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壳湿地(骨科)》 chapter1 江照单手与身下之人的大掌十指扣握,掌心之下,是一道模糊的瘢痕,日久经年,更像是刻在血管上的失控标记。 早就停摆的腕表更像是一个单纯的装饰品,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以精准着称的欧米茄手表出现了误差。 秒针每秒总是快一点,看似重合的指针,每次靠近时总会错开,在时间中,无限靠近,又想渴求的双方,永远无法触碰。 触碰。 男人的舌尖在穴泳里畅游,江照几乎能在脑海描绘出他舌尖的弧度。每一次的抽离和舔舐都让她颤栗。 他舔得是那么认真、似渴,毫不夸张地说,想被下毒药的将死之人等到了解药,是液体,要经由舌尖的夺取。 阴唇被粗粝的舌延卷开,刮擦时也不忘照顾。 表盘和边带即使主人再用心的保护,也不难看出有些年头,冰凉的金属表带在男人无法自控揉捏她屁股时贴到她愈热的皮肤上,蓦地,引起江照一个轻微的抖动。 小穴随之一缩,男人的舌头正探在深处,被夹的一个闷哼。 江照没有低头看他,也知道此时他潋滟的表情是如何的满足销魂。 在眼眸深处,有连带着一丝委屈的脆弱的痛苦。 男人安抚的拍拍她的屁股,哄着她放松。 空气中,旖旎暧昧。这个气味和氛围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江照和身下这个男人之间。 久别重逢的情事并未尽兴,一边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江照迷蒙的沉迷。 江照拍了下身下的座垫,让他老实点,随后接起妈妈的电话。 “哥哥今天回来了,晚上跟小时一起回家吃个饭。” “好的,妈妈。” 被电话打断了兴致,微信栏里置顶的【老公】二十分钟前发来信息。 【还有多久?】 时与是个情绪极端稳定,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看来是等急了,江照从男人的脸上起来,穿好衣服,拍拍他的脸,声音温柔致命,“退步了。” 男人坐起来,清冷的俊脸没有什么情绪道:“多弄几次就好了。” 江照看他一眼,轻笑,没应。男人眼底漫过一丝受伤,太明显,太着急了是吗? 可是他真的很想她。 江照要走时,男人小心又轻微用力的握住你的手腕,“下次可以不戴戒指吗?” “你说这个?” 钻石戒指在男人眼里晃来晃去,他艰涩的嗯一声。 江照抽回手,轻描淡写,“那可不行,我老公会不高兴。” 男人脸顿时煞白,僵硬的蜷缩发白的指节。 - 回到车上,江照降下车窗,弹出一根烟,欠身从车里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夹着烟嘴的地方,时与凑过来,给她系好安全带,江照近距离看着毫无缺点的俊脸,摸摸他的耳垂,“生气了?” 时与微顿,“没有。” 江照突然觉得没意思,烟也不想抽了,她就像一个秩序检测员,在试探时与的底线,可是无论她做什么,这个男人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除了在床上,会暴露欲望的底色。 时与握着方向盘凝她一眼,江照扭头看着窗外发呆。看起来是不想与他交谈。 时与苦涩的吞咽口水,无名指上的婚戒刺眼的暗自嘲讽他一样在光的折射下发出光芒,他的婚姻就像这枚戒指,只有当太阳愿意照在上面时,才会短暂的得到明亮,熠熠生辉,其余时间里,就像橱窗里落灰的珠宝,人来人往都在嘲笑它的滞留。 Chapter2 晚七点,时与欣长如白杨般挺立的身躯安静地站在江照身后,手提着好些礼品,等着江照拿钥匙开门。 江照不喜欢“娘家”这个叫法,在她眼里,这就是她的家,结了婚也三天两头往家跑,亲着妈妈的脸颊撒娇让她指挥爸爸在下班的路上买菜,给她煮好吃的。 她回家的时候,一般不带时与。 时与即使来过几次,还是不由得紧张,江照余光看见男人低头发愣看着自己的脚尖,眼珠子一转,说:“我没带钥匙。” 她绕到男人身后,用头抵着他的背肌,时与被拱着挪到门前,“老公,敲门。” “好。” 背上的温度让人眷恋,时与害怕弯腰惊扰这份依恋,将右手的东西小心地转移到左手,整个手背都被勒的发青。 “叩叩叩。” 有人来开门,江照不管门外的人,门内的人火星般危险的对视,像一个灵活的小猫,从时与的手臂下钻出来,“哥,好久不见。” 谎话,明明白天她刚从他的脸上下来。 这个场景跟七年前很像。 那个时候,江何还是一个控制欲强到窒息的妹控。江照那个时候对于这点还是挺讨厌哥哥的,她爱玩,散漫,无章法,一放假基本不着家,朋友一大堆,男男女女都有。爸妈都不管她,哥凭啥管她。 那个时候江照刚跟时与谈上恋爱,两个小情侣在时与研究接吻,刚要更进一步,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江照急吼吼的抱着时与的脖子不愿意分开,含糊的咬他的唇。“不管,不管。” 时与气血上头,短暂分离一秒,又贴着相依。 可能敲错了。 敲门的人很执着,江照挂在时与的背上,跟他一起去开门。门外站在一个脸黑的像锅底的男人。 江何冰冷冷地睨了时与一眼,莫名其面的恶意,这个陌生的站在他门前的男人。时与疏离客气的一手托着江照的屁股,一边问他,“有事吗?” 江照像个鹌鹑一样埋在男朋友的侧颈里不愿意面对,直到听见亲哥冷硬的声线,“能耐了啊。” “嘿嘿,哥,好久不见。” “真巧,你也来这儿玩啊?” 哥? 时与一下子有些局促,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到骑鬼火的黄毛拐走别人家待闺的小女。 “你好。” 江何不理这份示好,对着假笑的少女,无奈中带着命令:“过来。” 江照不高兴了。 总是这样在外面不照顾她的面子。笑也不愿意笑,埋着摇头。 让她过去就过去。那她以后在时与面前树立威严。 江何轻嗤一声,有些被气笑的感觉,只有江照知道,这是生气的兆头,只是这会她铁了心不乐意听他的。 她怎么能耐了? 又没偷,又没抢,就是谈了小男友,跟小男友亲了个小嘴。 江何还偷偷躲在家里那啥呢,她都没说什么? 越想越觉得自己占理,挺起头,雄赳赳道:“我就不。” 时与被她激愤的动作勒住,呼吸窒住一瞬,“哥……”他干巴的跟着叫一声哥,带着一丝讨好,毕竟是大舅哥。 “我一会儿把照照送回去,你放心吧?” “放心?” 江何凌冽的视线横过去,“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我放心你?” “还有,”他说:“我妹妹轮的着你送?” 太大的敌意了。 不过时与也能理解。那个时候,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江何是个觊觎亲妹妹的禽兽。 最后江照迫于亲哥的威压,跳下来,“好了好了。” 她下来,又起步跳上江何的背,揪他的耳朵,“出门吃枪药了?” 江何紧绷敌意的神色松懈下来,眉眼染上隐秘的满足。 要永远在两者之间选择他。 “没大没小。”江与在时与看不见的地方拍了一下江照的屁股。 “啊!” 江照突然叫一下。 多大了还打屁股。 时与紧张道:“怎么了?” 江照偷偷拧一把亲哥的手膀子,她才不会告诉时与这么丢人的事,“没事。” 江何绷着嘴角偷笑。 那个时候,时与看着江何背着江照离开,那个时候,他就该意识到,即使是亲兄妹,也太亲密了。越到边界线,就是道德。 - 江何看着江照黏在时与的背上往屋里走,脊骨都嫉妒的生疼,不要去看,不要去看,江何告诉自己。 可是她在那里,妹妹在那里。 他的眼睛追随她的背影,附骨之疽。 在不见她的四年里,他恨不得搬进鸟的眼睛里。 江何焦渴贪婪的盯着江照的背影。 她突然回头,笑着说了两个字————老公。 江何眼底遭电击般瞳颤,冷热交替的情绪反复拉扯折磨着他。 是在叫他…… 还是在嘲笑他…… - “宝宝,你爱不爱哥哥?” “嗯?”“爱的。” “那叫老公好不好?” “哥哥?” “不对,不对,宝宝,换一个。” “……老公。” Chapter3 时与小的时候养过一只猫,放学时在路边捡的,后来养在家里,他从小脾气就好,情绪稳定,猫这种生物,跟养狗不一样。 第一天躲在床底下不出来,时与哄了很久,它都不出来,用冻干猫粮,怎么哄都没用。 隔两天猫猫出来到处乱嗅,成了家里的霸王。 调皮的要命,饶是时与的好脾气,也常会被它欠欠的爪子挠伤,桌子上更是不可能有任何东西。 它就那么看着你,然后当着你的面,桌面清除大师,它总是在试探主人的包容的底线,看时与真生气了,才会飞机耳的像个炮弹一样冲到床下面躲起来。 等你去哄它,才钻出来。 时与觉得,江照的本体就是猫。 她有她自己的一套猫爪在上原则。她的枕头总是要压着一个角在他的枕头上,睡觉要压在他身上,吵架了绝对不先低头,只要坐在他身边,就要把脚踩在他大腿上-…… 床上的时候,也格外喜欢女上的姿势。 其实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习惯,他没有大男子主义的精神,反而会窃喜她的这些小行为。他认为这是一种无意识的在乎,将他归纳到她的世界,是她的所有物,所以随意压倒。 如果有一天,江照忘了把脚踩在他的身上,他想,他会害怕、会焦虑的哭出来。 -- 时与现在的心情就是如此。 他像一个坠在陷阱里的人,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地面上的江照,她是一只小猫,总是充满好奇心,一点风吹草动就足以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时与没想让她救他,他甘愿在这个陷阱里,条件是江照在洞口陪他,时不时的向下张望一下,喵喵两句。 他怕突然吹起的风、骤然刮起的雨。或是天气晴朗时飞舞的蝴蝶,或是清晨滴露下坠的声音。他怕世间万物勾走江照的注意力。最怕的——还是那个四年前离开的人。 江何。 致死的诱惑力——对江照。 他在,时与几乎留不住江照。他侥幸的拥有了四年无忧的好日子。现在,他又蜷在陷阱的一隅,分辨着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 “你去哪儿?” 沙发上,时与跟江照紧紧挨着坐在一起,腿贴着腿。在以前,他来到江家,应要到厨房帮忙的。 但今天,他顾不上那些。 江何回来了。 江照跟她妈妈姓,她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个厨师,江爸是个小学老师,平常家里没客人,都是江爸做饭。 江爸性子慢,温润如玉。修身养性,是个语文老师。 不抽烟不喝酒。闲暇时,总是学些工作之外的东西。 父母辈的爱情就是从请师父学做饭开始的。 那个时候,江玉霞是个酒店的主厨,她做饭手艺在嘴刁的圈子里顶顶有名,多的是人请她掌勺,教人。 江玉霞除了厨艺好,脾气也是顶级的火爆。 就像她大锅地下三尺高的火焰。她心情不好,天王老子来求她炒盘菜,她都要啐一口唾沫再让人家滚蛋。 谁拿她都没辙。 任何行业做到顶尖,都有绝对的话语权和随性的资本。 而且她特别喜欢自己上阵,从备菜到出锅,别人不能插手。 别人私下都蛐蛐她是“灭锅师太”。 但那又咋样。 想从她这儿学手艺的,能从后厨排到法国。 她做菜,没有一套固定的流程,加多少盐,多大的火候,全凭直觉。 难吃了就重做。 但江玉霞没有失误过。 跟她这个人一样。 潇洒,随性,肆意至极。 有一次,一家有名的综艺请她排真人秀,教明星做饭。她拒绝后找到了江玉霞的老板。 江玉霞的老板又跑来找她——具体来讲,是求。 “我的姑奶奶,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啊。等综艺一播出,你就是活招牌了,这不是把镀金的好机会喂到你嘴边了吗?” 江玉霞冷哼一声,“老娘是做饭的,不是作秀的。你爱去你去。” 她喜欢做饭,就是喜欢那个完全由自己控制一切,看见成果的流程。一气呵成,爽极。上个破综艺,一步要分八百步讲解。 老板再说,她把锅一撂。 回家了。 Chapter4 第二天也不去上班。 老板求爷爷告奶奶,她不买账,硬说要去学插花。 后来江玉霞还真去学了插花。找了闲散的花店,养养花。 教师节那天,她收到了许多订单。 都是孩子父母给孩子定的,留个卡片,等上学的时候取了。 江玉霞写了几个小时的贺卡。 记住了一个最多的名字——何春来。 好听。 是个语文老师。 何春来那个时候年轻,刚当上老师不久,第一次遇见教师节,收了好些花,他犯了难。最近他专心在学做饭,养花是一窍不通,想了想,下班后他去了花店,想要问些简单的技巧。 他到的时候,江玉霞正在吃饭。 她自己做的。 没有人能从江玉霞做的饭香中全身而退。 更不用说一个被做饭苦苦折磨,进展缓慢的好学者。 “您好,我打扰一下。” 他礼貌问:“您这个焖茄子,是怎么做的?” 江玉霞收了个徒弟。 她乐意教。 “你爸那个时候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样,陌上人如玉,你爸世无双。” 江玉霞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是个肤浅的人。 反正她就是对这个捧着花的男人一见钟情了。 教了两个月。 两个人就确定了关系。 何春来总说,她们的爱情跟别人的不一样。 她们的感情是在一顿一顿的饭中确定下来的。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结婚后,江玉霞常年端锅炒菜,和油烟影响,身体出了状况。 她对这个其实没有多大的牵挂念想,医院建议换个工作后,她就辞了工作。 江湖上留下了她的传说。 何春来给她盘下了那个两人第一次见面的花店。 两个人过起了安稳日子。 除了总是有请江玉霞出山的人来骚扰外。那些人每次来找江玉霞最后一个流程都是给何春来这个败家玩意儿一个白眼。 她们都觉得是他妖言惑众。 一日三餐都是何春来做,但他性子太慢。天塌下来都不稳不慌。再加上有时候江玉霞手痒痒。 所以家里来客人。 江玉霞会掌勺。 这不。 江玉霞跟丈夫在厨房做饭。 江何跟江照和时与坐在客厅。 江玉霞不乐意让江何进厨房,人多了她反而嫌麻烦。 江照看了会电视,对两道粘在她身上的视线不管不顾,正要去上厕所,刚起来,手腕就被抓住。 她低头,说:“尿尿。” 时与窘迫,松开手,但还是没安全感的追了一句:“快去快回。” 听他这话,江照眼珠子咕噜一转,低下腰捧着黏乎乎男人的脸。 “知道了,老公。” 重音落在最后两个字上。江照没看一边男人一眼,吧唧亲在时与的眼皮上,走了。 江何手里捏着一颗葡萄,汁水顺着掌心的纹路走延整个手心。 刺眼。 刺着他早就碎成千片的心。 江照走后,时与放松了一些,加上刚才江照在她哥的面前那样,时与忍不住想。 也许,是他杯弓蛇影了。 他刚靠上沙发背,又猛地弹起来,跟后面有小人拿针扎他一样。 江照刚走不久,江何也起来了。 他胡谄了理由,着急追问他的去向,“哥。你要去倒水吗?我正好也要去,我帮你吧?” …… 江何睨他一眼。 太拙劣了。 他空着手,连杯子都没拿。 “上厕所。” “照照刚去了。” 意思是没有别的了? 非要等她回来再能走? 江何冷冷道:“我家有四个卫生间,你现在想去也不耽误啥。” 说罢,走向自己的房间。 时与松了一口气。 差点忘了。 江照洗完脸出来,她哥坐在她的床上。 “早上还没到,要不要接着?” Chapter5 我们先不讲以前,不讲别人,不讲那些过往的相处。 我们讲现在。 这个宇宙的你和我。 我们慢慢来讲江何走在骨头血缘上的踌躇反复。因为只能由他开始。 一场罪恶悖论的畸爱,只能由理智的年长者撕开。 江何早于五年降临这个世界。五岁前,他没有想过会有一个粉雕玉坠的肉团子奶声奶气地喊他哥哥。 五岁那年,江玉霞怀了二胎,江何没有大多数小孩那种排斥的反应,相反,他很期待妈妈肚子里,那个素未蒙面的“好朋友”。 “妈妈,她住在这里吗?”江何贴着江玉霞的肚皮,小手在上面轻轻抚摸,好神奇,里面有一个小人。 妈妈说:“是的,小宝宝就住在你以前住过的地方。” 江何抬头,亮亮的眼睛弯成一道月亮,小小的人高兴极了,“那等妹妹出来了,我……我要问问她我们小时候住过的地方长什么样。” 他出来的太快了,现在忘记那个小房子是什么样子的了。 一定是当时没有人提醒他。他才会马虎。 江何又贴回去,小声提醒:“妹妹你听见了吗?” 江玉霞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是妹妹?” “观音菩萨给我托梦了,她说给我送了个妹妹。” 江何说。 他梦见自己在河边抓小鱼,观音菩萨让他回去,说水里不安全,吃小孩。 江何擦了擦手,乖巧哦了一声。想到什么,追着观音菩萨喊。 “菩萨,菩萨,我想要个妹妹。” “菩萨,你给我送个妹妹吧,菩萨,我明天让爸爸带我去庙里把磕头补上。” — 菩萨显灵了。 江照没出生前名字就起好了。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处照人。” 江照。 所有的思悟都不需要为人母的干涉。江照的成长只需要达到降临时父母的第一个愿望——【平安喜乐】。 江何宝贝妹妹宝贝的可紧。 江照长得特别可爱,亲戚串门时总爱不释手,抢着要抱一抱才罢休。无论是在江玉霞还是何春与手上,她们多少都能抱到香香软软的小照照,但是那天倒霉去了遇上江何抱着,那就是想都别想。 你把那孩子的头发剃了,他都不带松一下手。 “江家那小子,我看就是个鬼机灵的。” “哈哈哈哈哈把咱们当成偷娃的贼了。” 江何觉得妹妹哪儿都可爱。 吐奶可爱,哭闹可爱,牙牙学语可爱,蹒跚学步可爱,上学别离撒娇可爱,掰着手指头不够还要他脱袜子连脚趾也要算上可爱,背《鹅鹅鹅》突然大笑可爱,不愿意吃饭偷偷把饭倒在他碗里可爱,找他要零花钱买一堆《阿衰》可爱,上课上一半跑到走廊敲他教室找他要铅笔芯可爱,在家用妈妈的眉笔给他画蜈蚣眉毛可爱,下雪团雪球塞他衣领里可爱,边听他讲数学题边吃辣条可爱,偷偷把他拖鞋藏起来可爱,干了坏事赖他头上可爱…… 江照那么可爱。 他的妹妹。 江何问过她那个问题,江照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纤浓的睫毛在眼皮下轻颤,时间长的他以为妹妹要睡着了,于是伸出食指点点她的眼皮,薄薄一层,浮着血管与静脉。 江照的眼珠在他的指腹下滚动,他不敢用力,只是血液灼热滚烫。 “我忘记了诶。” 他说我当时在外面提醒你了,你怎么还不看一看,记一记。 “我当时肯定在睡觉啦,”她说,“你应该在妈妈的子宫里给我留一下记号的,这样我说不定能看见。” 江照说,“我那个时候又不知道你会来。” 我又不知道我会有个妹妹。 我又不知道我会爱你。 江何在大三才知道这件事。 — 不算早。 但是一个合适的时间。 过早他惶恐,过晚他惋惜。只有青春的时分,他成熟又不完全丧失冲动。 心理学总是能找到相关的解释。 江何熬夜搜了很多。 【有个理论叫西马尔效应,它是指人类在幼年时期与某个人长时间亲密相处,大脑就会自然抑制对该人的性吸引,视为“亲属”,而与之相反的,叫基因性印记吸引,它是指如果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在婴幼儿时期没有建立亲密养育关系,等长大后才相遇,很有可能会因基因相似而产生极强的性吸引……我不属于前者却爱她,我不属于后者却被吸引,所以我违背了理论和本能,我生来就该爱她,我是她的哥哥,我是她的爱人。】 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江照学自行车的时候摔过一次,特别严重,自行车的轮胎卡进了缝里,车子失灵漂移把江照甩了出去。她骑的太快,江何追在后面看见时跑的要飞起来。 膝盖在水泥地上擦了老干妈盖子大小的伤口。 江照从小到大虽然皮,但确实第一次伤这么重的伤。 她不耐痛,破个小口都要窝在哥哥怀里哼唧半天。 江照坐在地上,瘪嘴,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伸手要哥哥抱。 江何心痛的要碎掉。 她受伤流血,他看着伤口,鼻腔里却闻到跟自己血一样的味道,他同样的位置泛着致命的疼痛。 他的血液在汩汩作响,渴望与妹妹的血液交融。 江何恨不得割开手腕,放血,顺着妹妹的伤口流经她的身体。 这是一短暂的失控。 Chapter6 那之后江何做了血型检测、配血试验,连HLA配型都没有遗漏。他害怕再看见江照的血液从身体里泄出时的疼痛,他要做江照的供血者,他要以防万一,未雨绸缪。因为江照是熊猫血。 即使她从出生开始,家里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HLA配型全相合的那刻,江何体内诡异情绪如火山般迸发——他的血液如果流进她的身体,毫无冲突,像回家。 就算骨髓移植,他都是江照的最优选择。 江何那个时候只是一闪而过满足的情绪,他还没搞懂那是怎样扭曲的感情就被叽叽喳喳的江照打断思绪。 他要好好保护江照,爱护自己的身体。 他是哥哥。 是妹妹的器皿,是锁在低温箱里备用的养料。 人一共有206根骨头,江何的每根骨头上都刻着妹妹的名字。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无法抗衡死亡,他要留下遗嘱,摘下器官与白骨,让没一块骨头挣破薄薄的皮肤,去看一看它们真正的主人。 — 人藏不住三样东西,贫穷,咳嗽和爱。 江何的模糊混乱的爱意被伦理纲常锁在一层薄如蝉翼的丝绸下,日月相处中,无数个略有觉察的苗头都从上面丝滑飘过。直到大三那年,日积月累乱成一团的线在江何心底放纵的地方组成一头没有生命的野兽,带着獠牙,咬破丝绸。放出浓稠的要压死人的爱意。 江何对所有出现在江照身边的异性同性都带有敌意,他讨厌有人牵走妹妹好奇的视线,占用他的时间,压缩本该属于他的陪伴。但江照天性爱玩。她生来就带有吸引力和亲和力。上到八旬老人,下到婴儿,都喜欢她。 但这些江何都能控制的很好,他都能理解,因为江照永远会在两个人里优先选择他。 幼时江照跟伙伴玩沙,他放学后只要在跷跷板的地方站着喊一声,江照就会乖巧拎着桶和小铲跟朋友说再见。 “我哥哥来了,我该回家了,明天见啊,白白。” 小学时在同桌家披着床单当七仙女。 “本仙女先飞走啦,我在人间的哥哥叫我下凡了,哎,真不想当普通人。” “哥,你也当仙女吧,那样我俩就能一起留在天上了。” “还有我的位置吗?” “……有的有的,我明天跟她们商量让你当第八个。” “哥哥是男的。” “……那当仙哥……” 初中时,跳完最后一组马兰开花,蹦蹦跳跳的跑向他。 “这是我哥哥,他长得高,我叫他过来给我站桩,谁跳不过去谁就得认输。” “你耍赖,你哥把皮筋撑到肩旁都有我两个高了,谁能跳过去?” “那不管,有本事你也让你哥来。” 高中…… 高中江何去了外地上大学。 他第一次失控。 大二那年,江照刚上高一。他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江照对他的过分坦诚,他记得很清楚,十点时他刚准备卧床入睡,接到了江照的电话。 声音不似往日清脆,敞亮,像是他进了江照的被子,跟她像小时候一样借着手电筒的光看绘本。 他笑意还没提起,就听见江照说,“哥哥,我谈恋爱了。” 他猜测自己一定面目可憎,吓得江照缩在沙发里哭。 大声捍卫着自己的初恋。 “我不分手,我喜欢他喜欢到就算世界末日也不愿意跟他分开。” “江照,我就离开了两年,你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小小年纪早恋,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你知道爱是什么吗?”他怒气冲冲地拽起他刚进门就注意到的,江照膝盖上的淤青,“你连怎么爱自己都不知道,你就跟……跟……跟” 他闭眼,吐出一口浊气,不想让自己骂人。 “跟那个所谓的男朋友至死方休了?你以为谈恋爱是在过家家吗?” 少年反驳道:“我管它是什么,我就喜欢他,我就要跟他谈恋爱,不用你教。不用你管着我!” 江照恶狠狠地放着狠话,“我才没有过家家,我要跟他结婚,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我还要……” “江照!” 江何扬起声调打断了她,他的心钝痛,他想都不敢想她里无稽之谈的展望。 可是他又清清楚楚的明白,这是必然的走向。 他看着妹妹泛着雾气的眼睛,直到不敢对视她过分澄澈的瞳孔,江何狼狈的偏过头。坐在一边。 好久好久,他才开口。 “他有那么好吗?” 说完,听也不敢听。 “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了。” 他听不到回答,就可以接着欺骗自己——他是江照的第一选择。 他只是在为这个失落,混乱,难过,委屈。 他头昏脑胀,也就没听见,在罪恶的缝隙里,爱正在疯狂滋生。 Chapter7 江何走了。 江照跳下沙发,反锁上门,给小男友打电话。 刚接通,停了一会儿的江照又开始哭。 边哭边说,“凭什么我们一起早的恋,只有我一个人挨骂。” 他哥说了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结果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害得她都没有人粘。 大骗子。 “江照,你……你别哭了……要不我现在过去,让你哥骂我一顿行吗?” 江照打个哭嗝道:“凭什么。” 她哥从来不情绪外泄,要骂也只能骂她一个人,不能骂别人。 男朋友糊涂了,“那咋办?你别哭江照……” “我明天就去告诉你家长,让你家把你也骂一顿。” “不行,不行,我家会混合双打的,我爸上个星期刚买了新的皮带。” 到底是小孩,竟害怕的在手机那端哭起来。 “江照你不能这样,我爸妈知道了一定让我跟你分手,我不想跟你分手,咱俩才谈了一个星期……呜呜呜……我还没有……” 江照不哭了,拧眉说:“你哭什么?我还没有哭完呢,你不准哭。” “……” “那我小声哭成吗?” “不准。” 她又说,“小声哭不准。” “偷偷哭也不准” “要等我先哭完。” “好霸道……”那边小声嘀咕,“那你哭完告诉我一声。” — 江何哪儿舍得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一秒钟不理她。 更不用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江照了。 坐了红眼航班赶回来,到家就为早恋的事头一次把兄妹关系闹致冰点。 他出去转了一圈,冷静不少。 旋即有些懊恼。 反思自己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江照就如同好奇的小猫,对那些新颖的男女关系感兴趣情有可原。 是他以小见大了。 过家家? 可不就是过家家。 他压下自己的心绪,绝口不提刚才的悲恸和害怕,而是开始琢磨等会怎么哄着妹妹多跟他亲近。 是他把事情想的太严重了。 没出息。 妹妹谈个恋爱,他倒像是天要塌了。 回到家时,江何看着紧闭的门叹息,转去厨房,预备做个皮蛋瘦肉粥哄着江照出来让他多看两眼。 可当他端着粥敲门时,听见江照在房间委屈抱怨,说她的膝盖不知道碰到什么地方,青青的看起来吓人,但又不痛。 这些本来应该第一时间跟他说的。 江何周身浑凉,眼神阴翳。指节在碗壁上用力到泛白。 都怪他,都怪他。 一定是他离开了太久,刚才又吓到妹妹了。 江何这样想着,转身去客厅搬了个凳子,坐在门边,默不作声着听着。 听着本该属于他的,那些嘟囔、碎话、抱怨、撒娇…… — 江照的第一次早恋并没有撑到世界末日。 甚至在那之前。 2012年。距离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还有三周。 江何在图书馆里找书时收到江照的QQ。 【戳戳】 【哥,嘿嘿。】 【你猜我在哪儿?】 江何记得那天的风,跑起来阻挡了他的路程,他撞过一些人,匆匆留下一句抱歉。他跟妈妈打电话,江玉霞也才知道。 要快点,再快点…… 江照背着一个北极狐的书包好奇站在校门口四处张望。 见到他高兴招手。 江何脑门出了一层细汗。他是想开口问她为什么突然跑来他学校。江照猛然抱住他时,江何截住了一切话语。 他很想她。 很想很想。 于是他抬手,穿过书包隔着衣服环住江照,书包的重量压在他的手背上,他借力将江照抱的更紧。 想要揉到骨头里。 Chapter8 江何闭着眼睛,将下巴搁在妹妹的发旋上无意识蹭着。 人来人往的人频频咧嘴微笑。 是以为什么呢?情侣?亲人?不管……不管…… 只要片刻的拥抱。 江何牵着妹妹去附近的酒店,江照一路叽叽喳喳跟他讲着她为什么来?怎么来的?路上的有趣事情。 “哥,你知不知道还有三周就要世界末日了?” “谁说的?” “哎呀,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贴吧跟微博都传开了。” 江照晃着着被牵着的那只手,一只骨骼分明有力量感的手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带着在两个人中间大幅度的荡起了秋千,江照开始说着那些网上关于末日预言的贴子和分析,等她说完,江何才点点头。 “嗯……现在知道了。”下午路上人多,好几次两人的手都差点打到前面行人的屁股,江照朝他吐吐舌头,江何无奈攥着她的手塞进风衣的口袋里。像做过千百次那样熟练。 “所以你就瞒着妈妈【离家出走】到这儿来了?” “什么叫离家出走,我是回来接你的。” “接我?” “对啊,我接你回去,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过完最后的三周。” “……不准说胡说,呸呸呸。” 江何在口袋里的手指刮了一下江照的手心,催促她。 江照胡乱呸了三下,小猫发脾气般把嘴巴抵在江何的肩膀处来回蹭。“弄脏你,弄脏你。” 江何被她逗笑,侧身伸手钳住她的下巴,江照嘴巴嘟成金鱼嘴。 口齿不清。 “干……森……馍?” “小坏蛋。哥哥是你的口水巾吗?小时候鼻涕流到饭里让哥哥吃,长大了口水也要擦哥哥身上。谁家的崽崽这么坏,嗯?” 一路吵吵闹闹到了酒店,上台阶时江照突然又捡起刚刚的话尾。 这次很认真。 “哥,你明天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觉得如果我们一家一起死的话,下辈子成为一家人的几率说不定会更大。” 江何没有再斥责,他明白。此时的江照是有些害怕。 亦真亦假的舆论和流言最容易引导人尚未成熟的心,更甚至它牵扯到了死亡。 他不想顺着这个话题加剧江照的恐惧,他也没有认真研究过这个似是而非的预言。 他是无措,也许也是害怕。 只是这些情绪好似早已伴随他很久很长,只要任何风吹草就被一股脑地扔进滞停的处理器中。 他说:“歪理。” 口袋里,江何的手从侧握着换到掌心向上,托着江照的手心,掌纹想贴,十指相扣,无数次的、从小到大,江照撑着哥哥的手掌两阶两阶跳着楼梯玩。 江照垂着头,说,“不是歪理,我发了微博可多人给我点赞了。” 不远处的两个人似乎是一对情侣,他们的身影在落日下过于浪漫。 一个英挺俊朗、风衣簌簌的少男,背着一个不符合身份的书包,一个漂亮跳脱,明媚可爱的少女。 他眼底的柔情宠溺多的要溢出来,只是女孩认真低头数着台阶,他安静注意着安全,陪着她闹。 “好像电视剧里演的。” 女人感慨道。 她男朋友吃味着说,“我也行,你也跳台阶,你跳了咱两也是偶像剧里的男女主。” 江何听见了吗? 也许没有。 他眉头不蹙,手仍紧握。 他们就是这样的。 从小到大,这就是他们兄妹的正常相处。 江照没听见,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问着她哥。 “你不想跟我回去吗?” 她说。 “你不想下辈子接着跟我做兄妹吗?” 江何顿住,沉思。 在下次江照起跳时跟上她的步伐。 “肚子饿不饿?夜晚想吃什么?” “先去酒店休息下,晚点带你去吃饭。” 他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就是没回答。 他不想 。他肯定。 不知道为什么。 江何就是不想。 Chapter9 江照生气了。 江何坐在床沿,半边侧脸印在液晶电视上,深不见底的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缓慢眨着眼睛。 似乎还在思考刚才妹妹抛出的问题。 在前台时,江照就绷着小脸,他说要一间标准房,她出口反驳,要两间。 大学城附近鱼龙混杂,要是她一个人单独过夜,江何怕是要担惊受怕一整晚。 哄着她到了房间,江照直奔卫生间,现在也没出来。 里面传来不小的动静。 江何起身,敲门。 “怎么了?磕到哪儿了?” 他知道江照生气了。 他当然知道。 从小到大,每次只要他让江照生气,就喜欢弄出一些丁零哐当的声音,彷佛是在说,来哄我!来哄我! 江何觉得他妹妹真是个天使宝宝。 他听见这些声音,反而安心的不行。这是一种讯号。是属于他们兄妹两个人的摩斯密码。 是她给他的台阶。 他有时候琢磨不好江照为什么生气。 但他很骄傲。 他喜欢江照无论生了什么、有关他、无关他的气,都让他哄。 这是第一选择的方方面面。 以至于江何在做任何事,只要跟妹妹在一起,都会分出一缕神思,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 江照在里面不说话。 把含在嘴里混着薄荷牙膏的漱口水来回咕噜。 她没锁门,江何打开。 房间的空间不大,另一个人进来瞬间使得整个房间逼仄。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本应让人不适,但这是一种通体熟悉的气息。 江何通过镜子看着妹妹。 “怎么突然刷牙了?” 要哄她。 江何抬手整理她落在脸颊上的碎发,拿起一旁的毛巾,在热水下过了一遍。 江照吐完水,说,“睡觉。” “不去吃饭了?” “不去。” “不想去。” 她下唇悄然撅起,“不要跟你去,我讨厌你。” “%¥%……” 江何用毛巾角给她擦干水渍。换了一条,垫在盥洗台上,握着江照的肩旁面对他,然后把人架着坐在上面,比他还高一点。 江何抬头摸摸她的脸。 “不准讨厌哥哥。” 他说,我只是想过完这辈子。当好这个宇宙里的,你的哥哥。 我没想那么多。 江照在他逃避问题时,一开始是生气,然后发酵成难过委屈。 她控诉,带着哭腔。 “解释就是掩饰,你不爱我了,你是不是下辈子想自己一个人潇洒,不要我了。你都不想当我哥哥了,我凭什么不能讨厌你,” 依赖何尝不是双相的呢? 江何托着她的后脑勺靠在肩膀上。他一面欣喜江照对他的在乎,一面又疑惑深处里蠢蠢欲动,让人搞也搞不清楚的情绪。 但他终于回应。 拍着江照的背脊,柔声说。 “爱你,爱你。哥哥爱你。怎么会不想当你的哥哥?因为你,我才是我。哥哥永远不会不要你。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愿意当崽崽的哥哥,嗯?好不好,不生哥哥气了,崽崽,原谅哥哥好不好?” 要哄她。 但好像在骗自己。 连前半句都存疑。 崽崽。江何很少这样叫她。 多半是在哄闹和被她可爱到的时候。 江何黏糊糊的好话说着,江照哼唧在他颈窝处小幅度点头。抱着他不愿意撒手。 无奈江何就着姿势把她抱紧,走出卫生间。 要出门时,他腾出一只手关上灯,抬眼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目光缓慢移到两人紧贴的拥抱上。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这很正常。 小的时候,江照就是这样趴在他的肩膀上打着瞌睡。 有时,他还要轻拍,给妹妹拍奶嗝。 哭过一场后,江照格外粘人。 受了末日谣言的影响,她一秒都不愿意跟江何分开。 前台目送两人离开。 “我就说是情侣,你非说是兄妹。” “谁家兄妹这么相处。” 手牵的那么紧。 眼神那么不清明。 Chapter10 江何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都没有基本的认知能力。 吃饭时凑过来他跟前。说什么怪不得他在学校那么高冷,不易近人,原来是早就谈上恋爱了。 “她是我妹妹。” “妹妹?哦哦哦我知道,我们都叫妹妹。” “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他很少这么刻薄,“妹妹这两个词本质的意思如果不理解,出门左转,那有家书店,你去买本新华字典。重学汉字。” 他觉得讨厌。 好像在讨厌他们总是掀起他躁动混乱的情绪。 他不想去想。 那不是一道有答案的数学题。他不敢下笔。 不过他倒是去了那家书店。 “买了什么书,我看看。” 江照念着书名。 “《窄门》,讲什么的?” “不知道,我还没看。” 回到酒店,江何给她吹头发,剪脚趾甲,妹妹像个小猫在两张床之间跳来窜去,拿着书让他念,江何一页还没有念完,她就摇头不愿意听了,踩在他的脚背上咯咯笑,说哥我的痒痒肉是不是都在脚上,咋踩着你的脚都想笑…… 江何隐隐觉得这一天的一切都是铺垫。火山在风平浪静中等待爆发。 这似乎与死亡无异,似是要重塑他自己。 他的本体安于现状,他的混乱使他惧恐。 他摇摇欲坠,口干舌燥。 江照歪着头与他脸贴着脸自拍,他看向那屏幕里的自己。 分明是挣扎的野兽。 他不明白。 此刻的他应该是万分的高兴。 他早已发现妹妹谈恋爱就是谈着玩 他不在意。 他跟江照谈过。她只是觉得无聊、好玩。他不在身边。 所以打发时间。 江照那么爱他。 喜欢他。 世界末日要来临也记挂他。 他只是没有回应下辈子兄妹的邀约,她就害怕他不愿做她的哥哥。 他应该高兴。 快乐的去大街上跑几圈才好。 可是为什么他现在的底色那么痛苦。 他爱她啊。 这是江照出生时他就知道的道理。 他写的第一遍作文就是《我爱我的妹妹》 他语文那么好。 当然知道爱的含义。 亲人的。友人的…… 他睁着眼看着黑暗,试图理清他乱成一团的头绪,他想得入神。但还是听见隔壁的动静。 江照像个泥鳅一样钻进他的被窝。 而后他又乱成一团。 慌忙起身,去了另一张床。 江照尾巴一样跟过去,抱着不撒手。 说哥哥身上好香。说他抱着好暖和。 江何僵住,“崽崽,睡你自己的床。” 不要。 “不能跟哥哥睡一起。” “为什么?以前就是一起睡的。” “长大了,跟以前不一样。” 江照满不在乎,“有什么不一样嘛,再大你也是我哥,我还是你妹。” 是了。 他比江照大,她不懂事可以,但他不可以。 他需要承担这一切,他要订正这一切,他要划出一个明显的界限。 那是即使最亲的兄妹,也不可越过的界限。 是他不能越过的。 江何深吸一口气,还没组织语言,江照就迫不及待地扑到他身上,蹭着说,“一样一样,等我老了也要跟哥哥一起睡。” 无意间,江照的膝盖碰到他那物,江何一惊。 推开她。 “不一样。” “凶什么凶,不一样就不一样嘛,我也没有很想跟你睡,哼。” — 语言有时竟会如此贫瘠。江何甚至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他缄默不语。 其实很简单。 男和女的问题。 避嫌的问题。 他是不是在害怕一旦说出来,江照会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减少亲昵。 未曾得知。 江何只能反复重复【不一样】 江照小声喊他。问他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他难得在紧绷的思绪中抽神,嘴角抽搐一下,说他年纪还没那么大。 “那你为什么老是情绪不稳定,还总是凶我,你以前都不凶我,自从……” 江照说着,想起上一次是她早恋,理亏,“我小时候给你剪了个豁巴头你都不凶我。” 她说的是十岁那年趁江何睡着把他头发剪得不成样子。 江何从小就特别注意形象,因为他觉得妹妹超级可爱,自己不能给妹妹丢人。 “对不起,崽崽。是我的问题。” 江何翻个身,暗夜里借着月光道歉。 江照沉默一会,突然说,“是感情的问题吗?” 否认的话在嘴边转个圈回去,再开口,江何问,“你希望我给你找个嫂子吗?” 回答来得很快。 “不希望。” 可江照叹口气,又道,“不过我不希望也没啥用,哥你迟早会谈恋爱。” 虽然她不明白江何为什么一直没有谈恋爱。 空旷房间里,传来江何笃定的回答。 “我不谈。” “不谈?” “嗯,我单身主义。” “什么是单身主义?” “就是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 “哥你准备升仙吗?” 江何心想,他应该只能下地狱,或者坠魔。 这个世界上哪儿有人对着亲妹妹勃起的。 Chapter11 在入睡前,闭上眼睛,人的思想是相当发散的,两张床离得不远,江照又想起关于世界末日的预言,小声要他伸出手。 两个人的手悬空,他包着她的手,传递温度。 小的时候,江照睡觉总是喜欢玩他的手。 有时是举着玩他的手指。 有时是闭着眼睛在他手里扣来扣去。 等江照沉睡,他坐起来。 下床,捂着妹妹的手塞进被子里,然后去看江照放在被子外的另一只手。 江何看了很久,不知在想些什么。伸出食指从江照凸出的腕骨开始,顺着手背的青色血管一路滑至指尖,停下。就势贴着手背完全的覆盖。 须臾,江照抽出手,反过来盖在他手上。 他闷笑,用气音小声揶揄。 “小霸王。” 说罢,他欠腰揉了揉江照的耳垂。 亲人的温柔下是灼热的痴迷。 于是他低头。 点水的吻落在江照的额间。 …… — 江照睡不习惯,醒的比平常早,看见她哥的眼睛和脸色吓一跳。 眼睛泛着红色,眼下像是几宿没休息般,青黑青黑,往日俊朗凌厉的脸,更是像半夜背着她去参加什么铁人三项一样疲惫。 “哥,你脸色好难看,没休息好吗?” 江何摇头,扯着嘴角,“没事。” “洗漱完给妈妈打个电话。” 江照坐在玄关的凳子上,一面穿袜子一面打电话。 报了平安,又笑着聊了些别的,说等会儿要跟哥哥去给她还有爸爸买礼物,让她猜是什么。 江何在屋里收拾东西,看她穿了半天,一只袜子还没穿好。 叹口气过来坐在她旁边。 捞着妹妹的腿搁在大腿上,给她穿袜子。 江照又调皮。 每每等江何撑着袜口往脚上套的时候,就笑着把五个脚趾分得开开的,摇着不让他穿。 江何大掌拢着莹白的脚把五指合起来。 松开又恢复成原样。 他无奈,捏她的腿肚,威胁她听话。 江照点头。 等他撑着袜子,故态复萌。 妈妈在电话那边让江照听哥哥的话,不要乱跑,注意安全。 江照咿咿呀呀满口答应。 江何拖着她的脚后跟,作出要咬她的姿势。 江照立马老实。乖乖穿好袜子。 — 江何带着江照逛了一圈商场,出了门,江照突然说,她后悔没有买刚才五楼甜品店里的蛋糕了。 在江何要回去时,江照说在原地等他,要回了她鼓囊囊的书包。 明明离开前笑得甜甜跟他说,让他快去快回,不要买错了。可为什么等他回来后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江何在付钱时心脏就像陷入空茫,钝痛的让他猛地呼吸。 他跑下来时心愈来愈恐慌。 他看见江照在的地方围一群人,他不可置信,像提线木偶一般拨开人群,那一瞬。像死亡。 江照紧紧护着书包,身下都是鲜血。 江何不敢动她,害怕他的一点动作让江照更严重,他无声地哭,颤抖着手打着120,打完又打110。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讲述着刚才的场景。 他听不见。 他怀疑自己耳鸣了。 弓着腰像囚徒一般跪在江照的身边,手抖的几乎失去行动力,马路对面的药店员工捧着绷带纱布全倒出来,按在伤口止血。 天地之间是倾倒的红。 “江照,崽崽……不要睡……别不要哥哥,我求你了……哥哥求你了……” — 医院。江何像丢了魂,拦住一个护士,他顾不上衣服裤子沾染的鲜血,他没有力气,找不到呼吸的频率。 他乞求着说他是哥哥,如果需要他可以输血。 他说了他做了检测和配型…… 他说,他说。 他乱七八糟地说了很多。 江何的眼泪淹没了整张苍白的脸。 他像是失血过多的人。 直到护士启唇告诉他,亲属无法直接输血。 他才哑口无言。像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后退两步。 手上还拿着早已被血染成红色的纱布绷带。 “江何,小何。”有人在喊他,江何侧头看去,是爸爸。 何春来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朝他招手,“别当着别人的路,到爸爸这儿来。” 江何瞳孔聚焦一点,回到父母面前,他终于敢显露一点依靠和害怕。 他刚要过去。 就见一个矮矮的小孩先他一步跑过去。 是五岁的江何。 小江何红着眼睛。问爸爸,“爸爸,妈妈会没事的对吗?” “对。” 他偷偷拿袖子擦眼泪,“妹妹也会没事的对不对?” “对。” 何春来把儿子抱在腿上,“小何不哭,不然等妹妹一出生就会看见一个哭鼻子的哥哥。” 小江何拼命擦眼泪。 江何还没有弄清这是怎么回事。 画面一转,他又来到病房。站在床尾。 小江何趴着床沿先是亲了亲妈妈,又说,妈妈,我可以亲亲妹妹吗? ————妈妈,妹妹咬我。 这次是在家里,小江何被没长牙的妹妹咬住脸颊,像吃包子。 小江何不敢动。着急喊着妈妈。 江何站在一边,抬手蹭了蹭脸,他仿佛感受到湿哒哒的触感。 江玉霞在餐桌上插花,当是两个孩子玩,回了一句,“那你咬回去,记得轻轻的啊。” 小江何等妹妹咬够了,抬着手臂胡乱擦擦,想起妈妈的话。 又看了看爬到一边的妹妹。 江何想,他舍不得。 “妈妈,妹妹是不是饿了?” ————哥哥,你饿不饿? 半夜里的小江何被摇醒。 江照拿着一个冰棍坐在他床上。问他饿不饿。 江何摇头,不饿。 但他知道妹妹又三更半夜偷吃冰棍了,眼下是吃不下了。 他接过被啃了一半的冰棍,瞌睡被凉的全没了。 第二天,江玉霞在家喊道,“江照照,是不是又偷吃冰棍了?” “不是我,是哥哥吃的。他说他饿了。” 小江何点头,“妈妈,是我吃的。” ————直系亲属是不能直接输血的。 小江何不听这些,只是垂头一言不发,食指上贴着一个创可贴。他总是去扣。 江玉霞跟何春来商量后,到底还是带着儿子去了趟医院。 江何一路跟着。 于是他看见那个时候自己眼中的癫狂。他看见血液离开自己的身体。 看见小江何眼底异样的满足。 他皮肤下的血管一齐跳动。 那不是一个哥哥单纯地想为妹妹供血。 那是确认血缘基因,乃至一切相合的独占和宿命。 他在找病态的逻辑,在找肮脏的执念,在找自欺的理由。 是完美匹配,而不是无法靠近。 用血液,用骨头。 不用这个世界的伦理。 Chapter12 ————这是你的女朋友吗? 江何跟着画面穿梭。 这次是大一的他。 他的钱包夹层里放着江照的单人照片。 舍友有时候会找他借钱。 那次他在跟江照打电话,就让他自己在钱包里拿。 出来后,舍友问他,这个照片是你女朋友吗? 他愣了一下,拿回钱包淡淡解释,“妹妹。” 舍友不好意思笑笑。 说上次看见他桌子上的合照,以为是女朋友。 等说完发现更奇怪了,连连抱歉。 等舍友走后,他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相框。 照片里,江何被江照画着老鼠的胡子和鼻子。一边是作出要吃掉他的小猫江照。 江何愣愣坐在一边,看见大一的他。 闪过一丝心虚和强忍,把照片用书盖住,拉上抽屉。 ————你现在马上跟他分手! 他坐在自己附近。看着大二的江何在飞机上闭眼蹙眉。 默默感受着漫天的嫉妒和不甘。 他再次听见江照的海誓山盟,又一次,他被凌迟。 江何终于成为旁观者,凝望了自己的双眼。 他想起他不敢与江照对视。 现在想想,他是害怕自己发疯问出那句,哥哥为什么不可以? 这次,他不在门外,走进房里,看江照跟男友抱怨膝盖淤青。 这样,他就可以是第一个听见的人。 他走过去,还没伸手触碰,画面再次变幻。 ………… 他看见台阶上鲜艳的路人,把他们认成情侣。 他看见背着妹妹书包的自己,眼底癫狂的爱意。 他听见酒店前台在他牵着江照走后,八卦他们是一对俊男靓女。 …………他看见很多。 那些路人的误会。 那些他听见却又不解释的刻意。 最后的一幕定格。 江何回到早上刚离开的酒店。不过是夜晚。 就在昨天,他放任自己接连的亲吻。 从额头,到眼皮,再到鼻尖。 他看见自己眼角落下一滴泪。 就那么看着自己。 抖着眼睫将吻落在江照的红唇上。 然后逃去卫生间崩溃,又像没发生过一切一样走出来,蜷在被子下。 江何知道。 他在忏悔,在落泪。 但又要控制自己,不然明天哭肿了眼睛,妹妹一定又要追问。 还好他可以哭。 还好现在的他可以放肆地哭。 怎么爱这么痛啊? 怎么连意识到爱也如剜心般啊? “江何,江何。”有人在喊他。“咱们挡着别人的路。” 是舍友。 江何的舍友接到电话第一时间就从学校往这边赶,到了医院就看见江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跟垂落的血液混在一起,把他给吓一跳。 江何视线模糊,接过舍友给他带来的文件袋。 声音嘶哑,“麻烦了。” 舍友看着他一手拿着血布,一手拿着文件袋。不放心追上去。 “你别想不开。” 真不怪他多想。 要知道,那个袋子里不止有文件,还有一把刀。 “不会。” 江何问护士要了一个一次性杯子。进了厕所后再出来,手里只剩一个文件袋,没了带血的绷带,但江何的手中依旧有血腥味。 — 江何像个没有生命的雕塑等着江照出来。 伤口不致命,医院血库血也充足。几个小时下来江照并没有生命危险。江何礼貌的谢过医生。 然后守在她的床边等人醒。 他不敢碰妹妹。 病房里只有仪器的声音。 最终,江何小心弯腰,把手垫在江照的手下,他贴近,至清至明的眼泪顺着缝隙钻进两人的手中。 就如同他旁观了这混乱的岁月一样。 他理清了爱意,放出了野兽。 他喃喃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明晰。 “我爱你, 我必须爱你, 我非爱你不可, 不爱你我会死掉,我会腐烂,从骨头缝里开始。” 我悄悄告诉你。你现在不必知道。 这对你是一种折磨。 江照,妹妹。 我的崽崽,对不起。 Chapter13 晚九点。江何在江照的手背上落下颤抖的吻,他预备献祭自己的灵魂,请求上天将一切罪恶的惩罚都交由他来承担。 无论是隐晦的爱还是明目的纠缠。 他知晓他终有一日会压制不住渴望的野兽。 将膝盖跪出鲜血乞求妹妹的回应。 会有那么一天。 总有那么一天。 人是贪婪的动物。爱是自私的命题。 如果他亲吻最爱的人,怎么会不渴求她的拥吻。 但她现在不必知道。 江何现在才明了,他这辈子的爱是一场如影随形的山体崩塌,如果他不走那条达到山脉下的道路,不会发生任何意外和煎熬,可是他花了二十几年的时间一步一步走到山下,中途他看见几次逃生的路口,即使不清晰前方有什么,他还是义无反顾。这不是肉体的折磨,是精神的摧残。 可偏偏他在痛苦中找到了归宿和防止死去的办法。 爱江照是一把没有刀柄的短刃,他可以在落石砸死前自我了结,那刃就在他脚边,光是拿起就割得他鲜血直流。 他在皮肤上划下伤口来麻痹摇摇欲坠的山石。 别落下来,别落下来。 我正在感受死亡。 我正在沉溺爱情。 — 九点半,江照还没有苏醒。江玉霞和何春来赶到医院。江何头一次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只是无力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他没有照顾好妹妹。 对不起他龌龊的心思。 江玉霞拍拍儿子的肩旁,儿子从小到大都懂事的让人心疼,她跟孩子她爸来得一路上腿都在抖,在飞机上收不到信息更是要掉眼泪,下飞机看到报平安的电话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气,“妹妹醒了吗?” “还没有。” “没事,妈妈没怪你。” 江家一向说不出关于亲情的太肉麻的话,只是不停拍抚着儿子的肩旁,让他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负担。 等她们进了病房,江何去了趟警局。 末日预言的盛行,让那些亡命徒在白日里,大厅广众之下行凶抢劫,江何赶去警局时人已逮住。 惯犯。 照他说,他当时只是在商场附近随便转转,刚从一楼厕所出来,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孩总一个店铺出来,背的书包鼓鼓的,看着像外地人,他起了抢劫的心思。谁知那女孩蛮牛般的力气死都不愿意松手,他一时气急,就用刀捅了人。 江何听完只想杀了他。 处理好后续的事后,江河没有立即回医院。 那边有妈妈跟爸爸,他正好可以清醒清醒。稀释稀释他刚发现的感情。 从警局出来已经很晚了,街道路上零散几个人。 只有寂寥的风。 找个长椅坐下来,才发现口袋里装着的书。 干脆看了起来。 风何时扬起衣角,簌簌吹动他前额垂落的发梢,吹起腿上的书页,江何凝眸任它肆意混乱页数。 风停,落下一句。 【我唯一的隐德来希】 Chapter14 江照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她的书包。江何一样一样把东西掏出来,收到了妹妹送他的礼物————欧米茄的手表。 江玉霞和何春来都有礼物,江照总是这么没心没肺,苍白着一张小脸问他们喜不喜欢,江玉霞柔声说,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她的安全重要。 江照说她当时没想太多,只是不准别人抢她的东西。她第一反应就是不撒手。说完,撒娇的蹭妈妈的手,说她下次一定以生命安全为第一,遇见危险躲的比谁都快。 江玉霞立马让她呸呸,“什么下一次,没有下一次。” “妈妈你跟哥一样。” 江何在一边削苹果,手上戴着手表。 傻丫头。 他想。 真是傻丫头。 在医院的每个夜晚,都要握着妈妈的手,入睡前认真地问她们,“妈妈,爸爸,哥哥,明天醒来我还能看见你们吗?” 生病的脆弱催生了对世界末日谣言的相信程度。于是江照每个夜晚都担心醒来世界毁灭。 她悄悄跟他说,莫名其妙一家人又聚在了一起,说不定是上天在暗示什么。 她们总会回答。 “会的。” “你们下辈子还愿意当我的家人吗?” “当然愿意。” 当然愿意,但下辈子他一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她的家人。 — 2012年12月21日。 世界依旧运行。 江照恢复的差不多。22号走的那天,江何去机场送行,分别之际,江照挽着他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注意到他越走越慢,跟爸妈拉出一段距离。 他安慰自己,要一个离别拥抱合情合理。 原来在不轨的心思下,往日那些正常的互动都让他心颤。 “崽崽。” 江照乖乖仰头,“嗯?” “回家要想哥哥。” 每分每秒。 “那当然了。” “好乖。抱抱哥哥好吗?” 江照点头,给他抱了个满怀。 江何心像陷进棉花,侧头,嘴唇擦过她的发丝。他忍了忍,还是道,“再谈恋爱,第一时间告诉哥哥好吗?” 这是规避不了的现实。 他自欺欺人,只是短暂的放任江照去用那些无聊的男人打发时间玩。 江照埋在他胸前胡乱点头,江何以为这是同意的意思,却忘了妹妹一贯狡猾。 他还以为是江照收了心。 谁知这回她竟然从他认识的人里面挑选对象。 — 方普跟江何同年,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小区,小学时在一个学校,江何跟他不算太熟,毕竟方普是独生子,不能理解他以妹妹为中心的生活。 江何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大人夸他总要贬低一下自家的孩子。 莫名其妙的给他招来许多无辜的敌意。方普就是其中一员。 后来分到一个班,关系才缓和一点点。 江照从小就精力旺盛,每天早上准时用敞亮的哭声叫醒一大家,在他枕头上拱来拱去。 他一连早起,班级的开门任务都交给了他。 方普天天早上顶着一个鸡窝头踩点进教室,跟个神经病一样琢磨他买了魔法闹钟,否则他不信江何每天都能起那么早。 “不然你怎么每天都起这么早?” 江何带着炫耀的语气说:“我妹妹醒了。” “你妹妹醒了跟你起这么早有什么关系?” “你不懂。” 废话。 他又没妹妹。 方普翻个白眼心想。 那以后方普总是管江何的妹妹叫小闹钟,还说要去看看。 江何想了想,同意了。 小孩的心思总是带着故意的意思,他觉得是方普羡慕他,让他看一眼他的宝贝妹妹,也无妨。 他倒没想到。 方普会觊觎他的妹妹。 Chapter15 2013年暑假,江何在妹妹的窗户外面发现不要脸爬墙的方普,此时他的感情寄存已有半年之久,时间越长,他愈学会忍耐。对他而言,最痛彻心扉的不过是萌芽到爆发的那瞬间。 在那之后的时间里,就像他跟妹妹细水长流的亲情一样,江何把悖爱分割成千亿分小段位的痛苦,偶尔想起来,他才会陷进枕头,希望江照来抱抱他。 他拥有最遥远的爱,也拥有最近的距离。 他以前喜欢江照依赖的亲昵,现在也喜欢,只是更带一丝难以启齿的下流欲望。 江玉霞跟何春来例年暑假都会过十几、二十天的二人世界,初中时,何春来就着手教他做饭和家务。 暑假刚放假,江何到家一天,江玉霞和何春来就走了。 江何理所应当的成为这期间江照唯一的监护人。 他很快乐。 恍惚间,他梦幻般觉得,这是他跟妹妹相伴的余生。没有别人打扰,没有任何世俗。 没有伦理,没有约束。 他可以随意闭眼亲吻他的爱人。 她们水乳交融,乐得自在与幸福…… “哥……”江照托着长长的尾音唤他。 江何这才从美梦中神思回笼,应了一声,“马上就好。” 说罢背后一热,是江照抵了上来。 其实兄妹俩的长相,只有在骨相之间相似。 有时江何觉得别人认错也情有可原,反正之后他再无之前的刻薄,在不知情的人误会之后。 江何像何春与,瑞凤眼,嘴唇薄,眉骨压着眼睫,自成凛冽气质,面无表情时最是吓人,像古井无波的水,肃冷无情。他像水。江照似火。眼睛大而澄澈,墨黑溺人的瞳孔,望上一望,就不禁让人误会,那双美丽的眼睛装满了你,偏偏眼尾下垂,燕尾睫自成翩跹的隐形,在秋波的眉目间起舞魅惑。 她简简单单地看着你,你就恨不得为她献出一切,飞蛾扑火,她无辜的眼尾下垂,让人总是反思,我是不是爱的不够用力,爱的不够深,她是不是在难过。 江何最受不了江照拿那样的眼神的看他。 他以前在里面看见他的怜惜和宠爱,如今只能在里面看到他衣冠下的罪恶。 江照在夏天尤其喜欢跟他肌肤接触。江何的温度像他这个人。在酷暑难耐的天气里,身上也总是清凉。 江何在过滤豆浆,江照就用头抵着他的后肩来回转着自己玩。 还好他背够宽,足够妹妹来回转个两圈。 他也转过来。 手里端着豆浆,哄着刚起床的江照,“走啊,走啊,去餐厅,小懒虫。” 江照还在迷糊,耍赖般环着他的腰,懒懒散散地踏着步子,靠在他的背上半阖着眼睛,“我是一个小尾巴,我是一个小尾巴,没有办法自己走路。善良的人类啊,请带领我去诗与远方吧。” — 很多时候江何都很难办。 他承认他的爱,但也不能否认他的欲。 精神与爱欲是一个人与生具备的。他在心理上早就沉迷爱,可他还在克服欲。夏季的到来,使得这个挑战更加困难。他总是能看见江照莹白的肌肤。无袖的背心——她又不爱穿内衣。 于是他总是能禽兽般看见前脯雪山般的微耸。他自然明白那是什么。 狼狈的移开眼,再在梦里抚摸吮咬百次,直到餍足。 膝上的短裤。 在沙发上卧坐时,总是滑到细腻的大腿上侧,往往这个时候,江照又喜欢粘着他。 于是他总像沙漠里喝不到甘露的人,在梦里亲吻,喝下解渴的圣泉。 江照从没有意识到某些行为的过界,这一切他是始作俑者。 除开最开始的小心翼翼,他已贪婪的在无声无息中满足自己。 他甘愿痛苦,甘愿忍耐,这是他的必修之路。 江何知道妹妹喜欢跟凉凉的他待在一起。偷偷的调高空调的温度,在午后,他半靠在沙发上看书,江照就趴在他的臂弯里,小脸贴着他的大臂,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她玩着他的手,轻轻抚过他掌心的疤痕。 带起江何血液里的战栗与沸腾。 他欲盖弥彰的拉着凉被盖住不堪的勃起,偶尔把玩江照散乱的头发,在她沉浸剧情时偷偷亲吻她的发顶。 她们好似一队恩爱的情侣。 她们就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在蝉鸣蒸日的午后像交颈的小兽。 她们从小开始,就注定是一对恋人。 这是她们共享同一套基因编码的终极指令。 江何以为江照没有再谈恋爱。 毕竟妹妹整个暑假都与他待在一起。 他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江照瞒着他谈了将近半年的恋爱,但只要他一回家她就会扔下所谓的男朋友。整日里跟他待在一起。 “噗噗就是犯贱,你别理他,哥。” 他古怪的有一种他是家,别人都是宾馆的错觉。 这很好。 这是他想要的,永远的第一选择。 Chapter16 他的底线一再放低,竟也没有第一次的恼怒和失落。 江何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自己铺天盖地的嫉妒。和对方普的怒气。 他已然把他视为情敌。 “滚进来。”他对着扒在窗户外面的那个昔日好友低声吼道。 方普还是吊儿啷当的样子,透着散漫的劲儿。跟江照说,“宝贝,拉我一把。” 宾馆找不到主人,于是不走正门,登窗入室。 江何气德眉心直跳,一把把江照拉过来。像领地意识极强的野兽。 他那天可以说是礼貌地问候了方普的八辈子祖宗。 偷妹妹偷到他家了。 他这么大年纪怎么好意思的? 江何更大的不安还是来源江照。 她不确定江照对方普投入了多大的感情。 但很快这件事就得到了答案。江照不太在意。 江何很卑鄙。 如果她很在意,他不介意当恶人。 而且方普的跟他一般大。 是不是…… 是不是江照其实完全可以接受他? 他也是那个年纪的。 方普即使因为江照太粘他,想女朋友想的爬墙,也没有改变任何事情。江照还是不乐意陪他。无论是出门还是在家,都跟亲哥像影子一样。 江何渐渐松懈。 谈恋爱没关系。 他们都是过客,都是丰富妹妹人生的工具。 直到那个叫时与的男人出现。 江何感受到灭顶的危机。 他的嫉妒冲破理智,他被遗忘和抛弃激怒。他成了第二选择。 “对不起,哥,我……我以为能赶回来的……” 她将一双墨黑纵深的眼睛朝向他,干涸的微笑残影浮上了他的嘴角,江何察觉到某种寂寥的认命之感。 总会有那么一天,总会有这一个人。 会从他身边带走江照。 午夜惊醒时,他再无法在家里看见妹妹的身影。就像这个夜晚。他满怀期待地从学校赶来,等待江照调皮的将生日蛋糕上的奶油抹在他的脸上,再哈哈大笑说哥哥像个偷吃的老鼠。 十二点钟声敲响。 爸妈入睡,陪伴他的只有孤寂的黑暗和恐惧的心。 不要他。 忘记他。 远离他。 不不不。 不要这样。 我爱她。我爱江照。 “我爱你。” 隐德来希是亚里士多德哲学的核心概念,是事物内在必然趋向圆满的动力,是内在目标和最终形态。那个夜晚,风为一句话划下横线,注解了他命定的一生。 【我唯一的隐德来希】 是江何此生宿命般的爱情。他跟他的爱人由同一个子宫孕育,他们是同一本源分裂的两半。他这一生因爱妹妹而圆满,江照是他血肉中注定的完美形态,是他所有扭曲欲望的唯一答案。 他不敢说他的灵魂。他的灵魂早就因为悖爱而溃烂。 他全指望江照能亲亲他。 修补他。 江何理所应当地渴望她。 嘴巴是他的器官,说话是他的能力。 爱是内驱。 所以他开口。 “我爱你。” 我曾病态的喝下你的血液只为满足血液的黏合,我曾低吟你的名字只为瞬间攀至顶峰的欲望。 我是卑劣下流的兄长。 我当不好一个哥哥。 脊椎骨快要从脑门顶上裂成两半,我如果说过我非爱你不可,那我现在要再加上一句。 我必须要告诉你——我爱你。 江何像等待审判的囚徒,往日那双幽深的眼睛全是颓然和凄楚。 “哥……哥”江照僵在原地,干笑两声,“我知道,爱嘛,我也……我也爱你。” 她被吓到了。 可是江何不止不休。 “不是那种,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我曾经想过脱下你的衣服把你抱进怀里,而不是让你在我梦里狡猾的像个抓不住的泥鳅。我……”他还要说些露骨的话。不然要怎么样才好,他这时才发现,这种诡异的爱他也无法解释,即使他在脑海里演练过千万遍。 欲是最直白的表达。 “你疯了?”江照大惊,打断他。 他们还在疲乏着说着。 “哥,我们,我们以前那样就要很好,或者,或者是让你有了一些关于异性的错觉,但这都是兄妹之间的相处……你一定是……一定理解错了,你不能爱我……不能,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他们一定会觉得你得病了,妈妈……妈妈还有爸爸一定会打你,骂你,不能……不能……你别吓我,你收回那句话好不好?” 江照哭了。 下垂的眼尾看着楚楚可怜。 “哪句?” 她不愿重复,“你说好了,你说好下辈子还愿意当我哥哥的……你不能这样……” 她被吓坏了。 江何也在流泪,起身抱着妹妹轻拍,江照还是习惯性地依赖他,贴着他的衣襟抽噎,可他像恶魔,在她耳边低语,的声音晦涩沙哑。 “不,江照,我没疯,我们先不讲以前,不讲别人,不讲那些过往的相处。我们讲现在。这个宇宙的你和我。” Chapter17 j izai 14.co m 江玉霞盛最后一道菜时,何春来收拾着灶台,说起两个孩子的事,“小何这次回来感觉跟照照生疏了。这孩子也是,一走就走四年,也不说回来看看。” 何春来现在是个校长,年纪上来了总爱操心,跟年轻时的不善言辞大相径庭,不过都是在妻子面前念两句。两个孩子都不听他的,在女儿和儿子面前,他是一点威严都没有。 江玉霞不以为然,“别瞎操心,赶紧把锅洗了。” 偌大的客厅只有电视里吵闹的声音,时与平静的表情下是一片死寂。 很久了。 他等江照已经很久了。 明明他看着江何走进自己的房间,明明知道两个人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暗通款曲,但狰狞的青筋还是透露了主人浓浓的不安。 “诶,小时。” “妈。” “怎么就你一个人,照照跟她哥呢?” 时与站起来,“照照去卫生间了,嗯……”他扯着嘴角看着江玉霞朝江照的卧室走去,视线垂着落在地板上,蓦地觉得那轻微的脚步声是一场对他的凌迟,只要走进,只要打开那扇紧闭的房门,里面就会射出带燎刺的箭,把他的一双眼,一颗心,一具支撑他站在这里的躯体,射的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妈。” 时与越过沙发,调子徒然增大。 房间里的江照抖缩一下,夹着身下的灵活舌头也随之一颤,江何被她压着,发出一声闷哼。 江照撑着床头迷糊地想——房门锁没? 不知道……嗯…… 好像锁了……记住网站不丢失:lameiwu.com 她记得在江何说完要不要接着的时候,她转过脸惊讶地质问他是不是疯了。 以前,她们不是没有在这个跟家人一起生活的房间厮混过、交融过。 但那都是在爸妈不在的情况下。 两个人像家庭侦探,摸清父母几时不在家、出门要出多久、回来是几点,争分夺秒的在她的床上,在江何的床上互相探索身体。 江照觉得江何出国一趟比四年前更不正常,她也不管江何爱得有多痛苦,有多嫉妒,有多难捱,她不在乎,也不理解——怎么爱就收不回来。一个人连自己的感情都控制不住,好废物。 然而这正是江照让人着迷的地方。 她总是在感情里是游刃有余的一方,她只爱自己。人一生都在追求不可得之物。一个糖,你不拥有,就只是望眼欲穿的渴望,但当你尝过那种糖的甜味,你反而被滋养出更深的欲望和惧怕,怕失去。 拥有过,怎么会甘愿再次失去。 江何没疯,他就是很想舔她,此时此刻。 他从背后抱住要走的妹妹,声音像被雨淋湿,“没疯,宝宝,让我舔一舔好不好,我在外面学了好多新的技巧。” 他像是迫不及待展现自己的面试者,濡湿的舌头从江照的耳尖舔到耳蜗,情欲的喘息近距离地传进江照的耳朵。 她湿了。 江照不得不承认。她哥早就把自己训练成一只服务意识极高的狗。知道她喜欢他叫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发骚。 身体比她更诚实,江何与她,在多少个白日黑夜里摸索,这个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契合的胴体。 灵活的舌尖在江照的脖颈上暧昧地打着圈,江照眯着眼睛仰头,正好搁在江何的肩上,江照被男人挑逗的侧脸,呼吸渐渐急促,江何趁热又蛊惑,“宝宝,嗯?可怜可怜哥哥?” 江照记得,在以前,这两个字是她用来逗江何的。 只要在床上,江何总是刻意避开。 每回她受不了了,喊一下,江何就会抖着腰交代。 如今,倒反了过来。 江照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刺激的体验了。 一扇门,她的亲哥求着她,舔她。 “快点……” 江照最后要求道。 — 有时与——她老公的声音,还有她妈妈的声音。 其实倒不用担心什么。 江玉霞没有不敲门进女儿卧室的习惯。 但人就是这样。 总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未发生,也从未发过的可能。背德的情形催生了江照更多难违的快感。 她像个小疯子一样不可控制地想着——如果时与看见,如果她的丈夫看见,自己在跟亲哥偷情,会不会打破他伪装的假面。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越长大,越像个呆瓜。 “我……我突然想起照照应该是去卧室给我准备惊喜了……” “你们两口子……” Chapter18 发生什么江何不知道,他只知道坐在他脸上的人像汁水丰满的桃,他的耳朵被江照的大腿压着,听见的只有他如疯狗一般舔舐的声音。 他想起自己做过的化学实验。 在化学实验中,总是需要玻璃棒将液体转移到量杯中。 眼下,他的舌头就是那个玻璃棒,源源不断甘甜的液体被引流到他这个饥渴的量杯中。 引完最后一滴,他细心用玻璃棒搅拌了一下盛液体的容器口,贴心地沿着杯口刮擦一圈又一圈。 实验结束,他把两个容器放在一起,一个口,对着另外一个口,只是一个矮一些,在他的下巴上。 江何点着头蹭了蹭。 水晶亮亮泛着银光,江何平息了下心情,江照还在高潮余韵,他终于能说出目的,“宝宝。” “嗯?” 猫一样的餍足。 江照在高潮时和后,最容易说话。瞳孔涣散,乖得不行。 “叫一声老公?” “嗯……老公。” “好宝宝,乖宝宝,老公爱你,哥哥好爱你。” 江何心满意足,这是属于他的。 是在叫他。 不是在嘲笑他。 — 江玉霞喊了一嗓子,让两个孩子抓紧出来吃饭,江照出来时没什么异样。时与松下紧绷的眉心,握着她的手。 几分钟后,江何出来。 他换了身衣服。 时与警惕地多看两眼,江何淡淡的表情,抬着眼皮睨他一眼, 解释道:“水打湿了。” 江照不看他,跟时与咬耳朵。 “你刚跟我妈说,我给你准备惊喜了?” 是咱妈。 时与在心里加上一句。 “你听见了?” “嗯。” 江照鬼机灵的样子说,你真聪明。 江何见没人搭理他,心又沉了一下,他回味地舔了舔唇,安慰自己。 然后走过去,把时与撞的一踉跄。 …… 时与管不了那些,跟有病似的,那么大的地方不够走。 带着讶然和窃喜,问江照。 “真的吗?” “真的,看你表现。以后告诉你。” 江家吃饭时都没有讲话的习惯。 说来奇怪,中国虽有古言“食不言,寝不语”,但家人聚在一起,总是免不了家长里短的琐碎对话。彷佛就着吹牛皮,资本啊,生活啊,金钱啊,婚姻啊,就能让饭吃得更香。 江玉霞却觉得,饭菜的美味要十足的专心才能品尝,没事不要说话,这是对做饭人的尊重。 她第一次跟何春来约会吃饭时,何春来想说什么,都被她教训一番。 【何先生,论语里是不是有一句食不言?】 【是的】 【我觉得说得挺有道理的,您觉得呢?】 江家的餐桌是江玉霞亲自选着。 江照跟时与坐在一侧,江玉霞跟何春来坐在对面一侧,江何一个人坐在江照旁边。 “咋了照照,踢我干啥?” 江玉霞一句话像投进平静湖面的一个小石子,吃饭不再是简单的吃饭。 江照面不改色,“没事,活动下。” 时与跟江何两个人都偷偷地把屁股往凳子前移。 他们都知道,江照吃饭总是有调情的小习惯。 只是江照刚吃饱,没有心思,她刚才是真不小心的。 她专心吃着饭,不知道身边两个人的小心思。 时与半天见她没动静,也不再期待,只是屁股还是半悬空着坐在凳子上。 叮当! 江何歉意道,“勺子掉了。” 说罢,他弯腰去捡。 桌子下,他越过距离,去舔舐江照的膝盖。 “怎么了?” 时与见她突然一愣,问。 一瞬间,像只是一个错觉,江照照常吃饭,“没事。” 时与意识到什么。 江何捡个勺子不知道还以为他在下面准备重做一个呢。 他刚想这要不也掉个东西下去看看,江何就起来了。 面若桃色,嘴角带笑。 只有两个人知道,刚才,江照踩了他。 一顿饭吃的各怀鬼胎。 江照吃得香。 江何吃得甜。 时与吃得怪。 他老觉得江何从桌子下面起来后嘴角上扬的像素点刺眼。 饭后,才寒暄起来。 江玉霞看着不停跟妹妹主动说话,江照也乐意搭理的样子,拍拍何春来的肩旁,扬眉。 看吧。 她的儿子她还不晓得。 江照高二暑假那年,兄妹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她跟何春来旅游回来,两个孩子关系之间像隔了层冰。 不闲不热。 她以为长大有隔阂了。 但孩子的关系大人顶多调和一下,插不了太多手。主要是江玉霞发现,是江照对她哥性子冷了下来。 “照照,妈妈想问一下,你跟哥哥是有了什么矛盾吗?” “没有…… 没……妈妈,为什么这么问?” 她斟酌着开口,“你哥哥总是偷偷哭呢这几天。” “啊……他,真哭了?”