我?”她怒极反笑:“阳茗师叔?论礼我该叫你一声师叔吧?师叔,不管你信不信,但我可从来没有让自己手下的人去杀无辜之人!而你们呢?滥杀无辜,出尔反尔!先是截杀要为民申冤的陈大哥和沅儿姐姐,又让石从风虐杀我襄宜谷人;翡翠馆一会之后,你们竟然又派了华鹰来,杀了我的朋友!阳茗师叔,难不成上面这些脏事,都是我做的不成?” 阳茗听了,却是一愣,又连忙狠狠一拍自己的轮椅,骂道:“休要花言巧语!” 萧非见了她反应,便知道不对了。她和紫镜对视一眼,便又忙问:“陆惟是怎么和你说的?” 阳茗沉默一瞬,答道:“陆远犯下了些罪行,会牵连到他。陈家也被牵涉其中,东西也都在陈家手上,沈姑娘便想借此机会同他退婚,因此和陈广峻一同策划着把事闹大,置他于死地。但陈家也不干净,那些东西落在陈家手里便真的永不见天日了!他不愿意被自己的父亲连累,想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再为民申冤……他是被迫的!阿惟,他不可能滥杀无辜。”又忙道:“挑动江湖对抗襄宜谷是我授意,与他无关!之前要抓你,也是因为我想用你来威胁你娘,与他无关!你们若要出气,尽管冲我来!” 萧非听了,忽然笑了:“原来他是这么和你说的……他竟是这么和你说的。” 第296章 紫镜也是一脸沉重:“阳茗,你被他骗了。” 阳茗听了,仍不相信,连忙吹了个口哨,片刻之间,便有一黑衣人出现在了她面前,便是常替陆惟做事的黑衣人。“师父,是要动手吗?”那黑衣人按着腰间刀剑,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纯钧,”阳茗却开口问道,“公子近来究竟在做些什么?” 这名唤纯钧的黑衣人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阳茗会问这样的问题。然而他这一沉默,阳茗便知事情不对了。 “纯钧,”阳茗敛了泪水,又严肃起来,“回话。” 陆府里,红绸飘扬,看起来喜气洋洋的。陆惟被沈瑾白拽出了婚房,又狠狠地丢在了地上。陆惟中了毒,只觉口渴,又体力不支起来,被这一丢竟半晌都没再爬起来。 沈瑾白也不管他,只是回头看向萧非,见萧非依旧捂着她半边脸。她不由得心疼起来,忙过去轻声问着:“疼吗?” 萧非抿了嘴,望着沈瑾白,点了点头。沈瑾白心疼地看着她,又揉了揉她的脸,却听此时身后的阳茗又开了口:“阿惟,你究竟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姨娘,”陆惟勉力坐起,只是怎么也站不起来,“我何曾瞒你?莫非你听了这几个人的花言巧语,便不信我了?姨娘,我要和你说了,他们要害我,你可不能被他们利用了啊!” “还在狡辩!纯钧都告诉我了!你方才在房中说了什么,我也是亲耳听到了的!”阳茗气得狠狠地一拍轮椅,“阿惟,这些年来,我为你豢养武士,为你们炼制毒药,是为了保护你和你娘,并不是让你去滥杀无辜!阿惟,听我一句,收手吧。再执迷不悟下去,只会是毁了你自己!” “保护我和我娘?”陆惟听了,只是惨笑,“姨娘,你从来都没有能保护我们,我和我娘这些年受的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先不说你是个外人,单说你眼盲又瘫痪,你有太多事情做不了、太多事情接触不到了!你怎会明白我们的苦?” 阳茗一愣:“外人?你们把我当外人?” 陆惟听了,却只是岔开话题:“姨娘,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说着,又看着阳茗,继续他那套谎话:“他们要害我,姨娘,难道你也要帮着他们来害我不成?” 阳茗却只是摇头:“阿惟,我从未想过害你,今日我出现在这里,也只是因为我不信他们的话,他们便要让我亲耳听一听……其余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可她说着,却拿出了一支鸣镝来,接着道:“可是,阿惟,我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了。” 陆惟警惕地看着那支鸣镝,问:“你要做什么?” 阳茗没有答话,只是顺手发出了那支鸣镝。一支鸣镝划破长空,看到信号的人也发出鸣镝来响应,一时间,城里到处都是鸣镝的声音,犹如烽火台一般一个传一个。阳茗听了,方才悠悠回答道:“让我们的人收手。” 陆惟听了,登时气得整个脸都扭曲起来,只听阳茗还在劝他:“阿惟,那些异想天开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做了。你放心,我已给你备好了出逃的东西,可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可我要的不是这个,”陆惟说着,狠狠地捶着地,“我只想做人上人!” “纯钧、纯钧,”陆惟又把目光转向了纯钧身上,又连忙指向沈瑾白和萧非,似是疯了一般地喊着,“杀了她们两个!杀了她们!” 可纯钧却只是低了头:“公子,我是奉师父之命来辅佐你的。如今,师父让我们收手……” “闭嘴!” 陆惟大喊了一声,却又忽然想起一事来,竟然笑了。“姨娘,”他说,“这些杀手武士是你豢养的,可有些人,却是我自己挣来的!他们可不是听命于你!” 陆惟说着,已是口干舌燥,似有虚脱之相。他擦了擦头上不住冒出来的汗。虽然已是初春,可京城的天气还是有着冬日的严寒,在这样的严寒中,他却不停地出着汗。但他还是尽力稳住自己做出一副文雅的姿态来:“姨娘,今日大婚,我早想到可能会有人来闹事。今日埋伏在这里的,可不止是我们自己的杀手,还有别人。” 听他说罢,沈瑾白便和萧非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知道他在说谁,不过是华家庄的那些人罢了。但她们谁也没多说什么,沈瑾白一把拔出了自己的剑来,架在了陆惟的脖子上。 她们在按照计划行事。 “沈姑娘,不可!”阳茗忙道了一句。 可就在这片刻之间,暗器划破空气的声音骤然响起,沈瑾白敏锐地一回身,用剑打掉了那飞镖。接着,华鹰便现身了。他立在屋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院落里的一切:“陆公子,老夫来了。”又道:“这里已经被华家庄包围了。你们,谁也别想走。” 沈瑾白方才是为了激华鹰现身。 “哦?”萧非看着华鹰,挑了下眉,“就等你这句话了。你以为,我襄宜谷是没人了不成?” 她说着,从怀里摸出骨笛来,放在唇边便吹奏起来。那摄魂曲穿透力甚强,华鹰也被激得险些没立住,陆惟更是伏在地上,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没受到影响的,只有院子里这些修习过襄宜谷心法之人。 围墙外边传来一阵喊杀声,华鹰一时慌了,回头一看,却见是一群襄宜谷人突然出现,趁着华家庄人被摄魂曲影响之时,发起了攻击。华家庄的人自是无力反抗,三两下便被砍翻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第297章 沈瑾白见状,连忙抓住机会一跃而起,直到了房顶上,挥剑便向华鹰刺去。华鹰躲闪不及,来不及走,只得被迫迎战。他擅长暗器,平日里也都是站在远处在暗处出手,并不怎么与人正面交锋。如今沈瑾白突然出击,他又被摄魂曲影响,再加上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地倒在襄宜谷的剑下,他一下子就稳不住了。 距离太近,暗器无用,华鹰只得匆忙甩出鞭子来迎战。可他并没有石从风那样高深的剑术,和沈瑾白对打起来,很快便落了下风。 沈瑾白一看见华鹰,便想起了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在愤怒的趋势下,她几乎是招招致命。华鹰实在敌不过这般猛烈的攻击,终于一个不防被沈瑾白刺穿了腰腹,又被她从房顶上一脚踹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口吐鲜血,再也不能起来。 见华鹰坠地,萧非便收了笛子,走到他身边,拿起了他手里的鞭子。她看了看华鹰,然后抬手便狠狠地抽了他两下,打在他脸上,登时出了几条血痕。 “这两下,是报你在襄宜谷前两鞭之仇。” 萧非说着,又狠狠地抽了他十好几下,直到她自己手上没了力气才停了下来,又道:“这几下,是报徽州之仇!” 她说着,又从自己袖中取出针来,蹲了下来,对着华鹰身上的穴位便狠狠地刺了下去。她封住了他的奇经八脉,又道:“这是报你元宵之夜暗伤陈大哥之仇。” 华鹰睁大了双眼,他痛苦不堪,可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萧非看着他,哽咽了一下,终于从袖子里拿出了药包。她掰开了华鹰的嘴,硬是把那些药全部倒了进去。 “这是鹧鸪天,”萧非努力保持着平静,“是为报宫袖之仇。” 华鹰的眼里尽是惊恐,他努力地转着眼睛看向陆惟,可陆惟不知何时已经倒地昏迷不醒了。他便又看向了阳茗,此时唯有阳茗能救他,可阳茗却也挪开了目光,不再看他。 “别做梦了,”萧非说着,站起身来,“这个剂量,又直接入口,就算是神仙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了。” 萧非说话间,华鹰已然支撑不住了。他口中先吐出了些白沫,接着鼻子里也隐隐有了些血迹。一切来的那么快,不过片刻之间,华鹰的瞳孔便散了。 萧非见了,一桩心事终于了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法言说的惆怅。沈瑾白见了,忙上前扶住了萧非,轻轻擦了擦她眼里溢出的泪水。 萧非忍着哭腔,看着沈瑾白,道了一句:“我给她报仇了。” 她有些哽咽,嘴里只是重复着:“我给她报仇了!” 沈瑾白见了,忙轻轻拍着萧非的背,安抚着她。待到萧非略微平复之时,她便又问:“接下来按照计划,我们该去找紫镜前辈了吧?方才冷袖和我说,季公子已经在路上了,紫镜前辈,应该也找到地方了。” 可她话音刚落,她却忽然听见一旁阳茗传来一声痛呼。她连忙回头看去,却见纯钧一下子从颈后打晕了阳茗,又飞奔到陆惟身前,一把背起了他。 萧非也是一惊,谁也没想到纯钧会突然倒戈。她们对纯钧所知甚少,这些日子看他行事,还以为他是唯阳茗之命是从的。 “你要做什么!”沈瑾白连忙问着,挡在了萧非身前,持剑指向纯钧。 纯钧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众人,最终把目光放在了死去的华鹰身上。“我先前听师父的话,是以为她不会伤及公子性命,可如今看来,你们是要把桩桩件件都算清楚,”纯钧说着,又抬眼看向萧非,“你以为,我会让公子在这里等死吗?” 第143章 师父 纯钧说罢,也不待两人反应,便背着陆惟逃了。 沈瑾白见纯钧带着陆惟逃了,一下子陷入了两难:若是追过去,萧非留在这里无人保护;若是不追,后患无穷。 正当她左右为难之时,明袖却忽然现身了,她方才一直带着人在外边对付华家庄的人。“沈姑娘,”明袖持剑立在萧非身边,道了一句,“你放心去追,我会保护好主人的。” 她说话间,已没了从前的稚嫩,倒有几分像宫袖了。 沈瑾白见了,连忙道了一句:“多谢了。”又对萧非道:“我不会让陆惟逃掉的。” 说罢,她便连忙施展轻功,追上去了。 萧非见沈瑾白走了,想了想,却忽然着急起来,连忙回头对明袖道:“我们得赶紧去找大师父了。大师父那边只有韶云派的人,怕是敌不过那些杀手。方才阳茗师叔让她的弟子们收手时,大师父那边或许还轻松,也可慢慢与石从风周旋。可如今纯钧带着陆惟逃了,只怕又要生变故!” 她话音刚落,便见空中又响起鸣镝的声音,很显然是纯钧发出的。她登时脸色一变,喃喃道:“果然。” “可是主人,”明袖连忙道,“如今我们走了,阳茗师叔在这里无人看管,又该如何?而且那地方危险,主人还是别去的好。若奴婢一人走了,主人在这里,奴婢也是不放心的。” 萧非听了,觉得明袖说的话有理,可她却也实在不放心紫镜那边的情况。正焦急间,却见一人翻墙过来,直奔向自己:“萧姑娘,陈兄托我取的东西,拿到了。” 原来是季陵。季陵这些日子并没有在京城,而是受陈广峻所托,去了别的地方。 陈广峻的确留了后手,虽然实在不是什么高明的办法,但也可解燃眉之急。在回京城的路上,他一直在整理文书,然后他便发现,许多人犯下的死罪不止一条,而那些不会犯下死罪的人,却是无论如何都会控制着自己不越过那条线。 第298章 当日,陈广峻也担心若是回了京城这些文书被人抢了去,那这些罪人便永远得不到惩治了。于是,他从那些犯了必死之罪的人里挑出了几件死罪的案卷,偷偷地封存了起来;又恐被人发现数量不对,自己编了几卷文书,添了进去。还好这些文书本就不经官府之手,上面没有什么官印,仿制起来还算容易。他又将所有文书整理成表,何人所犯何罪都一一列举,夹在挑出的案卷里了。 除夕之夜,当所有人都安然入睡之时,陈广峻把那些文书用牛皮纸包好了装进了箱子,埋进了那小院的一棵树下。那天恰好下着大雪,他埋完之后便将雪又扫了扫,盖住了土壤翻动过的痕迹。 如今,箱子被陆惟夺走,一时之间难以寻到。若想申冤,便只有找到陈广峻偷偷存留下来的文书。陈沈氏病逝第二日,季陵恐怕陈广峻近来连番痛失至亲至爱心中苦闷,便特意让张钦为自己易了容,混入陈府,去宽慰陈广峻和沈瑾白二人。可沈瑾白在灵堂守灵,人多眼杂不便过去,他只得只见了陈广峻。陈广峻见了季陵,当即将一切和盘托出,请季陵去寻回他所藏的文书。 季陵自然是一口答应了,又把这消息带给了萧非。于是,自那日起,季陵便偷偷出了城,回到他们借住过的小村子,去寻那文书。回到那小院,他不禁又想起除夕之夜的情形,当日几人苦中作乐嬉笑打闹,几人还说来年要一起过年……可没想到,今年十五天后,蒋沅儿便在京城的街头死于非命了 但他如今连感慨的时间都没有了,只得找了文书,传了信,又飞奔回京城。正是沈瑾白和陆惟的大婚之日,他一回京城,便去寻了陈广峻,可陈广峻却告诉他:“去找我表妹,她们现在应当都在陆府。我如今已是个废人,把箱子交给她们,会更有用。” 季陵听了,连忙又赶来陆府。可当他来到陆府时,却见院子里只有萧非和明袖,还有一个昏迷了的阳茗。他连忙把箱子递给了萧非,又问道:“这是怎么了?” “季公子,你回来便好了,”萧非忙道,“紫镜师父那边恐怕有些难办,还需要你帮忙!” “紫镜前辈在何处?”季陵忙问。 “她在陆家私牢,和韶云派一起去救那十四个被陆惟关押的襄宜谷人了。只是那地方是石从风看着,不好对付,”萧非想了想,又道,“依照阳茗师叔所说,那地方应当在此地东边五里地的一个赌场的地下!你去到后院,打开地窖,应该就能看到一条密道!” “记住了!”季陵说了一声,回身便走。 “保重!”萧非高喊了一声,可季陵已远去了。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又回头对明袖道:“我们如今只能在这里待着了。” 季陵按照萧非所说的方向,连忙寻了过去,刚到附近,便瞧见了孟子钟正带着韶云派门人在那里周旋。他连忙现身,刺死了几个追杀他们的杀手,又问道:“情况怎么样了?紫镜前辈呢?” “师兄,你回来了!”孟子钟有些惊喜,又连忙答道,“紫镜前辈让我们引开赌场附近的杀手,她自己带着一些人进去了,不知里面情况如何。” 季陵听了,想了一想,连忙道了一句:“我去寻紫镜前辈,你们小心行事。若是打不过,便不要逞强。”说罢,他也不待孟子钟反应,便冲进了那赌场里。 赌场里热闹非凡,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有私牢藏在这里。所幸韶云派已将这里面大部分护卫都引开了,赌场里的护卫少的出奇,自然也看不过来这么多人。于是,季陵很轻易地便溜去了后院,打开了地窖,进了密道。 密道里黑漆漆的,也很安静。季陵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顺着这条路拐了又拐,可忽然间,他便听到了一阵喊杀声。他连忙拔出剑来循着这声音找了回去,却忽然眼前一亮,原来这密道直通城里的一个小院。 紫镜正带着韶云派零散的几个人在这里同石从风和陆惟的杀手缠斗着。石从风和那些杀手都是蒙着面的,同正月十五截杀沈瑾白一行人时一模一样。 本来,紫镜只需要在第一支鸣镝出现时去拖住石从风,让韶云派的人趁机去打开牢门放出襄宜谷人就好……他们几乎就要得手了。可不知为何,城里的鸣镝又突然出现,划破天际,那些杀手又突然出现,开始激烈的反击,牢门还没打开,他们便陷入了被动。甚至,还有几个韶云派门人敌不过那些杀手,已惨死在这里。 紫镜正被人围攻着,已渐渐体力不支起来。见季陵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忙喊了一句:“快,去救人!” 季陵见了,便要冲去牢房。石从风却冷笑一声:“就凭你?”说着,便要去拦季陵。 紫镜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冲上前去,一剑横在了石从风面前,可一个不防,她背后便挨了一剑。时间拖得太久了,她如今已有些体力不支。她一人或许能扛得下一时的围攻,可却实在撑不了太久。 “石从风,你别想过了我这关!”紫镜恶狠狠地道了一句,便又持剑向石从风刺去。 说话间,季陵已到了牢门跟前,可一些前来拦他的杀手也紧随其后。他连忙拔出剑来反击着,刚得了个空档便又腾出手去看那门。 门上了锁,而他没有钥匙,只好学着沈瑾白惯用的法子,拿出剑来,直接劈向那锁。可那锁也是坚硬非常,他这一下并没有劈开。不得已,他只得连连挥剑对着那锁砍去。 第299章 可这无疑给了那些杀手可乘之机。杀手们从后面涌上来,拿着剑直向他刺来。他不及躲闪,一下子被人从腰后狠狠地划了一剑,鲜血登时飞溅出来。 而就在此时,他也终于劈开了锁,这才忍痛回身反击着,和杀手们拉开了一定的距离。牢门打开,被关押的襄宜谷人却没有鱼贯而出,季陵觉得奇怪,连忙回头看去,只见那些襄宜谷人都坐在地上,想起却起不来。 “紫镜前辈,”季陵忙喊了一句,“他们中药了。” 紫镜听了,连忙向石从风一刺,逼得石从风后退了半步。她又连忙趁着这机会,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直接丢给季陵,喊了一句:“解药在这里!” 季陵见了,连忙腾空一跃,接住了那小药瓶。有杀手想来截,却没截住。季陵拿了药瓶,忙撤去了牢房中,丢给了那些襄宜谷人。“你们快服下解药,”季陵捂着伤口,持剑站在门口,挡着那些要冲进来的杀手,又对襄宜谷人说,“等你们好些,我们便一起冲出去。” 院子里,石从风和紫镜打得是难舍难分。石从风也渐渐撑不住了,忙虚晃了一招向后一退,和紫镜拉开了距离。院子里的杀手见石从风和紫镜休战,不由得也停了下来,等着看石从风下一步的行动。 “你我难分高下,这么打也没什么用处,”石从风对紫镜说,“不如你早些收手,我们也省得两败俱伤。” 紫镜看着他,却只是冷笑:“你可真是睁眼说瞎话,你我哪里是难分高下?分明是老娘胜你一筹,只是你人多势众罢了。”紫镜说着,又举起剑来:“不如你我单打独斗,看谁能赢。” 石从风却叹了口气:“紫镜,你这又是何必,这么多年了,你性子竟一点没变。”他说着,又道:“不过,不错,我的确从未胜过你,你的武艺一向在我之上。这一点,我不否认了。” 紫镜听了,没有理他。她只是努力地平复着气息,她知道,石从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之后定然还有一番苦战。 说话间,牢房里的十四个襄宜谷人已微微恢复了些体力。季陵回头看他们已能站起来,便知道可以行动了。可此时,石从风却又开口了:“可是,我虽胜不了你,但我还胜不了你的徒弟,和这被逐出师门的季陵吗?” 石从风说着,便带着杀手直向牢门前而去。他嘴里还高声喊着:“既然如此,今日谁也别想走!” 杀手们见石从风动作,便知他意思了,于是一群杀手都冲了过去,就要大开杀戒。季陵见石从风持剑刺来,也顾不得自己的伤,连忙举起剑来拼命迎敌,又对牢房内的襄宜谷人喊着:“我拖住!快走!” 他的武功虽比不上石从风,但好歹可以撑上一会儿,石从风片刻之间也拿他没办法。牢房内的襄宜谷人见状,连忙抓住机会冲了出来,紫镜也已经到了跟前,为他们挡住了那些杀手,为他们开辟出了一条离开的路。 如今石从风被季陵拖住,那些杀手又岂是紫镜的对手?紫镜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拼尽全力,几下便把七八个杀手都打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剩下的杀手便都谨慎起来,也都不敢再上前了。 石从风见状,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杀不了季陵,不能再和季陵纠缠下去了。于是他一脚踹开季陵,持剑向最后一个从牢房出来的襄宜谷人刺去。 季陵见状,忙喊了一声:“小心!”可却因为伤势太重半天都没有爬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肋骨好像断了几根。 因为襄宜谷人刚刚才服下解药,他们还没有完全恢复,仍有些虚弱无力,因此便走得慢了些。石从风便抓住了这个机会,眼看着就要到跟前了。 剑已在咫尺,那襄宜谷人明显已躲闪不及。正恐慌无助之时,一个紫色身影却忽然出现,正是紫镜。紫镜好容易砍杀了所有的杀手,一回头便瞥见石从风要对着她的徒弟下手,她连忙冲了过来,将那襄宜谷人往旁边一推,又要持剑去挡石从风的剑。 可是距离太近了,她挡得再快,也没有石从风的剑快。石从风的剑登时直直刺入了她的腰腹,从前到后贯穿了她。 鲜血从剑尖上缓缓滑落。紫镜和石从风离得极近,她看见石从风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幸灾乐祸地说着:“你活不成了。” 可他话音刚落,便又痛呼一声,低头一看,却见紫镜也拿剑从下方斜刺入了他的胸膛。“那也是你先死。”紫镜咬牙说着。 “你已害了我的女儿,”紫镜忍着痛楚,一字一顿地说着,“休想再害我徒弟!” 她根本没给石从风再说话的机会,一剑穿心。石从风只是惊讶地看着她,然后便惊讶地死去了。他无法控制地向后倒去,也连带着把剑从紫镜身体里拔了出来。 鲜血四溅。 紫镜见了,一下子垂下了手来,又将剑杵在了地上,支撑着她的身体。她捂着自己的伤口,可已经无济于事了,血从她的指缝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她知道石从风说的没错,她活不成了。 “师父!师父!” 被救出来的襄宜谷人忙围了上来,在她身边急急地唤着她。紫镜这辈子在襄宜谷里教过不少人,可以说,如今襄宜谷的每一个年轻人都曾在她门下受教。 她环顾四周,看着这些她熟悉的面孔,悠悠地叹了口气,又抬头看向了依靠在牢门边好不容易才站起来的季陵。季陵勉强扶着墙才能站立着,他望着面前的景象,震惊不已。 第300章 “终于到这一天了。” 紫镜微微扯动嘴唇,说出了她此生最后一句话。 -------------------- 明天结局 第144章 结局 沈瑾白一路追着纯钧和陆惟。纯钧的轻功虽然是上乘,可他并不习惯背着陆惟行动,因此没过多久,沈瑾白便在一个小树林里追上了他们。她持剑一跃,拦在了两人面前,又将剑直指向纯钧。 “还想逃吗?”沈瑾白问。 纯钧没有答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沈瑾白便道了一句:“把他放下,我或许可以饶你不死。” 纯钧听了这话却冷笑一声:“沈姑娘,你不要自大。”又道:“我和师父手下那些半路被招募进来的人不同,我自小便公子带回了府上跟着师父习武,已得襄宜谷真传。你若要杀我,却不太容易。” “哦?”沈瑾白一挑眉,“那我便要试一试了。” 说罢,她持剑挺去,直向纯钧刺去。纯钧不得已,只得先把陆惟丢在了一边,拔出剑来迎上了沈瑾白。两剑相撞,溅出了一些火花。 两人的内力的确是不相上下,可论起剑术,纯钧却远不及沈瑾白。因此,不过片刻,纯钧便落于下风了。 “阳茗前辈虽然是襄宜谷出身,可她毕竟身有残疾,”沈瑾白一边打一边说着,“你的招数上出了问题,她也没办法立刻察觉,更别提帮你纠正……” 她说着,狠狠向纯钧一刺。纯钧连忙躲闪,虚晃一招,只被划破了肩膀,接着他又施展轻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沈瑾白愣了一下,不由得又回头看向了地上躺着的陆惟。陆惟中了毒,如今已脱水昏了过去。她知道自己如今不能恋战,赶紧把陆惟带回去才是要紧事。 于是,她警惕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退到了陆惟身边,又赶忙拿出了绳子,将他捆住。可就在这一瞬间,她却忽然听见了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 沈瑾白来不及多想,连忙一躲,挥剑又将那射向自己的箭矢打掉了。那箭矢劲头很大,以至于她拦下箭矢之时,一时间竟震得她右臂一颤。她连忙起身回头看去,却见纯钧正坐在远处的树上,手里握着一张弩。 沈瑾白看着那弩,又瞧了瞧地上的箭矢,忽然愣了一下。她蹲了下来,拿起了那箭矢,仔细瞧了瞧,忽然又握紧了。 “元宵之夜,是你杀了蒋姑娘?”她问。 从一支箭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可直觉告诉她,一定是纯钧。她望着那箭,只能想起她从蒋沅儿身上拔下来的箭。 纯钧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你问得太多了。”说着,他又拿起了弩来,对准了沈瑾白。 沈瑾白见他如此,便知一定是他了。她怒从心起,登时一跃,踏上树枝凌空向他刺去。纯钧见状,连忙又发出了一支弩箭,可沈瑾白却巧妙地躲开了。 箭矢从她面前掠过,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躲过之后便立马又挥剑向纯钧刺去。眼看着沈瑾白已到了近前,纯钧却还想再用弩箭,可距离不断地拉进,他肩膀又受了伤,如今他的弩箭已没什么用处了。 用剑时,他敌不过沈瑾白;用弩时,他却状况连连,沈瑾白却大胆地逼近了他。不过片刻,沈瑾白便已到了他跟前,将剑一挥! 纯钧被一剑封喉,他手里的弩弓便掉在了地上。他也从树上掉了下来,狠狠地摔在了泥里,当场毙命。 “不要自大那一句话,你还是自己收着吧。”她跳了下来,落在地上,对着纯钧的尸身恨恨地说着。 她说着,又转头看向了地上昏迷不醒的陆惟。这场闹剧持续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也该结束了。 可她气还未消。 她走了过去,将陆惟绑缚起来,打算按照计划带他回去接受审判。可当她刚绑缚好,她又瞥了陆惟一眼,不过沉默地看了陆惟一瞬,她所有的仇恨和愤怒便喷发了出来。 她终于忍不住,拿着剑狠狠地向陆惟刺去。 宝剑刺去陆惟的胸膛,发出“欻”的一声,随着这一声,陆惟的身上便溢出了血来。沈瑾白见了血,便像发疯了一般,在他身上刺了一剑又一剑,将陆惟刺了个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你该死!你该死!”她咬着牙,恨恨地骂着。 她看见陆惟,便想起蒋沅儿、想起宫袖、想起那些被虐杀的襄宜谷人,想起了他一切可恶的行径。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只想将他杀死,一千次、一万次! 不知刺了多少剑,陆惟已是血肉模糊。沈瑾白没有力气了,终于停了手,望着陆惟的尸身,气喘吁吁。 “你该死。”她说。 所有人都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只看到沈瑾白拖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在街上走着,他们定睛一看,才勉强辨认出这尸身是陆家公子陆惟。所有人都惊讶不已:怎么方才陆家公子还在娶亲,如今,却被他的新婚妻子在大街上拖行?他们想不明白。 可他们更想不明白的是,沈瑾白直拖着他到了陆府门前,又亲手将他倒吊在了门前的树上。天色已晚,婚礼上的红绸和这血肉模糊的尸身交相辉映,着实让人反胃。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陆府里来赴宴的宾客也都惊讶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方才虽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但表面上,却是喜气洋洋,根本没受到影响。如今突生变故,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自处了,陆府里如今也没个管事的人,一时间竟只是发怔,都不知该做些什么。 第301章 沈瑾白看着被倒吊在树上的陆惟,又环视一周,只冷冷地道了一句:“谁也不许放他下来。谁若是放他下来,我便把他打残!”沈瑾白说着,便拎着剑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进了陆府的门,直奔她和陆惟的新房。 萧非还在院子里等着她,见她回来了,连忙迎了上来,扑到了她怀里。“你回来就好了!”她紧紧地抱着沈瑾白,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我把陆惟杀了,挂在门前了,”沈瑾白十分冷静地说着,又问,“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萧非愣了一下,看向她,认真地对她道:“你杀了他,还挂在了门前……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做的了,你,没有退路了。” “我已不需要退路了,”沈瑾白看着萧非的眼睛,说,“这京城,我是一刻都不想再多待了。” 她说着,又问萧非:“你在信里的计划写着,接下来,你要闯宫?” 萧非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确如此。” “很危险的,”沈瑾白说,“我陪你去……反正我如今已没有退路了,我就同你一起疯一回。” 萧非听了这话,展颜一笑:“好。我们先易容,然后便进宫。”她说着,便接过了明袖手里的箱子,道:“季公子找回来的文书,足以定罪了。剩下的文书,冷袖已经在找了,一经找到,即刻公诸于世。” “好,那我们走吧。”沈瑾白说着,拉着萧非就要走。 萧非却停了脚步,回头看向昏迷了的阳茗,道:“我不太放心阳茗师叔。”说着,又看向了明袖。那眼神的意思,分明是要明袖留下来保护阳茗。 明袖忙道:“主人放心,奴婢会抽调几个人过来保护阳茗师叔。”又道:“主人,奴婢如今只想好好保护主人,这是姐姐的遗愿。” 萧非听了,沉默一瞬,又点了点头。 于是,这一夜,当皇帝要安寝之时,他惊讶地发现寝宫里多了两个女子。一个一身嫁衣,但那嫁衣看起来怎么都不合身;一个一身白衣,但白衣上则染了血色。 皇帝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进来的,只知道这两人看起来便是来者不善。果不其然,那看起来尚且稚嫩的女子将一个箱子放在了他面前,问他:“你就是皇帝?”说着,她也不等回答,开门见山地道了一句:“我们有事找你谈。” 寝宫里的人不知为何睡倒了一片。皇帝刚想开口叫人,却见那白衣女子拔出了身上的剑来,那剑上有些暗红的血迹。皇帝见了这架势,一下子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你别紧张,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年纪稍小的那个说,“不过是让你秉公执法一回罢了。” 她说着,打开了那箱子,把文书放在了皇帝面前,又道:“你自己看看吧。” 皇帝颤抖着伸出了手,从那小箱子里取出了几卷文书,小心翼翼地翻阅着。这一看,他也吃了一惊,卷卷都是死罪。 “看完了?”萧非说,“到你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皇帝听了,却有几分疑惑,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你们,是受人差遣吗?” 沈瑾白冷笑一声:“若伸张正义还需要受人差遣,那这天下便真的毁了。”她说着,直接把剑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又威胁着:“案卷里有哪些人犯了何事,我们心中都有数。皇上,我劝你还是公正一回,若日后我们没有听到关于这些文书的任何消息,我们还会来找你的。” 沈瑾白说着,压低了声音,道:“到那时,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皇帝有些慌:“有些事情,朕做不得主,朕也只能听他们的……” “那便是你的问题了,”沈瑾白说,“我们只想要一个结果。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若不动手,我们便亲自动手,到那时,我们会将你这个昏君,一并处理了。你今日也看到了,你这皇宫里的重重守卫根本挡不住我们。” 沈瑾白说着,微微一笑。 一个月后,朝廷忽然出了大变故。不少朝廷官员都被定罪下狱,其中有很多都是死罪,只待秋后问斩。与此同时,不少书局都在印着同一本书册,书里的内容奇怪的很,尽是当朝官员大大小小的罪名,看起来颇像官府的案卷。 沈瑾白、萧非、季陵立在京郊的一片坟茔前,陈广峻则坐在轮椅上。几人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墓碑,不禁感慨万千。 “不曾想,拖到这几日才将他们下葬,实在是对不起他们。”萧非说着,盯着紫镜的墓碑看了半晌。那日她从宫里回来,听闻紫镜死讯,当场懵了。她没想到紫镜会死,那可是她的师父,武功本领最高强的师父。诚然她曾经因为她苛待自己而怨过她,可她心里到底还是敬重她的。 “这些日子你们东躲西藏,也不怪你们。”陈广峻说。 “表哥,陈府如何了?”沈瑾白问。 陈广峻答道:“官差上门了好几次,问了好几次你的下落,我爹只说你失心疯了,再也没回过家。他又给那官差塞了好多银子,才终于把事情压了下来。”他说着,又强颜欢笑道:“还好陆家罪过滔天,如今陆家父子已死,他们的种种罪行已公诸于世,百姓都说你是为民除害,倒也没几个人再上门找麻烦了。” 陆远也死了,他也死在二月初八。 那天晚上,陆府因为陆惟横死而乱作了一团,陆远却不知为何,只是称病,谁也不见。可阳茗却命人将她推进了陆远的房间,又让人出去把门关上了。 第302章 一时间,屋里只剩了二人。 阳茗坐在陆远的床边,听着陆远的呼吸,问:“阿惟死了,你知道吗?” 陆远答道:“知道又如何?” “他是你儿子。”阳茗说。 陆远只是苦笑一声,又说:“他给我下毒,将我害成这模样,你还要我把他当成儿子?” 阳茗听了这话,却只是摇头,又冷冷地道了一句:“你活该。”她的声音里满是恨意。 她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瓶药来,嘴里念叨着:“夫人死了,我在这世上少了一个念想;萧楚死了,我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如今阿惟也死了。我一直将阿惟视作亲生骨肉,可今日他却对我说我只是个外人……呵,外人,只是个外人。” 阳茗说着,叹了口气,又拿着药瓶摸到了陆远嘴边。陆远惊慌不已,可他本就中了毒,根本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辈子没能活明白,也不想再活明白了……既然如此,那大家都死个干净吧。”阳茗说着,把毒药倒进了陆远的口中。 陆远左躲右躲,终究没能躲过。半瓶子毒药下去,他便咽了气了。 听到陆远的呼吸声不再响起时,阳茗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她一仰脖子,便将剩下的那半瓶子毒药倒进了自己口中。 “这辈子就这样吧。”阳茗说着,闭上了眼睛。 听陈广峻说了陈府的情况后,沈瑾白便稍稍放下心来,又道了一句:“没连累到你们便好。” “也不用你连累,我爹自己便犯了不少的事,算了算时间,也该清算到我家了,”陈广峻笑了笑,“所幸我爹做事不算太过,并没有犯什么死刑株连的大罪,顶多是被罢官。虽然可能会耽误了弟弟妹妹的前途,但也比没命强。” 陈广峻说着,忽然又想起来一事,道:“对了表妹,你那些嫁妆,成亲当日便被陆府差人送还了,应当是阳茗前辈差人送回来的。等你跟着去襄宜谷的时候,记着带上。” “钱带上就好了,至于城外的地,”沈瑾白说着,看向了季陵,“季公子,城外的地,我想让韶云派代为看管。你放心,不会像孟家一样有那么多规矩,地还是我的,只是我除了正月十五回来扫墓,恐怕不能经常回京城了。那地总要有人看着,我只是给他们一个安身之所,至于如何营生,随他们去。” 季陵愣了一下,又郑重地对着沈瑾白行了一礼,道:“多谢了。” “季公子,你客气了,我知道你从未放下过韶云派,”沈瑾白说着,又道,“日后我不在京城,还得麻烦韶云派帮着照顾我表哥。” “放心,一定。”季陵应了一句。 “对了表妹,”陈广峻又开了口,“你还没告诉我,日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萧非听了,和沈瑾白对视了一眼,便替她答道:“行走江湖,惩治恶人罢了。”她说着,又笑了笑,道:“襄宜谷在各地的眼线还是有些用处的。有些事,朝廷不管,我们去管。” 说话间,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了一起。 当京城的风波终于平息后,其他各地却都出现了一些怪事。一些在当地恶名远扬之人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被人暗杀,他们的尸体往往会被倒挂在自家门口的树上。而在树边,总会出现一朵用血画成的怪异的花,有人说,那花名叫曼珠沙华。 百姓中没有人知道是谁做的这些事情,他们只知道,这些恶人的死,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而揣测这些恶人的死是何人所为,则成了茶余饭后必谈的话题。 酒馆里,有人正绘声绘色地说着自己的猜想,尤其提到了那朵神秘的花。大堂里热闹非凡,只有窗边坐着的两个女子看起来格外的安静。只是听着那些人的议论,两人的脸上不由得都露出了一丝微笑来。 “小白,”萧非低声道,“我就说我的花画得好嘛,多有特色,比你的杀人者某某某好多了,还好当时拦住你了没让你写,不然今日就没有这等乐趣了。” “你说的是。”沈瑾白看着她,微笑着说着,满眼的爱意。 萧非笑了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悄悄扯了扯沈瑾白的袖子。沈瑾白会意,却还是故意问她:“做什么?” “小白,回客栈吧,”她挑了下眉,“该蒙眼睛啦。” -------------------- 终于写完了! 相信大家也能看得出来,我后面写得真的很赶,本来计划140完结,结果还是超出了好几章。 这本真的是我写得最爽的一本了,基本没咋构思情节也没有大纲,但莫名保持了日更,想到哪写到哪。这么个写法,意外的是竟然没有卡文!虽然这一篇数据不咋地,但是写得真的很爽啊!以至于写到最后我怀疑我自己是个疯子(bushi) 从去年3月在晋江更钟山谣开始,这一年多来我几乎没停过,每天都在码字,不知不觉都码了两百多万字了,估计也没有哪个专写gl的写手像我这么拼。但以后这段时间要忙着考研啦,所以下一本就随缘更了,日更真的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